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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長劍 第一百九十九章 永久改變
“由此向東,繞過三韓,再向北行,便是高句麗東沃沮之地了。”晚上有些冷,眾女都披上了錦袍乃至狐裘,邵勛坐在她們中間,把小慕容抱在腿上,就著漫天星光,扯著閑篇。
山宜男坐在眾人身后,面前擺著一張案幾,正在記錄著段子,準備添加到《世說新語》之中。
諸葛文豹趴伏在案幾上,單手托腮,一會看看天上的繁星,一會看看男人的背影。
這樣的生活好像也不錯,和姐姐在一起,朝夕相對,沒什么煩憂,還能幫父親傳遞消息,穩固家業。
要是能一直下去就好啦。
至于代價,諸葛文豹的目光又落在男人身上。她是女官,協助天子處理日程瑣事,難免挨挨碰碰,一開始還是隔著衣裙,現在都發展到伸進去摸了……
諸葛文豹臉有些紅,那個會不會很痛?
山宜男一邊記錄,一邊暗暗猜測這些逸聞都是哪來的?莫不是高句麗?
不過記在《世說新語》里倒無妨。天子提倡實證,沒有證明的事情盡量少說,但《世說新語》這種雜談,本來就是供人消遣的,連署名都是笑死人不償命的“泰山笑笑生”,鬼知道誰寫的,便是知道了也不承認。
況且,從字里行間應該可以猜得本書出自女人之手。
甲板上的聲音還在繼續:“有大島、小島若干,島上有人,并無文法,形同部落。地去京師一萬五千里。三面阻海,多沮澤,有魚鹽之利。地氣早寒,每堅冰之后,以木廣六寸、長七尺,施系于其上,以踐層冰,逐其奔獸。俗多狗,以其皮毛為裘褐。勝兵數千南與肅慎相連,未嘗通聘中國。”
“其土俗之物多為海獸皮、鯨、沙金、魚、毛皮、海象牙。海獸數量之多,直讓人咋舌。晴天之日,海岸邊、浮冰上多海獸,不下百萬。虎頭說在丸都繳獲了千余張海獸皮,過些時日給你們做冬衣,又輕薄又保暖。北地可能還感受不到,設若去到建鄴,陰冷潮濕之地,此物大妙也,蓋因其還防水。”
眾人聽得半信半疑。
邵勛左看右看,微微有些失望,都當故事聽呢。也罷,將來航海技術發達后,若誰真信了這些故事,駕船去看一下就知道了,也算是埋下了一個種子吧。
唔,一會得指導山宜男畫個簡略的地圖出來,搞得像模像樣,看起來就像真的——其實也是真的。
不知道中國將來能不能出現對海獸皮的巨大需求。
北方有市場,但不一定有人有能力駕船出海,南方多世家大族,航海這種“資本密集型”、“技術密集型”活動興許有人搞吧。
他管不了那許多了。
“以前——”段氏突然出聲,見眾人都看了過來,有些不自然,不過在邵勛鼓勵的目光下,便道:“以前有肅慎酋長來棘城,提及過北邊之事。那些土人連馬都不會騎,興許沒見過馬,但會操舟于近海航行。”
邵勛點了點頭,肅慎與高句麗不和,經常互相攻伐,他們去到棘城找外援很正常。
“那是樺皮舟吧?”邵勛問道。
“也有獸皮舟。”段氏說道。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那些愚昧落后的土人,在長期的實踐中,選用樺樹皮和獸皮造船,在近海或內河航行。滿清沒入中原之前就曾派四百兵登上庫頁島,囑土人納貢,當時便是乘坐獸皮舟。
“記上。”邵勛扭頭對山宜男說道。
山宜男微微頷首。
邵勛又“一本正經”地對段氏說道:“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后你要多多參與進來。”
段氏有些羞赧,而這種情緒一上來,之前那種惡心的感覺再度泛起。
她心下一涼。作為過來人,如何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這兩個月,次數她都數不過來了,被灌了一肚子種子,而今生根發芽了。
月上中天之后,邵勛帶著眾人散去,夜宿于船上。
海風輕拂,濤聲陣陣,倒也別有一番意趣。
第二天,他又在船上召見慕容皝父子。
慕容皝、慕容遵、慕容霸三人入內坐定后,邵勛等了一會才來,然后仔仔細細看了下父子三人。
最后嘆了口氣,道:“君又是何必呢?”
童千斤、常隆二人一左一右,按刀侍立。
邵勛坐下后,又有數名甲士立于其身后,對父子三人虎視眈眈。
慕容皝先四處打量了一下,沒發現旁人,便看向邵勛,道:“成王敗寇,皝無話可說。然遼東之局,非皝一人之妄念!慕容氏世代居此寒苦之地,西有宇文,東有高句麗。皝若不自立旗號、厲兵秣馬,慕容部早成他人俎上之肉!”
“都到這份上了,還嘴硬呢。”邵勛笑道:“妻孥盡在我手,則何如?”
隔壁艙室內,段氏等人默然坐著,聽著隔壁的對話。
慕容皝一瞬間血往上涌,似欲發怒,但想到全家老小的性命仍操于邵勛之手時,又生生按捺住了,旋又想起段氏昨日那下意識的動作,便又恨得不行。
想到此節仿佛為了保全面子一般,道:“婦人罷了!段氏既無殊色,又無才具,也就占了個段部貴女的身份,余不足論。高氏除了性子溫婉,一無可取。公孫氏倒是精擅舞樂,不過我早看膩了,陛下若喜歡,徑自拿走便是,何惜哉?”
“至于子女,我聞梁帝寬宏大量,并不害人子嗣,想必不會為難他們。”
邵勛聽完,勃然作色,斥道:“朕本以為你是個人物,奈何如此淺昧。尊夫人自入我軍中,時時為你求情,朕亦嘆服,本欲殺汝,終為其情所感,特宥你等。如此賢惠之妻,卻遇人不淑,著實可惜。便是高氏、公孫氏,亦為你照拂家眷,哺養子女,在你眼里便是這般?也是,大丈夫何患無妻,對吧?與大業相比,女人何足道哉?草原上的大英雄,厲害。”
說罷,搖了搖頭,嘆息不已。
隔壁的段氏聽了,身軀微微顫抖。
惡心的感覺一陣接一陣,她死死咬著嘴唇,手不自覺地撫到小腹上。
公孫氏、高氏亦眼圈微紅,茫然地看著地毯。
“罷了,朕在成皋給你劃一片田宅,以后躬耕自食吧。”邵勛揮了揮手,道:“帶走。”
說這話時,最后看了眼慕容霸。
這還是個十一歲的孩子,看不出什么特異之處。失去慕容鮮卑的平臺,大抵是沒有用武之地了。
末了,他又補充了句,道:“也就朕心善,再奉告你一句。昨夜收到軍報,慕容彪已降,慕容儁走投無路,急于自效,二人已率精騎追躡高句麗而去。朕打算赦免二人,不過一樣得遷來中原。就這樣,免得你掛念。”
童、常二人見邵勛轉過了身去,便將慕容皝父子三人押走。
邵勛看了一會風景,遣人將諸葛甝喚來,道:“新船造了幾艘?”
“一共兩艘。”諸葛甝說道:“其中一艘在夷洲毀掉了。”
“怎么毀掉的?”邵勛問道。
諸葛甝解釋了一番。
原來兩艘船造完后,便開始出海試航,行至夷洲(臺灣)附近時,靠岸取淡水。
不料前面幾艘平底海船順利靠岸了,其中一艘新船卻不慎觸礁,嚇得另一艘沒敢駛入浦口。
邵勛聽完后便明白了,新船吃水深,容易擱淺或觸礁。
有些港口,平底船隨時都能駛入,但尖底海船卻要趁著漲潮時才能進入。
“接下來還要試么?”邵勛問道。
“此船還有需要改的地方。”諸葛甝說道:“明年或可再造兩艘,邊試邊改。”
邵勛點了點頭,這是正常的迭代流程,不可能一下子臻至完美狀態。
“好好改。”邵勛說道:“你可在張碩幕府中領左長史一職,兼晉安、建安太守,二郡人力物力,君可一言決之。”
“臣遵命。”諸葛甝應道。
幕府左長史,又領二郡太守,幾乎沒有任何掣肘,這是全力支持了。
天子真的很重視造船。
此番征遼,縱然損毀了一些船只,但海運真的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水師也用實打實功勞讓滿朝上下為之閉嘴。
你有本事將十萬斛糧食運到丸都城下試試?除了水師,其他的真的很難做到,代價也很大。
另外,如果海運真的更加安全了,便可學當年漢武帝遣七千人渡海登陸樂浪。朝中總有些人說這兩個郡孤懸海外,以后救都沒法救,縱然發兵救了,也補給困難,不如放棄。
可若真能穩定海運糧食過去,這些還是問題嗎?
天子如此重視海事,依諸葛甝的理解,便是將以前偶然的成功變成必然。
這或許會改變很多事情,永久地改變。
“新船建造之法,盡快成文,發往番禹船屯。”邵勛又道:“交廣之間,陸路山高林密,只能走海路,公私往來乃至貨殖運輸,皆靠此道。交州不比以往了,土人日漸開化,早晚生事,航海安全了,交州便安全,卿多多用點心。”
“是。”諸葛甝應道。
邵勛擺了擺手令其退下。
九月中旬,大部分征遼兵馬陸續退到了北平、遼西。
與他們一同來的,還有扶余國的使者。
邵勛尋了個風平浪靜的日子,于船上置宴,大會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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