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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七百六十三章 開辟一條新的絲綢之路
大明皇帝肩扛日月,江山社稷系于一身,是大明的舉重冠軍,但只靠他一個人舉不起來大明這片天,需要更多的人加入舉重隊一起舉重。
在張居正看來,任人唯賢的底線,最起碼這個人要有能力,哪怕他是個奸臣佞臣。
張居正允許王崇古存在,沒有窮追猛打喊打喊殺,就是因為王崇古真的能干活,是舉重隊的一員。
給他一百萬銀,他能干出八十萬銀的活兒,就算是有能力,畢竟既要保證上面不給你添亂,也要保證下面人每個人都有口吃的,還要落自己口袋一些;
如果給一百萬銀,能干出一百二十萬銀的效果,那就是能臣干吏了。
張居正認為,內閣的輔臣要去五大市舶司讓大火燒一燒,看看是不是真金,而內閣的首輔,要架在最烈的火架上炙烤。
申時行的奏疏,不是在說自己多么多么辛苦,而是提醒陛下,大明新政破壞舊生產關系,建立新秩序的時候,要注意治理難度和管理成本的快速上升。
對于大明脆弱的財政而言,一個鬧不好,大明朝廷就破產了,鬧得修皇陵連五十萬銀都拿不出來,那真的是天大的笑話了。
大明的財政依舊脆弱,看起來朝廷一年三千萬銀的收入,已經追平了永樂年間,并且向著國初洪武年間的稅賦在快速增加,根據戶部的預估,在萬歷十五年,就會超過洪武年間的稅賦。
但大明的行政成本遠超當初,過去是皇權不下縣,破壞舊生產關系,代表著更多的人,涌入城池和其周圍,納入了皇權直接管轄范圍,而不是任由其自生自滅。
而且大明軍餉支出,也在逐年增加,如果朝廷連軍隊都養不起了,弄到要允許軍隊自謀生路、自籌糧餉,到那一天,萬歷維新的強軍,就會成為大明的夢魘。
‘進步、發展、變化’神話,維持這個神話的必要條件實在是太多。
要有穩定的國內局勢,不能出現大規模的民變,甚至不能出現僭主、主少國疑、兄終弟及、旁直入大宗的巨大政治事件,而且還不能出現過于激烈的黨爭,有限的競爭有利于朝中各個山頭自我新陳代謝,而過于激烈的黨錮,就會導致亡國之禍;
需要擁有健康的經濟,手工工坊、機械工坊,都需要大量穩定的勞動力進入工坊,需要龐大的農業生產供養,這就要保證:農業生產不僅要有足夠剩余要能夠超過工坊工匠的消耗,而且還需要提供足夠的勞動力;
需要各個階級達成廣泛的利益分配共識,占據了分配地位的肉食者,無論是基于高壓的政令,還是基于市場競爭,亦或者是基于供需關系,要給生產者足夠養家糊口的待遇,這需要形成利益分配上的共識;
需要無數的讀書人投入到理工,而不是理學之中,培養足夠多的理工院學子、格物博士,不斷地推動大明國朝的生產力,即人改變自然能力的提高,才能維持足夠的增量,讓各階級分配增量。
申時行非常悲觀的認為,這四個條件里,每一個條件都是極為脆弱的,而且任何一個條件崩壞,沒有足夠的發展,基于分配增量的萬歷維新神話,進步、發展、變化的神話,就會破裂。
萬歷維新潮水退去的時候,就是國朝最危險的時刻。
申時行的奏疏里,略顯一些絕望,這顯然是讀斗爭卷讀出來的絕望,他在盡自己最大努力,防止這一切的發生。
松江府造船廠跟下餃子一樣,制造著各種各樣的海船,這些海船從五大市舶司出發,將世界的財富和原料帶回大明,來保持大明神話不會破滅,快速帆船的產量已經從一年六艘增加到了一年十四艘,但申時行依舊不滿足。
申時行有點急,多少有點白銀不足恐懼癥。
“萬歷維新這條路,仍然是道阻且長。”朱翊鈞朱批了申時行的奏疏,他上奏說了行政成本的高昂、萬歷維新神話的必要條件之后,還匯報了浙江還田的進展。
申時行在執行還田的時候,也有一種急迫感,浙江九營今年如期完成了抗汛出巡,并且在出巡的過程中,剿滅了好多土匪,毫無疑問,這些土匪之中,有些是真的流寇,有些是不甘心失去土地的地主們的打手,有些干脆就是地主本身。
申時行執行還田的過程,已經凌云翼化,有些極端了,斗爭素來如此,你死我活,更遑論生產資料分配的斗爭。
“陛下,這去了遼東的百姓,都想著蓋五間大瓦房,再砌五個火炕,四世同堂就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兒,他們樂意填大水泡子,就是為了自己五間大瓦房。”馮保面色頗為疑惑的說道:“可是陛下,咱大明中興的目標是什么呢?”
馮保到現在都還不明白,或者說陛下沒說過一個具體的標準。
大明國朝自己的五間大瓦房,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以永樂年間為標準,大明目前已經實現了全部中興的目標,在遼東、在北平行都司、在大寧衛、在會寧衛、在歸化、在綏遠、在關西七衛、在三宣六慰、在呂宋、在舊港、在琉球,在朝鮮,全部實現。
在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各個方面,大明都完成了中興,而且質量上,遠超當初,畢竟大明環球貿易船隊,已經進行到了第五年,這是永樂年間,決計無法做到的。
但陛下似乎仍然不滿足,奏疏不過夜的習慣,仍然保留,這種習慣,讓整個大明官僚機器處于絕對高壓的狀態。
“東西抵日出日沒之處,凡舟車可至者,無所不屆,遠邁漢唐是也。”朱翊鈞坐直了身子,笑著說道:“朕就是做到了,也沒成祖文皇帝厲害,成祖文皇帝那時候什么條件?朕這條件可比太祖、成祖的時候,要好太多了。”
“讓他們罵去吧,朕就是好大喜功。”
“那就是日不落了。”馮保思索了下,東西抵日出日落之處,大約可以總結為日不落。
不是費利佩吹噓的日不落帝國,那是虛胖,大明要實現的是實土郡縣,這顯然是有點難了,要實現恐怕不是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能做到的事兒了。
這大瓦房,根本就蓋不完。
“朕應該給申時行提供一點力所能及的幫助。”朱翊鈞將奏疏遞給了馮保說道:“浙江還田,他動了手,殺了人,朕要給點承諾出去,防止阻力過大,以至于政令無法通行,申時行本人也無法回到京堂。”
“下章禮部,曉諭浙江,依申時行奏請,若浙江完成還田,則解除浙江十年禁考的威罰。”
浙江的威罰包括了永久削減進士額員、十年禁考、還田,這十年禁考的威力最大,所有浙江籍的學子,都要等十年,要知道大明完善的戶籍政策,連原籍都寫得清清楚楚,原籍浙江禁考,不是你到他地附籍,就能避免威罰。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朱翊鈞這個威罰,要硬生生斷掉浙江一代人的仕途。
“陛下,這…”馮保面色猶豫的說道:“臣以為這個威罰不宜取消,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讀書人,遍地都是,大明不缺浙江這點士子,又不是國初了。”
洪武、永樂年間最大的問題,就是讀書人太少了,大明那時候實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察舉制,一直到正統十三年,才徹底廢除了察舉制,萬歷年間,沒有這個困擾和阻礙,甚至讀書人多到要分流到理工院去。
這就是理工院能夠生存的根本原因,仕途這條路實在是太堵了,愿意脫下長衫,能混到一份不錯的營生。
“申時行很難,朕要給他幫助,罰,是朕罰的,罵,是朕挨罵,事是他在做,浙江還田做得好,那就是真的知錯了,朕要給他們機會的,因為朕是大明皇帝,他們都是朕的子民。”朱翊鈞笑著說道。
威罰的罵,陛下挨了,為了申時行能把浙江還田這個差事搞定,陛下現在居然都肯食言了。
朱翊鈞繼續說道:“就跟申時行說的那樣,要保證手工作坊、機械工坊生產,要有足夠的農業剩余,還田就是勢在必行,這個買賣,朕覺得不虧。”
“下章禮部吧。”
“臣遵旨。”馮保自然不能阻攔圣意,這個時候,他才有點恍惚,陛下當初南巡的時候,強硬的十年禁考的威罰,恐怕不是為了泄憤,就是為了還田,或者說,陛下在浙江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還田令能夠順利執行。
還田令徹底貫徹,不用多,能把大明腹地全部執行到位,大明最起碼能續命兩百年,就是能續這么久。
“啊,陛下圣明!”馮保走了兩步,忽然回頭俯首說道。
“額,你的行為為何如此奇怪?”朱翊鈞抬起頭,覺得馮保莫名其妙,蹦出一句圣明來。
馮保趕忙俯首說道:“陛下,申巡撫說萬歷維新大潮急退,大明岌岌可危,恐有傾覆之危,臣倒是以為申巡撫不是危言聳聽,那能擋得住退潮急變,大抵就是這還田令了,無論怎么講,農桑就是本業,就是定海神針。”
“然也。”朱翊鈞訝異的看了一眼馮保,這一次他理解的很準確。
還田令的徹底執行換十年禁考禁令解除,不僅僅是皇帝給申時行的支持,更是給申時行擔憂的回答。
陛下少壯,寧肯折少年鋼銳之氣,不過是忍小忿而就大謀罷了。
一旦浙江還田成功,浙江地面就會領先其他地方數個身位,蓬勃的發展,一定會讓其他地方對還田令進行效仿,進而推動整個大明還田,這就是陛下的大謀。
大明各地方也存在著廣泛的競爭,為了把產業留在自己轄區,也是無所不用其極,當浙江有充足的農業剩余供養更多手工業人口的時候,浙江就有了領先優勢,會有更多的工坊,更多的商品,會變得更加富裕。
大明無法破除舊生產關系,讓生產關系轉變為大規模自由雇傭,大明無法突破小農經濟的困境,進入商品經濟,除了因為錢荒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大明人口太多,農業生產剩余不足,無法供養足夠多的手工業人口,無法讓手工業規模化、產業化。
張居正收到了奏疏和圣旨的時候,看了許久許久,才說道:“王次輔啊,這第三卷,還是得讓翰林院的翰林們讀一讀,是極好的,我之前對這第三卷有些反應過度了,如同陛下說的那樣,沒什么大不了的。”
“哎喲喲!”王崇古驚駭無比的看著張居正,拿過來了元輔遞過來的奏疏和圣旨,上面有陛下的朱批和圣喻,他驚訝的說道:“哎呀呀,張先生也有認錯的時候啊!”
“錯了就是錯了,有什么不能認的嗎?”張居正平靜的說道:“陛下是對的,比我認錯更重要。”
有的時候,王崇古確實有點煩人,但張居正從來不是一個不肯認錯的人,這次關于斗爭卷,張居正承認自己有點狹隘了。
張居正終于明白皇帝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了,陛下連大明的退路都設想好了,這個路線,顯然比張居正蒙著眼睛捂著耳朵晃動身體,假裝大明還在前進的路線要強得多。
張居正阻攔第三卷推而廣之,就是蒙眼捂耳自我欺騙,明知道大明肯定要亡,不肯承認。
但現在看,承認了反而更好,只要承認了,為了避免從統治階級滑落,統治階級就會用盡所有的辦法,阻止天崩地裂的發生,這就是他看到的第三卷的意義,對大明的指導意義。
“我看看。”沈鯉拿過了奏疏、圣旨看了許久,才說道:“不行,我得回去翻翻書,無論怎么講,這也是祖宗成法,沒有也編一個。”
沈鯉似乎比萬士和的身段還要靈活一些,沒有也要硬編,甚至都不背著人了。
這是沈鯉從泰西學來的花招,泰西人最喜歡就是托古,把現在的成就強行附會到古人身上,沈鯉比萬士和靈活就靈活在這里了,他學會了更多的花招。
王國光頗為感慨的說道:“陛下圣明,矛盾沖突無論如何的激烈,只要能讓人吃飽,就不至于各階級,在激烈的矛盾沖突中,毀滅彼此。”
陛下總是能在各個方面,給大臣們足夠的確定性,讓大臣們足夠安心,申時行也從第三卷里讀出了絕望來,而且有些患得患失。
萬歷維新當然會出問題,經濟也會有周期,那么怎么在退潮的時候,維持國朝穩定性,陛下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臥馬崗塘報。”一個中書舍人急匆匆的拿著一本奏疏來到了內閣,將它放在了大明首輔的面前。
臥馬崗官廠總辦葉邦榮,奏聞了幾件事。
臥馬崗已經接收到了倭奴、花郎兩萬零三百人,而大明留在臥馬崗的步營負責看守和組織生產,而現在這些倭奴和花郎已經開始有序參加生產,挖煤和種土豆,主要開始種土豆,哪怕是收成不高,但只要能養住廠子的吃喝,不必倚仗腹地運糧就是勝利。
讓葉邦榮感覺十分意外的是,倭奴對礦區的生活十分滿意,有熱水還有棉衣,最重要的還有土豆可以吃,而這些倭奴在倭國連飯都吃不上。
除了俘虜接收之外,大明的墩臺遠侯還在率領冒險隊,在不斷的向北探索,這五年時間,終于將一份不太精細,但有路的堪輿圖,呈送到了內閣。
探險隊由三名墩臺遠侯,七名漢人,外加三名外喀爾喀七部的牧民組成,一共三百個探索隊,自臥馬崗礦區,向各個方向出發,探索極北之地。
在探索的過程中,用攜帶的繪測望遠鏡、六分儀、時鐘進行基本的堪輿繪測。
而這三百個探險隊,經歷了五年時間反反復復的探索,腳步抵達了蔥嶺北干,當地人稱之為烏拉爾山。
有兩支探險隊,翻過烏拉爾山抵達了羅斯國,并且和羅斯國發生了沖突。
“鄂畢河有兩個源頭,一個是烏拉爾山,一個是基臺湖,北抵冰海,長四千余里,至極北之地,冬夏積雪,人不能行;南北四千里,東西三千里,一馬平川,自北而南,苔原、山林、草原交替,南部草原多水泡沼澤。”張居正讀完了關于烏拉爾山以東大平原的探索簡報。
一個巨大的平原,一望無際的大平原。
王國光試探性的說道:“平原、大河、河網密布、夏日炎熱,無霜期90天,這里好像可以種地,當地人種植了一種黑麥,產量似乎還可以,即便是無法大面積屯耕,也可以放牧,大明的毛呢生產,受限于羊毛產量,規模無法繼續擴大了。”
探索清楚一塊地后,大明總要思考是否可以種地,這大約是一種本能。
這個地方的降水,每年在十二寸以上,無霜期雖然只有九十天,但可以只種一季小麥,也可以種植牧草,來進行大規模的放牧、定牧。
遼東就是一年熟的地,不過遼東主要種水稻,不種小麥,遼東的無霜期在140天以上,可以種水稻,但這個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顯然不行。
張居正看著堪輿圖思索了許久,嘆了口氣搖頭說道:“這不可能的,即便是抵達臥馬崗,我們也要穿過沙漠,在前往這片廣闊草原的時候,還要面對外喀爾喀諸部的襲擾,開拓的成本太高了。”
“不不不,元輔,你太想要實土郡縣了。”王崇古十分肯定的說道:“我們只要修一條路能走的路過去,跟那里的蠻夷做生意就好了。”
“塘報上說,他們最近遇到了一些困擾,來自羅斯國的將領,哥薩克軍團長之一的葉爾馬克,正在進攻那里的蠻夷,西伯利亞汗國的庫楚姆汗,日子看起來不太好過。”
王崇古的工黨思路和張居正的農本思路完全不同,王崇古始終認為,北方再廣闊的領土,沒有馳道到達的地方,開拓再多,也是白費力氣,守不住,所有的投入都是巨大的浪費。
王崇古的心里只有生意,只要修條路過去,能把貿易打通,對大明而言,完全足夠了。
王崇古繼續說道:“我還是堅持我那套歪門邪說,任何擴張行為,都是和利益息息相關密不可分。羅斯國的沙皇,為什么派哥薩克人進攻這廣闊的草原?目的就是為了黃金和皮草,尤其是皮草。”
“我們的目的也是黃金和皮草,羅斯蠻子能做,我們做不得?”
張居正看著面前的堪輿圖說道:“你那套不是歪門邪說,只不過不太符合仁義禮智信的五常罷了,你說的有理,反正那么多倭寇,閑著也是閑著,修一條官道過去,到他們這個名叫成吉圖拉的地方吧。”
內閣四位閣臣經過了很長時間的討論之后,寫好了浮票,送往了司禮監。
十月的天氣,已經有些寒冷,已入深秋秋高氣肅,天空藍的深邃藍的高遠,秋風起,吹落了枝頭的黃葉,鋪出了一條條金色的小徑,朝陽斜灑,落在了文華殿的金瓦之上,熠熠生輝。
披著朱紅色精紡毛呢大氅的廷臣們,踩著朝陽和落葉,走進了皇宮的紅墻金瓦之中。
隨著凈鞭三聲破空響,文華殿偏殿的廷臣們開始進入正殿,糾儀官們檢查了廷臣攜帶的物品和儀表之后開始放行。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又是一天的清晨,如同過去十四年那樣,勤勉的大明皇帝,一如既往的出現在了文華殿上,主持每天的廷議。
“諸位愛卿免禮。”朱翊鈞伸出手,示意大臣落座,而后才讓小黃門把巨大的堪輿圖推到了一邊。
“大宗伯,朕不解。”朱翊鈞看著堪輿圖說道:“我們的墩臺遠侯新發現的這片廣袤的平原,就是烏拉爾山和烏拉爾河以東的平原,為何被禮部定名為了鮮卑平原?”
西伯利亞平原,禮部取名鮮卑平原。
朱翊鈞毫不懷疑禮部在硬造宣稱,畢竟鮮卑人也算是中原人之一,如果這里是鮮卑平原,那這里就是大明自古以來的固有領土了,大明由南向北開拓太難了,這一路太過于遙遠,即便是軍事羈縻也很難做到。
“臣查會典實錄,永樂十九年,白帳汗國朝貢,白戎曾經攜西伯利亞部族首領一起抵達了大明。”禮部尚書沈鯉趕忙出班俯首說道。
“陛下,鮮卑、錫伯、實巴爾、錫比爾、失必兒、西伯、伊伯格勒,都是鮮卑Sibir的音譯。”沈鯉之所以要定名為鮮卑平原,可不是胡說,也不是硬造宣稱,而是確有其事。
永樂十九年的時候,伊伯格勒派人來朝貢,在大明胡吃海塞了一頓,一直跟隨白帳汗國朝貢,后來白帳汗國滅亡后,伊伯格勒就逃亡了北方的鮮卑平原。
“朕知道了。”朱翊鈞這才清楚了,原來是西伯利亞的西伯是鮮卑的音譯,那片廣闊的草原叫做鮮卑平原,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內閣的意思是修一條官道驛路,抵達鮮卑平原的鮮卑城,和他們通商貿易,讓他們提供羊毛和皮草,而我們提供給他們各種貨物。”朱翊鈞看著奏疏說道:“路途太過于遙遠了。”
王崇古立刻回答道:“陛下,用倭寇俘虜修建就是。”
“我們在沿路設立商棧,就是做買賣的落腳點,不用過于奢侈,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足夠了,如果我們的貨物能夠一路抵達莫斯科,就更加完美了。”
“陛下,今年費利佩的大帆船,只帶了二百萬兩銀子,雖然我們和西班牙達成了人才換市場的共識,但臣總覺得這種受制于人,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如果有一條陸上的通道,將大明的貨物運抵泰西,就不會受制于人了。”
大明環球貿易商隊,有費利佩的許可,但是費利佩二世不給大明許可的話,大明商船無法停靠西班牙殖民地的港口,甚至連麥哲倫海峽都無法通行,麥哲倫海峽水文極為復雜的同時,火地島也是個關隘,真的能把大明的脖子狠狠的掐住。
來自陸上的備用商路,就需要準備了,而現在墩臺遠侯探索清楚了前往烏拉爾山的路,這一路上沒有那么多的攔路虎。
“王次輔的意思是,開辟一條新的絲綢之路嗎?”朱翊鈞看著堪輿圖詢問王崇古的意見。
王崇古俯首說道:“陛下,臣世代行商,絲綢之路的情況過于復雜了,不如重新開辟。”
絲綢之路無法重啟,不僅僅是奧斯曼這一只大老虎,這一路上還有各種小老虎,過一道關,攔路虎們就要收一次稅,讓絲綢之路的利潤銳減,最終導致了絲綢之路的萎靡不振。
即便是大明重開西域,貨物也很難送到世界第二大市場泰西。
而北上的新線路,有水源,沒有那么多的沙漠,官道驛路修通之后,貨物可以直接運到泰西集散,至于羅斯國,因為缺乏不凍港和出海口,是很樂意和大明合作的。
“這個庫楚姆汗,會同意大明修路過去嗎?”朱翊鈞倒是很想修,但問題是,大明愿意,西伯利亞汗國的可汗庫楚姆汗,會答應嗎?
“陛下,羅斯國正在和西伯汗國交戰,缺乏火藥和火器的西伯汗國節節敗退,四萬軍兵被葉爾馬克的八百人打的找不到北,他會答應的。”王崇古對這件事也是有考慮的。
從墩臺遠侯的塘報來看,西伯汗國有丁口二十余萬,成丁四萬,可是這四萬亦牧亦兵的成丁,面對八百人的入侵,一直吃敗仗,這就是機會,大明只需要提供一些火器和火藥,就能改變庫楚姆汗的窘境獲得友誼。
等到大明商品順著官路涌入的時候,就由不得他了。
王崇古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等修了官道,再修馳道,就可以王化了。”
“那就修建吧,反正用的是戰俘。”朱翊鈞最終同意了內閣的想法,用倭奴修建官道驛路直達鮮卑城(西伯利亞城)。
這也是大明處理戰俘的一貫手段修路,奴兒干都司的驛路,就是成祖文皇帝北伐的俘虜修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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