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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發的一生 第六十五章:丟窩大王傳奇
貴生休學之后,整天在家里無所事事,他現在已經不像沒上學以前那樣,拿個玻璃瓶底子到處找著燒螞蟻了,他覺得燒螞蟻玩起來太幼稚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貴生在自己家門前面,用自己的小刀子在地上掏了一個直直的窩,剛好五分錢的硬幣能放進去。這個窩掏的,就跟個藝術品一樣,窩邊被貴生用手刨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
王德發每次有收回來的硬幣,就給王貴生,貴生已經攢了大概有兩褲兜的硬幣。
平時,和他同齡的人上學去了,他就在自己家門口挖的窩前,練習丟窩的技術。在窩前面,按不同距離畫條線,然后站在線上,不越線的前提下,把手里的硬幣丟進窩里,丟的越準,進窩的越多,水平就越高。
貴生周一到周五,自己一個人練習著玩,這技巧,孰能生巧,每天練著丟丟的話,手感肯定好,一到周末,他就和其他小伙伴們一起比賽,贏他們的錢。
孩子對玩天生就有天賦,就沒有哪個孩子不會玩的。丟窩也一樣,誰都不知道這玩法是從哪來了,只是覺得能贏別人的硬幣,非常有滿足感。王貴生是傻,但是他每天勤學苦練自己的技能;其他的孩子不傻,但畢竟要上學,沒有那么多時間訓練,技術就差點。
奇怪的是,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想跟王貴生一起玩,看著憨憨、傻傻的王貴生,和兩褲兜硬幣,他們就想贏回去。
周六中午一放學,經常能看見王德發家門口,聚集著連書包都沒放回家、紅領巾還勒在脖子上的娃娃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丟窩。
“咱們跟王貴生一起玩,把他的硬幣給贏回來,你看他那傻乎乎的樣子,好哄的很。”娃娃群里,總有人在打王貴生的主意。
“行呢,我們一起合作吧,贏了一起分了,輸了大家平攤,咋樣?”
“行呢!”
“么麻達,能成。”
經常能聽到這樣的討論聲音,王貴生兩褲兜的硬幣,已經成了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了。
“王貴生,要不要一起丟窩,來真的!”
“能成。”王貴生艱難地憋出來兩個字。
“行,那咱就把規矩定好。每個人出三枚五分的硬幣,咋樣?”
“能成!”異口同聲的回答。
“丟窩的順序,咱們就用丟窩的方式來確定,每個人站在線上,拿自己一枚硬幣,丟,按照丟進去、或者離窩的距離遠近,排誰先開始丟,咋么樣?”
“同意!同意!”一陣嘰嘰喳喳。
一群孩子,一個接一個的就開始丟窩排順序,有些技術差的,別說丟進去了,丟出去的硬幣離窩十萬八千里遠,也有丟的準的,競爭壓力很大的。排順序很重要的,要排肯定得排在前面,排在前面的,手里集中起來的硬幣最多,只要丟進去的,可就都是自己,數量多,丟進去的機會也大啊。
這些小屁孩,本想要欺負王貴生,怎么玩丟窩,王貴生可是專業的。
王貴生排順序前,還沒有人丟到里面,有離窩口特別近的。輪到貴生扔自己的時候,他拿著自己那枚已經磨的發亮的“常勝將軍”,在線前面做著準備工作。
站位只看腳,只要腳沒有壓線或者踩線,身子怎么往前傾或者彎曲,沒人管,要是站在劃好的線上,胳膊一伸就能把硬幣放進去,那也是本事。
王貴生站在線前,彎著身子,胳膊伸長,眼睛盯著那個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額的窩,瞄了又瞄,覺得不太合適的時候,就停下來挪下腳的位置,反復兩三次之后,他的“常勝將軍”扔出去了。圍在邊上的大家,都屏住呼吸等著結果。不偏不倚,每次王貴生的都能直接進窩,即使不進的時候,那距離也是離窩口最近的。
“哎,又是這個瓜慫第一個丟!”
“這瓜慫運氣是真好啊。”
“我五分錢又么有了!”
王貴生被大家忽悠著最后一個丟,沒想到,還排在了第一。
“好了,好了,這瓜子也不一定能進幾個。開始了,開始了!”
“王貴生,是瓜慫,王貴生,丟不進!”
這是娃娃們自己編的順口溜,誰丟就把名字改成誰,尤其是排序靠后的娃,喊的聲音越大,好像聲音越大,最后給他能留下來的硬幣就越多一樣。
王貴生把所有人的硬幣收起來,數了數,別看這孩子傻,但想騙他,沒那么容易,硬幣的數是夠的。他把硬幣整整齊齊的碼在了自己的右手里,站在劃好的線上。這窩是他挖的,這也是他的訓練場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站定后,王貴生閉著一只眼睛,瞄著離他有三步遠的窩,右手一遍又一遍的起來、放下。
當他丟下去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驚呆了,蹦出來在窩外面的,只有三枚,其它的全都乖乖地進窩了。王貴生咧著嘴笑著,跑到窩跟前就拿自己贏回來的硬幣。一個娃要參加,入伙就得三枚,這次參加的是五個,就是十五枚啊,王貴生一把子就贏走了十二枚,六毛贏回來了。
憑本事贏回來的硬幣,拿在手里,王貴生自豪,其它四個看著這樣的結果,都悶悶不樂,剩下三枚,被隨后的兩個給丟進去了,后面兩個連玩都沒玩,就折了三個子兒,氣的在一邊罵人著呢。
贏了的,還想再多贏點,輸了的,想把自己本撈回來,所以大家就這樣一輪又一輪的玩個不停,樂此不疲。
每到周末和這些同齡小伙伴一起丟窩,就是王貴生最重要的事情,他可以一天不吃飯,但是不能不丟窩,不能不贏錢。
時間一長,有些娃娃就反應過來了,不能老在王貴生家門口的窩里玩啊,王貴生熟悉的,閉上眼睛估計都能全丟進去了。慢慢的,大家就學會丟一窩、換一個窩的玩法,有時候去王貴生不熟悉的窩比賽,他一緊張,也有顆粒無收的時候,但他每次都能旱澇保收、收支平衡。
贏的次數多了,時間一長,王貴生就獲得了“丟窩大王”的封號。名氣大了,也有困惑,一些年齡稍小點的,剛開始學著丟窩的娃娃,就不愿意和“丟窩大王”一起玩,他太厲害了,誰和只贏不輸的傻子玩,那不也成傻子了嘛。而經常跟他一起玩的小伙伴,也因為跟王貴生玩只輸不贏,漸漸的就不和他玩了。
人怕出名豬怕壯,王貴生傻乎乎的腦子,就很納悶,怎么就沒人跟他玩了呢?沒人玩,就贏不了硬幣,贏不了硬幣,就窮,窮則思變,王貴生開始接觸比他年紀大點的孩子,希望能和他們一起玩。
孩子的年齡,哪怕就是錯那么幾個月,身體的協調性等等差距還是非常明顯的。大娃娃們看著王貴生想玩,都覺得是個只賺不賠的生意,特別愿意和他一起玩,可結果證明,王貴生這小子,在大娃娃堆里搶食吃,每次還都能全身而退,偶爾還有收獲。
直到有一天因為丟窩打架的事情,王貴生金盆洗手,徹底不玩丟窩了。
是一個周六,王貴生好不容易湊在一堆丟窩的娃娃群里,沒人愿意跟他玩,他就出兩倍的硬幣和他們玩,別人出一枚就可以加進來玩,王貴生就出兩枚才能一起玩,要說王貴生腦子有毛病,從這操作上,是一點都看不出來,腦子活啊!
出兩倍的價錢玩,玩了一大圈,王貴生不僅把本沒折,還贏了好幾次,其中有一次是一個子沒落全都丟進了窩里。正當王貴生高興地從窩里掏贏回來的硬幣的時候,有一個孩子把王貴生推到,拿起自己硬幣就跑了,其他的孩子見狀,也把自己的搶回去一溜煙的跑了,不玩了。
王貴生一著急,抓住一個還沒來得及跑的娃娃,死活不放開,兩個小孩糾纏在一起,一個想要掙開趕緊跑,一個拽著死活不放手。兩個娃氣急了,就大打出手。
王貴生玩的地方離他家不遠。王成龍和王來弟在不遠處跳皮筋,看見弟弟被打地嚎叫著,嚇著趕緊跑回家里就喊王德發。
“爸!不好了,不好了!貴生被人打了!”說話的是來弟,成龍看著是挺著急的,但還是不怎么和他爸直接溝通。
王德發聽了,撇下自己手里量蘋果大小的塑料圈,問:“在哪呢?”
“門口不遠處!”
王德發拔腿就往外跑。
王貴生還拽著對方在地上打滾,明顯占了下風。王德發跑到跟前,把兩個人拉開之后,朝著另外一個孩子就是巴掌,他自己都不記得到底扇了多少次。
“你個壞慫,欺負我家貴生!臉給你抽腫呢!”
話音剛落,又是“啪”的一巴掌扇過去,那孩子被扇的腳底下打了個趔趄,站都站不穩,趁著王德發去哄王貴生的時候,趕緊跑了。
王貴生一身的土,手里緊緊攥著他奪回來的硬幣,委屈地抽泣著,不出聲。
王德發邊問哪被打了,邊往回走。王貴生啥話不說,就是不停地抽泣。讓去上學,王德發擔心同學欺負、成績不好也丟人,休學在家,還是被人打,被人欺負,他矛盾的不行,這孩子到底該咋辦,他該怎么辦,徹底的迷茫了。
王德發還沒把王貴生收拾干凈,門外就有人喊:“王德發,你狗日的出來!”
“王德發,你個吃槍子的,出來!”
王德發聽聲音,挺熟悉的,應該就是周圍的街坊鄰居,這又是咋的了?
“王德發,你個龜孫,出來!”
王德發把王貴生留在屋子里,自己就出去了,一出門他愣住了,剛才被打的孩子,帶著家長在門口,是巷子口的黨家,那這孩子肯定也是他們家的。
黨家三兄弟帶著剛才王德發被打的孩子,堵在門口。
“王德發,你個狗慫!”黨家老三性子暴躁,看王德發出來罵了一句,就要上前打人,被老大和老二給攔住了。
“別攔我,放開我,我把這個狗慫的命要了!”老三見自己被拉開,根本近不了王德發的身,情急之下伸直了腿一頓亂踢,王德發渾身被踢的是腳印子。
王德發也不甘示弱,“咋?你們還想要人命呢?要了我的命,你還有命嗎?”
“你個狗慫,要了你的命,我也和你一樣進局子嘗一哈里頭來伙食咋樣!”黨家老三說,這話看著沒什么,但含沙射影殺傷力極大。
王德發知道這是在罵他是個勞改犯。
被王德發把臉扇腫的是黨家老三的小兒子,黨家老三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王德發,我就問你一句話,我侄子這臉,是不是你扇的?”黨家老大問。
“是我扇的,咋了?”王德發擺出一副毫不示弱的樣子。
“你個沒皮臉的,你看看把娃娃打成了個撒?臉腫的跟個洋芋一樣。娃娃之間鬧著,耍著,你一個大人,沒皮沒臉的,摻和在里頭,這事能簡單?來來,你過來看看娃娃的臉,你說咋辦?”
“咋辦?咋打我兒的,我就咋打著還回去!”老三激動,掙開拉著他的老二,準備撲上去給王德發一巴掌,可虧了老大眼疾手快,又給攔住了。
王德發撇了一眼孩子,臉腫的通紅,也不知道該怎么應付這件事。冷靜下來想,這件事確實是他做的不對,他打人家黨家老三的孩子,就跟現在黨家老三的狀態一樣,已經完全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了,失控的狀態。
孩子之間的事情,確實應該讓孩子們自己去解決,王德發這次確實做得夠齷齪,要真是扇了,那也罷了,恐怖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扇了人家多少巴掌。那是腦子啊,這傷害,反過來想,不亞于他家貴生從炕上摔下來的威力啊。
“王貴生,今天,我還真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黨家老大說。
“別以為你當過會計,吃過國家的皇糧,你以為你是個撒求東西,坑蒙拐騙隊里人、殺人不償命、坐牢,你尿一泡尿看看你還是不是個人?我侄子,我們帶著醫院去檢查,費用你出,要是查出來個腦震蕩什么的,我們黨家跟你沒完!”
黨家人多勢眾,王德發知道這眼前的虧,該吃還得吃,再難聽的話,人家罵著,也都有事實依據,還能怎么辦?
“狗慫,活人,不了活成個冷慫了,你的報應還沒來呢!我們也不是到你家門口來行狠的,你要同意,我們就走,給娃娃看頭,比在這跟你這個狗慫耗時間重要。”黨家老打說。
王德發還是有點慫了,說:“行呢,費用我出就我出!以后讓你家瓜慫少跟我家貴生耍!”
“我看你就是個瓜慫,還少跟你家貴生耍,撒個娃娃想跟一個瓜慫養的傻子耍。醫院所有的費用,你出!這是也就罷了。走,先給娃娃看臉。”黨家老大招呼兄弟三人走了。
王德發看著他們走了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錯也罷,對也罷,今天讓人家這樣堵在家門口,他還真不是個滋味。
這件事之后,王貴生再也不丟窩了,性格也變得更加孤僻了,很少扎堆在娃娃群里一起耍,“丟窩大王”的傳奇,也就徹底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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