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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問長生 第40章 大荒門
之前一路走來,各種宗門高層,掌門長老,尸道公子見多了,墨畫總是心生算計,會動殺意。
但此時跟普通的船工同行,同吃同住,切身感受一分單純的善意,感知到了質樸的「人性」。
墨畫內心的紛亂,反而少了許多,心中對「蒼生」的感悟,又清晰了一點。
「人——.
墨畫微愜,神情若有所思。
之后沙船一路航行,風沙遮天。
墨畫就這樣,忘卻修為,忘卻身份,跟普通底層的體修一樣,辛勤勞作,餓了就吃,累了就睡白天趴在船沿,看著一片茫茫的沙海,晚上站在甲板,看著風沙漠漠的夜色,內心一片平和,
命格中的煞氣和戾氣,都消退了不少。
如此一直過了半月,航程也都還算順利。
大的災禍沒有,只是偶爾,會有些小麻煩。
最常遇到的,便是沙妖。
沙妖是沙海中,棲息的妖獸的統稱,
羽化以下修士,不能飛遁,沒有沙船的情況下,無法在茫茫沙海中立足,行進,更別提安全渡過沙海了。
但這些沙妖不同。
沙妖比起修士,天生更能適應沙海的環境,并且依靠沙海的庇護,一代代生存繁衍。
沙妖的四肢,口腳,羽毛,尾巴等等,也全都是為了適應沙海,而特意變異過的。
墨畫見過一只「穿山甲」般土黃色的沙妖,在沙海中自由游蕩,肆意浮沉。
也見過一只棕色長喙,鷹集般的沙鳥妖,撲騰著雙翼,在沙海中滑翔。
此外,還有各式各樣,奇鱗怪爪的沙妖墨畫此前見都沒見過,此時親眼所見,心中也不由感嘆天地的無窮,和造物的奇妙。
看起來,這些沙妖才是沙海的主人。
而人,只是這片沙海的不速之客。
當然,這些沙妖,既然是「妖獸」,自然也秉承了妖獸的兇性,對修士極不友善。
而且修士,本也就是它們「食物」的來源之一。
一路上,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一二品沙妖,會潛伏在沙海里,突然竄出,襲擊沙船,防不勝防。
尋常的修士,根本無法分辨,始料不及。
但好在船老大這些人,常年在沙海上討生活,行船多年,經驗豐富,往往在沙妖還沒露頭的時候,就「未卜先知」一般,提前開口預警了。
之后要么沙船規避,要么用魚叉獵殺,一切都有條不紊。
墨畫心中暗暗佩服。
他神識極強,對這些潛伏在沙海中,不露痕跡的沙妖的動向,自然了如指掌。
但船老大這些人,修為不算高,神識也不強,能辨認出與沙海一體的沙妖,靠的全是長年累月風沙里來往,磨煉出的眼力,以及歲月沉淀下來的直覺。
墨畫心生感嘆。
果然但凡能憑自己,在修界謀生,自力更生活下來的修士,無論境界高低,修為強弱,都有幾分不容小的本事。
有時候,龍章鳳姿之人,固然有大才。
默默無聞之輩中,也不乏有能人。
游歷越廣,見的人越多,墨畫越是有這種感覺。
而除了沙妖外,沙海里,還偶爾會有一些船只殘骸,風沙磨損的礁石。
若無意間撞上,船身也會受損,
是以這些風沙「暗礁」,需要格外小心。
最后,就是沙匪了。
沙匪與山匪大抵相當,都是以劫掠為生的匪修,乘著皮筏,像鬣狗和臭蟲一樣,在沙海中亂竄,若見到防御薄弱的船隊,便發動襲擊,殺人越貨。
沙匪也都是些兇殘的亡命之徒。
而且,沙匪比山匪還兇殘。
做山匪,落敗了,還能往山里躲。
可做沙匪,一旦敗了,落入沙海,那就是個死,是以他們不出手則矣,基本一出手,就必須分個你死我活。
墨畫沿途,也見了一些沙匪。
但這些沙匪,都只是一小撮,人數很少,遠遠盯著,不太敢襲擊他們的船隊,過一會又都散去了。
這些風險,自有船老大他們應付。
墨畫有空,則會鉆研一下,沙船的構造。
沙船在沙海上航行,碾著沙子,向前駛去,如同船只在水面上破浪前行。
但沙船又與普通的「船」不同。
普通的船,什么都不做,也會浮在水面上。
沙船卻不行,它必須以沙妖獸的骸骨為船骨,以皮毛為帆,才能航行在沙海中,不會沉下去。
墨畫之前以為是這樣的。
小驛城死去的王管事,也是這么跟他說的。
但實際坐上沙船,親眼看了沙船運作的規律,墨畫才意識到,沙妖的骨骼和皮毛,只能讓沙船短暫漂浮,并且不易被風沙損蝕。
最核心的,仍舊是陣法。
這是一種很特殊的陣法。
沒有這種特殊陣法,沙船根本無法長久浮在沙海上,更沒辦法,在沙海中行駛。
外人不明白沙船里面的內在構造,因此才會想當然,以為妖獸的骨骼和皮毛,是沙船航行的核心。
本地的家族,顯然也不想將沙船的秘密,宣之于眾,因此也不會刻意去糾正。
因此,世人眼中的很多「事實」,往往只是諸多外行的「想當然」,內行眼里,卻往往不值一曬。
「這世上很多的事,果然不親眼見一下,是得不到正確認知的。」
墨畫心中輕嘆。
而后他開始按照慣例,逆向解剖起沙船的內部構造,解析其陣法構成。
沙船的陣法,極為機密,刻在沙船的底部,外面用層層木料鐵皮包裹,避免被他人窺視。
一般陣師,自然看不出端倪。
但這卻難不到,學了天機衍算的墨畫。
天機衍算,是一門與詭道人的天機詭算并稱的天機算法,盡管聲名不顯,不常被人提及,以至于世人根本不知,這種以「天機」為名的衍算之法,究竟有多高深可怕。
其實墨畫也不太知道。
他只知道,師父教他的天機衍算,十分厲害,但他其實也只學了點皮毛。
這門衍算之法,真正高深厲害之處,他也還一知半解。
只不過,哪怕只是學了一點「皮毛」,也足夠讓墨畫受益匪淺了。
至少用來「偷學」陣法,堪稱神技。
沙船風沙中在航行。
船底的核心陣法在運作,將船底的砂礫,化作水沙,而后反向推動沙船行進。
墨畫趁著沒事,便趴在甲板上,望著茫茫漠海發呆,神識卻暗暗衍算,從陣法外散的靈力軌跡中,逆推著陣法,剖析這些陣法的框架類別,和陣紋的構成。
「有五行的水紋,土紋———」
「還有八卦,艮紋」
「結構并不復雜,但構思卻極其巧妙,以土生沙,親和沙海,以些許的水紋,讓沙子表面凝固,再短時間用艮紋化作山陣,承載船體——」
「還有一點巽陣?」
「以巽風,推動沙船航行?」
墨畫越衍算,越覺得精妙,心中暗暗稱奇。
這沙船上用的陣法,大體來看,是五行和八卦陣混用。
框架并不晦澀,但不同陣紋的配比,還有前后運作,陣紋的反應,陣紋對外物的影響,萬物對陣紋變化的反饋——等等,變量很多,有很多講究。
墨畫只一看,便知這陣法中,凝結了極廣的算力,極深的苦心,和極大的心血。
估計是本地的陣師,一代代苦心孤詣,付出心血,鉆研而來的。
目的,就是為了設計出一種,能幫助船只「平渡」沙海的陣法。
這副陣法,就像是一個「答案」。
答案本身,并不算難。
但推導出這個,能解決問題的答案,卻耗盡了不知多少代天才陣師的心血。
墨畫心中敬佩。
正沉思間,忽而腳步聲響起,墨畫連忙收斂思緒,轉頭望去,便見身材有些佝僂,滿臉都是風霜的船老大走了過來。
船老大見了墨畫,點了點頭。
墨畫也道:「老大好。」
船老大似乎是一直盯著沙海,警戒沙妖和匪類,有些倦了,便來甲板上吹風。
剛好墨畫也在,他便盯著風沙,坐在墨畫身旁,問道:
「怎么樣?還習慣么?」
墨畫點頭,「還行。」
船老大頜首,「你小子,不錯。」
剛好風沙吹過,船老大咳嗽了幾聲,將嘴里的風沙,全都吐了出來。
墨畫想了想,便問道:「老大,這船上,是不是有陣法?」
船老大道:「自然,哪艘沙船上沒陣法,沒陣法,這船還怎么開?「
墨畫便問:「這些陣法,是誰畫上去的?」
船老大有些奇怪,「你問這些做什么?」
墨畫一臉坦誠,「我好奇,隨便問問。」
船老大打量了一眼,古銅色皮膚,身形瘦弱,但目光明亮,容貌親和的墨畫,心中很難生出戒心,便點頭道:
「這些陣法,都是船行的陣師們,幫忙畫的。」
墨畫問道:「您知道,他們畫的都是什么陣法么?」
船老大搖頭,「我如何知道?船行不準我們問,也不允許我們自己改。他們給我們畫什么,我們用什么就行。
「而且說起來,這陣法,完全就是「賠錢貨」。」
「賠錢貨?」
船老大嘆了口氣,「這些沙船上的陣法,光是每年的維護,就要不少靈石。若出了問題,重新畫一遍,更是要大出血,幾乎一年白干。
「這么嚴苛?」
船老大點頭,「你還不能有意見,不然,船行那邊不給你畫陣法,沙船的買賣,你就沒資格做了,連吃飯的營生都沒了。」
墨畫眉頭微皺。
這些陣法,他若預料不差,是離州本地的陣師,歷代鉆研,不斷改良,設計出來,讓修士能橫渡沙海,在此地謀生的。
只不過,這些傾注前代陣師心血,原本用來造福修士的陣法,如今卻都被家族行當壟斷,用來壓榨底層修土,以此牟利了。
墨畫臉色微沉,若有所思。
他此前,一心想著鉆研并發展陣法,體悟天道,造福萬生。
但現在看來,一味發展陣法,似乎也是不太行的。最終還是要看,陣法究竟為誰所用。
不然陣法研究的水準越高,反過來形成的陣法壁壘越高,對普通修士的壓榨也越狠。
同樣,這種壁壘,底層散修幾乎無法突破—
墨畫眉頭微微皺起。
這個世上的事,越是親身經歷,越知道復雜,要解決問題,也越棘手,絕沒有此前想得那么單純。
此時,一道聲音響起,「小兄弟——”」
墨畫微證,轉過頭,船老大便道:「想什么呢?」
墨畫回過神來,笑了笑,「沒什么,有些困了——”
船老大語氣有些嚴肅,叮囑墨畫:
「這些日子,的確是辛苦了些,不過出門在外,就是這樣,一定要打起精神,千萬不能隨便犯困,不然一個大意,小命就沒了———」
墨畫知道他是好心,笑著點頭道:「謝謝老大,我記住了。」
船老大點了點頭。
墨畫想了片刻,忽然又問道:「對了,老大,我聽說大荒那邊,發生——戰亂了?」
船老大微愜,而后嘆道:「是打起來了,而且比以往,打得都狠」
墨畫有些意外,「之前也打?」
船老大點頭道:「大荒那里,荒蠻落后,本來就亂得很,幾百年了,大仗沒打,小戰不斷,只不過現在」
船老大臉色有些凝重,「可能是要動真格的了——
墨畫皺眉問道:「那現在,打成什么樣了?」
船老大搖頭道:「這我如何曉得,我一個在沙海擺渡的老頭子,混口飯吃,這等大事,哪有能力去過問,不過—”
船老大沉吟片刻,緩緩道:
「我倒是聽過往的船客閑聊過,據說大荒這次起兵,聲勢比以往都盛大,連騎著王虎的妖兵都出動了,說什么‘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墨畫心中一漂,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納子戒。
他的納子戒里,還藏著「蒼天已死,荒天當立」的龍旗。
船老大對此一無所知,繼續道:
”..這些人,膽子實在是太大了。不過聽說,如今蠻兵浩浩,殺威赫赫,已突破好幾道隘口的封鎖,道廷猝不及防之下,一敗涂地——當然,我這也都是聽說,也不知是真是假
「這年頭,人言輕浮,聽風就是雨,真話假話,已經不太好分清了。」
墨畫皺眉,又問:「那大漠城,豈不是不安全?」
船老大卻道:「那不會。」
墨畫不解。
船老大便道:「局勢亂歸亂,但也不可能,全部都亂,至少大漠城不會。」
「這是這方圓數千里,唯一一個四品仙城,立于沙海,地處離州和大荒交界,位置十分特殊。」
「這里,可以說是道廷設下的「關隘」。」
「更何況,大漠城還是大荒門的地盤。大荒門,那可是強四品的宗門。」
墨畫有些意外,「大漠城,是大荒門的地盤?」
通仙城在離州以北,靠近坎州。
墨畫常年住在通仙城,因此,有關離州以南,毗鄰大荒之地的各宗門勢力范圍,他知之不多。
船老大見墨畫這副「沒見識」的樣子,也沒見怪。
一個在外漂泊的小伙子,見識少些,也很正常。
船老大便道:「離州以南之地,叫大荒。而大荒門,直接以‘大荒」為名,你也就能知道,這宗門的來歷,肯定不小了。」
「大荒門—什么來歷?」墨畫問道。
船老大常年行船,裝了一肚子「雜知識」,沒事就愛閑聊。
此時見墨畫問他,談興上來了,便掏出酒壺,喝了口劣酒,潤了潤嗓子,接著娓娓道來:
「原本這大荒之地,是沒有大荒門的。」
「幾千年——我也忘了具體多少年前了,反正大荒反叛了,自立為皇庭,公然對抗道廷。」
「道廷派出道兵,鎮壓大荒。」
「那一戰,打了很久,估計不下數百年,才徹底平息。」
「之后大荒皇權覆滅,反叛勢力被鎮壓。」
「道廷為了加強對大荒的管制,便在大荒這里,強行設立了一個,道廷‘直轄」的宗門,而這個宗門,更是直接以‘大荒」為名,目的就是,壓著大荒殘存的皇族,還有諸多大荒王侯一頭。」
「當然,還有另一個說法,就是鎮著大荒的「氣運」。」
「你大荒皇族,世代居住的祖地,只不過是我道廷的一個宗門。」
「這樣一來,你還有何面目,自封為‘皇」?」
「這么多年來,大荒門就這樣,鎮守在大荒各州界,各蠻族地域。」
「很多地方,都分設了‘大荒門’的分門。」
「四品大漠城,便是除了大荒門本門所在的大荒城外,最大的一處轄地。」
墨畫問道:「大荒門這樣,只是四品?」
船老大警了墨畫一眼:
「什么叫‘只」是四品?口氣這么大,四品都看不起——你當你是五品大宗門天驕么?」
墨畫沒有說話。
船老大便解釋道:
「你還小,有些東西不懂。這修界定品,不是指頭數數,一二三四五,就這么輕松數上去了「高處不勝寒。」
「尤其是宗門,到了五品,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權限太大了,道廷不可能,真給大荒門五品。」
「這年頭,道廷不削你品就不錯了,基本別指望,再封五品了。」
「更何況,一個蘿卜一個坑,沒坑給你,蘿卜光長個頭也沒用。」
「而且,你要知道,道州附近,以及一些大州界的五品,和這天高皇帝遠的大荒五品,那可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真給大荒門,封了五品,等同于在大荒這里,封了一個‘龐然大物」,根本就管不住了。」
「所以,這么多年以來,大荒門還是四品。」
「但這四品,可是邊之地的強四品,勢力很大,實力也很強——”
船老大知無不言,侃侃而談。
墨畫心頭微動。
「大荒門·——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的玩伴,大虎三人拜入的宗門,就是大荒門。
此前他都不知道,這大荒門竟這么厲害。
那自己接下來去大漠城,會不會碰到大虎他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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