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節落網

蟬動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節落網

“呼呼呼”

歸有光在狹窄的巷弄間快速穿行，隨著時間的流逝，身后的叫聲越來越小，直至徹底沒了動靜。

由于事發突然，76號肯定來不及封鎖周邊區域，甩掉了身后的追兵，意味著他基本擺脫了追捕。

確定安全后，歸有光再次從沿途住戶家中借了衣服和帽子，用最快速度趕往滬上備用情報網的安全屋，而不是去滬上區的地盤。

陳恭澍跟他一起從警署出來，萬一對方在撤退時也出了問題，滬上區很可能因此暴露。

走在熱鬧的街頭，歸有光的步子加快了幾分，他必須盡快抵達安全屋，并想辦法提醒滬上區。

轉了許久，眼看路上的盤查越來越嚴，歸有光走進了一間日本飯店，身上的裝束也換成了和服。

來到柜臺旁，他用日語低聲問老板：“打擾了，請問有菊花茶么？”

“有的客人，另外要不要再嘗嘗我們店里的馬肉刺身？”老板將手放在柜臺上做了個手勢。

歸有光見狀也比了個手勢，嘴里回道：“不用了，我更喜歡鯛魚刺身。”

接頭暗號，手勢都沒問題，老板看了眼門外，抬手說了句請跟我來，便領著歸有光來到了飯店最僻靜的和室之中。

“立刻向滬上區發出預警，命令所有人員撤退，切斷與陳恭澍的一切聯絡。”歸有光下達了命令。

老板沒問原因，點點頭：“是，我馬上就去，您先在暗室休息，我跟周圍的日本警署和憲兵隊都很熟，您在我這很安全。”

說完，他在和室的墻壁上推了一下，一道隱蔽的暗門被打開，門后是個小房間。

房間中間擺了張行軍床，地上還放著幾支武器，都是軍統慣用的PPK、湯姆遜、勃朗寧，以及德造大威力手榴彈。

歸有光走進房間，見還有后門這才放心休息，這幾天又是逃跑，又是思考脫身的辦法，他著實累得不輕。

不知睡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說話聲，歸有光立刻翻身下床，拿起武器耳朵緊貼墻壁。

外面，飯店老板正和一個日本人在交談，兩人應當很熟悉，說話間笑聲不斷。

聊了一會，那個日本人走了，身邊似乎跟了不少人，嘈雜的腳步聲慢慢遠去，歸有光松了口氣。

吱啦暗門打開，飯店老板側身進入暗房，向他匯報了幾件事。

“我已經通過緊急聯絡方式給滬上區發去了預警，據滬上區副站長回報，陳長官確實失去了聯絡，目前下落不明。”

“剛剛鬼子憲兵隊來了，他們要抓的人，特征跟您一致，但不知道您的名字和其它信息。”

“另外，兩天前，李施群和情人在永安百貨遇到了刺殺，刺客還沒有落網，也不清楚是哪方面的人。”

歸有光心里一沉，陳恭澍果然被盯上了，對方若是被捕招供，不僅滬上區有危險，這次任務也會橫生波折。

一旦讓李施群知道他們準備借刀殺人，副座的計劃將無法實現，況且抓到了陳恭澍這樣重要的情報人員，日本人也不可能再懷疑李施群的忠誠。

至于被刺客連累，歸有光倒是沒有太多想法，遇到這種事，只能算他和陳恭澍倒霉。

察覺到局勢發生了變化，歸有光擺擺手讓飯店老板出去，自己坐在床上思考對策，這一想就是好幾個小時。

漸漸地，他的眼神變得堅定，立刻掏出紙筆寫了封密信，又將密信交給飯店老板叮囑了幾句。

飯店老板抬手敬了個禮，轉身大步離去，飯店內漆黑一片，只有門口的紅色提燈發出微弱的光亮。

76號，審訊室。

李施群氣沖沖地走了進來，沖著吳四寶問道：“怎么樣？犯人有沒有招供？”

“主任，這家伙的嘴很硬，我們還在想辦法。”吳四寶放下鋼鞭，氣喘吁吁地回了一句，神情有些無奈。

這次的犯人顯然受過專業訓練，無論他們怎么拷打，對方就是一言不發，甚至連呼吸都沒有變化。

聞言，李施群慢步走到刑架旁，刑架上綁著一個男人，身上遍體鱗傷，十指的指甲也被拔了大半。

“說說吧，你叫什么名字？跑掉的那個人又是誰？”李施群伸出手指放進傷口里轉了轉。

劇烈的刺激下，男人額頭青筋跳動，但依然保持沉默，怪不得吳四寶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很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硬漢。”李施群露出冷笑，轉頭招呼小特務：“將地下黨、中統、軍統的投誠人員叫來，除非他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不然肯定有人認識。”

說這句話的時候，李施群眼角始終盯著犯人，見對方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他心中頓時有了底。

沒一會，幾個叛徒被帶進審訊室，吳四寶拽起男人的腦袋露出面部，其中一個叛徒滿臉震驚，指著男人結結巴巴地喊出了一個名字。

“陳陳恭澍！他是陳恭澍！”

轟，李施群只覺得血液直沖腦門，陳恭澍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戴春峰曾經的秘書，軍統滬上負責人。

這幾年，對方率領軍統特工刺殺了許多新政府重要人員，一直是76號的頭號通緝犯，沒想到今天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猛地回頭，對著小特務大喊：“快！快讓醫生給陳先生治療！哈哈哈哈！”

陳恭澍有點不能接受，自己那么多大風大浪都闖過去了，結果栽在了一次普通的接頭行動中，真是時也命也。

他和歸有光在警署分開沒多久便被巡警和特務追上，對方什么都沒問，直接動手抓人。

若不是知道歸有光絕不可能背叛黨國，陳恭澍都懷疑是不是大光頭投靠了76號，否則哪有這么巧的事情。

另一邊，李施群將臉湊了過來：“陳先生，李某在中統時就久仰你的大名，聽說連左重都是你的晚輩，為什么時至今日，他反而成了你的上司呢。”

這話把陳恭澍整沉默了，如此小兒科的挑撥手段，也虧李施群說得出口，真把他當剛入行的生瓜蛋子了嗎。

李施群見他不回話，當下嘿嘿一笑：“俗話說良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棲，在這里我做個保證，只要陳先生愿意棄暗投明加入新政府，76號副主任一職虛席以待。”

策反的手段萬變不離其宗，不是威逼就是利誘，如果能將陳恭澍拉到金陵偽政府這邊，付出區區一個76號主任的職位很劃算。

但陳恭澍沒有任何反應，以防敵人通過表情或者肢體動作窺見自己的心理活動。

他現在拖得越久，其他人就越安全，下面的人到了固定時間聯系不到他，自然會按照計劃撤離。

李施群猜到了他的打算，表情慢慢冷了下去，等醫生包扎好傷口后，李施群又讓醫生給對方注射了一管藥劑。

陳恭澍還以為是自白劑，不料藥劑進入體內沒多久，他就感覺一陣疲倦襲來，轉眼昏睡過去。

也許過了幾個小時，也許是過了幾分鐘，又一管藥劑被推入了陳恭澍的血管，他瞬間恢復清醒，不過精神仍有些萎靡不振。

還沒等陳恭澍適應，第三管藥劑來了，如此昏迷、蘇醒了無數次，他逐漸喪失了時間的概念。

李施群笑瞇瞇地對吳四寶說道：“這是日本人的新技術，剝奪睡眠，再一點潰對方的心理防線。”

賣弄完不知從哪聽說的小道消息，他看向剛剛趕來的銅鎖：“紀主任，嫌犯的行蹤查到了嗎？”

“查到了。”銅鎖沒看陳恭澍，面無表情道：“您遇刺的同時，嫌犯和那個光頭在咖啡廳談話，兩人很可能是在接頭。”

“軍統.陳恭澍.光頭接頭”

李施群神神叨叨地念了幾遍，忽的抬頭看著已經神志不清的陳恭澍，大喊了一聲：“跟你見面的是不是歸有光！”

軍統想要清除李施群，76號當然也在想辦法摸軍統的底，太詳細的消息弄不到，但軍統主要負責人的大致情報還是不難搜集的。

比如軍統情報一系的行動負責人叫歸有光，浙省警官學校畢業，光頭，左重的手下心腹，執行過特務處以及軍統成立后的所有重大情報行動。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有資格跟軍統滬上區負責人接頭，李施群目光炯炯地盯著陳恭澍，完全沒發覺自己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這可是歸有光，要是能抓到對方，別說76號主任，就算是警政部長，他也有信心爭上一爭。

陳恭澍努力保持著清醒，但人終究不是機器，這么多次昏迷蘇醒讓他的意識陷入了模糊，聽到李施群的問題，他下意識張了下嘴巴，等反應過來已經遲了。

李施群再次猖狂大笑，果然是歸有光，周圍的76號特務也彈冠相慶，銅鎖在人群中強顏歡笑配合他們的表演。

“傳我命令，封鎖所有進出城通道，水面，空中，地面全部不能放過，讓日本憲兵配合行動，用盡一切手段抓到歸有光！”

放過狠話，李施群將目光重新投到陳恭澍的身上，皮笑肉不笑地提出了條件。

“陳先生，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告訴我滬上區的人員名單，安全屋位置，電臺密電碼和頻率，或者.幫我找到歸有光。”

講到最后，他抽出腰間配槍抵住陳恭澍的腦門，眼神變得無比冷漠，陳恭澍咽咽口水，原本強硬的態度開始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