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 究竟孰是為本末

我有一柄攝魂幡 一九七七 究竟孰是為本末

“唯其‘不存’，呵......”

就在那新生的潁川分身說話之際，突聽一聲輕笑，自幽暗中傳出。原來是妙廣立于青燈殘影之旁，掌指輕合，似鼓非鼓。

“唯其不存，方為真存，呵呵......”只聽他語聲平緩，接著道：“既如此，后面便看先生手段了。”

而那新的潁川分身則微微俯首，只見他笑容溫潤，舉止得體，語氣中透著那種不容挑剔的從容地道：“妙廣道兄言重了，天地理息既明，我不過借勢而行。”

言罷他伸出一指，動作極慢，卻精確到令人心悸。而就在他指尖輕劃虛空，未觸塵埃，卻似撥動了一根無形的弦一般。

隨即天地的氣息便微微一滯，四周流光開始逆轉。

他袖中微震，一縷青白靈息自衣縫逸出，如煙似水。那氣息不生光，反而吞光一般。所經之處，萬物輪廓皆黯。

而于那片黯中，圓紋自生，層層疊疊，宛如理紋自歸。

那圓紋愈凝愈明，終化一面靈鏡。鏡非銅鐵，而是由法則自折自成。鏡面之上，光暗不分、上下倒懸，恍若天地被翻轉過來映在其上。

然后只見那分身將兩指并攏，輕輕一點。圓鏡無聲震動，一圈淡金文字沿邊緣緩緩流轉，每一字皆自虛空生，又逆勢歸寂。

一息之后，鏡心泛光。那光非自生，而是似從遙遠理域牽回。

鏡面中影影綽綽，恍若一座恢弘世界具現其中，就連天外天的氣機也在其中起伏流轉。

然后便見得這分身淡淡一笑，手指輕收，圓鏡依舊懸在半空，如有被無形之手托起地道：“妙廣道兄，線已成環，因果可通。”

妙廣略一點頭，神色無異，卻又同時淡聲道：“模樣固然不錯，竟然氣機也分毫不差，果然精妙。”

而那假分身依舊笑得謙恭地道：“好說，好說。”他的語調輕柔，溫和得近乎虛偽。

那感覺，就好似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照著某種舊日的‘范式’在說話。連那微微彎眉的神情，也一絲不差地復刻了潁川先生昔日的神態。

然后就見得那假分身忽然抬眸，唇角微彎，似有一絲靈光自眼底閃過。只見他袖中靈氣一卷，衣袂無風自起。

下一息，虛空便似被他“拈”住了一線，看不見，也聽不見，只覺天地間一切光影都在那一指之間稍作停頓。

那一瞬，連妙廣都感到四周的理息微顫，那不是術法的波動，而像是某種更高秩序被觸動。

分身的手指并未多作變化，只輕輕一劃，空氣隨之蕩起一圈極細的折光波痕，如水面被針尖輕觸。

波痕無聲，卻層層疊疊地向前延展，直貫天穹，而那波紋的盡頭，赫然映出一抹金光。

緊接著，就見得鏡中忽有影動一般，天外天的氣機自遠方回應，一縷若有若無的神識透過鏡面而來。頃刻之間，天與地的兩端似被無形之線連成了一體。

“嗯。”假分身微微頷首，目光寧定，恍若一切盡在掌中。

“道兄，請看。”

妙廣只是靜靜凝視，未作聲色。

果然，很快便見得圓鏡內浮現出一片儒法世界，殿宇恢宏、靈光涌動，潁川真身虛影隱約其間。

只見那分身姿態溫和，語氣清正，輕聲稟報道：“暗魔與妙廣尚未成勢，我已伏于此地，可疾進以應外合！”

妙廣則眉目不動，只微微垂目地道：“如此甚好。”

然而此時從千云生巫俑的視角，卻見得從潁川身側看過去，竟截然相反。

因為他清楚地看見，那分身的聲音在鏡外倒轉，語句逆轉。好似真的潁川先生的分身一般，應答如流，甚至哪怕潁川先生自己，都未曾發現分毫不妥。

那情形宛若鏡與現實并行，各自只映出觀者心底的真與偽。鏡內的天外天流光正明，鏡外的井底黑氣卻在暗暗翻騰。

而那假分身則仍微笑如初，神情端肅。只見他垂手立于無光井前，低聲道：“理息既連，則一切皆真。真與偽，唯在觀者之眼。”

以至于那青燈則在妙廣掌中都輕顫了一下，隨即平息。他沒有說話，只是凝視那面水鏡，好似也在咀嚼究竟孰為本末起來。

至于同一時間，千云生這邊，眾人亦暗暗議論。只聽軒轅一絕低聲道：“此回局勢，正道恐難不陷。”

海蘭珠則微微嘆息，眉心一點青輝閃動，低聲應道：“沒想到他們真正的后手竟落在此處。果然一念不察，便容易被人逆勢奪機。”

言罷她又冷哼一聲，語帶幾分嘆氣地道：“若此計成真，恐怕正道那幾位都要露出破綻。”

天青手也輕輕吐了口氣，神情凝重。

反倒是千云生卻微微淡笑，眸底靈光一閃，語調平平地道：“就算如此，又有何妨？”

“此番吃虧的乃是正道，又非我輩，咱們且看下去......莫忘了，那暗魔尚留一具分身，說不定還能送我等一場‘好戲’。”

他說這話的時候，除了篤定之外，還竟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玩味。眾人聞言，皆默然不語，只覺此地局勢對正道而言已如懸絲。

與此同時，潁川先生這邊因得分身傳訊，亦將情況一一告知各方。

果不其然，不多時便聽得地叟沉聲開口地道：“既有路徑，那又有何懼？把位置給我。你們纏住暗魔與妙廣兩個，我等立刻抓緊殺入！”

潁川先生并未急于作答，只悄然向巫俑傳音地道：“玄陽掌教意下如何？”

而巫俑那邊則沉默片刻，低聲回道：“此事太順，未免詭異，大家還是多留幾分謹慎。”

“好。”

潁川先生應了一聲，旋即將他們這一路的意見轉傳給地叟與禪凈方丈。

很快就聽得禪凈方丈緩緩應道：“阿彌陀佛，此行險甚，我等當步步為營，不可行差踏錯。”

而那地叟卻哼了一聲，語氣中帶著不耐地道：“多慮何用？你我二人聯手，還有什么可怕的！”

而潁川先生這邊，則見得他溝通之后，知道那一邊行動在即，連忙一揮衣袖斷喝一聲地道：“哪里走！”

就見得他那聲如金鐘撞岳，震得半空靈息皆亂。浩然之氣如瀑傾瀉，霎時化作九重光幕，層層疊疊，徑直向妙廣與暗魔卷去。

而巫俑在他身側亦同時閃出，兩股氣息一明一暗，恍若晝夜對峙，于剎那間交織成一股驚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