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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問長生 第39章 體修墨畫
船行負責聘用事宜的,是個管事,長著兩絡小胡子,目光精明,打量著墨畫:
「你——.要做護衛?」
墨畫點頭。
管事又問:「你是體修,還是靈修?」
墨畫道:「靈修。」
管事直接一句,「靈修不要。」
墨畫微愜,「為什么?」
管事便道:「雇個體修,皮糙肉厚,身強體壯,能沖鋒陷陣,能吃苦受累。血氣厚,便是受了重傷,一時半會也不容易死。受了輕傷,也好得快,船行賠付的靈石也少。」
「至于靈修傷得重,死得快,不敢沖前面,躲在后面一個法術蓄半天,還屁都打不著.」
「雇了個廢物——.」
管事一臉嫌棄,顯然深受其苦。
墨畫:
他只能委婉道:「我法術很強。
管事:「每個靈修,都是這么跟我說的。」
墨畫道:「我法術出手很快。」
管事:「巧了,他們說他們法術出手也快。」
墨畫:「我身法也很好,不容易死的。」
管事點了點頭,「上個月死在沙妖嘴里的靈修,也跟我說他們身法好———”
墨畫有些無語了。
這些半吊子靈修,拉低了「靈修」整體的評價,害得他這個「高手」,也風評被害了。
墨畫嘆了口氣,只能道:「我———修為很高。」
管事問道:「有多高?」
墨畫小聲道:「我筑基后期了。」
管事指了指自己的臉,眼睛散發著油光:
「你看我—」
墨畫看著他。
管事便道:「我像是傻子么?你再看看你,你才多大?撐死二三十歲的修齡,筑基后期?你怎么不上天?你要是筑基后期,我把我這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皮球踢——”
而且,筑基后期身價更高,要出的靈石更多。有這個靈石,還不如多雇幾個筑基中期的體修。
管事擺了擺手,「下一位———」
墨畫無奈,只能道:「我實力真的很強,要不你找人,跟我切一下?」
管事也道:「這位公子,不是我為難你,實際情況就是,靈修就是不行。東家也說了,護衛這個行當,能不雇靈修就不雇,規矩就是這么個規矩。」
「我雇體修,出了事,怨不到我頭上。體修好歹還有一把子死力氣。可若雇了靈修,你什么事沒干,就被妖獸吃了,東家非得讓我滾蛋不可。」
「再者說——」
管事精明的自光,從墨畫身上一掃而過:
「我閱人無數,一看你這公子,氣息普普通通,沒什么過人之處。靈力也很淺,估計在靈修里,也是墊底的,算了吧,別難為我了———」
管事對墨畫揮了揮手。
墨畫無奈,要不是見這人只是個普通修士,高低給他道心種魔,給他改變一下對修道的認知。
但沒辦法,這只是個普通人,雖然刻板勢利了些,但也沒做什么壞事。
墨畫也懶得為難他。
離開船行后,墨畫又去了其他幾家,做沙船擺渡生意的家族船行試了試。
無一例外,全都被拒絕了。
年紀小,來歷不明,不知根底,本地沒關系,想謀個「差事」,是極難的。
再加上,修道「專業」不對口,是個脆皮的「靈修」,自然處處吃閉門羹。
筑基后期的修為都不行。
筑基后期,境界高,意味著雇傭的價錢高,本地的船行自然會更為慎重。
墨畫自降身價都不行。
你一個筑基后期修士,不敢開口要價,是不是心虛,知道自己實力不行?
或者,你一個筑基后期修土,低價做「護衛」,是不是心懷回測,別有用心?
墨畫此前都不知道,普通靈修找個差事,混口飯吃,是這么難的。
不做靈修,那做陣師總該行了吧。
墨畫又找了一家船行,他也沒說太高,只說自己是二品初階陣師,想找個隨船的差事,去一趟大漠城就成。
船行的管事一聽,臉上的褶子,笑得跟菊花一樣,對墨畫點頭哈腰,恭敬備至。
但隨船的事,管事仍舊只是敷衍,并不敢答應。
墨畫旁敲側擊問了一下,這才知道。
大風渡這里,所有行當,幾乎都被「壟斷」了,沙船上的陣法,也只有本地家族供養的陣師,
才有資格去畫。
他們不需要這些陣法有多高明,但需要絕對保密,絕對安全,絕對掌控在自己手里。
外來的陣師,哪怕水準再高,他們也只當大佛一般供著,不會真的讓他們,去碰沙船的核心陣法。
「壟斷」,比什么都重要。
若是之前,墨畫亮出「二品陣師」的身份,想搭個船,這些船行哪怕只是為了賣個人情,示個好,都不會拒絕。
但現在,戰火蔓延,局勢亂了。
出船也非常危險,航線也收緊了。
本地的船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對途徑大風渡的「高人修士」,也只盡量做到不得罪,不討好,以免識人不明,惹禍上身。
事已至此,墨畫只能告辭。
找船引l,過沙海,到大漠城這件事,比他想得還要棘手。
他又在大風渡逛了兩天,發現到處,都只雇體修,根本沒靈修混飯吃的余地。
尤其是現在大形勢不好,靈修就更受「歧視」了。
這樣,根本就上不了船。
墨畫皺眉,深思熟慮了一番,心道:
「要不我也轉做體修?」
可他天生血氣屏弱,從小到大,一天沒煉過體,轉什么體修?
真轉了體修,用什么跟人打架?
怕不是沖上去,一眨眼,就被人一拳給殺了。
墨畫又考慮了很久,這才漸漸有了主意:
「筑基體修不行,那就轉煉氣體修—
畢竟他這筑基后期的修為在這里,肉身再弱,也是相對于筑基境修士而言。
比起煉氣修士,哪怕是煉氣九層的體修,他現在這肉身,其實還是算強的。
因此,沒辦法跟筑基比煉體,但跟煉氣還是能比的。
一念及此,墨畫忍不住嘆氣。
他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這堂堂一個,五品太虛門,筑基后期修為的天驕弟子,竟然要跟煉氣修士比煉體.
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形勢逼人,他也沒辦法。
墨畫便開始「轉」體修了。
當然,他也不可能真的轉體修,只是做做樣子,能找艘船混上去,穿過茫茫沙海就成,
既然是體修,就肯定不能是現在這個,白白凈凈,文文弱弱的樣子。
墨畫找了個淡褐色的墨水,將自己渾身,涂成了古銅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常年過著苦日子,但心性堅毅,眼神炯炯的窮小子。
體格看著還是瘦了些,但這也沒辦法。
血肉和塊頭,不是簡單能練出來的,作假也沒必要。
樣子變了之后,就得找幾個武道法門學一學了。
不然光有煉氣境的「勁力」,沒煉體的招式施展也不行。
「可用什么招式?」
墨畫回憶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從小開始,除了立志做陣師外,其他所修的道法,幾乎全都是法術,并沒有學過一丁點武道的招式。
唯一勉強算「學」過的武道招式,如果墨畫沒記錯的話,還是當年在五行宗游歷的時候,他的小師兄白子勝教他的一招:
「飛龍在天」。
這還是小師兄白子勝自創的武學,輕身飛縱,躍在天空,然后一槍刺下,槍出如龍,十分瀟灑但又實在是蠢得不行。
跳在天空,擺個架勢,帥倒是帥了,但渾身全是破綻,只能給別人當靶子。
墨畫現在想起來,還是很嫌棄。
但轉瞬間,他的神情,又有些惆悵。
命煞的反噬中,他有一些記憶,已經有些淡化了,但這個招式,如今想起來,竟還記得清清楚楚。
小師兄—
當年通仙城的點點滴滴,又浮在腦海,這個豪爽俠義,又愛湊熱鬧的笨蛋小師兄,也不知現在在哪里墨畫沉默片刻,情不自禁,開始施展起小師兄白子勝自創的這招「飛龍在天」來。
用了幾次,墨畫就默默放棄了。
實在是太蠢了。
太徒有其表了。
破綻也太多了。
這讓一向追求殺伐果斷,道法快準狠,動作干凈利落,不拖咨的墨畫,實在是接受不了。
墨畫便放棄了白子勝自創的這招,威風漂漂的「飛龍在天」大招,轉而去大風渡的坊市,買了幾本濫大街的,煉氣境體修常用的武道典籍。
像是《風沙拳》,《奔火拳》,《裂地腳》等等。
這些武道法門,一招一式,雖不高明,但簡樸實用,在墨畫眼里,實在是比那招笨蛋「飛龍在天」,好了不知多少個檔次。
墨畫將這些武道招式,簡單學了學,練得有模有樣了,便開始穿著一身樸素麻袍,去船行重新「應聘」了。
這下,他沒辦法應聘「護衛」了。
筑基境,才能去做護衛。
煉氣體修,只能去做雜役。
好在他一身天機迷霧,神識又強,尋常修士也察覺不出他的真實境界。
墨畫先去了幾家大型船行。
因為各大船行,分工明確,招「護衛」和招雜役的,不是一個管事。
墨畫也改頭換面,「易容」了一番。
如今是古銅色的體修墨畫,看著跟之前白凈的靈修墨畫,完全不是一個人,也不怕被發現。
但結果卻一般無二。
體修墨畫,又被拒絕了。
大型船行,招「雜役」的標準,同樣比較嚴格。
更何況墨畫太「瘦」了,站在一群身高體壯的體修里,顯得十分格格不入,一眼就被管事「篩」掉了。
墨畫已經有些生氣了。
他差一點,就直接想施展道心種魔了,但好列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邪念。
這些都是普通修士,根本經不住他用「道心種魔」來玩弄。
普通修土,一旦被道心種魔,心性會變成什么模樣,以后還能不能做正常人,墨畫也不敢保證墨畫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一些中型的船行,碰碰運氣。
中型的船行,仍舊對他挑三揀四。
墨畫再求其次,去了一家,幾乎牌匾都做不起,只掛了一個旗子的小船行。
船行里面很破,而且一看就很窮。
零零散散的船工,在做著雜活,一人身兼幾職,什么都要做。
甚至連管事都沒有,一個年級頗大,身材僂的船老大,親自負責招人。
船老大目光疑惑,盯著墨畫看了看,問道:「你這小伙子,要做雜役?」
墨畫點頭。
船老大便問道:「你是體修?」
墨畫又點頭,「是。」
船老大「噴」了一聲,搖頭嘆道:
「你煉體,都不多吃點肉,長長塊頭的么?」
墨畫無奈,只能道:「我雖然瘦,但力氣大。」
「力氣大?」船老大一臉質疑,對著一旁的石樁道,「你去打一拳。」
墨畫走過去,打了一拳,拳頭轟入石樁,留下了一個拳印。
船老大神情震動。
一群船工也為之嘩然,
「這小子好大的力氣。」」
「看著瘦瘦的,弱弱的,不成想一拳的力道,竟然這么大,了不得—”」
「是有點天賦在身上的,將來煉體,前途不可小—”
墨畫一臉嚴肅,沒有說話。
船老大震驚了一會,又道:「你—這煉體,是怎么煉的?明明看著沒什么煉體的底子,哪來這么大的力道?」
因為我是筑基后期修士但這種話,肯定不能說。
墨畫沉默片刻,緩緩道:「我從小天生神力,力氣就很大—”
「天生神力船老大神情驚嘆,片刻后,又皺了皺眉,疑惑問道:「看你這樣子,不是本地的吧?」
墨畫點頭,「我從北面,蒼狼州界過來的。」
「蒼狼州界」船老大皺眉,「距這大風渡,可有點遠,你一個人來的?你爹娘呢?」
墨畫搖頭道:「我老家很窮,吃不飽飯,爹娘為了讓我有口飯吃,很早就讓我外出,自己養活自己了。我一路修行,討生活,一直到了這里——」
船老大看了眼墨畫微黃的膚色,還有瘦弱的身子,以及那一雙清澈的眸子,心生同情,點頭道:
「行,你留下吧,做個雜役。」
旁邊一位船工道:「老大,這——”
船老大擺了擺手,而后神情嚴肅,對墨畫道:
「我們這是小船行,船小,又破,經常出問題,在沙海上行駛,兇險異常,遇到沙妖襲船,更是要命,還有沙匪之類的劫船,殺人不眨眼」
「沙海無情,我們這些船工,都是把腦袋,懸在船帆上過日子。出了船,一路風沙坎坷,能全須全尾回來,已然是萬幸了。」
「遇到點事,我們自己都未必能自保,更不必說保你周全了。」
「你真死在了沙海里,我們也給不起撫恤·」
「正因如此,我們這小船行,才三天兩頭缺人手,很多時候,我也都沒得挑。」
「若是別的窮人,活了大半輩子,爛命一條不值錢,來做這雜役,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什么都不說了。」
「但你年級太輕了,還天生神力,資質實在難得,因此,我才與你把這些說清楚。」
「你考慮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上船。」
「不要稀里糊涂上船,結果卻回不來了。」
船老大語重心長。
墨畫有些意外,略作思索,便鄭重道:「我要上船。」
「真考慮好了?」船老大又問了一遍。
墨畫點頭,「我沒飯吃了,要找個生計,混口飯吃。」
船老大嘆了口氣,頜首道:「好。」
之后船老大,給了墨畫時間,稍稍準備了一下,三日后,沙船就出發了。
茫茫沙海,一艘簡陋的沙船上。
墨畫如同一個小小的煉氣體修一樣,混在了一群船工里。
如船老大所言,這的確是一艘小船,只有那些大型沙船的十分之一,船上乘坐的,也不過五六十人。
其中,護衛五人,雜役十五人。
剩下的,大抵都是船客。
除船客外,沙船也載了一些貨物,但不多,避免沙船太沉,半路陷入泥沙中,無法掙脫,這樣滿船修士,都可能喪命。
墨畫做的差事,是雜役。基本上什么都要做,端茶送水,擺渡開船,放哨警戒等等,甚至也要包含,一部分「護衛」的工作。
這是一份很辛苦,也很不體面的差事。
尋常筑基修土,根本不屑做這種事。
世家和宗門出身的弟子,哪怕不是嫡系,但凡家世好一點,只要有一點點身份,都不會跟船工這種「粗鄙」的底層修士為伍,更不必說放下身段,親自去做底層的「雜役」了。
墨畫倒無所謂。
盡管他現在,已經是五品大宗門天才,是同門推崇的小師兄,是乾學陣道魁首,身份已經很「尊貴」了。
但他也沒忘掉,自己本就是窮苦的散修出身。
大道之下,眾生平等,他的腦海中,也沒有太多高下尊卑的概念。
對于靠自己的勞力,努力生活的修士,墨畫心中還是挺尊重的。
自己做起雜役的事來,也不會覺得有什么放不下身段的。
相反,像個體修一樣,勤奮勞作,累了之后,躺床上睡大覺。
什么都不想,什么也都不管,短暫地拋卻自己的身份,忘掉諸般煩惱,不去想師伯,不去想命煞,不去想大荒,不去想戰亂,不去想那么多的天機因果,陰謀算計—反倒讓墨畫的心情,久違地平和了許多。
而一起做差的勞工,也對墨畫十分友善。
他們見墨畫年紀小,背井離鄉,謀生艱難,一些很重很累的活,都不讓墨畫做。
一旦有空,也盡量讓墨畫休息。
有船客刁難,他們也會站出來替墨畫說話。
甚至吃飯的時候,他們也會多分給墨畫一勺粥。
墨畫的心情,一時頗為復雜。
他能從這些窮苦的底層修士身上,感受到堅韌,樸實,善良的人性。
隱約之間,他自己的人性,似乎也受到熏陶,變得更「穩固」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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