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不朽之王

燭龍以左 208.不朽之王

隨著李熄安走過，黑白世界瓦解，色彩重新流動。

“五行加身，強行熔鑄出一頂五行律法之冠么？”女孩說道，“比起我為你準備的禮物，這點手段可談不上精彩啊。”

李熄安垂下劍鋒，森的身形變得很淡，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風卷起，消失在原地。可女孩只是踉蹌了一下，按住腹部的裂痕，朝著李熄安笑了笑，但很快祂的目光越過李熄安，來到太行山的外圍。

此時外界眾人驚訝地發現太行山深處的劇變，顧盼左右，一時之間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在眾人的視角里，前一刻他們還在為太行之君的歸來而感到興奮。只是不知怎的畫面一轉，古老山脈中頓時出現割裂般的畫面，太行龍君仿佛正在與某個東西爭斗。

森的眼中倒映著眾生的模樣，于是眾生的眼中亦浮現出森綠色的古木。

李熄安神色一頓。

他運轉起金色道韻要徹底將森的這副殘軀摧毀，可在金色浪潮浮現的那一瞬間，眾生已經來到森的面前，他們緩緩站起，眼中溢出森然的淺綠色。

女孩站在眾生的身后，充滿笑意，看著李熄安如何做出抉擇。

只見金色的線條串聯起每一個九州生靈，李熄安毫無阻礙地穿過他們。他將這些生靈所在的時空與現世切斷，這些生靈并非圣者，一旦切斷時空，等同于永恒放逐于塵世之外，哪怕他們被森操縱，也無力對李熄安造成任何威脅，連破壞九州的一草一木都做不到。

金色的浪潮迎面而來，頃刻淹沒森的身形嗎，一下子將祂卷入浪潮深處。

李熄安升向高空，合掌，太行山周圍升起時間迷霧，令九州諸靈免去因果，又決斷森的意志竄入九州天地的可能。他從斷裂的時空中抓出那些被森影響的生靈，洗去殘留在其身上的道韻，一并將其扔出時間迷霧。

做完這些，他凝神顯化五行神環，抬手之間，刺目的五色光芒于手心形成一柄巨大的長矛，鋒芒對準被浪潮吞沒的森。

下一刻，他將這柄長矛投擲出去，浪濤分于兩側，天地的五行再次勾連，轉化為一層一層的磨盤下壓。

金色道韻構筑的海潮泯滅其中，將森的殘軀一起銷毀，化作塵埃。

但塵埃沒有落定，那些熒光重新凝聚成人形。

李熄安看向大地。

森再次出現，祂隨手擦去身上的金色道韻，抹除五行施加的封印。

李熄安對準森虛握，瞬間土行法印匯聚大山，金行銀芒化作刀劍。五行律法合一的力量強大得不可思議，這一擊即便是至尊亦會被刀劍重創，被山岳鎮壓！

但山岳落地空無一物，刀劍加身無血可流，此時所有的刀劍兵戈都只能從祂的身軀中穿過，無法傷害其一絲一毫。

李熄安皺眉。

“沒用的，我這副殘缺雖沒有多大的本領，可你們也毀滅不了它，讓我看著這場曲目落下帷幕吧。”

“你只能是個看客了。”李熄安發現了森的本質。

就如時空斷裂般，森的殘軀被道韻沖散，如今重新凝聚的只是祂的某種意志。李熄安無法傷害到祂分毫，祂也無法對原始宇宙施加任何影響。最古老的一位終極，李熄安難以料到祂的手段。

森走到李熄安的身邊，輕聲說道：“至于我的大禮，別心急，祂們快來了。”

“嗡——！”空氣中傳來詭異的嗡鳴，天地間的靈開始沸騰。

正在與螻對決的司命時律不顧螻的殺招，升起律法之冠吟誦起術法經文。螻同時運轉宇法與空間律法，幾乎要將司命時律給撕碎，但即便如此，司命時律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高亢地吟誦，背后升起時間律法的巨大十字。

李熄安警惕地抬頭，精神刺痛。在他的感知中，此時九州之外，一座又一座同樣的十字升起，宇宙中四處都是時間律法的波動。

螻與純陽同樣發現了宇宙中的動靜，他們同時殺向司命時律，要在吟誦結束前徹底滅殺對方。

“這就是你的大禮？”李熄安瞥了森一眼，他總有一種不安感在心頭縈繞。

作為終極，森不可能不了解歲月尊位，祂也不可能放任司命時律在此地肆意運轉時間律法，因為這在歲月尊位前顯得可笑。

李熄安邁出一步，霎時間，天地凝滯。

他出現在司命時律的身后，冰冷地俯瞰司命時律。他來的比螻和純陽更快！隨著手掌上浮現出紅銅般的細密鱗片，李熄安拍向司命時律的天靈蓋，同時鎖死了這里的每一片時空，司命時律背后的所有時間線都化作冰冷的黑白畫，即將隨著李熄安這一掌的拍下成為碎片。

就在這時，一只手扣在了李熄安的手腕上，一只慘白的，覆蓋毛發的細手。

下一刻，李熄安被扔了出去。

一襲黑袍的女人站在司命時律的身后，嘴唇慘白而利齒殷紅，祂周圍沸騰著灰白道韻，山岳般沉重，草木般靈動。祂擋下了李熄安的這一擊，又擊退螻與純陽，出現的瞬間便化解司命時律的生死危機。

天央古神，山鬼！

這尊神靈不知何時出現，甚至能無聲無息地越過九州界壁來到太行，站在這里。

不，不對，李熄安注意到山鬼周身的波動，那只屬于時間律法。

并非山鬼到來，而是時間律法呼喚來了山鬼！

“黎仙……太行龍君，您當真是不得了。”山鬼說道，祂見到了那正在凝聚的歲月尊位。

天邊，森拍著手掌，打著節拍。

隨著節拍的調子，九州的天空中出現一道又一道光柱，直接撕裂九州界壁，轟隆隆降下！司命時律忘我地吟誦終止，宇宙中亮起的十字被引爆，在陣陣爆炸的圈形靈氣中，一位又一位古老至尊響應而來。

司命時律呼喚來了所有處于原始宇宙中的至尊，令祂們跨越宇宙，無視九州界壁降臨于此！

森打著節拍，對應至尊此起彼伏的道韻。

至尊降臨于塵世，大地之上的砂石被轟鳴的靈氣抬起，瞬間形成無數恐怖亂流襲擊九州的每一個角落。至尊只是呼氣，便能壓垮九州眾生，哪怕是圣者亦無法直面這等超越性的存在。

“九州？司命時律竟有手段將我等全部喚來九州？”一位至尊驚疑道。

另一位天央的老至尊目光略顯疑惑，祂看見了純陽與螻，亦注意到太行中心那扎根的巨樹。

“歲月尊位！那是正在凝聚的歲月尊位！”祂小聲低呼。

其他至尊亦注意到了太行中心的巨樹，那終極層次的尊位哪怕還未凝聚便擁有著極其特殊的道韻波動，但這些至尊的眼底沒有絲毫貪婪的神色。

歲月尊位沒有凝聚完成也不是祂們能覬覦的，即便是此刻真的能殺死歲月尊位的持有者，此刻凝聚不完整的歲月尊位只會破碎消失，何況祂們已經見識過黎仙的強大可怖，沒有心思與之為敵。來到原始宇宙為了博取機緣，而非送命。

從太虛一路來到原始宇宙的至尊們知曉離歲月尊位越近，便是離漩渦越近，將太虛攪的天翻地覆，甚至于出現終極生靈的源頭就是歲月尊位的持有者。此刻再次見到歲月尊位，諸多至尊只覺得道韻一滯，頗有一種空境降臨的窒息感。

見李熄安的目光落下，諸至尊連忙收斂道韻。

“我等并無惡意。”至尊說道。

李熄安瞥了角落里的森一眼，仿佛嘲弄。

至尊的到來并未給九州帶來危機。

時間迷霧中，長空浩蕩，至尊們收斂道韻，對李熄安十分恭敬。

森在李熄安身邊飄蕩，但仿佛只有李熄安才看的見祂，其余至尊對其存在完全無法覺察。

“烏合之眾啊。”森說道。

“沒有一只領頭羊，哪怕羊圈有了門也不會走出去，只會安逸地待在自己熟悉的圈子里。祂們好像不明白九州之戰過去沒有多久，祂們此刻不下手，將來的你成就了歲月至尊不也得把祂們趕盡殺絕么？”森看向那些準備離開的至尊，山鬼打算帶走司命時律，可螻與純陽皆在前方，雙方正在僵持。

“九州之戰為你指使。”李熄安說道。

“怎么會是我，太一掀起的戰火，與我何干？”森無辜地笑了笑。

“不過你怎會有心情與我閑聊，這一切還沒結束呢，我要送的大禮與原始宇宙實在是有些距離，路上耽誤了些時間，倒是讓你看輕了。”森打了個響指。“但沒有關系，我催一催就是了。”

山鬼身后的司命時律突然開始痙攣，律法仿佛失控般外泄，金色的時之律冠往天空上升，逐漸擴張，宛若一個鑲嵌進天空的黃金圓環。

黑霧從圓環里滲入塵世。

一股腐肉的惡臭味隨之而來，至尊們退后，遠離黑霧。

祂們沒有見過帶著腐臭味的黑霧，道韻正在尊位中瘋狂躍動，是一種警告！這絕非什么尋常之物，黑霧至今裹著一層神秘面紗，至尊猜測這個圓環背后連接著黑霧深處的某個地方。

黑霧涌動，圓環內傳來沉重的呼吸聲，有一個龐然大物在攪動黑霧。

司命時律痛苦地跪地，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

他的靈在蒸發，歸源律道的偉力反而被律法之冠剝奪，以此支撐那圓環地擴大。

時之律法化作的圓環還在擴大，要容納某個東西。

“咕咕咕——”一陣詭異的聲音響起，如同隔著肚皮的敲鐘聲。

黑霧如瀑布般從圓環中垂下，一路延伸至司命時律的腳下。山鬼見此詭異的情形也只能避開，目睹司命時律被黑霧籠罩，仿佛他緩緩沉入黑色的潭水里，只有那象征時間律法的金色十字顯露在外。

一條掛著鱗片的腐爛手臂從圓環里伸了出來，按住金色十字的頂部。

利爪無聲無息地將金色十字按下，直到觸及司命時律本身，司命時律只是跪坐在地，雙瞳內的森綠色終是在這一刻消失，但下一刻……利爪收攏！

天地慟哭，血雨浸透迷霧。

時間律法的王冠緩緩攀上了那條手臂，依稀可見窺見腐爛鱗片上赭紅的顏色。

利爪張開，血肉模糊的尸體中心亮起了一枚種子，隨后血肉開始發瘋般生長，介于植物與青銅之間的物質吮吸天地間的靈氣，在那條手臂的抬高下形成了一柄倒逆的，生長著無數枝條的青銅樹劍。

“時間帶來了種子，現在輪到種子發芽了。”森笑著說道，祂欣賞著李熄安的表情，此刻那張臉凍結般森嚴冷硬，眼睛深度旋轉著金色蓮花。

森知道李熄安極端地憤怒了，怒火已經難以壓制。

“森！”這個字仿佛從李熄安的牙縫里擠出來。

“那是……”螻皺眉。

純陽搖頭，祂知曉了黑霧背后生靈的真面目。

在回歸的一條時間線中，祂險些殺死的那頭赤龍，那頭孤獨的，滿心復仇的龍。

圓環轟鳴，一張扣著黃金鐵面的臉垂下，額頭上的黃金豎瞳轉動著掃視迷霧中的每一個生靈，它發出嘶鳴聲，黑霧從它的口中流下。至尊在這個眼睛的注視下感到渾身冰涼，那是一種來自本能的恐懼，無法抑制地生長在心底。

很快，這個龐然大物從圓環中游了出來，黑霧彌漫在它的鱗片之間，頃刻便如墨沾染了這里的每一個東西，哪怕是時間迷霧也不再純凈。

“不朽的氣息！”天央的老至尊緩緩后退。

“不！不止是氣息！這是不朽尊位！”

“這究竟是什么東西？祂不是燭九陰么？”一位至尊大喊。

那只金色豎瞳轉動著，最后停在李熄安的身上，那黃金面具下的臉嘴角裂開，猙獰地笑著。沒有理智與靈性，這是一頭至高的野獸，只遵循最原始的本性。

“燭九陰……”李熄安與那只詭異的金色豎瞳對視，握住曦劍的手背滿是青筋。

“你做了什么？”

“我嗎？”森依舊笑著，祂似乎很喜歡李熄安露出這種表情，“這便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也是我十分滿意的作品，我叫它……不朽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