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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問長生 第182章 古禁地
大巫風荒山,古巫鷲禁地。
墨畫繞著荒山,緩緩走著,大老虎亦步亦趨地跟著,鐵術骨也一臉恭敬地在后面陪著。
如此走了兩圈,在一個狹隘的山壁前,墨畫停住了。
他指著面前的石壁道:「打穿。」
鐵術骨一怔,而后恭聲道:「是。」之后催動法寶,憑借金丹之力,將面前的石壁,轟得粉碎。
石壁粉碎后,露出一條嶙峋的通道。
穿過通道,面前有一個古老的石門。
這石門很丑,沒有一丁點紋路和圖案,看著簡陋至極,但偏偏又透著一股滄桑的氣韻。
石門前,有一個石盤。
墨畫將一枚黑色的眼眸,放在了石盤之上。
這顆眼眸,是巫鷲之死眸,也就是巫鷲大神的信物,是在朱雀山神壇之戰中,墨畫從巫鷲部那個老巫祝手里,撿過來的。
將巫鷲死眸,置于石盤之上。
古禁地的門,就會打開。
這是巫鷲大神,親口告訴墨畫的。
它被墨畫打敗,又被貌貅的爪子鎮住,回天乏力,因此墨畫問它什么,它也都一五一十地說了。
巫鷲大神是古神,很多大巫風山界古老的秘聞,它這尊古老神祇,比普通的修士,知道的要多得多。
墨畫問它的東西,它不敢不答。
甚至,它似乎還巴不得,告訴墨畫什么。
巫鷲之死眸上,散發出了一股常人看不到的神念黑氣,這縷黑氣,摻雜著一些羽毛,滲透進石盤。
塵封許久的古老石門顫動,而后緩緩打開。
石門后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可墨畫卻沉默了。
哪怕此時的他身為神祝,大權在握,神性也已然純粹,但卻依舊從骨子中,生出了一股難以掩飾的懼意。
因為石門后面,傳出了————詭道的氣息。
「師伯————」
墨畫瞳孔微縮。
他有一種預感,整個大荒詭秘的一角,某些陰森的幕后布局,就要在自己面前揭開了面紗。
很多「真相」,很可能就藏在這扇石門后面。
同時,這石門后面,也直接關聯著詭道的因果,關聯著那個,不可名狀的————
「詭道人。」
墨畫止住了腳步,有些猶豫。
他既想知道,屠先生是不是在里面,大荒芻狗命術是不是真的在屠先生手里。
想驗證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想,是否正確。
但他又有一絲絲恐懼。
恐懼的,是師伯。
雖然他可以斷定,師伯的真身,不可能在這石門后面,但這石門里,肯定是師伯「大局」的一環。
自己一旦進入,等同于踏入了師伯的因果之中。
有著「道人」之名的師伯,遠不是如今的自己,所能抗衡的。
墨畫思考了良久,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輕輕嘆了口氣。
有些事,逃是逃不掉的。
有些因果,避也是避不開的。
當前的大荒,局勢已經僵持住了,也只有進這石門一趟,才能有破局的辦法門墨畫心意已定,緩緩踏步,走近石門。
鐵術骨目光一閃,道:「神祝大人,我隨您一起去。」
墨畫轉頭,看向鐵術骨。
鐵術骨垂下目光,道:「鐵術骨,不,我整個術骨部,都愿為神祝大人您赴湯蹈火。」
墨畫目光微沉,搖了搖頭,「你不能進去。」
鐵術骨緊抿著嘴唇,似乎有些執念。
墨畫便道:「你進去后,會死。」
鐵術骨道:「老朽,已經是個半個死人了。」
墨畫搖頭,「你不死,比你死了————還可怕。」
因為這里面,是詭道人的場子。
鐵術骨臉色一變,雖不知內情,但也察覺到了一絲,來自因果本能上的恐懼。
「你守在這里。」
墨畫吩咐鐵術骨道,而后輕輕摸了摸身旁的大老虎,柔聲道:「你也守在這,別進去。」
大老虎低聲「嗷嗚」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墨畫安撫好大老虎,吩咐好鐵術骨,之后便不再猶豫,邁步走進了古老的石門之中。
他的身影,被黑暗吞噬。
大老虎目光戀戀不舍地看著墨畫。
鐵術骨臉上的恭敬消失,目光變得蒼涼,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復雜而晦澀的光芒,心中低語道:「你————可別死啊————」
「如果死了,我可就白忙活了————」
無邊的黑暗中,墨畫一個人走了很久。
雖然肉眼無法視物,但神識之中,仍舊可見周遭地形輪廓。
巫古禁地,之所以被列為禁地,就是因為,此處乃古老的巫先祖,進行某些禁忌神道,和陣法研究的地方。
之后研究失敗,巫部死了不少先祖。
這處禁地,也就被封存了起來,再也沒人來過。
而禁地的整體地形,被貔貅鎮壓的巫大神,也都悉數告訴墨畫了。
因此,墨畫大體是知道路的。
而整個黑暗的禁地內,此時此刻,已經成了「生靈」禁絕之地。
不僅是因為,這禁地之中,一個活人沒有,還是因為,這禁地內,充滿了死人」。
這些死人,穿著巫鷲部的長袍,陰森可怖。
尋常修士的肉眼看不到,它們只以「神念」的狀態,存在于禁地之中,宛如冤魂厲鬼。
墨畫可以判斷出,這些「死人」,大抵便是巫部的先祖。
當年禁地內研究失敗,這些人慘死于禁地之中,本就怨氣沖天,加上地底的陰氣,還有各種外邪入侵,久而久之,就都蛻變成了厲鬼邪祟,靠吸食地底的陰氣和念力而生。
任何活人進來,都會成為這些巫鷲邪祟的「食物」。
所以,這里才會是巫鷲部的禁地,是活人的禁地。
但墨畫不一樣,他其實也不算是「人」。
「活人禁地」對他而言,并不構成問題。
禁地中的邪祟鬼物,但凡靠近,墨畫幾乎只憑一個眼神,便能將其「超度」
這是道行弱的鬼物,受本能驅使行事。
道行但凡再高一點,神覺再敏銳一點,能察覺到墨畫血肉之身上,隱隱透露出的神道威嚴,根本連面都不敢露。
墨畫以神明之性,萬邪不侵之身,走在巫鷲部的禁地之中,在怨孽厲鬼之中,如入無人之境。
可墨畫的神色,卻并不見得輕松。
而且,越往深處的大殿走,他的心情便越沉重。
果然,沒走多久,氣氛便不一樣了。
周遭的邪祟的樣子也變了,它們不再穿著巫鷲部的長袍,甚至連衣服也沒穿,更甚者,肢體都是殘缺的,是拼接的。
是用人的殘肢,拼接了妖獸的殘肢,而塑成的妖魔。
這種畸形的陰森模樣,反倒給墨畫一種「親切感」,他便知道,他找對地方了。
雖然模樣略有些出入,但這些妖魔,明顯跟乾學州界作亂的那些妖祟,是同一個「品種」。
這是屠先生帶來的熟悉感。
很顯然,屠先生也來過這里,甚至此刻就在這禁地里面。
這些妖魔,全都是他制造出來,用來「守門」的。
尋常體修或靈修,哪怕修為再高,只要不修神道,貿然進入這些邪祟之地,被這些不可見的妖魔,鉆入了識海,吞噬了神識,也都非死即傷,后果嚴重。
這些妖魔邪祟,便是最陰毒的「屏障」。
墨畫目光微動,繼續向前走。
妖魔不是天生的鬼物,是神道上的「人造物」,神覺更低,殺性更狂,察覺到墨畫這具「肉身」,便奮不顧身地撲殺而來。
絕大多數,仍舊是被墨畫眼泛金光,一念抹滅。
極少數,道行強大的三品邪祟,能奮力鉆進墨畫的識海,親眼見證了墨畫的「本體」,之后轉瞬就會被煉化,化作墨畫這尊「神道饕餮」的食糧。
妖魔萬千,仍舊抵擋不住墨畫的腳步。
就這樣,墨畫穿過巫鷲鬼物,和妖魔之海,一直走到了一扇大門前。
這扇大門之后,按照巫鷲大神所說,是當年巫鷲部,用來封存禁忌試驗的大殿。
大殿之后,或許就藏著,很多求而不得的秘密,懸疑未決的真相————
墨畫輕輕吸了口氣,而后憑借自己身為神祝,深厚的蠻荒陣法造詣,破解了門上的四象陣。
推開大門后,門后的景象,卻讓墨畫瞳孔一顫。
他原本以為,門后會是大殿—這也是巫鷲大神告訴他的,巫鷲部的秘密。
但此時,大殿沒了。
整個大殿后的山體,全被掏空了。
山石粉碎,淪為廢墟,廢墟之中,宛如觸手一般的血黑色紋路,遍布整座山體,深深根植于大地之中,沿著地脈,向遠處蔓延。
不知根植多深,蔓延多遠,甚至有可能,蔓延到了整個蠻荒大地。
而這血黑色,宛如觸手一般的紋路,正在輕微地顫動,散發出一股令人驚懼的「饑渴」的欲望,在法則的支撐下,似乎要將整個大地,全部吸干,將大地之上的生靈,全部吞沒。
看樣子,竟有點像是————
血管。
「饕餮的————血管·————」
墨畫的臉色,微微蒼白。
他抬頭看去,將這根植在山體內,密密麻麻猙獰血管狀的饕餮紋,盡收眼底,仿佛是在看著一頭「血肉饕餮」在現世孵化的過程————
難以言喻的強烈的饕餮氣息,在其中流轉。
這便是————饕餮饑災大陣。
是大荒饑災的根源。
是師伯布下的大局。
墨畫神色震動,瞳孔瞬間深邃,黑白金三色浮現,天機衍算在識海運轉,天機詭算也不分彼此地隨之流動,試圖推演眼前,這座饕餮饑災大陣的內在構造。
可這些推衍,得到的全是空白扭曲的數據。
他傾注的神識,也全都如泥入海,沒起一絲波瀾。
「不可知,不可推,不可算————」
墨畫臉色一變。
這意味著,眼前這座饑災大陣,是一種完全超脫于他已有陣法認知的存在。
他的陣法底蘊,根本不支持衍算。
即便算了,也無法用他已知的任何語言,任何陣理,任何框架,任何法則,來呈現出來。
這是超脫一般陣法意義之上的,某種絕道大陣。
也完全超出了「人」的理解。
即便是墨畫,也生出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認知失衡之感。
這種震驚和認知失衡,并不來自于人性,而恰恰來自于墨畫體內的「神性」。
神明秉天地之道而生,天生便強大。
正因如此,他們也只會信奉自己的「道」,求自己的法則,對其他的「道」
和法則,缺乏認知和領悟的能力。
一旦深入涉及其他神明的道,接觸到超脫本身之外的法則,神性會生出排斥。
神明也會因此不安,偏激和憤怒,乃至恐慌。
這是一種神念認知上的自我保護和失調。
墨畫此時神性純粹,本能上也會以為,自己是一尊神明。
因此一旦意識到,這世上還有自己認知之外的事物,尤其是在自己最擅長的「陣法」上,還有完全超脫自己認知范疇的領域,一時生出了強烈的排斥心,識海震蕩,乃至于神念都有「崩潰」紊亂的跡象。
神明強大,因此接受不了自己的弱小。
神明看似全知,因此越發接受不了自己的「無知」。
墨畫強行靜心凝神,安撫自己的神性,抑制自己神念的紊亂。
可無論他怎么靜心,神性的動蕩,終究難以抑制。
最終反倒是墨畫此時,那一絲尚存的微末「人性」,紓解了他「神性」中的紊亂和失調。
與神明剛好相反,人生于天地,本就一無所有,一無所知。
人世的一切,都是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學來的。
從無到有,從無知到已知————
對人性的墨畫而言,陣法博大精深,本就有著太多他未知的奧秘,需要他一輩子去求索————
「未知」這件事,太過正常了。
同樣,正是因為有了對「未知」的好奇心,才會驅動著他,從小到大,一直去探索,去學習,去思考,去領悟————
墨畫也才能一直在陣法的道路上走下去。
這才是他真正的「道心」。
有之以為利,是神。
無之以為用,才是人。
最終,墨畫在心中,以有無相生,以人性天生的「弱」,一定程度上調和了神性天生的「強」,這才達到了神念認知上的相對平衡。
神念平衡之后,墨畫再看向眼前的大陣,心中便沒了頹然和絕望,反倒充滿了震撼和感嘆。
這便是師伯身為道人的手筆————
與他自己創造的,半吊子大荒厚土大陣,在陣法難度上,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甚至,他連跟師伯的差距在哪,都有些看不明白。
墨畫沉思片刻,開始沿著這饕餮饑災大陣的脈絡,繼續向深處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觀察并記錄著大陣的的框架。
他把自己曾經的一切陣法知識,全都拋在腦海,像是第一次學陣法那樣,秉承著一無所有的初心,來參悟著這一套,遠比他所想的還要復雜高端的,如饕餮一般的「生物」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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