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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埋葬眾神 第三百八十三章舊瓶新酒
高崖險峻,白雪飄拂,黑羽長頸的干瘦黑鷹繞空飛旋。
蒼涼的嘶啼聲里,殊媱與慕師靖漫行過崖道,抵達了原面教。
原面教矗立在懸崖峭壁之間,黑色的棱形建筑沿著山體拼成了一張巨型的人臉,直勾勾地斜視向世界之木的位置。
“那是原面教的神殿,大長老住在口的位置,兩位祭祀住在鼻孔,原面的左右護法各自盤踞于雙目之中,他們是原面教的智慧之瞳。”殊媱小聲地說。
“我是原面教的白銀長老,需要你為我解釋?”慕師靖冷冷地問。
“是殊媱唐突了。”殊媱立刻致歉。
沒走兩步,慕師靖紅唇翕動,忍不住又問:“那教主住在哪里?”
“小姐不是......”
“我考考你。”慕師靖打斷道。
“教主住在人中的位置。”殊媱說。
“人中?”慕師靖本以為教主會是原面教的大腦,她問:“住那里做什么?”
“三十年前,龍骸雪嶺里,原面教的教主曾與銅血宗的劍主有過一戰,劍主擁有劍之靈根,劍之靈根在榜上的位置只能說不高不低,但劍主大人卻將這靈根修到了極致,天下萬物,只要形似劍者,他都可以從中抽出真正的劍。
最后的決戰里,劍主渾身浴血,體無完膚,周遭的一切也被碾為齏粉,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落敗時,他掐住自己的人中,從中硬生生抽出了一把劍,反敗為勝。”殊媱用極低的聲音訴說著當年的故事。
自此之后,原面教的教主為了銘記這場失敗,住在了神殿的人中處。
“嗯,不錯。”
慕師靖一副早已知曉一切的樣子,她揉了揉殊媱的頭作為夸贊。
殊媱被揉腦袋,露出了陶醉而可愛的神色,這種神色在她將頭低下之后立刻變得陰冷。
慕師靖止住腳步,伸出一截手指,挑起了殊媱的下頜。
殊媱立刻又換上了一副笑臉。慕師靖將她的頭按了下去。殊媱神色再度陰狠。
慕師靖如此重復了數次,殊媱忍無可忍,卻不敢發作,只得強行擠出甜美的笑容,無辜地問:“小姐這是做什么呀?”
“你這臉漂亮歸漂亮,只是陰晴不定得利害呢。”慕師靖掐住她的脖子,一點點用勁:“忘了告訴你了,姐姐的心也是陰晴不定的哦。”殊媱本想解釋,但她被掐緊了脖頸,難以說話,只得生澀地擠出三個字:“知道了......”
慕師靖這才松手,她笑著為殊媱整理裙子,并將青銅面具覆在她的臉上。
殊媱跪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緩緩跟著慕師靖走入了大殿之中。
慕師靖的身份是白銀長老,地位不俗,有資格住在單獨的房間里,殊媱作為青銅弟子,就絕沒有這么好運了,她白天不僅要參加原面教的修行,還要去服侍慕師靖,晚上則只能與其他女弟子一同住在一個擁擠的、臟亂差的大院子里。
最重要的是,她這樣的弟子,一個月只有少的可憐的錢,根本買不起那些珍貴的丹藥。
靈根無法修補,境界無法恢復,她又如何能夠打破囚籠,獲得自由?
殊媱思考著對策。
平日里出入時,所有人都會戴著面具,靠位高權重者并殺人搶錢很難做到,那最直接的方法恐怕就是偷竊。
只是,在這種邪異的教派里偷竊,要是被抓住了,絕不是打斷腿那么簡單的。
殊媱還在為錢煩惱時,慕師靖又來給她增加負擔了。
“從今天起,你每天都要寫一篇文章,記錄你每日做的事,一定要最真摯的情感寫,寫完之后記得呈給我看。”慕師靖下令。
要給你看還怎么用最真摯的情感寫啊..殊媱心中暗暗抱怨,卻是面帶微笑,乖乖領命。
接下來的幾天,殊媱還要分心(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舊瓶新酒
寫日記。
內容無需多言,她用三句話概括早中晚的日常,再用一整頁贊美慕師靖,殊媱今天將她比作太陽,明天又將她比作月亮,后天又說她勝過自己的親生爹娘,有一次殊媱想用藏頭詩暗罵她,剛遞上去就被無情揪出,被吊在房梁上狠抽了一頓后,她再不敢耍小聰明,只乖乖歌頌。
轉眼之間,這樣的日子她已過了七天。她白天要和其他教徒一同大喊口號,歌頌原面之神,晚上又要偷偷爬起來寫日記,歌頌小姐大人,留給她修行養傷的時間微乎其微。
壓抑與憤懣之下,她的傷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變本加厲地折磨她。
從古老奢華的大雪王宮搬到這簡陋寒冷的住處,遭受毒打,為奴為犬,阿諛諂媚.....
.殊媱哪怕道心再堅定,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罷了,身份地位一落千丈,種種恥辱涌上心頭,今夜,她寫日記時,竟忍不住哭了起來。
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到紙張上。字跡變得模糊起來。
她將紙揉成一團,死死地攥在掌心,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她雖壓抑了哭聲,卻還是將擠在隔壁床的小姑娘吵醒了,小姑娘抬起覆著面具的頭,看了她一眼,小聲安慰道:“我來的時候也和你一樣,整日偷偷地哭,哭沒有意義的,更苦的日子還在后面呢。”
在原面教乃至所有宗教,像她們這樣最底層的弟子大都命運悲慘,大都淪為奴隸、鼎爐,幫長老們試藥暴死的也不在少數。
真國與神山不一樣,它并不在乎普通修道者的生命,因為真國與死靈雪原是接壤的,灰墓之君一旦蘇醒,再多的普通修士也毫無意義,真國的修道理念,是創造更強大的個體,將修道的火種延續并找到對抗舊神的辦法。
所以,在真國,修道者之間的斷層極為嚴重,絕大多數人到不了神山所謂的'仙人境'就會天折,元赤初境的慕師靖在這里也真算是高手了。
“謝謝你。”殊媱回應。
那個被她吵醒的小姑娘嗯了一聲,倒頭睡去。
殊媱窩在鐵一樣的棉被里,對著夜色沉默許久,耳畔,其他人的鼾聲如同打雷,卻驚不動她的心。
她將揉爛的紙重新展開,將上面的內容謄寫到了新的紙張上。
內容羞恥,但她下筆堅毅。
第二天,殊媱準備將日記紙交給慕師靖時,卻被其他侍衛攔在了半路。
那個半夜被她吵醒的小姑娘立在一個黃銅面具的老人身邊,指著殊媱,說:“就是她,昨夜她鬼鬼祟祟起來,偷偷拿出藏在床板下的紙筆寫東西,被我發現后她將紙張揉碎,還嚇得哭了出來......她本就來路不明,很有可能是其他宗派的臥底,希望大人好好調查她。”
殊媱心頭一震。
她養尊處優太久,下意識對這種螻蟻都不如的小丫頭沒有防備。
如今回想起這丫頭昨夜說的'苦的日子還在后面',她恍然大悟。
官大一級壓死人,黃銅面具對于青銅面具有著絕對的壓制力,帶著黃銅面具的老者一聲令下,殊媱立刻被擒拿,按跪在地,并搜出了那封本該要去交給慕師靖的信。
信被呈到了黃銅面具老者面前。
老者把信遞給了告密的小丫頭,讓她讀出來。
小丫頭展開信,清了清嗓子的,當著所有人的面朗讀起了上面的內容:
“......小姐是大雪王峰上的極光,瑰麗璀璨,是魂落海里的鯨唱,悠久動人,也是死靈雪原里的黑暗,一經觸及就逃無可逃,我無法想象失去小姐的生活,正如我無法忍受毫無意義的生命。我愿意像地毯一樣任由小姐踐踏、蹂躪,只為給小姐鋪上一寸通往永恒的路。”
念完之后,本就如同冰窖的場地更為死寂。殊媱被摁跪在地,低著頭,臉頰竟忍不住羞紅起來。
(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舊瓶新酒
何等的卑微與諂媚啊......
“這是......情書?”其他人討論了起來。“小姐?莫非她喜歡的是女人?”
“不,這可能是某種暗語,里面藏著通敵的信號。”也有人謹慎地說。
黃銅老者看著殊媱,問:“這個小姐是誰?”
“小姐......”
殊媱張了張唇,正要解釋,身后,那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我。”
慕師靖帶著白銀面具緩緩走來,抬手之間,擒拿著殊媱的兩人就被震退,她扶起殊媱,余光瞥向了那黃銅面具的老者:“你尋我可有事?”.
慕師靖順理成章地帶走了臉頰滾燙的殊媱,無人敢攔。
原面教的面具分為紙面、青銅面、黃銅面、白銀面、黃金面與君王面。
慕師靖在這里已算是地位尊崇的人物了。一路上,慕師靖表現出的對這個青銅弟子的呵護令人嫉妒,但當慕師靖將她帶入房間時,殊媱就知道,她要遭殃了。
殊媱乖乖跪在地上,等候小姐發落。慕師靖卻沒有動她。
慕師靖只靜靜地坐在石椅里,交迭,身軀傾斜,一手半握成拳的手支著側靨,另一手搭放在蓋著膝腿的狐裘上,一動不動,哪怕戴著白銀面具,殊媱依舊可以想象到她清冷孤獨的神情。
“幫我揉揉肩背吧。”慕師靖說。
雖然是服侍,但殊媱聽到她說話,還是松了口氣。
殊媱的右臂已彌合回了身體,雖還有些僵硬,但幫人按揉卻是足夠。她也不是第一次給慕師靖按揉,很懂技巧與力度。
按揉之時,殊媱還偷偷使用了催眠的靈術,輕飄飄的舒適感里,慕師靖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殊媱輕輕地叫了幾聲'小姐',慕師靖也沒有回應。
殊媱幾乎可以確定,她睡著了。她又起了殺心。
她在裙下藏著一把鋒利的小刀,刀就貼著她的大腿內側綁著,隨時準備抽出、殺人。毫無疑問,這是絕佳的殺人機會。
但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慕師靖已經睡著,明明她稍稍用力,就有可能掐斷對方的脖子,但她怎么也提不起動手的勇氣。
她并不懼怕血誓,因為她早已把身體改造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模塊,她立誓的是右手,如果她真的下了殺手,血誓反噬時,她把右臂卸了,讓它獨自去承受血誓反噬就是了。
她對于血誓的破解之法是慕師靖所不知道的,她相信,慕師靖迷信于血誓的力量,早晚會付出代價。
可即便如此,直到最后,殊媱也沒有動手。仿佛只要她真的動手,這個鬼魅般的少女就會睜開眼,問她端著一把刀做什么,是要進獻給她嗎......這是她想象中的畫面,她被自己懼怕的想象禁錮了。
殊媱安慰自己,她這是在隱忍,是在提防陷阱,待時而動。
可無論她怎么安慰,心中都有抹不去的悔恨。
回去之后,她病了一場。
這是靈根過度使用后感染的病癥,會直接危及生命,她強忍著劇痛上完了原面教的早課,然后尋了個無人的雪地,將自己深埋雪里,低吼著打滾,仿佛中了毒箭的野獸。
她時而渾身滾燙,時而寒冷徹骨,不斷變幻的冷熱刀子般切割著她,將她的意志一寸寸敲碎,她甚至多次想要自殺,讓死亡切斷她所承受的痛苦。
殊媱第一次覺得,她要死了,活活病死。
生命垂危之際,慕師靖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將一瓶丹藥扔給了她。
正是珍貴的培靈丹。
殊媱接過培靈丹,發瘋似地將它往嘴巴里倒,連吃了四顆之后,殊媱的病癥終于被壓了下去。
她虛弱地坐在雪地里,對慕師靖道了謝。
“不必謝我,如果沒有我,你也不(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舊瓶新酒
至于淪落至此,不是么?”慕師靖問。
“......”殊媱抿緊嘴唇,沒有回答。
“以你的性子,想必以前玩弄并殺死過不少人吧?”慕師靖又問。
殊媱沉默良久,說:“都是他們該死。”
慕師靖也沒有質疑什么,她只是說:“你以前能輕而易舉地殺人,并不是你有多么厲害,只是敵明你暗罷了,你知道得多,殺人當然更容易,久而久之,你會將自己屢屢成功的殺人歸結于你的聰慧,但你要明白,屠殺螻蟻與老鼠不是本事,總有一天,你是要光明正大地面對你真正的敵人的。”
慕師靖看似是在對殊媱說話,實則也是在反思過去。
當初在有鱗宗,她輕而易舉地玩死過一對姐弟,當時的她為之滿足、得意,但這其實沒什么好驕傲的,與其說是自己厲害,不若說是敵人愚蠢。
當她能洞悉敵人的一切想法后,勝利就是唾手可得之物。
她殺人的方式再花哨再妖孽,也無法證明她的強大。
之后面對林守溪與其他敵人時的吃癟也證明了這一點。更何況,真正的強敵是未知的。殊媱輕輕點頭。
慕師靖坐在雪地里,眺望著那座被稱為世界之木的神峰。
神峰的頂端被濃濃的云墓所籠罩著,無法看清上面的情形。
神峰之后,綿延的雪山山脈連成了神墻一樣的屏障,將囚禁灰墓之君的死靈雪原與真國隔絕。
“回去別忘了寫日記。”慕師靖說。“知道了。”殊媱乖乖頷首。
這一次,殊媱認真地寫了份日記,她將這些時日遭遇的困難一一寫明,甚至還將她給慕師靖按揉時,想過要殺她的念頭也給寫了出來。
慕師靖看到這里,卻是搖頭,說:“推心置腹地表明一兩件事就想換取信任么,你這樣的小伎倆不必用的。”
殊媱再被戳破心事。
這一次,她沒有反駁什么,而是好奇地問:“小姐是在教導我么?”
“不可以嗎?”慕師靖反問。
“為什么......”
“再怎么說,你也是虛白的女兒,虛白生而不養,我卻不能眼睜睜看你墮為邪龍。”慕師靖平靜地說:“我會調教好你的。”
殊媱心頭大震。
真國之人皆知龍主殿住著一位龍主,但除了極少數人,沒有人知道住的到底是哪位,但慕師靖卻一語道破了它的身份!
“你怎么會知道......”殊媱目瞪口呆,“你到底是......”
“我說了,我有龍王靈根。”
隔著白銀面具,殊媱看到了慕師靖瞳孔中飄蕩的白色光流,光流只有一剎,但她卻像是瞥見了窺見了所有神圣與純凈的聚合之物。
殊媱跪在雪地里,緩緩提起裙擺,將手伸向大腿之間,小心翼翼地解下了那柄壓在裙下的匕首,端在手上,遞給了慕師靖。
這是臣服的象征。
匕首上猶有少女的體香。
“好了,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會幫你治好病的。”慕師靖接過匕首,輕輕拿在手中把玩。
“需要很多錢......”殊媱小心提醒,當初她可是把慕師靖拐賣了才堪堪夠的......
“放心,我已經找到了掙錢的辦法。”慕師靖的眼睛重歸清澈。
相比慕師靖,林守溪與小禾的生活過的更加平靜。
他們終日在戒指里修煉,以軟磨硬泡的死辦法將兩個黏在一起的金身緩緩分開,這種辦法效率不高,卻是唯一行之有效的策略。
除了修煉之外,林守溪也通過初鷺了解著外面的事。
初鷺會定期會他們匯報圣樹院的通緝令。通緝令始終沒有被揭下,這也說明,慕師靖一直沒有被抓到,這讓他們安心了一些,七天之后,林守溪找到了另一個慕師(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舊瓶新酒
靖平安無事的證據。
真國的人同樣需要精神上的愉悅,所以這里也有類似神山邸報一樣的東西,近日,有一篇傳奇志異在邸報上刊載,并在真國名聲大噪,初鷺閑暇的時候,就會將它拿出來看。
這篇故事的內容林守溪極為熟悉。正是誅神錄無疑。
唯一與誅神錄不同的是,故事的男主人公換成了女主人公。
很顯然,這是慕師靖的手筆了。
林守溪心中一暖,心想慕師靖應該不需要錢,她冒著危險這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給他們報平安了......他也該想方設法給出回應,讓慕師靖安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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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舊瓶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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