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九百四十七章 實踐,是檢驗任何真理的唯一標準
凌云翼不是要全面反對王崇古,他是要清除積弊,讓官廠更好的發展,這份奏疏很長很長,在奏疏的開篇,凌云翼肯定了王崇古的貢獻。
萬歷初元,國勢凋敝,天下有危亡之象,文成公仰承圣謨,荷剪河山,興百工以實倉廩,創官廠而利民生,櫛風沐雨,十有又六載,肇基新政大業,廠舍鱗次,學堂弦誦,藥局施仁,水廠惠民,皆圣君洪福所庇,亦文成公夙夜匪懈之功也。
仁厚為懷,視匠如親的人情管理方式,更是‘篳路初創,維系人心之良方,襤褸啟業,興工利民之砥柱。’
而凌云翼認為,出現問題的原因也很簡單:
法久則弊生,情濫則綱弛,昔日凝聚啟業之良藥,今日宿弊沉疴之根由,人情過熾則流弊滋蔓,仁厚過重則綱紀疏馳。
官廠的問題主要為三弊:
冗員如附骨,虛耗公帑,坐蠧蝕柱,虛糜國財之弊一;
法例成具文,綱紀蕩然,威令不行,法例空懸之弊二;
奸猾總得計,勤懇蒙塵,是非顛倒,唯利是圖之弊三。
這官廠三弊,最終造成了‘越老實越吃虧,不占公家便宜就是虧’的共識,這種共識蔓延下去,并且不加改正,必然導致:
匠眾離心,利權旁落,朝廷之臂指漸失,巨萬之公帑虛擲;仍以溫情脈脈之舊規,馭星火燎原之新局,猶抱薪救火,養癰成患。
而面對這三弊,凌云翼和周良寅提出了三破三立:破人情,立規章;破食利,立精效;破朋黨,立公體;
三破三立的具體做法為:嚴考成,汰冗濫;明賞罰,肅綱紀;核成本,杜奢靡;興學堂,傳技藝;調吏員,避親眷;反貪腐,絕貪瀆。
三破三立洋洋灑灑數千言,對每一條進行了詳細的陳述,符合皇帝要求的‘現象、問題、原因、方案、復核’的信實分析法,并且給出了具體的‘何時、何地、何因、何事、何人、何做’的六何法。
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因為什么、具體哪件事、由誰去做、會怎么做,這六何是考成法后,群臣上疏談到具體某件事要怎么改進時,必須要具備的六個元素。
如果連這六個基本元素都不具備,那這篇奏疏,就是缺乏恭順之心,糊弄陛下。
這考科舉,要寫八股文,這考完了科舉,都成了官選官的統治階級,還要寫官八股!張居正簡直是壞事做盡!
但張居正也無可奈何,只能走這種形式主義,因為他在官場這么多年,他知道好多官員上的奏疏,他們自己都沒看過。
這非常普遍,奏疏是筆桿子寫的,斧正校對是師爺做的,這當官的,連看都不用看。
主官不看,筆桿子和師爺就開始敷衍了事,在萬歷初年,有些奏疏,一篇不到二百字的短文,就有五六個錯別字,三四個語句不通順的地方。
信實分析法和六何法,這種官八股,就是逼官員把上奏的奏疏看一下。
何人、何時,代表著朝廷可以隨時對奏疏呈奏之事進行復查,一旦發現沒做,那朝廷會追責,如此之下,官員自然要對每一篇奏疏都仔細看一遍。
凌云翼、周良寅的《官廠厘革積弊疏》從凌云翼回京后就開始草擬,一直到六月初,才完成了初稿,每一件事都有具體的人去負責。
“準行。”朱翊鈞稍微猶豫了下,最終朱批了凌云翼的第二本奏疏,在皇帝看來,凌云翼這本奏疏,唯一有些問題的地方,就是他也在搞恩情敘事。
朱翊鈞不反對恩情敘事,封建帝制之下,朱翊鈞作為皇帝,除非他下退位詔書,宣布大明亡了,否則這恩情敘事就是必然,這太愚蠢了。
但他也認為過猶不及,凌云翼就做的就有些過分了,比如懸旗掛幟彰圣德,比如圣訓每日誦讀。
做的過頭了,容易引起人的逆反心理,朱翊鈞將其中比較過分的恩情敘事,刪減了一部分,這篇奏疏立刻變得完美了起來。
萬歷十八年六月,泰西大帆船晚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才抵達了松江府新港停靠,而這一次,大帆船的規模只有三艘,這三艘貨船是十八年來最少的一次,連萬歷元年,都有五條大帆船。
松江市舶司自然要詢問原因,如果費利佩不想跟大明做生意了,大帆船也不要來了,經過反復溝通后,才知道為何出現了這樣的問題。
本來從利馬港出發的大帆船有五艘,可其中兩艘迷航在了大洋之中。
費利佩缺少足夠的領航員,啟用了一批經驗不足的領航員,直接導致了船只的迷航,這也是遠征失利帶來的影響。
經驗豐富的水手死在了遠征的途中,大西洋的狂暴風暴,吞沒了船只和那些水手。
除了迷航之外,富饒銀礦再次發生了土著暴動。
富饒銀礦的白銀產量大幅度下降,本來年產六百五十萬兩到八百萬兩白銀的富饒銀礦,今年只有二百五十萬銀,導致大帆船沒有足夠的白銀,換取大明貨物。
而且智利硝石礦也被波及,產量減少,讓西班牙使者頗為焦慮。
可是松江府計算了今年流入大明的白銀,相比較去年,富饒銀礦流入大明的白銀,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多了,從二百萬銀,增加到了近四百萬銀的規模。
大明是可以確定白銀來源的,緹騎查案里有一條重要的手段就是稽查銀路,白銀是一種礦產,各地產的白銀,有十分細微的差別。
富饒銀礦真的發生土著暴動了嗎?可是,秘魯總督府來的船只,依舊帶足了白銀。
秘魯總督府正在變得不忠誠,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才有了所謂的土著暴動白銀減產。
白銀壓根沒有減產,這些白銀都到了大明,換取了足夠多的貨物,洗一遍澡,就成了來源不明、但是很好用的商品。
至于商品的來源?當然是大明走私商人走私過來的!
這次虛無土著暴亂,也造成了智利硝石的減產。
智利硝石去了哪里,大明也一清二楚。
今年各市舶司統計,來自智利的硝石增加了兩百萬斤,而兩百萬斤硝石,只能換取十萬斤的火硝,這些火硝足夠秘魯、智利總督府維持自身統治了。
在各國使者乘坐快船來到京師的時候,黎牙實邀請的天文學家、數學家邁克爾·馬斯特林也如約來到了大明,在四夷館見到了邀請他的黎牙實。
“二十年了,我們終于又見面了。”邁克爾看向了旁邊的緹騎,在來的路上,那些到訪過大明的使者,反反復復提醒過邁克爾,這些穿著飛魚服的人,是大明最危險的人物。
“不必為我擔憂,我現在有點麻煩,等和你見面之后,我要回去繼續坐牢。”黎牙實的神態比較輕松,他已經更換了牢房,回到了自己的小單間里,這代表著自己順利過關了。
“很危險嗎?”邁克爾有些擔心,大明似乎有些危險,他已經在考慮,是不是坐船回泰西了。
他來的很困難,這一路非常艱辛,為了黎牙實信中寫的科學圣殿,邁克爾還是遠渡重洋來到了大明。
“并不危險。”黎牙實想了想,還是和邁克爾分享了下自己的坐牢經歷,這個經歷有點漫長。
聽完了黎牙實的描述,邁克爾愣愣的看著黎牙實,呆滯了很久,才驚訝的說道:“你這不是勇敢,是在向死神挑釁,大明皇帝難道是圣人嗎?居然原諒了你這樣無禮的冒犯!”
大明皇帝,東方世界至高無上的存在,而且因為沒有神壓在頭上,大明皇帝的權力,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黎牙實敢在泰西對神不敬嗎?顯然不敢。
但黎牙實在大明敢,還做了不止一次,還都順利的活了下來。
“我又沒有撒謊,我講的每一句都是實話。”黎牙實嘴硬的回答了一句。
其實他也意識到了問題,見到了老朋友,在老朋友的提醒下,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幼稚了,這種行為非常不妥,像是在刀尖上起舞。
邁克爾更加疑惑,他攤開了兩只手,十分不解的說道:“我的老朋友,你現在似乎變得幼稚了很多,講實話就可以免除雷霆之怒嗎?”
“你是勇敢的水手,你的足跡走過了無數的高山、河流和大洋,你知道,通常情況下,我們很難去講實話。”
“就像現在,西班牙的每一位宮廷秘書,都知道應該勸說費利佩殿下停止遠征英格蘭,但沒有一個宮廷秘書敢說出這句話來,甚至還要不斷的附和,遠征英格蘭的必要。”
“讓已經失控的暴君不那么憤怒,這樣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邁克爾途徑西班牙,西班牙幾乎每個人都知道遠征英格蘭已經成為了一個賠錢的買賣,最好的做法,就是停止遠征。
如果一次就將英格蘭拿下,那遠征自然是大賺特賺,但這種曠日持久的拉鋸遠征,對帝國而言是非常致命的,西班牙從上到下都有了很多的怨言,但沒人告訴做出決策的費利佩。
費利佩已經變成了一個失控的暴君。
“陛下還年輕。”黎牙實倒是很寬心,陛下一如既往的英明,雖然這些話,陛下聽了不開心,但也不會過分威罰。
邁克爾低聲說道:“費利佩年輕的時候,也是非常博學,且充滿了智慧。”
黎牙實笑著說道:“等陛下老了,我早就死了,甚至連尸骨都腐朽到不能腐朽,我并不擔心你說的問題。”
“好吧。”邁克爾聞言,也是露出了笑容,的確,他們倆個都已經快六十的人了,還能活幾年呢?
“你在書信中,說已經知道了我的公式為什么會計算錯誤。”
“你告訴我,只要我來到大明就告訴我答案,現在,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能告訴我原因嗎?”邁克爾面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賭上了自己的性命出海,就為了答案,他要知道自己追尋了一生的公式,究竟哪里出現了問題。
皇帝還準備以‘來都來了’為由留下邁克爾,這邁克爾根本就是抱著殉道的目的,才踏上來到大明的道路,來了也沒打算走。
死在哪里都是死,但臨死前搞不清楚自己錯在哪里,死也不甘心。
“你看,你還說我是個瘋子,其實你也是這樣,我都沒告訴你原因,你就來了。”黎牙實搖頭,邁克爾看他是個瘋子,邁克爾何嘗不是?
從泰西到大明,這可是十萬里水程,是滔天巨浪,是孤獨,是疾病,但邁克爾義無反顧,收到書信,就踏上了尋道之路。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執著。
“答案很簡單,因為所有的軌道是橢圓的,而你多面體計算半徑和周期的關系,自然是錯的。”黎牙實指著身邊的年輕人說道:“這位是伽利略,這位是徐光啟,他們二人對你的公式進行了研究,你可以和他們溝通。”
“我還要趕回去坐牢,就不耽誤你們交流了。”
黎牙實要履行自己鴻臚寺通事的職能,所以短暫出獄,等到邁克爾安頓下來,他就要繼續翻譯《天文學概要》了,里面有很多專業的名詞,他需要邁克爾幫他翻譯。
翻譯才是他的主要工作,編笑話是副業,到大明時間長了,黎牙實也染上了士大夫針砭時事的通病。
“我聽說過你伽利略,星空仰望者,你因為研究地球潮汐,被比薩大學給開除了,真的是很遺憾,在比薩大學,研究天文地理,是不被允許的。”邁克爾聽說過伽利略,他的地球潮汐論,在泰西的學術界引起了很大的議論。
“我其實是因為說了些實話,得罪了佛羅倫薩柯斯摩公爵,才被比薩大學趕出去的,而不是地球潮汐論,我讀的是醫學,到大明之后,我依舊是一名醫生,在解刳院做醫倌,你可以叫我惡魔伽利略。”伽利略自我介紹了一下。
地球潮汐論并不是被開除的原因,佛羅倫薩公爵柯斯摩是個私生子,不學無術,他要修一個挖泥機械,疏通海港淤泥,伽利略就因為說設計這種機械挖不了淤泥,才被開除的。
解剖尸體是視為一種褻瀆,被惡魔所蠱惑,所以按照泰西取外號的規則,他現在該叫惡魔伽利略。
“這位是徐光啟,一名優秀的天文生,當然你可以叫他農夫徐光啟,他現在在寶歧司做司農,對番薯育苗頗有研究,他學習天文學是為了研究更準確的歷法和農時,讓人們更好的耕種。”伽利略介紹了徐光啟的身份。
農夫徐光啟,他是農學院博士也是天文學博士,他在寶歧司負責舶來糧育種。
“很高興認識你。”徐光啟笑著說道:“邁克爾博士可能會比較好奇,行星的軌道真的是橢圓的嗎?那么我們現在就出發,前往北大營的天文臺吧。”
北大營天文臺,直接隸屬于皇家格物院,是大明最大的天文臺,占地超過了四百畝,有天文博士二十三人,天文生五百人。
北大營天文臺,下轄臥馬崗天文臺、蘭州天文臺、松江天文臺、廣州天文臺、馬尼拉天文臺、椰海城天文臺和在建的大金池天文臺,按照規劃,每一座天文臺,要配套搭建五個觀測點。
當小火車帶著眾人抵達北大營,乘坐馬車來到北大營天文臺的時候,邁克爾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的天文臺。
這是他見到占地面積最廣、人數最多、儀器最完善的天文臺,那一座座伸向天空的巨大望遠鏡,讓他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我們要去的地方在北館。”徐光啟站在大門前,別說邁克爾,他每次過來也會驚訝,這樣堪稱宏偉的天文臺,大明有整整七座。
“大明建造如此雄偉的建筑,觀測天象,就只是為了校準農時嗎?”邁克爾不敢置信的問道。
徐光啟理所當然的點頭說道:“當然是為了校準農時,我們的陛下也是一名農夫,除此之外,則是為了研究牽星過洋術,讓大明船只不至于在廣闊的大海上迷航。”
“這石頭上刻的字是什么?”邁克爾指著門前巨大臥石上的字詢問道。
徐光啟面色凝重的說道:“這是陛下給我們這些格物博士的訓示,意思是,人的一生要踐行一個最基本的道理,那就是腳踏實地的信用和真實,絕不可虛妄,實踐,是檢驗任何真理的唯一標準。”
這是格物院最重要的訓示,也是研究萬物無窮之理的最高準則,道理向實踐讓步。
邁克爾在徐光啟、伽利略的帶領下,走過了守備森嚴的大門,走過了開滿了鮮花的回廊,踩著陽光透過樹葉灑下的點點光斑,悅耳的鳥鳴在耳邊回蕩,一行人走到了北館第一座觀星臺。
觀星臺高三丈,大明最大的一座反射望遠鏡,就坐落在這座觀星臺上。
明善望遠鏡,是大明最大的反射望遠鏡,取意明眸善睞,說的是它的眼眸非常明亮,它的主反射鏡作用和人的眼睛一樣,主反射鏡越大,就看的越清楚,越平整,就越準確。
大明最大的一塊反射鏡片就只有一尺左右,這已經是工匠們的極限了,就這一塊一尺大的反射鏡,就用了一百多名工匠,整整六十四個月的時間去打磨。
格物院試圖建造一個更大的反射鏡片,希望可以看的更加清楚,但是很困難,一尺就像是個魔咒一樣,無法打破。
口徑為一尺,長達一丈的巨大望遠鏡,是嵌套在一個巨型六分儀和天球儀中,可以確定星天和行星軌道,這一口望遠鏡的造價為十二萬銀,等于五架五桅過洋船的造價,大約是五分之一個先帝皇陵。
這的確是人間奇跡。
“真的是神奇的地方,不愧是科學的圣殿,黎牙實沒有騙我。”邁克爾的眼神充斥著迷離,他太喜歡那個望遠鏡了。
只要有了這個,他那套因為缺乏觀測器械遲遲無法完善的理論,就能夠越發的完善了。
“要怎么樣才能使用這臺神奇的望遠鏡呢?”邁克爾眼神炙熱的看向了伽利略,就像是在看一個美人一樣,眼里除了渴望沒有其他。
“你要對大明做出卓越的貢獻,我覺得你應該先從配合黎牙實翻譯你的著作《天文學概要》開始,當然在大明的這段時間,藏書館的一樓也對你開放,二樓是機密,三樓是最高機密,只有你成為格物博士,才能上到二樓。”伽利略詳細的解釋了下邁克爾這次學術交流的權限。
伽利略考取了大明的格物博士,成為了天文博士和醫學博士,并且積極為大明做貢獻,才能進入二樓,可是三樓他也上不去,只有被陛下特別準許,才能允許進入。
只是登上二樓,他仍然可以經過復雜的流程后回到泰西,只不過攜帶之物,不能有格物院成果,可以用腦子記,但不能用筆記錄。
成為格物博士開始,就會享受緹騎的保護,這是保護也是監視,和任何人接觸,都要被保護,防止刺殺和暗害的同時,也不能向外傳遞格物院的消息。
一旦登上三樓,就永遠無法回到泰西了。
伽利略只想努力為大明做出貢獻,如果能獲得大明崇古進步獎和奇功牌,就可以上三樓了,接觸大明最前沿的項目了,比如蒸汽機的改良、雷電研究、蒸汽輪機、滑翔機等等。
至于回泰西,伽利略沒有想過,因為神已經拋棄他了,他回不去了,他現在搞的研究,就單單一個在解刳院任職,研究人體解刳,他就會被送上火刑柱。
“突然之間感覺要做的事情有點多,五年可能不太夠用,伽利略,如果我想多停留一點時間,需要做什么嗎?”邁克爾躍躍欲試。
伽利略一臉笑容的說道:“或許可以成為格物院的客座博士?我會幫你的,邁克爾博士。”
“這里是科學的圣殿,你可以專心的研究科學,沒必要擔心宗教、經費、器械的問題,其他都是條件成熟,自然而然就會發生。”
“不必顧慮。”
“那真的是太好了,什么時候可以開始翻譯工作?”邁克爾已經迫不及待了起來。
伽利略和徐光啟安頓好了邁克爾,示意他不要著急,休養好身體,到大醫官做個體檢后,再開始工作不遲,在不斷的感謝聲中,伽利略和徐光啟離開了朝廷給邁克爾準備的住處。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邁克爾走不了了,就像我留在大明一樣,你注意到他的眼神了嗎?他看那臺望遠鏡,就像是野心家看到了傳國玉璽一樣熱切。”伽利略回頭看了眼,感慨萬千,又騙到一位,頗有種吾道不孤的感覺。
“你這個比喻有些奇妙。”徐光啟聞言,雖然怪異,但是貼切。
伽利略有些奇怪的問道:“很奇怪,陛下對科學的支持,有種狂信徒般的狂熱,陛下多次撥款,都被德王殿下拒絕了,徐,陛下這種對科學的狂熱支持,朝臣們就不阻攔嗎?”
他見過那些保守派們保守起來,是如何瘋狂,無所不用其極,只為破壞學者的科學研究,但大明皇帝的行為,朝臣們居然不加糾正。
“我們大明的皇帝,總是有些奇怪的愛好,陛下花的是自己的錢不務正業,朝臣們不好上諫,就一個鐵馬就把他們的嘴巴堵死了。”徐光啟倒是覺得不奇怪,大明皇帝要是沒點奇怪的癖好,那才是奇怪。
其實格物院花的真不多,絕對沒有世宗皇帝焚修花的多。
伽利略倒是覺得格物院可能是皇帝和臣子斗爭的一種手段,不過這和他沒關系,他只要一心搞好科研就是了。
“陛下強留邁克爾的想法,失算了,現在就是趕他,都趕不走了。”伽利略笑著說道。
徐光啟和伽利略完成了皇帝給的任務,留下更多的格物博士,讓大明再次偉大。
天文學的快速發展,有利于大明的牽星過洋術的完善,商船不至于在廣闊大海迷航,鉆研萬物無窮之理,有現實意義。
而在另外一邊,朱翊鈞收到了一個讓他有些唏噓的消息,十七年十二月,大明的老朋友、安東尼奧的大副、卡斯凱什侯爵、劍圣馬爾庫斯,死于了一場刺殺之中。
這次刺殺的目標是葡王安東尼奧,馬爾庫斯為保護安東尼奧而死。
這場刺殺是由西班牙國王費利佩指使刺客所為,發生在辛特拉王宮中國廳的轉角樓梯處。
當時馬爾庫斯剛剛回到里斯本,和安東尼奧討論了在中國的一些見聞,下樓的時候,三名刺客突然掏出了火銃,瞄準了安東尼奧。
馬爾庫斯眼疾手快,擋在了安東尼奧的身前,馬爾庫斯身中三槍后,仍擋在了安東尼奧身前,為逃跑爭取了時間,在人生最后時刻,劍圣馬爾庫斯殺死了一名撲上來的刺客,又中了四劍,在血泊中,永遠離開了人間。
安東尼奧毫發無傷。
而費利佩刺殺安東尼奧的理由非常簡單,葡萄牙大量拋售金債券被費利佩發現,惱羞成怒之下,費利佩發動了刺殺。
這不是費利佩第一次采用刺殺的方式,解決棘手的敵人,比如尼德蘭國父威廉·范·奧倫治,就死于費利佩派出的刺客熱拉爾手中。
威廉死后,尼德蘭北同盟通過了《誓絕法案》,和西班牙不死不休,哪怕費利佩重新武裝占領,海外也有新尼德蘭,繼續抵抗西班牙的殘忍統治。
“刺殺不能解決矛盾,費利佩二世已經錯過一次了,他又錯了第二次!”朱翊鈞確信,費利佩現在的確是個失控的暴君了。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