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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讓朕來 番外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下)
沈棠干脆利落處理了這樁鬧劇。
如何處置十個膽大包天的中院學生,她有自己的想法。故意沉下臉色:“爾等勇氣可嘉,所為亦在揭暗除害,然死罪免,活罪難逃。若皆恃學淺而襲龍纛,王庭威嚴何在?”
義國公感覺汗毛都要炸開了。
他急忙出列:“求主君憐憫小兒……”
他本想說讓沈棠憐憫這十個熊孩子,畢竟他們現在頂天也就十三歲,正是貓嫌狗厭還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熊一些也正常,這不是還沒闖下實質性大禍么?輕輕拿起放下唄。
權當是念著當年父輩舊情了。
只是這話由他說出來就顯得離譜。
倒反天罡了。
沈棠:“……”
少年游俠則驚訝看著這位沒啥存在感的義國公,沒想到對方待自己如此好,一時間好感值直線暴漲。不過,他莽歸莽撞,卻也知道誤射龍纛是個什么罪。說得難聽一些,也就沈棠脾氣好,若是擱做亂世年代任何一位主君,他們十個結義兄弟都要被吊死掛旗子上。
他說自己不知道射的是龍纛,那就沒事兒了?若是人人都效仿他這么干,還不大亂?
王庭的威嚴也是震懾四方與御下的保障。
若王庭威嚴蕩然無存,地方如何會畏懼王庭?如何會一絲不茍執行王庭政令?幾個少年心思一轉,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真的闖大禍。為首那名少年游俠緊抿著唇,眸光奕奕。
他上前一步。
說道:“此事是我之過,他們皆是聽我指使,至多算從犯,可由我一人承擔后果。”
其他人紛紛上前要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少年游俠趁他們爭執之際,零幀起手!
義國公當即發出慘叫:“不可!”
其他官員更是驚愕——
皆因少年游俠出手果決,拔劍自刎。
沈棠:“……”
她有些無語捏住少年游俠橫在頸間的利刃,這熊孩子年紀不大力氣不小,橫劍自刎用了全身力氣。這一劍真要讓他得逞了,可不是隔開一道口子那么簡單,半個頭都要砍下。
這真是不準備給自己留活路。
“你在做什么?”
少年游俠試圖掙脫沈棠控制,其他人已經反應過來,劈手奪下他手中兇器,義國公更是嚇得癱軟在地,幾欲痛哭——實在太刺激了。
少年游俠倔強:“一人做事一人當。”
沈棠:“我對你們的處置還未說完呢。”
少年游俠還想說話,不知哪個結義弟弟的手捂住他的嘴。眾人反應過來,看到的便是少年游俠身上掛滿了要阻止他自盡攬罪的熊孩子。沈棠額頭青筋跳動,隨即命人進來將十個人都捆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少年游俠一言不合就自盡,其他九個也不遑多讓。
要防就全都防了。
沈棠笑容帶著幾分猙獰:“作業太少了是吧?每人十套暑假作業,義國公盯著寫。”
義國公忙拱手接下這個特殊差事。
火燒屁股一般將十個祖宗帶下去挨罰。
孰料,十人的反應比剛剛激烈得多。
他們進入的中院可是境內中院前三的存在,這種重點中院有一個特點就是作業多。一份都讓人頭禿,不過他們齊心協力,早有應對之策——各自負責十分之一,最后互相抄。
現在要讓他們寫十套???
還讓義國公親自盯著他們寫???
這不就意味著原先的辦法不可行了???
“嗚嗚嗚——”
誰來為他們花生!
義國公從巨大驚嚇中緩過神,看這兄弟幾個的眼神都帶著殺意,一邊走一邊指揮幾個武卒禁衛:“找點東西將他們嘴巴都堵上!一個個不讓人省心,什么年代還動輒自盡?”
剛剛真是要被嚇哭了。
直到義國公遠去,眾人還能聽到他的罵罵咧咧:“什么公西仇保育協會,邪教!分明是邪教!老夫非得參他一本,讓他教壞小孩!”
少年游俠聽到這話爆發出強大力量。
比十只過年的年豬還難按。
聲嘶力竭罵道:“匹夫爾敢!”
誰動他偶像的翅膀,他就廢了誰的天堂!
義國公氣得都想脫下木屐打人。
險些老淚縱橫:“造孽啊!”
沈棠:“……”
其他看熱鬧的官員:“……”
沈棠有意壓著龍纛被誤襲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卻未瞞著知情者,她還好心用釘釘給方衍三人群發消息。改元后,晁廉本想自請戍守,奈何康國統一整片大陸,理論上已經沒有邊疆需要守了,因為邊疆往外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他帶兵防誰?登岸美人魚嗎?
不過,沈棠還是同意他的請求。
四方大陸是統一了,可各個地方依舊有王庭暫時觸及不到的亂象,晁廉愿意去就去。方衍兼職太醫丞,與十三少沖留在王都凰廷,他一年有一半時間在外行醫輪值,剩下一半在凰廷整理醫典教材。三兄弟之中,少沖最悠閑,他也在四率府領了個宿衛王庭的閑職。
當然,不是邊緣人物。
說宿衛王庭是閑職純粹是因為沈棠能打,一眾禁軍沒有用武之地。二十等徹侯隕落的不少,可被人短時間暗殺掉的,未有先例。若真有這么個猛人,多半也是主君保護禁衛。
三兄弟如今散落各地。
好在他們離王庭巡察地點都不算太遠。
三人之中,少沖是最先抵達的。
靠著即墨秋這些年持續性治療以及他自己爭氣,少沖將大難中遺失的記憶一點點拼湊回來,連心智已經逐漸長到了十七八歲。面對外人也能表現幾分穩重,添了些可靠模樣。
不過,這些假象在今日徹底崩塌。
他火急火燎沖進營帳,帳內眾人都不知發生了什么,只感覺一道勁風從外部莽撞闖了進來,卷起長軸作業,打翻了筆墨。少年游俠提著筆來不及慘叫哀悼自己的作業,整個人便被強勢圈進某個密實胸懷。他鼻子撞到帶著暑熱的軟甲,被迫埋進雄偉山巒無法喘息。
山巒在劇烈起伏。
少年感覺渾身骨頭都要被對方擠碎了。
喘……喘不過氣了……
義國公忙上前解救少年游俠。
少沖反應過來將人放開,看著大口喘氣的少年游俠,撲簌簌開始流淚,沒一會兒就成了淚人。這副模樣讓少年想罵人的話梗在了喉嚨,無奈道:“你哭什么?該是我哭啊。”
主君特地發話讓他們別想分工作弊。
熊孩子都是犟脾氣,沈棠說不能分工寫作業,義國公還在一邊監督,他們就真的不敢看一眼彼此的作業,老老實實自力更生。一早上成果就這么功虧一簣,他都還沒替自己作業哭一聲,對方惡人先告狀哭上了,還有王法嗎?
少沖聞言哭得更厲害。
哭得少年游俠等人都心軟了。
心中萌生同一個想法——
看著是個傻的,還是不跟他計較了。
少年游俠心中軟成了水,不自覺抬手撫上蹲身慟哭的少沖,哄道:“乖,不哭了。”
少沖嗚咽一聲。
最終也沒喊出那聲“大哥”。
他如今的心智完全能理解眼前的“大哥”不是他認識的“大哥”,“大哥”已經不是當初的上南谷子義。前塵往事隨風去,如今的“大哥”有著另一端嶄新的人生。少沖思及此,抬手想抹掉臉上的眼淚鼻涕再補救兩句,但少年游俠已經掏出帕子幫他仔細擦了。
少沖又發出了嗚嗚哭聲。
恨不得埋進少年胸膛。
少年游俠耐著脾氣將他哄好,寫作業。
又過了兩天,一道勁風闖進大帳。
少年游俠的作業慘遭二次重創。
他的咒罵即將脫口而出,跟著就被外力埋進更恐怖寬闊的山巒之中,對方穿得還不是軟甲而是冰涼重甲,那力道磕得他門牙都酸了。
義國公忙上前解救少年游俠。
晁廉比少沖穩重,情緒恢復也更快。
可也正是這份內斂情緒讓少年游俠頗感不妙,跟著就看到晁廉將圍攏上來的同窗小伙伴全都抱一圈。有人試圖躲開這份熱情,奈何二者實力差距堪稱天塹,拼盡全力躲不開。
少年游俠幽幽控訴:“我的作業……”
沒事,他可以忍。
事不過三!
這種奇怪的事情不可能發生第三遍。
方衍是第二天到的,他畢竟是文醫雙修的士人,自然不似少沖二人莽撞。他只是強行按捺著激動掀開營帳簾幕,失神般站在原地看著居中的少年游俠,胸口因劇烈情緒起伏。
良久,他動了。
幾乎是一個箭步沖上前。
少年游俠條件反射彎腰去搶救桌案。
“我的作業——”
義國公忙上前解救少年游俠。
方衍沒料到少年游俠突然有這動作,他一個步子沒剎住,跟趕來搶救的其他人撞了眼冒金星。少年游俠眼睜睜看著硯臺打翻濕作業。
他深呼吸,單手捏碎了毛筆。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第三遍了!”
本來暑假作業就多得讓人心煩、讓人絕望,主君還說要親自檢查,搞得他想胡亂涂涂畫畫蒙混過關都不能——反正學校老師只會檢查一份中院發下的暑假作業,其他暑假作業都是主君的懲罰。這些天下來,他也發現義國公等人對他們十個態度非常不一般,甚至稱得上縱容。少年游俠便想著靠這層縱容,讓他們給他檢查作業的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奈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主君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斷絕他后路。
“……再過兩旬就要開學了……”
而他暑假作業還沒有寫完。
方衍心虛:“……”
意外也讓他情緒迅速穩定,他道:“小郎恕罪,老夫對小郎一見如故,一時失態。”
少年游俠挑眉:“一見如故?”
他沒有意外。
他跟小伙伴都是普通農村出身,祖上與這些大人物毫無淵源,也不存在什么“難怪有故人之姿,原來是故人之子”的話本橋段。他們見到自己如此失態,多半是宛宛類卿了。
“我與已故子義公如此相似?”幾天功夫,足夠他從幾人口中挖出他們的身份情報。
義國公是谷仁長子。
少沖、晁廉與方衍則是谷仁結義兄弟。
能讓四人都同時失態的,似乎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自己長相跟谷子義是真的相似。
不待方衍回答,少年已道:“你們要看就看吧,可別再這般莽莽撞撞毀我作業了。”
他也沒有被人當替身的怒火。
臉嘛,長著就是讓人看的,若能讓痛失手足的人通過他的臉緩解悲慟,也算一樁功德。少年笑容溫和中夾雜著幾分切齒威脅:“別、再、毀、我、作、業!諸公可懂了?”
天殺的,他真要趕不完暑假作業了!
方衍閉眼再睜開,恢復常色:“嗯。”
為了將功贖罪,他主動提議給少年游俠幾人輔導作業,他堂堂一個文心文士,他——
眾人齊刷刷看著捧起作業冒冷汗的方衍。
少沖與晁廉小聲催促:“六哥?”
六哥,你快點說句話啊!
一言不發搞得他們都很尷尬。
方衍:“……”
這個破作業他是輔導不了一點兒。
天殺的,誰編的教材?誰布置的作業?
大哥還盯著他,他為了挽回一點兒面子,鎮定自若將作業放下,起身:“我要去給主上請脈,挑著機會跟她求求情,免你們懲罰。”
撕掉作業遠比寫作業簡單_(:з」∠)_
少年游俠:“……”
開學前,王庭巡察結束,返程王都。
期間又來了三四撥人。
他們都是聞訊趕來的谷子義兒女,最后來的是義國公府上的老封君。老封君領了王庭誥命,在王都侍奉老父養老。說是老封君,其實她年歲不算太大,僅比義國公大幾歲。
可保養再好,臉上也生了細細皺紋。
她看著谷仁也不說話,只是無聲垂淚。
少年游俠想起來,子義公遺孀迄今沒有改嫁。聽說子義公曾留下遺言讓她改嫁,可她沒有答應。不管是出于局勢利弊考慮,還是出于夫妻情誼考慮,想來這些年心里都苦的。
他怔神,心中說不出酸楚。
待回過神,自己已抬手將對方眼淚拭去。
似乎有人借著他的身體生出了愧疚。亂世動蕩年代,失了家中支柱的婦孺有多辛苦,光是想也想得出來。若非主君念著當年結交舊情,給了他們孤兒寡母遮蔽,下場怕是……
一瞬間,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洶涌而來。
她見稚氣未脫的少年恢復沉靜,語氣帶著熟悉的柔和:“別哭了,這不是回來了?”
十二載圓夢,香菇終于集齊閱文作者至高成就——白金!
明明是這么有意義的時間啊,早知道如此,我就算咬牙也要把新書開頭整理出來啊(之前寫過一個開頭,但因為設定改了,所以開頭也要改,之前只能作廢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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