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不會搖頭的風扇

回到紅火歲月做俗人 819不會搖頭的風扇

唐植桐蹬著自行車，車后座上是小王同學，車把上掛著張桂芳給準備的玉米面和小白菜，妥妥的一副回娘家的圖畫，如果有雞、有鴨，再有個胖娃娃就完美了。

出了崇文門，正好趕上整點兒，火車站的鐘和電報大樓的鐘齊齊響起。

電報大樓在城門樓子西邊，離崇文門并不算遠。

兩邊同時響起，差別就出來了，火車站這邊動靜大一點，放的是《東方紅》，電報大樓那邊聲音小一點，依稀能分辨出是《贊美新中國》。

“瞧瞧，電報大樓的鐘，火車站的鐘，兩口大鐘伺候我一個人，這福氣還真不小。”聽著曲調，唐植桐跟后座的小王同學貧嘴。

“沒個正形，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貧？哪有這么說自己的？”小王同學在后面捂嘴笑。

受丈夫的影響，她陸陸續續將《茶館》看了兩遍，知道這句話是《茶館》里面唐鐵嘴那句“大英帝國的煙，是日本的白面兒，兩大強國伺候著我一個人”改編的。

雖然都姓唐，但唐鐵嘴在里面不僅是個招搖撞騙的角兒，還沾了毒，妥妥的反面人物。

“嘿，雖然都姓唐，但差別可大了去了，唐鐵嘴沒我有福氣，誰讓我有幸娶了你呢？”唐植桐在前面嘿嘿一樂，出口就是夸贊。

雖然唐植桐嘴上說著差別大，但細想一下，自己跟唐鐵嘴也有共同之處。

唐鐵嘴在兵荒馬亂的年月靠著招搖撞騙過上了好日子，自己則是在別人忍饑挨餓的時候靠著空間騙家人補貼家里，日子過得比別人好了很多。

如果頭上沒有和諧大神壓著，唐植桐覺得自己早就過上了比唐鐵嘴逍遙萬倍的生活了。

“你這嘴抹了蜜嗎？專撿好聽的說。”小王同學聽了夸獎，在后面美滋滋的摟著挎包，里面有丈夫昨晚煉的葷油和油渣，這是頂貴重的東西，她不放心掛在車把上。

“嘿嘿，你又不是沒嘗過，甜的，含糖量好幾個加號，回頭讓你再體驗一下。”唐植桐在前面繼續貧。

這回小王同學沒理他，知道這不是什么好話，大街上不好回應。

更不會說好話的是王敬民，見大姐和姐夫一進家門，就迫不及待的找抽：“小王老師，快來教我唱歌！”

小王同學一擼袖子，輕而易舉的滿足了弟弟的愿望，敬民挨揍時的音調都快把玻璃給震破了。

“吆，這是買風扇了？”唐植桐將母親碾好的玉米面放在桌子上，把今天早上剛摘的小白菜遞給小姨子，讓她放到廚房，看到桌子旁放著一臺還沒拆封的風扇，問道。

現在的四九城是有空調的，不過僅在非常、非常、非常有限的場所才有，而且全是進口貨，離普通百姓的生活非常遙遠。

風扇要比空調親民一些，但價格嘛，一般百姓同樣消費不起。

比起風扇，小老百姓更喜歡用蒲扇，搖一天也就消耗半個窩頭，性價比很高。

“給你們買的，我聽靜瑩說你倆睡西廂房，西邊沒有遮擋，曬一天肯定很熱。正好工會那邊前陣子統計誰需要風扇，我就報名了。”葉志娟這次沒有推脫玉米面和小白菜，這段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了。

“謝謝媽，這敢情好，花了多少錢？文文，別打了，回頭給咱媽拿錢過來。”唐植桐喊住了正揮舞著巴掌的小王同學，間接的幫小舅子度過一劫。

最近天氣適宜，還沒到最熱的時候，風扇還沒到最搶手的時間點，葉主任及婦聯工會那邊這波操作屬實是未雨綢繆了。

“什么錢不錢的，送你們的。”葉志娟擺擺手，她壓根就沒打算要錢。

“那我們可拿著了，謝謝媽！”小王同學直接沒有謙讓，扔下臭弟弟，過去一把攬住葉主任的肩膀撒嬌。

得，這小棉襖有點漏風，唐植桐笑著搖了搖頭，既然人家母女都沒意見，自己如果再堅持給錢就有些不合適了。

敬民剛挨了揍，離大姐遠遠的，特意繞過桌子來到唐植桐跟前：“姐夫，咱今兒去釣魚吧？”

“釣魚！釣魚！就知道釣魚！還有一個來月就期末考試了，你做好準備了？！”小王同學還在恨弟弟沒眼色，丈夫喊自己小王老師那是情趣，弟弟喊自己小王老師是挑釁。

“做好準備了！這星期考試我全班第一！”敬民梗著脖子回懟了一句大姐，在看到大姐又要擼袖子后，麻利的躲到了姐夫的身后。

“你先把東西拿出來，省的撒了。”唐植桐見小王同學又要動手，趕緊開口提醒，葷油和油渣還在她胸前的挎包里呢。

“被這臭小子給氣暈了，差點忘了。”小王同學聞言，拿下挎包放在飯桌上，從里面掏出來三個飯盒，兩盒葷油，一盒油渣。

小王同學不放心，一一打開查驗。

當裝有油渣的那個飯盒打開后，敬民也不犟嘴了，麻溜滑跪：“哦，我親愛的大姐，你手疼不疼嗎？我幫你吹吹吧！”

“一邊去，都跟誰學的？沒皮沒臉的。”小王同學嫌棄的瞪了弟弟一眼，捏起一塊油渣，換上一副笑臉，遞到葉主任的嘴邊：“媽，您嘗嘗。”

敬民看警報解除，伸出小手捏了一塊，快速的收回來塞到嘴里，油渣特有的香味立馬在口腔里彌漫開來，盡管沒有咸味，他還是覺得自己能一氣吃掉這么兩飯盒。

“手臟不臟？洗完手再吃。”看到弟弟的小動作，小王同學眼睛一酸，現在肉食緊缺，自家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兒去。

“你不也沒洗手嘛，還說我。”油渣已經吃到嘴里，敬民就有些不服氣。

“嗯？”小王同學見弟弟敢還嘴，那點不忍立馬煙消云散，看向弟弟的柳眉又豎了起來。

“我洗，我洗還不行嗎？”敬民心中的警鈴響起，立馬腳底抹油跑廚房洗手去了。

“靜瑩，你也吃點。”唐植桐往后退了一步，把空間讓給旁邊的小姨子。

寒假過后的這段日子，鳳珍、靜瑩雖然各自帶午飯，但大多數時候佐飯的菜都是鳳珍從家里帶。

除了唐植桐是個半吊廚子的因素外，還因為葉志娟不多吃多拿，這邊在副食上跟普通百姓差別不大，開春那段日子也吃不到什么菜。

“行了，留著中午做菜吃。”待孩子們吃了三五塊，葉志娟就主動喊了停。

離做午飯還有兩三個小時，唐植桐沒搭理小舅子拉著自己去釣魚的請求，現在去的話，釣不了一會就得回來做飯，一來一回全在路上，明顯不劃算。

閑來無事，唐植桐打起了風扇的主意，打開紙盒子，將風扇拎了出來。

風扇是“華生”牌的，華生是我國第一家自研自制的品牌，廠址在滬縣那邊，從民國那會就開始生產電風扇。

“華生”寓意中華生產，跟福爾摩斯沒有半毛錢關系。

眼前的這臺風扇造型古樸典雅，葉片是純銅的，外面有保護罩，只不過保護罩的縫隙大的能塞進拳頭，看起來更像是在保護葉片，而不是為了防止小朋友將手塞進去。

“姐夫，你插上試試唄。”敬民看著唐植桐把風扇拿了出來，在一旁躍躍欲試，昨兒母親將風扇帶回來后，他就想試試，但母親沒同意。

“行，那就試試。”唐植桐握著風扇短粗的立柱，端著朝插座的方向走去。

插上插座，打開風扇的開關，伴隨著一陣“咣當咣當”響，扇葉由慢及快的轉了起來，等徹底轉起來，咣當咣當的響聲才消失。

唐主體站在風扇前面，能清晰的感受到風的力度，如果把手放在扇葉前面張開，起碼得有C的手感。

若是盛夏時節，用涼水擦一遍身體，再往風扇前面一站，恐怕不比吹空調差。

“姐夫，大不大？”敬民站在一邊，興奮的問道。

“嗯，大。”唐植桐屬實沒想到敬民會跟小王同學問同樣的問題，在旁邊敷衍的回了一句。

感受著風扇吹出來的風，唐植桐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經常玩的一個游戲——對著風扇打“啊啊”。

“敬民，教你個好玩的，來，跟我學，啊”說干就干，唐植桐親自給小舅子做發音示范。

“干嘛呢？正經點！”小王同學在一旁急了，有一回睡前丈夫也這么教自己，然后自己的上嘴唇、下嘴唇被丈夫手動快速的閉合了兩次，發出了“爸爸”的聲音。

兩口子在家玩那叫情趣，丈夫跟弟弟在這邊玩明顯不合適。

“嘿，一會你就知道了。”唐植桐也想到了這一茬，朝小王同學笑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表情。

敬民不明所以，還在一旁換著氣“啊”，唐植桐將小舅子拉到電風扇正中間，伸手在小舅子的嘴上輕拍。

隨著姐夫手掌與自己嘴唇的接觸、分離，敬民發現自己聽到的聲音有了圓潤的聲線，可自己發聲的力度一直沒變呀！

“姐夫，我自己來，我自己來！”有了這個發現，敬民自己抬起手在風扇面前樂此不疲的打起了“啊啊”。

“瞧，好玩吧？”唐植桐退到一旁，朝小王同學眨了眨眼。

“呸，幼稚！”小王同學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白了丈夫一眼。

“來，一塊玩玩。”打不過就加入嘛，唐植桐拉著小王同學的手走向電風扇。

小王同學剛打了臭弟弟，此時就有些抗拒，不太樂意離敬民太近。

唐植桐瞅那樣，就松開小王同學的手，獨自走到電風扇旁邊，往電風扇后面探頭，想找到電機上面那根控制電風扇搖頭的小揪揪。

“你找什么呢？”小王同學看丈夫探著脖子一直沒縮回來，就開口問道。

“這風扇不能轉向嗎？”唐植桐不僅用眼睛確認了，甚至上了手，愣是沒發現那顆小揪揪。

“能啊。”小王同學說罷，上前用手掐住電風扇的脖頸，挪了個方向。

“嗯，不錯，不錯，勁挺大的。”唐植桐死心了，華生牌電風扇，又是葉主任單位集體團購的，不存在買落后型號幫著風扇廠清庫存的情況，既然不能自動轉頭，那就是目前市面上還沒有這個功能（注：1964年國內才開始出現搖頭功能的電風扇）。

“大姐，你先玩！”小王同學將風扇調轉了方向，敬民就停了嘴，盼著大姐玩夠了，再把風扇調回來讓自己玩。

王同學白了臭弟弟一眼，沒說話，又掐著風扇的脖子給它調轉了一下方向。

唐植桐在一旁摸著胡茬盯著電風扇沉思，搖頭功能不難實現，加上幾個齒輪，做個角度盤就能實現。

除此之外，這款電風扇的問題還有不少。

首先是防護罩，有跟沒有區別不大，好歹得密到伸不進手指頭去的程度吧？若是有作死的小朋友把手伸進去，手指頭都得給打飛。

還有扇葉，四個有些多，三個就足夠了，而且在材質和曲線上都可以再優化一下，不僅能提高風速，還能減少阻力及成本。

再就是檔位問題，現在只有一個檔位，風忒大，只適用于快速降溫，等身上的汗被吹干后最好能換成小風。

如果將這些問題全部解決，那就可以試制其他樣式的風扇了，什么落地式、懸掛式都可以安排，主打一個豐富多彩，興許還能創匯呢！

想到這，唐植桐就有點興奮了。

“想啥呢？”小王同學見丈夫摩挲著胡茬不語，在旁邊捅了他一下。

“哦，想風扇來著，我想拆開看看。”唐植桐被小王同學從沉思的海洋里拉了出來，趕緊找筆、紙將自己剛才的想法記錄下來。

飯桌上放著兩套文具，明顯是剛才靜瑩和敬民寫作業用的。

唐植桐順手拿過一個離自己近的鐵質鉛筆盒，鉛筆盒有點破舊，里面有鉛筆、橡皮、鋼筆、直尺等文具，敬民這個年級還用不到鋼筆，一看這個鉛筆盒就是靜瑩在用。

不過鉛筆盒盒面上卡通動物的眼睛已經齊刷刷的掉了，看樣子是被小刀刮掉的，而且上面多了一副用鉛筆畫的眼鏡，明顯又是敬民的風格。

不用問就知道，這鉛筆盒是敬民之前用過的，只不過被筆袋替換下來，成了靜瑩在使用。

這么看來，靜瑩是個勤儉持家的小姨子，也不知道以后誰有福氣能娶到她。

唐植桐從中拿鉛筆的時候留意到，鉛筆盒盒蓋內側竟然沒有九九乘法口訣，這就有點讓唐植桐受不了了，畢竟沒有九九乘法口訣的鉛筆盒是不完美的。

乘法口訣的事情先往后放放，唐植桐拿起鉛筆，借用了小姨子一張作業紙，在上面將自己剛才靈感簡略的記了下來。

熱死了，戶外四十多度，鐵鍋曬一會直接能煎雞蛋，柏油路都曬軟了，懷疑當年種太陽那小崽子在濟南試種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