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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長劍 第二百章 海天盛筵
好熱鬧!」從臨渝山到碣石山二百里,一路之上駐扎了大批部伍遠遠望去,旌旗林立,營伍連綿,好不壯觀。甚至于,晚來的部隊駐扎不下,便移師北邊的山谷,弄得群獸奔走,躁動不休。
巨鹿郡王邵慎抵達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面,故有此嘆。
新任玄太守劉佩緊隨其后,面色拘謹。
他有好幾年沒來遼西了。在之前的印象中,這里臨散居住著不少部落,除部分慕容鮮卑外,還有與他們交好的段部鮮卑、烏桓、匈奴乃至羯人,漢民著實不多,畢竟當年王浚實在不是人,段部鮮卑也不是什么好貨,他們一天也不想在這里多待,故河北流民多奔昌黎,甚少有在此停留的。
而今百姓沒有多大的變化,還是那些人,就是更加零落了。很多以前有人放牧的地方,完全就是一片荒蕪,草密實得像八百年沒人來過一樣。
戰爭是主因。
雙方互相抄掠的地方,什么樣的人才能長久生存下去?
「停!」前方沖來了一支騎軍,皆身著精甲,手持大,見到來人后,大聲呼喊。
單于府東曹母丘面色不悅,遠遠上前,道:「沒見到大都護來赴宴么?還不將塑收起來?」
他沒有說「招討使」,而是提「大都護」,并非無因。
擋在他們面前的人是先期從遼東撤回來的是東木根山附近的鐵騎營,乃單于大都護正轄兵馬。
不料這些人卻不買賬,只道:「需得驗明正身。」
母丘提高了聲音:「大都護每年都要巡視東木根山,你等竟不識?」
「遠遠見過,看不真切,需得驗明正身。」鐵騎營的軍士們堅持道。
母丘正待說些什么,邵慎卻策馬上前,道:「夠了。」
說罷,揮了揮手,讓從事中郎季真取了印信、虎符、節上前,一一驗看。
「大都護———」后方又奔來一隊騎士,及近,遠遠下馬,為首一手躬身行禮。
「婁國貞,聽聞天子賜你裘珠數十、美姬一人,以彰功績,厲害了啊。」邵慎亦下馬,笑道。
婁國貞聽著這話不太對味,便笑道:「天子在內,可不敢馬虎,萬一出了事,我等富貴何來?不過他們也確實有眼無珠,去歲仲秋,大都護才剛剛大閱諸營呢,這就不認得了,回去我好好收拾下他們。
話雖這么說,他卻沒喝止帳下兵士繼續查閱,甚至連主要隨從都要仔細盤查,最后放下十余人入內。
邵慎知道規矩,也沒說什么。
只是打了這么大個勝仗,習慣了在軍中說一不二的感覺,驟然遇到此事,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罷了。
但大小王他還是分得清的,這個天下是叔父的,他給你富貴,你就有富貴,他不給你,你就沒有。
自己的本事只能說合格,叔父用他,完全是看在親族的份上,換個人當單于大都護說不定能將邊塞軍民事務整頓得更好。
檢查完畢之后,婁國貞親手將諸般印信一一呈還,然后跟在邵慎身側,送了得了一里地,才又回到方才那個道口,繼續盤查。
入內數里之后,邵慎遠遠看到了燕王邵裕、宋公邵紀、涼城郡公元真等人。
兩個半大少年跟在邵裕身后,與一身著獵裝的少女說笑不停。
少女一側,還有個穿著儒裙的女子,年歲也不大,偶爾說兩句話,大部分時候不發一言,稍有些腫。
邵慎知道,那是從弟的兩位夫人宇文氏和田氏,一出身宇文鮮卑,一則是無終田氏之女。
田氏前陣子帶了五百多家部曲莊客南下,走的還是襄平。
邵慎將一些繳獲的用不上的農具、日用品交給了他們,算是出于情面,給從弟提供點便利。
當然,這些破爛玩意田氏也用不上,其實是讓他們梢帶至旅順縣,交給編戶齊民的鮮卑人用的。該縣目前已經有了宇文氏四千帳牧民及三千家燕山苑園戶,這算是虎頭可以信任的人選了一一田氏則安家北豐。
襄平李氏也從棘城回到了襄平,朝廷發還其舊宅、田產、財貨,李氏女據說去了旅順,暫居城中。
瑯琊顏氏、蘭陵蕭氏各帶一千家部曲莊客前往青州,渡海后抵達旅順。
人基本安置到了慕容仁曾經的治所平郭縣。
當地人丁寥落,幾乎不剩什么人了,除遷居過來的佟家外,原本的部落幾乎都隨慕容仁北上了,成為他八千戶食邑的一部分一一不過部慎覺得山中定然還有不少零散的氏族,
將來可以招撫,充實戶口。
從今往后,顏、蕭、佟三姓就是平郭著姓了,前兩家在政治上的權力更要超過佟氏。
人都是慕強的,編戶齊民之后,別管以前是什么人,都會慢慢向這兩家靠攏,語言、
風俗、習慣等等,皆是如此,中原千百年來同化的那么多蠻夷,都是這么過來的。
明年,燕王正妃糜氏多半也要過去,
東海糜家這些年發展迅猛,這次可要大出血了。不出意外的話,糜氏將來會是遼東國除邵氏外的第二大家族,地位擺在那呢。
如此看來,旅順縣將會有糜、宇文兩大著姓。
就是不知道安平牽氏、太原郭氏怎么安排了。
大抵還是旅順、北豐或平郭吧,蓋因天子建議虎頭先整頓好氣候較為溫暖的南邊三縣,站穩腳跟之后,再經營更北邊的襄平、居就、新昌、安市、汶、西安平六縣。
邵慎居然有些羨慕。
這可是實封,國朝就這么一個。
半實封的也就涼城、五原、漁陽,此三國高級官員任免還需朝廷派出,與一應將官盡皆自行委任的遼東國不是一回事。
有些人喜歡繁華的中原,但邵慎更喜歡自己說一不二。
可惜了,邵氏不是司馬氏,不可能連小宗也分封。
「蘊文。」部裕發現了從兄,笑看招了招手。
「你————」邵慎無奈地很,下馬之后,將馬鞭扔給隨從,自己走了過去,笑罵道:「
我比你大了那么多。」
邵裕哈哈一笑,鄭重行了一禮:「征遼之際,多蒙從兄照拂,感激不盡。」
「無事。」邵慎不以為然道:「那些破爛,反正也帶不回去,不如交給你。快入冬了,遼東百姓正需此物。」
邵紀、元真也跟著行了一禮,前者口呼「從兄」,后者則稱「大都護」。
邵慎則有些不悅,對元真說道:「此非公事,何如此生疏耶?你雖以‘元」為姓,卻是叔父之子、我之從弟,莫要自己的根。」
「從兄。」元真又行了一禮,心中暖洋洋的。
到自前為止,兄弟姐妹們都沒把他當外人。
小時候哭鬧了,父親還安慰他,帶著他一起玩耍、一起吃飯、一起睡午覺,他不覺得自己是什么胡酋,他只是幫父親管治涼城國數萬烏桓、鮮卑、匈奴人的郡公罷了。
邵紀、元真之后,宇文氏、田氏亦上前行禮。
邵慎還了一禮,然后看向邵裕,問道:「今日與會者何人?」
「多為軍中將校,幽冀諸鎮將也來了。」說完,他忍不住笑道:「一艘船怕是坐不下。」
「能載數百兵土,裝不下數十人?」邵慎搖頭道:「走吧,別誤了時辰。」
一行人遂牽馬步行,又過一道口,卻是黃頭軍第五營的人。
督軍李熵站在一旁的哨樓上,見到他們之后,立刻下來,好一番寒暄,與眾人一同入內。
船依舊停在海邊,風不大,只輕輕搖晃著。
一大群得勝歸來的軍將們站在棧橋邊、沙灘上,對著遠處的海天一色指指點點,時不時爆發出爽朗的大笑。
邵慎瞄了一眼,左右驍騎衛、左右金吾衛、左右飛龍衛、左羽林衛、右龍虎衛、萬勝軍(黃頭軍)諸營督軍、禁軍諸部督軍皆在列一一銀槍左營、黑稍右營已南下,黑稍中營留守棘城,義從軍尚滯留遼東,要九月底才會撤退。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些零散的將校,多為單于府之人,邵慎都很熟悉。
氣氛很熱烈,這就是打了勝仗的感覺啊。
邵慎掃視一圈后,發現還有幾個不合群的人,稍一打聽,原來是扶余國的使者。
對于此國,他總覺得國君腦子有些不清楚。
聽聞當初高句麗初立國的時候,扶余人就老欺負他們,以至于高句麗上下視之為恥辱,兩國關系不睦,數次興兵,高句麗人強大之后,更是修建「扶余道」,準備徹底滅了此國。
按說處境這般危險,扶余就該勤事中原,但他不!
有時候關系密切,朝貢不斷,有時候卻興兵攻打平州諸郡,搞不清楚他們怎么想的。
好在后漢也不想生事,沒有興兵討伐,于是關系慢慢恢復。
到了司馬普時期,因為慕容鮮卑的崛起,扶余國被隔斷了朝貢之路,不過他們還是想辦法繞路宇文鮮卑前往中原。
如此辛苦,原因無外乎慕容時期大敗扶余,國王悲憤自殺,再加上鮮卑人不斷掠扶余人為奴,賣往中原,于是加緊抱大腿一一晉武帝時期,曾專門下詔贖回司、冀二州的扶余奴婢,發還家鄉。
晉季中原喪亂,扶余便絕了朝貢,辟居于北方。若非此番被征遼大軍擄掠了一番,大概還不會派人過來朝貢。
邵慎打聽完后,便走了過去,問道:「使者何人?」
「扶余國徐蔚,不知將軍一一」使者遲疑道。
「我便是邵慎,扶余王應聽過我的名字。」邵慎笑道。
使者是個很年輕的人,看著還不到二十歲,聽到「邵慎」二字時臉色一變,道:「原來是邵都護。」
「徐玄是你什么人?」邵慎又問道。
「家父。」
「原來是王世子。」邵慎道:「見到天子,好生說話,你家興許有救。」
說完,便轉身離去,只留下徐蔚在原地暗暗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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