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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鄆王趙楷

作者:狂人阿Q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狂人阿Q | 宋恥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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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恥 第四節 鄆王趙楷

年方十五的柔福帝姬捂著嘴巴,在窗邊見證了這一幕,她羞的面若桃花,仿佛被人輕薄的是她一樣。

已為人婦,但也不過二十歲的茂德帝姬趙福金此時驚魂未定,鮫人已經跳下水不見了,窗簾也因為她本能的退縮而落下了,但她還沒從驚慌中緩過來,胸膛不斷的起伏著。

“姐姐,你沒事吧?”

趙多富反應過來后忙問。

趙福金深吸一口氣,壓不下渾身的火熱。

此時外面各種聲音嘈雜,顯然蔡府的人已經發現了問題。

水閘處人可不少,有看守閘門的侍衛,有負責閘門啟閉的仆人,還有一些巡夜的家丁。

方才那一幕,趙福金不知道有多少被這些下人看了去,讓她不但羞惱,而且開始擔憂,她是宋朝公主,卻更怕人言可畏,今日的事情傳了出去,誰知道石井上會出現多少艷俗的傳聞,她的名節還要不要了?

這一切都是那放肆的鮫人所為,但奇怪的是,趙福金卻覺得她一點都不恨那個鮫人。

見妹妹問話,趙福金才稍稍冷靜,挺著依然通紅的臉叮囑道:

“嬛嬛。方才的事兒,你一句都不要對外人提起,明不明白?”

趙多富點點頭,她看著比姐姐還要慌亂。

趙福金以為年幼的妹妹是被嚇到了,繼續叮囑,并且軟硬兼施:

“若是說出去了,讓人知道你今日私自出宮,怕是要惹出麻煩!”

趙多富繼續點頭。

趙福金覺得妹妹應該知道深淺,也不在繼續勸阻。

畫舫已經開進了城外,蔡府水門處的呼喊卻沒有停下,趙福金此時也猜到發生了什么事情,她心想那鮫人恐怕借機跑了。這些天過去了,蔡府對他不薄,大家都沒想過鮫人會跑,放松了警惕。沒想到今日竟然借著她的畫舫出水門,從水道跑了。

這件事說起來,她有責任,追究起來,她不怕擔責,反倒是有些擔憂那鮫人被抓回來。

趙福金擔憂鮫人會被抓回來,這種情緒她自己都說不出來。或許是同病相憐的同情心,或許是不知如何再見得羞恥心,或者兼而有之。

但有些人的擔憂,那就是天塌地陷的恐懼。

張三還在岸邊呼喊,剛才看見鮫人鉆入水下,他只以為是鮫人的習性使然,一直在岸邊等著。可時間過了許久,他反應過來不妙,此時恐慌起來。加上水門那邊傳來家丁的叫喊,張三險些嚇癱了!

難怪鮫人遲遲不從水里出來,原來是奔水門去了,畫舫出水門,鮫人也跟著出去了?

張三不敢相信這種結果,因為這種結果他承擔不起。

四散在各處的家丁都開始呼喊,整個后花園都亂作一團,反倒是園丁的屋子所在的角落安靜無比。

過了不知道多少時候,突然有一個黑影,從附近的岸邊伸出一只手爬上了岸,一步一步朝小屋走去。

屋里的女子還在熟睡,聽見門響都未曾醒來,直到床上響動,她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老爺回來了?”

女子問道。

爬上床的,當然是李慢侯,此時他一張臉陰沉的可怕,他什么話都不想說,捂上被子就要睡覺。

女子又問了一句:“外面怎如此喧嘩?”

“睡覺!”

李慢侯冷喝一聲,嚇了女子一跳,再不敢說話。

女子自嫁給李慢侯,也就第一天驚恐無比,很快就發現這個河伯老爺和氣的緊,說話柔聲細語,斯斯文文,而且對她極好,好吃的都緊著她。雖然不是人,她也不嫌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河伯了就當河娘好了。

可今天河伯老爺的心情似乎不好,發火了。她頓時覺得委屈,而且勾起了所有不滿,卻又不敢發作,鉆進被子,捂著嘴嗚嗚哭了起來。

李慢侯聽見金枝壓抑的哭聲,他并沒有去哄她,他沒有心情,他更加委屈。

他現在委屈的想罵人,想打人,最想罵的就是他自己,最想打的也是他自己。他明明已經逃了出去,他都感覺到了自由,可是當看著水門緩緩落下,他躲在水下糾結無比,他現在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在水門落下的那一瞬間,鉆進了水門,又回到了蔡府這個球籠。

他簡直就是個蠢貨!

這世上沒有比他更蠢的人了!

就為了這個女人不受牽連?他就親手葬送了得來不易的自由。

今日這種機會,以后恐怕都不會再有了。好像兩手空空走過柏拉圖的麥田,然后終身懊悔沒能抓住最好的愛情的情場浪子一樣,也許這輩子留在老蔡京府里,或者死于這里。

想著自己付出的慘重代價,罪魁禍首竟然還在一邊哭,李慢侯沒來由的氣惱。

“別哭喪了!”

哭聲戛然而止。

可是花園里的嘈雜卻一直沒有結束,直到李慢侯在懊悔中睡著,外面都隱隱有各種聲音響起。

又一次在噩夢中驚醒,一群明火執仗闖入的家丁、護衛,伴隨著女子尖利的驚叫。

李慢侯這一次的起床氣無比的大,翻身立刻跳到了地上,他真的想打人了。

眼前是一群驚愕的面容,其中不乏一些李慢侯熟悉的面孔。

曾經在河上將他從水中撈起來的朱提轄也蔡伯都在,看守他的幾個家丁鼻青臉腫的跟在一旁,還有一些手持棍棒甚至刀槍的家丁和士兵。

蔡家是有士兵的,這可不是一般的待遇,蔡京是宰相的時候,守城的士兵幫他看守府邸說的過去,他已經下野了,府里的士兵卻沒人調走,才是他地位獨特的地方。蔡京雖然不做宰相了,但他頭上的虛銜還在,他還是太師,爵位更是高的可怕,乃是魯國公。最重要的是,他雖然倒臺了,可是斗敗他的主要是他的兒子蔡攸,蔡攸斗倒他爹蔡京后,升到了樞密使,掌握著北宋的軍權,調兵正好歸蔡攸管。

蔡攸可以把他爹趕下臺,但卻不能降低他爹的任何待遇,否則就是不小,父子兩可以政見不同,那是公事,可調走蔡府的衛兵,那就有些不講私情了,是會被認為不孝的。所以蔡府的衛兵過去有多少,現在就還有多少。

衛兵的頭領正是朱提轄,而蔡伯則是蔡府的管家。

可以說,朱提轄和蔡伯的實際權力,恐怕比蔡府里絕大多數的主子都大,就好比小區的保安往往比普通業主權力大一樣。

此時李慢侯卻根本不買他們的賬,大聲吼道:“干什么?大半夜擾人清夢!是不是看老子好欺負?!”

說著甚至就要上去揍人,這種情形下,揍人是不可能的,被揍的概率極大,就算被揍一頓,李慢侯也覺得很好,他甚至巴不得這些人把他打個半死呢,誰叫他蠢呢!

但沒人揍他,眾人不但沒生氣,反而松了一口氣一樣。

朱提轄悶哼了一聲,揚揚手:“都出去!”

張三此時狂笑著,帶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連爬帶滾的撲過來,抱著李慢侯的大腿涕淚橫流。

他的兄弟李四這時候抱著門外的項圈、鐐銬爬了進來,站在李慢侯身前,卻不知道該怎么說。

蔡伯捋著胡須,看了一眼躲在被子里的女子,又看了看惱怒的李慢侯,微微擺了擺手。

“不用了!”

說完,蔡伯踱著步子走出了屋子。

所有人都走了,屋里恢復了清靜。

只有金枝還縮在被子里嗚咽著,她被嚇壞了。

李慢侯所有的委屈、羞憤經過這一鬧騰似乎釋放了,坐在床邊拍了拍被子。

“好了,都走了,不用怕了!”

金枝瞧瞧掀開被子看了看,她就沒見過這種陣仗,嘩啦啦涌入一群人,一個個兇神惡煞一般,舉著火把,拿著利刃,仿佛要擇人而噬。

看到人真的都不見了,她一下子鉆入李慢侯懷里,反而哭的更大聲了。

第二天中午,李慢侯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有紀律性的跑去曬太陽,保持頭盔的電量了,一直躺在床上睡覺,說心如死灰有些過于沉痛,但他的心確實沒有生機,死氣沉沉。

那么好的機會,他放過了,他仿佛放棄了所有逃生的希望,現在連動力都丟失干凈了。即便立刻又有一個好機會放在眼前,他甚至覺得自己都打不起精神去逃亡。

蔡府里依然有活動,竟然還有人想來看李慢侯,張三叫了兩次,李慢侯都沒搭理。他今天哪里也不想去,對給那些權貴表演猴戲他天生厭煩。張三也不敢催,就讓他一直睡著。

金枝一大早就被李慢侯支走,一直到中午才拿著一個大食盒回來,里面裝著幾樣菜,其中有李慢侯幾天前就念叨過的東坡大肘子。

蔡府給李慢侯供應的伙食非常好,頓頓都有肉,大多是雞鴨魚肉,以及羊肉。羊肉可是上等肉食,下人們都吃不到的。但李慢侯就是不喜歡,他更喜歡豬肉。所以時常念叨,今天金枝就專門跑去找廚子做這道菜。

一邊取出菜肴,一邊嘟囔著。

“老爺,你不知道,昨晚啊,聽說府里進賊了。”

進賊了?

李慢侯點了點頭,看來昨天水門哪里的家丁,把他當賊了。張三等人恐怕又認為他逃走了,結果鬧出了笑話。最后驚動了眾人,跑來這里求證,結果發現李慢侯正在床上熟睡。

一想到昨天的事情,現在想來也就強吻了茂德帝姬那件事不算蠢事,其他都蠢透了。

最荒唐的事情變得最不荒唐。

李慢侯一點都不想提昨夜的事情:“好了,吃飯!”

金枝見李慢侯依然沒有興致,也不敢亂說,生怕說不好又惹他生氣。

此時生氣的還有一個人。

在蔡家后花園的亭子里,此時有好幾個貴公子。

為首一人面目莊重,有一種不怒自威的風度,而他現在還有些怒,因此更威嚴。

張三跪在下首連連磕頭:“大王恕罪。鮫人大爺昨夜受了驚擾,此時還睡著呢!”

“大膽!”

旁邊站立的一人此時喝道。

這人身上的穿著十分華貴,袖口還帶著龍紋,顯然是一個宗室子弟,此時卻只能站在一旁。

張三不敢答話,一個勁的磕頭,今天這幾位爺,他可一個都得罪不起。事實上,這些天能來亭子里的人,他都得罪不起。蔡家抓了一頭鮫人的消息,雖然已經開始傳開,但也僅限于一些消息靈通的圈子里。但能讓蔡京準許來后花園觀賞的,普通的權貴都不行。現在都知道,這鮫人遲早是蔡京準備獻給皇帝的,要蔡京準許提前來看的人,不但要的罪的起蔡京,也得顧慮一下皇帝的感覺。

因此來的都是大人物,比如童貫那樣的權貴,以及今天這幾位:王爺!

“區區一頭畜生,竟還要鄆王殿下看他的臉色不成?”

站著的大爺繼續喝罵。

此時端坐的大爺擺擺手:“罷了。不過是一頭畜生,我等來是給他臉。遲早還不是要關到寶箓宮里,人人都得觀瞧。”

宋徽宗崇信道教,給道士張繼先修建了上清寶箓宮,里面修建了名為‘鶴莊’、‘鹿砦’、‘文禽’、‘孔雀’等等柵欄,關著數千從各地搜刮來的珍禽異獸。每年冬至到上元節之間,允許百姓到過景龍橋來這里觀賞,稱之為‘先賞’。

所以鮫人的命運遲早也是如此。

只是旁邊坐著另一個年輕公子還是有些遺憾,嘆道:“皇兄。來都來了,不看一看,多可惜!”

站著的公子也附和道:“莘王殿下所言極是,去寶箓宮‘先賞’跟在蔡府‘先賞’,可不一樣,這才是真先賞啊!”

威嚴公子道:“康王,你也坐,你我兄弟,坐著說話,不須如此拘謹。”

被稱作康王的公子擺手道:“皇兄面前,哪有愚弟的座。”

這威嚴公子正是鄆王,宋徽宗第三子,目前活著的兒子中排第二,僅比太子小一歲。但卻比太子還受徽宗的寵愛。

皇帝的兒子,皇帝喜歡的原因,往往不外乎兩個,一個是子憑母貴,母親受寵,兒子自然受寵,歷史上不乏因為皇帝寵愛某個后妃而更改儲君人選的;另一個原因就純粹是皇子自身討喜,跟皇帝相處親密。

鄆王趙楷恰好這兩點都符合,他母親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之一,而且跟皇后自成一黨,在宮中過去連先皇后都讓著她們,同時趙楷極有文采,他參加科舉能考中狀元,可為什么去考狀元,皇子又不能去做官,而且頗有些胡鬧的成分,其實不過是為了討皇帝歡心,如果被臣子知道了,反而容易引來彈劾,攻擊皇子蔑視科舉。事情不出意料,當趙楷的文章被考官推送到宋徽宗面前的時候,徽宗竊喜不已,悄悄點了第二名為狀元,讓趙楷沒有成為文官眼中的焦點。

趙楷文采斐然,深得皇帝喜歡,每次大宴群臣,尤其是宴請蔡京這樣的寵臣的時候,往往都讓趙楷陪侍左右,不是刻意冷落太子,而是這種場合,只有趙楷的文采才能發揮用處。宋徽宗和蔡京這些人都有好文采,興起了賦詩作對,趙楷往往能夠唱和呼應,而太子木訥,往往無法對答,十分掃興。

自己得寵,年歲也相當,趙楷其實已經擁有了極強的皇位競爭力,所顧慮的,其實只有宋朝所謂的祖制。至于太子,不是趙楷自負,事實上他早就已經壓制的太子喘不過氣,如今只是在茍延殘喘。在皇宮里,太子趙恒過的小心謹慎,不敢有任何聲色愛好,各種用具甚至比普通庶出的皇子都不如,不是富庶的北宋宮廷供不起他,而是他有意為之,以免給外界留下任何廢除他的理由。

太子之所以當的如此卑微,跟趙楷皇次子當得得意是同一個原因造成。當年宋徽宗還沒繼位之前,只有一個妻子王氏,王氏生性端莊賢淑,但在浪漫氣息濃厚的宋徽宗眼里,沒有任何吸引力。所以徽宗早在做皇子的時候,就跟太后宮里的兩個女官鄭氏和王氏安通款曲。

后來宋徽宗之所以能繼位,其實全是向太后極力主張。當時按照任何繼位順序,其實都輪不到宋徽宗。因為死去的皇帝宋哲宗是宋徽宗的兄長,宋哲宗英年早逝沒有留下兒子,只能由同輩兄弟繼位,可即便要讓弟弟繼位,宋徽宗也不是排第一的,別的不說,宋哲宗有一個一母同胞的親哥哥簡王趙似,可惜宋哲宗和簡王的母親地位不高,宮中掌權的是向太后,甚至宋哲宗和簡王都只能認向太后為嫡母,生母反而不能認。

宋哲宗死后,第一順位就應該是最親的胞弟簡王,如果不立簡王,按照宋哲宗輩皇子年齡,最年長的是申王趙佖,不立嫡就立長,這是原則。即便長幼、嫡庶這些原則都不顧,按照才能,端王的行為舉止,當時就不被認可,整日間游手好閑沒有正行。

但向太后喜歡端王,也就是后來的宋徽宗,極力主張立端王。聲稱自己沒有兒子,這些皇子都是庶子,這樣就抹除了簡王身上的嫡傳優勢,反對庶長子申王,理由是申王有眼疾,這樣就抹除了申王的年齡優勢。

可是大臣們也無法接受端王繼位,因為實在是太荒謬,其中宰相指出端王趙佶“輕佻不可以君天下”。向太后針鋒相對,搬出已經死去的宋神宗,說他老公活著的時候曾經說過“端王有福壽,且仁孝,當立”。

假如宋神宗當初真的有這樣的遺照,那都輪不到宋哲宗年幼繼位,宋徽宗早就該繼位。因此向太后分明是在強詞奪理,最后誰說了算,其實就看誰的力量大了。

向太后得到了曾布、蔡卞、許將等一些大臣的支持,最后成功將宋徽宗強行推上帝位。向太后為什么如此厚愛宋徽宗,她手下的兩個女官鄭氏和王氏的耳邊風起到了巨大作用。同時向太后看到宋徽宗跟自己手下的婢女勾搭在一起,宋徽宗繼位當然對她這個太后也是一件好事,因此大力支持。等到宋徽宗即位后,向太后立刻將鄭氏和王氏獻給了宋徽宗。宋徽宗對這兩個侍女也是寵愛不已,算是投桃報李。

因為在自己的奪權過程中,鄭氏和王氏兩個狐媚子起到了實實在在的作用,加上這兩個出身侍女的女子確實姿色過人,否則也不可能在宋哲宗年紀輕輕,端王怎么看都沒什么繼位可能的情況下勾搭到一起,因此鄭氏和王氏非常得寵。

兩人同時出身向太后女官,進入宋徽宗后宮中,就是天然的盟友。他們的后宮對手,就是端王的發妻王皇后。鄭氏和王氏兩個跟著向太后這個宮斗高手的后妃,宮斗能力超強,王皇后以皇后的地位,都根本斗不過。而她們則各種手段頻出,甚至污蔑王皇后行為不端,有虧婦德,并且引起了宋徽宗的注意,派人去調查過。皇后受到這樣的屈辱,郁郁而終,年僅二十五歲就死了。

王皇后死后,鄭氏被封為皇后,王氏成為加銜的懿肅貴妃。按照套路,這兩個宮斗高手是不可能消停的,斗死了皇后,接著就該他們兩個新皇后和皇貴妃內斗了。但機緣巧合,她們兩人之間沒有了宮斗的因素。因為鄭皇后唯一的兒子夭折了,雖然鄭皇后跟王貴妃一樣得寵,接連生了五個子嗣,可都是女兒。

這樣的結果就造成,鄭皇后繼續跟王貴妃結盟在一起,不過斗爭的對象,從過去的王皇后,變成了王皇后唯一的兒子,太子趙恒。太子有皇后母親在的時候,都斗不過這兩個宮斗高手,更何況八歲就失去母親的情況下,更不是對手,因此在宮中的日子一直過的心驚膽戰。

鄭皇后沒有兒子,她又知道自己當年跟王貴妃迫害皇后的罪行,一旦皇后的兒子繼位,鄭皇后不能不考慮一下自己的身后事。盡管讓王貴妃的兒子當皇帝,對自己的好處也有限,可至少不是壞事。后來,王貴妃自己也死了,王貴妃一死,留下的這些兒子簡直就把鄭皇后當親媽一樣,當然有投靠她的打算,但這也讓鄭皇后徹底沒了后顧之憂,這些從小在她跟前長大的好姐妹的兒子當了皇帝,她個人可以繼續穩穩的當太后,繼續在后宮橫行霸道,就像她過去的主子向太后一樣,從她親族考慮,她的幾個女兒也能得到照顧,娘家也能繼續飛黃騰達,就像向家一樣,宋徽宗連續嫁了兩個女兒給向家子弟。

除了這些變故外,王貴妃的長子趙楷也確實爭氣,才華卓絕,頗有才名,極其討皇帝歡心,這更加堅定了鄭皇后扶持趙楷的決心。

除了鄭皇后,趙楷還有一大助力,那就是官僚集團。如今的官僚集團,經過宋徽宗當政幾十年后,最得寵的都是蔡京、童貫之輩。這些人只認錢不認人不說,也早就是后宮派系,早在他母親活著的時候就拉攏過來了。

蔡京之所以受寵,除了蔡京會巴結皇帝之外,跟蔡京天然的派系也有關系。當年扶持宋徽宗上位的官員們,比如蔡卞都是王安石變法時期的王安石黨羽,宋神宗死后,宋哲宗短暫的執政時期,他們被打擊的很慘,于是宋哲宗一死,他們就投靠太后扶持宋徽宗。宋徽宗繼位之后,也扶持他們,打擊當年反對王安石的司馬光黨羽。蔡京是蔡卞的哥哥,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這天然的關系,讓蔡京漸漸成為王安石變法黨的首領,在宋徽宗支持下,繼續撿起王安石時期的變法政策。如今雖然蔡京下臺了,可是他兒子蔡攸卻紅極一時,蔡京、蔡攸父子之爭是家門內斗,無法更改蔡攸的派系,因此不管是蔡京還是蔡攸都會支持趙楷。

皇后大力支持,皇帝十分寵愛,加上自己天賦使然,外有官僚集團配合,趙楷找不到自己取代太子的理由。

如果不是宋徽宗一直身體不錯,還看不到改朝換代的痕跡,恐怕整日惶惶不可終日的太子早就死于某種意外了。

由于鄆王趙楷身上絕對的優勢,除了一些原則性強,剛直不阿的大臣外,其實沒人會堅定的支持太子,而這樣剛直的大臣,在宋徽宗一朝如鳳毛麟角。因此攀附鄆王的官僚權貴極多,康王趙構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

說趙構不起眼,不是趙楷瞧不起人,而是真的不起眼。鄆王趙楷受寵的原因,有他母親王貴妃受寵的因素,康王不受寵的原因,也大多跟他母親不受寵有關。

趙構的母親出身十分低微,乃是鄭皇后宮中的一個婢女。地位倒也不是主因,因為宋朝不是唐朝,后妃的家族勢力決定不了什么。問題是康王的母親韋氏并不受皇帝喜歡,之所以能夠成為后妃,主要是靠著姐妹的幫襯。

因為鄭皇后得寵,宋徽宗自然就常常往鄭皇后宮里跑,一來二去,跟鄭皇后宮里的婢女自然就熟,皇后又難免有個不方便的時候,宋徽宗就看中了其中一個姓喬的宮女,喬氏很仗義,每次皇帝寵幸她,她就極力推薦自己的好姐妹韋氏,就這樣,宋徽宗才臨幸了韋氏,過后就不在意了。封了喬氏貴妃,卻只給了韋氏一個低級的昌平郡君身份,連妃嬪都算不上。可是韋氏運氣好,竟然一槍中靶懷上了王子,這就是趙構。母憑子貴,也不過讓徽宗給封了一個婕妤,之后按照規矩封賞,不久前才封為婉容,也不過是一個嬪而已,連妃都算不上,更不用提貴妃。

這樣一個極其普通的妃嬪之子,在趙楷面前當然天然低人一等,要不是韋氏出身鄭皇后宮中,在宮里時刻巴結奉承鄭皇后,也交代兒子要對趙楷畢恭畢敬,算是鄭皇后黨羽,而趙楷從小幾乎就是鄭皇后的半個親兒子,否則趙楷甚至不會對趙構這種地位的王子多看一眼,在森嚴的宮禁之中,兩人甚至也不太可能有什么交集。趙楷此時絕對想不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嬪之子,在一年后會成為皇帝,而他這個隨時能弄死太子的強勢皇子,會在一年后成為野蠻人的奴隸。

因此趙楷一直都踏實接受康王趙構的奉承,康王也真心實意的奉承這個他心里認定的未來皇帝。

“康王。皇兄叫你坐,你就坐。難道你沒聽過長兄如父的道理嗎?”

說話的是跟趙楷坐在一起的一個年輕公子,他也是一個皇子,不過跟康王不同,他不需要處處小心的奉承趙楷,因為他跟趙楷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也是王貴妃所生的莘王趙植。

趙構這才小心的坐在趙楷兄弟兩旁邊,卻只坐半個屁股,以示敬意。

趙植繼續道:“康王。你給想個辦法,把那鮫人給拉出來玩玩。我昨日打算跟他親近親近的,可府里的家丁不允。一會兒把那鮫人拉出來,你先上去逗逗!”

雖說昨日是家丁不許,擔心上了他這個皇子,但鮫人兇暴的名聲也讓趙植不得不顧慮,否則他脾氣來了,幾個家丁哪里真敢攔他。今天既然這個康王在場,就讓他先去試試,如果沒事情,他在上去也不遲。

趙構心中不悅,卻不敢表現出來。宋朝皇帝中,少有膽子大的,除了幾個開國皇帝外,其他的皇帝膽量甚至不如常人。逼迫遼國簽訂澶淵之盟的宋真宗,就算是不多上過戰場的皇帝了,可他在被宰相寇準硬逼著也沒有親臨前線,名曰親征,甚至連遼軍面都沒見過,好多次是被寇準拉著袖子,顫顫巍巍硬著頭皮登上城墻,但敵人卻根本不在城外,而是在河對岸的澶州北城呢。因為皇帝死活都不敢過河!

趙構后來當了皇帝表現的也不怎么樣,盡管有各種馬屁文章贊頌他出師金軍大營的時候,用勇武懾服金兀術等等金國猛將,但實際如何,沒人知道。見于史料的,也不過是金軍下江南,才剛進入淮河流域,離長江還早呢,在杭州的趙構就怕的要離開杭州逃到海上去。

顯然趙構并不是一個膽子大的,趙植讓他先去試試傳聞十分兇暴的鮫人,趙構開始有些怕了。早知道這樣,他就不在趙楷面前逞能了。

但又不能在趙植面前認慫,硬著頭皮道:“如此,就先讓會一會這孽畜!”

趙植拍手稱快,不近處看一看鮫人,他心里始終如貓爪一樣不甘心。

趙植的心性一向自在隨意,因為不管怎么看,他都會有一個確定且光明的前途。因此趙植平素除了玩就是玩,他母親王貴妃死的時候,他才十歲,上面有趙楷這個成年的長兄照看,下面只有兩個八歲的妹妹,皇帝又因為愛妃之死,對王貴妃留下的幾個孩子頗為寵溺,因此趙植從小就養成了不輕易放棄的性格,想要什么一般就要立馬得到。

一聽幾個王爺鐵了心,不但要見鮫人,而且要逗一逗,趴在地上的張三臉都嚇白了。

如果這幾位爺誰傷了,他死八次都不夠,趕忙再次磕頭勸阻,頭都磕出血了。

趙楷見狀,嘆了一聲。

“罷了。一頭畜生而已,本王沒了興致!”

這次趙構就坡下驢:“也好。一頭畜生,萬一沖撞了皇兄,得不償失。”

只有趙植十分失望。

趙楷其實本來對這些奇珍異獸也不是很感興趣,只是趙植纏著他,他才來了點興致,見一見這些奇珍,若偶有靈感,做出一兩副詩篇來,倒也是一件好事。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這鮫人是蔡京下了大力氣,準備獻給皇帝的,一定不凡。按照以往的慣例,到時候皇帝肯定會招呼大臣們賦詩的,如果他能提前準備,到時候能出口成章,不但討皇帝歡心,也是在大臣面前露臉的機會。

還有一個原因,趙楷始終都需要蔡京的扶持,因此多向蔡京示好,也是他常做的事情。借著觀賞異獸,來拜會拜會蔡京,是一個好理由。

蔡京雖然下野了,即便蔡攸真像外面表現的那樣,跟他老子蔡京決裂了,趙楷依然更看好蔡京。不僅僅是蔡京起起伏伏,四起四落,誰也不敢保證他不會東山再起,關鍵是蔡京當朝任宰相長達十七年之久,門生故吏遍天下,如今朝中當權的多是蔡京黨羽,趙楷將來要斗倒太子,離不開這些朝臣的支持。

所以弟弟一鼓動,他也就來了。見蔡京是最重要的,看異獸不過是個由頭,看不看并不重要。

因此當蔡京家的家丁再三勸阻,他也不想為這種小事,惹來任何不快。

索性擺擺手:“本王也乏了,走罷!”

說完起身,兩個皇子,一個松了一口氣,一個滿心不情愿,都只能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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