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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一千零六章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2)
趙煦微笑的看著韓維。
對于這位他父皇的潛邸重臣,同時也是熙寧變法最重要的推手之一。
亦是他上上輩子元祐之時,被司馬光、呂公著推到前臺,作為證明元祐更化并未違背先帝之意的招牌——一如這一世的趙煦,把司馬光高高捧起,作為對付守舊派的利器。
于是,韓維回朝,被拜為門下侍郎,進入兩府。
可惜的是,隨著司馬光去世,呂公著病重。
韓維這個老登,迅速被年輕的激進派所拋棄。
然后當成靶子,開始批判,接著迅速被罷外任。
縱觀,趙煦上上輩子,韓維的一生,就是左右搖擺,然后被兩邊嫌棄。
他很早就開始主張變法,且是王安石入朝最大的推手。
但,卻在王安石變法,開始傷害到他的切身利益后,開始反對變法。
元祐舊黨上臺,把他請回來,當吉祥物。
但他又在幫著舊黨,罷黜、驅逐了新黨的宰執們后,忽然開始覺得,司馬光后的舊黨激進派疑似有點太激進了,又開始調和起來。
說什么王安石也是有功滴,新法也不全是壞的。
于是,被舊黨的激進派們圍攻,只能灰頭土臉的出知鄧州!
正所謂,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于是,趙煦一親政,就把他韓維韓持國,這個熙寧變法的最大推手之一,元祐更化中的調和派,打為元祐黨人。
也就是他當時已經死了,人死為大,加上韓縝的面子,才沒有被追究。
所以,這一世的最初趙煦在選宰相的時候,第一個就排除了韓維。
于是,過去的這三年多,韓維一直在外為官。
先知汝州,然后判河南府,接著判大名府。
就是不讓他進京,甚至對其拋過來的各種媚眼,都是假裝看不見。
因為趙煦知道,韓維這個人在政治上是靠不住!
現在,不就應驗了?
“相公何出此言?”趙煦輕笑著,端起案臺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他可不是什么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不知民間疾苦,更不知社會實際情況的皇帝。
在現代的留學生涯,使他廣泛的接觸到了社會各階層的方方面面。
所以,趙煦很輕易的就聽出韓維的詭辯之處。
趙煦輕輕彈了彈手指,然后對韓維道:“韓相公所言繆矣!”
韓維抬起頭,看著依舊微笑的少年天子。
“如今,可不是前唐時節了!”
“甚至,今日之大宋,與仁廟嘉佑之時,也已截然不同!”
“賴皇考之至德,熙寧以來,天下州郡,廣設州學、縣學……”
“而朝廷更是早有旨意,命諸路貢士,皆當在本路本州州學入學,然后方能參與發解試!”
這是慶歷興學運動的時候,就有的制度了。
按照這個制度,想要取得大宋州郡的發解試資格,那么就必須在本州州學/府學之中入讀,且時間必須超過三百天。
而州學都在什么地方?
顯然,是州城!
而州城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城郭戶!
說到這里,趙煦就停了下來,只是微笑的看著韓維。
韓維咽了咽口水,低下頭去,顯然他聽懂了趙煦的意思。
當一個人進入城市,開始生活。
除非他天天宅在州學內,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
不然,他就不可避免的,一定會接觸到城市的方方面面。
而且越窮的學生,接觸的事情和人就越多,經歷也就越豐富。
因為,他們為了生存,為了繼續讀書,只能半工半讀。
這是開封府吏員公開制度,推行了三年后,趙煦所認識到的事情——事實上,一個很反直覺的事情是:真正的寒門學子,其實才是最通實務,最懂做事的。
這三年來,開封府所錄取的吏員前后累計達到了三千有余。
根據反饋,七成以上的公考吏員,都是合格的。
無論是僧錄司、街道司、司錄司還是商稅院、都曲院,乃至于在京諸司坊……
這些士人,被錄取后都很快就適應了相關工作。
無論是打算盤,還是收商稅,不管是街道管理,還是邸店收租。
這些吏員只要培訓兩三個月,再跟著實習個把月,就能成為開封府的一顆螺絲釘。
去年,府界胥吏弊案爆發。
趙煦在對府界諸縣的佐吏,進行大清洗后,就從開封府有司里,抽調了數百名精干吏員,以權某縣典史、權某鎮公事等職銜,進行填補。
被抽調過去的吏員,很少出現不稱職的。
其中比較出色的,甚至屢屢得到了開封府的嘉獎。
因為這些在開封府歷練出來的精干吏員的空降,對于當地的胥吏生態是降維打擊。
根據探事司的奏報,今年科舉前,吏員們陸陸續續的回京赴考。
府界各縣的百姓,都有人在禱告——某官人,莫要中試云云。
為什么?
他們害怕,這些賢吏走后,過去害他們的惡吏重新回歸。
故此,韓維的勸諫,其實是虛空畫靶,也是在道德綁架。
當然了,趙煦很清楚,韓維和他所代表的利益集團,也是需要安撫的。
畢竟,大宋朝本就是個縫合起來的怪物。
趙煦的改革,又讓這個怪物,變得更加畸形與臃腫。
也使其變得更加脆弱與危險。
一個不小心,這縫合起來的怪物,就可能碎一地。
故此,該拉攏拉攏,該統戰統戰。
在這一點上,趙煦看得很開。
現代的帶英,都進入新世紀了,還有個號稱植物園的上議院呢!
亞洲的泰國國王,甚至還能光明正大的開后宮,弄出了各種現實版的狗血宮斗劇情,甚至還有奪嫡的劇情!
如今,還是中古。
別說封建糟粕了,整個社會依然是封建社會。
現代人嘴里,被鞭尸了一萬次的鄉賢,在如今的大宋,甚至是一股進步的力量——因為,大部分鄉賢只是想剝削客戶,偶爾吃吃絕戶,欺負欺負孤兒寡母,但他們起碼還在維持農村最基本的秩序和穩定。
其中的良心鄉賢,甚至是當地貧民和客戶的保護傘。
與之相比,官府的差役下鄉后,卻普遍會對農村社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所以在這個時代,一個地方上,若有一個強大的士紳家族。
對于當地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幸運的。
故此,趙煦在觀察了片刻韓維的神色,就柔聲道:“當然,相公的忠言,也是有道理的!”
“朕是天下主,天下萬民,皆是朕的子民!”
“皇考在時就教導過朕了……”
“長江水清清,黃河水濁濁,皆灌溉兩岸數路之土地!”
“為人主者,不可因長江水清而偏愛,亦不可因黃河水濁而偏廢!”
“故此,相公不必擔憂國家取人,會有偏頗!”
韓維聽懂了,當即就拱手贊道:“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先帝之德,如天如海……”
他自然是聽懂了面前的少年官家的潛臺詞——放心!
朕有分寸,不會因為朕喜歡實務、算術之道,就不用相公和相公背后的人。
至少短時間內不會!
這就夠了!
趙煦嗯了一聲,道:“是啊,皇考圣德,足以配天!”
“朕當遵而奉之,以為天下法!”
然后,他就看向韓維,伸出了自己的橄欖枝:“對了……”
他看似是隨意的說著:“韓相公,回京以來,可曾去汴京城外安節等十四坊看過?”
韓維拱手道:“臣只在歸京之時,途徑城外九廂諸坊,遠遠的看過幾眼……”
趙煦摩挲了一下雙手,然后道:”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
“秦漢以來,男耕女織,夫唱婦隨,此田園鄉村之樂也!”
“然,我大宋,卻有不同!”
“祖宗以來不立田制,不抑兼并,而馳工商之禁,與百姓萬民經商之利!”趙煦睜著眼睛說瞎話:“于是,城郭之民漸興,逮至熙、豐,天下州郡城郭戶,已占天下戶口兩成有余,歲納商稅幾近千萬貫之巨!”
“如今,城郭戶更是接近天下戶口三成,歲納商稅超過千五百萬貫!”
“僅僅是一個汴京城,如今就有人口,百五十萬之巨!”
“汴京城外,九廂十四坊,更是有幾近六十萬之口!”
“而這六十萬口,有至少二十萬是近年涌入之丁口!”
“開封府由之奏請,乞在城外,更設六坊,以便官府管轄……朕已經允了!”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趙煦是驕傲的。
因為,他在這其中發揮了關鍵作用。
熙寧、元豐之時,城郭戶在天下戶口比例,只有兩成多。
而到現在,元祐三年的今年,已經接近了三成。
去年天下商稅,更是差點突破了一千五百萬貫。
其中,汴京城一個城市,就貢獻了超過兩百萬貫的商稅。
這還沒有算免行錢、牙錢、酒曲錢等項目的收入。
而城郭戶三成,是一個很關鍵的指標。
三成人口生活在城市,以如今大宋的人口來算,就是三千萬工商業從業者。
去掉老人孩子婦女,起碼是幾百萬的產業工人。
雖然,大部分都未經訓練,沒有什么技術,只是從事著體力勞動或者簡單的手工勞動。
但,只要能充分釋放出這些人的生產力。
甚至,哪怕只是釋放出其中一部分人的生產力。
整個天下,都將為之改變!
其實在現在,改變也已經出現了。
汴京城就是最好的證明!
想著這些,趙煦饒有興趣的看向韓維:“韓相公學富五車,通古今之事……”
“敢問相公,自三王以來,歷代之政,可有如我大宋這般的事情?”
“青史之上,可有如我朝這般劇烈變化的戶口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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