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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往事 第三十七章:真真假假
陸妍走后,梁鐵軍一個人坐在餐廳里,繼續慢慢吃著,同時思考著一些問題。
他不得不承認,通過這頓飯吃下來,他確實挺喜歡陸妍這個小丫頭,先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兇手,就沖著她剛才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讓梁鐵軍覺得她非常與眾不同。
她明知自己是省廳下來辦案的警察,卻還是能淡定自若侃侃而談,甚至在聽到陸小***的時候,不但大笑了一場,還絲毫不隱瞞她很想親手殺了陸小江的想法。
同時,他還覺察到了,陸妍的心理素質極好,語言邏輯思維能力非常強,別看她剛才嘻嘻哈哈地聊的那么起勁,但話語里卻完全不露任何破綻,而且從頭到尾,眼神也一直是那么清澈透亮,甚至好幾次兩人用眼神交流和對視的時候,她也沒有任何的緊張。
梁鐵軍已經完全清楚了,陸妍這女孩兒絕對是塊難啃的骨頭,從她身上應該是問不出什么東西來的,接下來,必須要想辦法從別的地方入手了。
陸小江學校里的云南少數民族學生,不管是真是假,先去問問總不會錯的,還有,必須要找高俊陽律師聊聊,說不定他會是個突破口,畢竟他和這小丫頭在一起生活了三個多月,應該多少會知道一些事情......古琴這幫人也真是的,對小女孩兒那么狠,直接用了測謊儀這種大武器,卻把如此關鍵的高俊陽律師給忘了。想到了這里,梁鐵軍又有些看不懂了。
掃完了桌上的飯菜,又要了罐可樂慢慢喝著,同時打了幾個電話,他才買單離開了。
在餐廳的外面,黃倫正等著他,見到頭兒出來了,兩人商量了一下,就準備去東湖花園跑一次,找高俊陽聊一聊。
“你來開車,”梁鐵軍坐在了副駕駛位子上,“我吃的有點多,想歇歇。”
黃倫問:“頭兒,你和那個陸妍,聊的怎么樣?”
梁鐵軍有點無奈地搖搖頭:“沒啥結果,這小丫頭賊精賊精的,我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
黃倫一怔,梁鐵軍的談判技巧他是知道的,居然也會吃癟?
“頭兒,剛才我在外面等你,有人打了我的手機,我接起來沒聲音,然后我再反打回去,竟然就是你吃飯的這家飯店。”
“呵呵,小丫頭干的嘛,我把你的名字改成老婆,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機,不到一秒鐘里,她居然就能記下你的號碼。”
“她還挺厲害的嘛。”
“是啊,剛才吃飯的時候,她說的話也是真真假假,我現在還不好判斷,要回去好好琢磨一下。”
“對著警察,她居然還敢不說真話?有種!”
見到黃倫的臉色有點難看,梁鐵軍拍拍他的肩膀:“淡定點,我知道你接下來想要說什么,那個對她沒用。”
黃倫一愣:“頭兒......難道......”
“是的,古琴市警方早就對她用過那個了。”
即使正在開車,黃倫也幾乎跳了起來:“這怎么可能!她才十八歲啊,就能通過那個測試?”
梁鐵軍手枕著頭,慢悠悠地說道:“只有兩種可能性,一是這個人確實是清白無罪的。”
黃倫馬上說:“我不相信這小丫頭是無罪的。”
“另一種可能性嘛,據我所知,就是抱著必死決心的人,也可以通過測謊儀,因為一旦看淡了生死,那么她就是一塊冰冷的巖石,從此再無任何感情的波瀾。她的測試結果單我看過,她心率血壓等各項指標,在那時沒有任何起伏,整個人冷靜地可怕。”
黃倫微微張著嘴,一臉的不可思議。
梁鐵軍又說:“我剛才打電話問過知情人,當時高大隊主動采用了回避原則,直接默許了手下人動用測謊儀,結果還是......現在我算是能理解高大隊的想法了,他是個老刑警,在沒有人證和物證的有力支撐,同時也沒有任何線索和頭緒,他最后除了放棄,真的別無選擇。”
“頭兒,通過你的觀察,你覺得她......真的已經看淡生死了?”
梁鐵軍苦笑一聲:“她敢在學校頂樓的平臺上,當場告訴我兩種可以讓季凱波墜樓的方法,你說她是個怎么樣的人?”
“她也太狂妄了吧!”
“通過和她的接觸,我發現她完全不怕警察,如果她真的是兇手,那么就更加能理解了,反正大不了就是死,她一條命已經換了陸家五條命,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能讓她害怕和緊張的事情了。”
“那高俊陽律師呢?她也真的不在乎了嗎?”
“你還記得她探監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嗎,哪里風景好,哪里就是家,高律師對她來說,或許也就是那樣了。”
“高俊陽的資料,我們今天也查了不少,等見到了高俊陽,他到底是不是在說謊,應該也能判斷的出。”
“我并不這么認為,高俊陽是個職業律師,擅長各種談判和對話技巧,他要說謊包庇陸妍,我們也不一定能馬上聽出來,而且就算他真的露出了馬腳,我們也不可能對他強行采取措施,除了他精通法律之外,還有個原因,就是他的父母都是美籍華人,這對他來說,是個無形但非常有力的保護傘。”
高俊陽正在書房里工作,聽到有人敲門,出去一看,外面站著兩個警察,他正覺得奇怪,兩人中較為年輕的一個拿出了證件:“高律師你好,我是省公安廳的梁鐵軍,想找你問點事,可以進來嗎?”
“請進吧,隨便坐,”高俊陽側了側身,給他們拿了兩雙拖鞋。
換了鞋,在客廳沙發坐下后,梁鐵軍打量著四周,眼中有止不住的艷羨:“這房子真不錯啊,還是做律師好,能賺大錢,早知道我就不考警校了。”
高俊陽沒興趣去揣摩梁鐵軍話里的意思,他淡淡地說道:“兩位稍等一下,我去準備咖啡,剛煮好的。”
梁鐵軍馬上說:“我不喝咖啡,有可樂的話,給我來一罐。”
高俊陽還是端來了一個咖啡壺和三個杯子:“我家里沒有可樂,抱歉。”
他端起咖啡壺,開始往杯子里倒咖啡,同時問:“兩位找我有什么事?”
梁鐵軍也不和他拐彎抹角,直接單刀直入:“陸妍的弟弟陸小江死了。”
高俊陽的手明顯抖了一下,幾滴咖啡濺在茶幾上。
他放下壺,皺著眉頭說道:“這和我無關,我應該不是嫌疑人吧?”
“確實,你不在我們的嫌疑人名單里,”梁鐵軍咧咧嘴,“就是來問你一些關于陸妍的事情,她是此案目前最大的嫌疑人。”
高俊陽的語氣里明顯帶著不快:“她只是以前在我這里住過一段時間,現在搬出去了,我和她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梁鐵軍似笑非笑:“哦?那你們以前是什么關系?”
“她才十八歲,我只是把她當成了我的妹妹。”
“聽說高律師以前確實有個妹妹,已經去世好多年了?”
“嗯,是的,”高俊陽的表情波瀾不驚,“還要說明一點,我和陸妍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她住在這里的時候,我們都是分開睡的。”
“可以允許我參觀一下這里嗎?”
“請便,”高俊陽坐在沙發上,紋絲不動。
梁鐵軍和黃倫先去了陸妍以前住的主臥,里面收拾地很干凈,似乎沒有人住。在陽臺上,兩人往下看了看,接著對視一眼,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又去了次臥,那里的床上整齊地疊放著幾件男式衣服,看來高俊陽和陸妍同住一個屋檐下,果然是分房睡的。
“高律師厲害,佩服,”黃倫小聲嘀咕。
梁鐵軍嘿地一笑:“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去書房看看吧。”
書房寬大的寫字臺上,凌亂地放著很多文件資料,在書架上,有一個漂亮的玻璃盒,里面是一些零碎的塑料模型粒子。
而在玻璃柜的右邊,并排放著一個相框,是陸妍的一張照片。
梁鐵軍摸了摸下巴,接著,他又注意到了寫字臺的邊上有個信封,上面放著一張精致的書簽,圖案是兩片金色的樹葉,書簽頂端的絲帶五顏六色,在燈光的照射下,透著絲絲光芒。
他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客廳里的高俊陽,又對黃倫使了個眼色,黃倫心領神會,慢慢走過去,用身體擋在梁鐵軍和高俊陽之間。
梁鐵軍趁這機會,馬上拿起桌上的鋼筆,在信封的邊緣位置,極輕地點了一下。
然后,他把鋼筆放回原處,和黃倫一起回到客廳。
高俊陽還在那里獨自喝著咖啡,他的姿勢非常優雅和從容,配上他俊郎不凡的外表,梁鐵軍心里忍不住暗想,我要是有他這樣的模樣和氣質,也不會直到34歲才結婚吧。
“高律師,請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你之前為什么會選擇陸妍?這一點我很不能理解,高律師年輕有為一表人材,父母又在美國經商多年,為什么會選擇這個家境普通,又比你小了十歲的女孩子?”梁鐵軍坐下后,笑瞇瞇地發問:“聽說你還帶著她去了美國,和你的父母見過面了?”
“是的,那時候是想過要和她在一起,因為她從小到大,就沒有體會過家庭的溫暖,而我作為男人,自然會對這樣的女孩子心生疼惜,想要保護她。”
“沒錯,可以理解,換了我是你,也會有這種想法,何況她還長得非常清純可愛,確實會讓男人產生保護她的欲望,”梁鐵軍同意高俊陽的觀點,“但為什么又突然分開了?”
“她在探監的那天,對她死去的家人非常粗魯無禮,讓我對她的好感瞬間蕩然無存,”高俊陽喝了一口咖啡,皺著眉頭說:“具體的,我也不想多說,這不是段愉快的回憶。”
“那為什么你的書架上,還擺著陸妍的照片?”
“那個照片應該放起來或者扔掉的,但我平時一直比較忙,就想等出國前一起收拾。”
“聽說高律師在今年七月份,就要去美國繼承家業了?”
“是的,現在我還是明倫律師事務所的在職律師,要把之前沒有完成的CASE做完,同時還要工作交接。”
“你書架上的玻璃柜,能告訴我為什么里面會放著那些東西嗎?”
高俊陽風輕云淡地笑了笑:“那是男人的回憶。”
梁鐵軍哦了一聲:“我理解,誰都有過去的......你的銀行賬戶里,為什么突然少了三萬塊錢?”
略微的驚訝過后,高俊陽照實回答:“我把錢給了我的老師王斌,現在陸妍住在我老師家里,這些錢算做是陸妍這段時間的生活費。”
“三萬塊的生活費啊......高律師真是叫人敬佩,都和她分開了,還是這么關心她。”
“不止是這樣,她以后讀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我也會給我的老師,由老師轉交給陸妍,當然,老師肯定會隱瞞我的名字。”
梁鐵軍有些動容:“這會是很大的一筆錢,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我以前答應過她,我不會扔下她不管,但是現在我食言了,所以,我只是想彌補她一些,等她大學畢業后,我就不會再偷偷給錢了。”
“出國前,還想再見見陸妍嗎?”
“不會,沒有這個必要,以后我的生活中,不會有她。”
“好的,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擾高律師那么久,我們告辭了。”
“請慢走。”高俊陽把兩個警察送到了門口。
在五號樓樓下,梁鐵軍抬頭看著三樓的陽臺,又伸手摸了摸地上的草坪,自言自語:“從三樓跳下來,應該不難。”
黃倫走到草坪中央一棵大樹的旁邊,回頭對梁鐵軍說:“頭兒,你是在想陸家的白磷火災案嗎?”
“是啊,這案子的卷宗,我研究了很久,我總覺得陸妍就是在陸家報案的那一晚,偷偷瞞天過海溜回陸家的。既然今天都來東湖花園了,那么我們就去這里的保安中心,再看看當晚的監控吧。”
在保安中心,出示了證件后,他們拿到了2月23號晚上的錄像視頻。
黃倫擺弄著鼠標,梁鐵軍在一旁提醒:“前面的不用看了,就看高大隊進樓后的那一段就行了。”
視頻直接調到了當晚的9點40分,等高濤進了樓后,兩人立刻盯緊了屏幕。
“頭兒,你看那個抱著箱子的人!”黃倫很快叫了起來,“高大隊當時剛坐電梯上去,這個快遞就進了樓里!”
梁鐵軍瞬間就明白了,快遞員手上抱著的大箱子,里面絕對可以藏下一個人了。
“小丫頭有一套,這種法子她都想得出來!”梁鐵軍捏緊了拳頭,他同時也知道高濤為什么看過這個視頻,卻沒有發現出問題了,那時候的高濤只看到他自己進了樓,就不再看下去了,他距離真相只差了一步。
黃倫激動地站了起來,但梁鐵軍卻把他按坐在椅子上:“繼續看下去,我覺得不會那么簡單,這小丫頭其實很鬼的......”
話還沒說完,剛才的快遞員又出現在了屏幕上,他從電梯里走出來時,手上竟然還是抱著同樣的一個箱子。
“他這是送錯地址了?”黃倫有些摸不著頭腦。
梁鐵軍皺著眉頭不說話,把頭幾乎貼到了屏幕上,倒回去重看了一次,最后說道:“看樣子,是送錯地方了。不過別急,把電梯監控調出來,可能會有新的線索。”
接著,那晚的電梯監控視頻也被找出來了。
“他坐電梯上了二樓,出門后左拐,是去了201室送貨,然后等電梯下來了,從他的位置看,依然還是從電梯門的左側進入,”梁鐵軍摸了摸下巴,轉身往外走:“你留在這里,我去五號樓的201問問看。”
十幾分鐘后,梁鐵軍回來了,他的臉上寫著失望:“201這戶人家,才剛搬來一個多月,他們說兩月份的時候,那里還是空房子,那個快遞很可能真的是送錯地址了。”
“頭兒,我們要想辦法找到這個快遞員,因為還有種可能,送進樓的是一個重箱,但出來的時候,是一個空箱子。”
“你說的這些,我早就想過了,但這個快遞員穿著便服,看不出是哪家快遞公司的,而且他還戴著鴨舌帽,從頭到尾就沒露出過臉,古琴市又不像我們省會,這里只有一些主干道會裝有攝像頭,其他的普通小路上,不一定會有監控的,我們要去找一個沒有露過臉的快遞員,無異于大海撈針,”接著,他有點意興闌珊地伸了個懶腰:“好了,我們先回去吧。”
黃倫愣了半晌,只能心有不甘地跟著梁鐵軍離開了。
事實上,那晚偷偷溜出去的陸妍早就感覺到了這其中的隱患,她在被送到了201室門口的時候,立刻從紙箱里鉆了出來,并告訴快遞員,她的男朋友今天不在家,然后就叫快遞員把紙箱帶走。
她那時只是為了防著高叔叔,才故意這么做的,但沒想高叔叔沒有看到這一幕,卻在三個月后被梁鐵軍看到了。
“頭兒,為什么你會在高俊陽的那個信封上做標記?”黃倫在回去的路上,問梁鐵軍。
梁鐵軍右手捏著煙,淡淡一笑:“直覺而已,你想啊,書簽不夾在書里,卻放在信封上,是不是準備要寄給誰的?接下來我猜,這個書簽如果真的寄出去了,那就很有可能是寄給陸妍的,這或許是高俊陽和陸妍之間的一種暗語,他們這幾天都沒有聯系過對方,但不排除會用其他方式偷偷聯絡,而其中所隱藏的含義,也只有他們倆自己才能明白了。”
看到黃倫還在冥思苦想著,梁鐵軍又說:“陸小江猝死案,陸妍是唯一的嫌疑人,但高俊陽是不是藏在暗處幫她,我們目前還看不出來,剛才問高俊陽的那些問題,他都回答的中規中矩,甚至還主動告訴我們,他以后還會繼續偷偷給陸妍送錢,他如此的坦白,我真的不太想懷疑他。”
“頭兒,其實說句難聽話,現在我們連懷疑陸妍的證據都沒有,更何況是高俊陽呢。”
“你說的沒錯,不管怎么樣,繼續對陸妍和高俊陽的電話短信進行全程監控,還有,高俊陽書架上那個玻璃箱里的東西,打聽一下它的前因后果。”
見到黃倫不太明白,梁鐵軍就解釋:“那么寬闊的書架,這個玻璃柜和陸妍的照片并排放在最中間,這到底是為什么,是不是代表著某種象征意義?”
“頭兒,我明天就去打聽。”
“另外,我還在懷疑一點,他們倆為什么會在探監的時候,突然就吵起來了?這難到是在演給誰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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