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流民

執明 第五十八章 流民

日子將近九月中旬，秋天要來了，邊地的莊稼，往年這時候都快收割了，今年卻不同，今年地里的依舊是干苗，到處都是餓的凄慘的人。

對付饑餓，最無奈的辦法就是躺在床上，別動。不動，少吃點兒糧食，就能多活一天。

可不動，心里的煎熬卻是一點兒不減，饑餓是神奇的魔術師，它能讓一個傻子出現幻覺，讓一個聰敏人干出傻事。

王嘉胤的隊伍里，一個人傻子以為自己真的很聰明，一個聰明人真的將要干出傻事。

長城北面有座同濟城的消息，傳進的義軍的耳朵里，王嘉胤開始只是驚奇，但是瞬間心中就有如雷擊！

同濟城已經開始吸收流民了，這就意味著，王嘉胤的造反隊伍，只能吸收到更少的人，從最近相應自己旗號的人馬來看，情勢不太妙，許多人沒有門路去同濟城，卻也不加入王嘉胤的隊伍中，去當流賊了。

長城內的流民在銳減！可是長城外的流民卻在增多！這一個現象讓榆林巡撫張夢鯨開始擔憂。

世上沒有純粹的好事，也沒有純粹的壞事。

長城以南流民的減少，就意味著流寇勢力的終結，流寇這種勢力，與其他勢力最大的區別，主要是它的不穩定性，流寇非常“泡沫”，如果人們還在加入，那么流寇的力量一天大過一天，如果人們不加入了，加入的人變少。

這時候，泡泡一碎，流寇往往就自己奔潰掉了。

榆林的巡撫張夢鯨和總兵吳自勉，最近商量了好幾次這個事兒。

同濟城，開始對榆林鎮的人民，產生“虹吸效應了”！雖然倆人并不知道什么叫虹吸效應，但是外面兒風言風語，倆官兒也不聾，現在是越窮的人，越想去同濟城，稍微富一點地...就等著吃完家中余糧，再堅持堅持，也好叫前面的人替自己打探一下情況。

可同濟城隨著人們的涌入，它的名聲越來越大！前段時間，大王王嘉胤的打起來，現在已經有些銷聲匿跡了，最近起地這一伙共濟會，卻是勾著大家的心思。

窮人，吃不上飯，其實總得造反的，歷史上，李自成能成事兒，主要因為他麾下，窮人太多，人太多，不要命的太多。只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啊，他和自己的叛軍手下，叫他們這一伙兒勢力，迅速做大做強，才有了之后分蛋糕、逐鹿中原的能力。

可流民要是想去同濟城，那必須的得過長城，之前過的人少了還好說，現在過的人多了，總是有給邊軍抓住的，對于這些人，總兵吳自勉的口令是：全部當流寇處理。

也就是說，都殺了，要么就抓住做了勞役。一時間里，神木官礦、長城修葺、乃至好些官員自家動工，都有了很多的“奴工”。

大明犯了法的家伙們，就銷了正常人的戶籍了，變成低賤的身份，此生都得給別人賣命，這還沒完，人家吸自己的血還得給人家數錢，這還沒完，若是數錢數的不好聽、亦或者對人家笑得不好看，隨時又被弄死的風險。

自從前段時間，王嘉胤席卷流民被官府阻擊之后，本來他麾下的一批流民，被阻隔在府谷與神木的邊境，杜冰是個傳統的男人，更是個傳統的武將。

他提了自己爹傳給自己的寶刀，穿上爺爺的寶甲，跨上老婆制作的馬鞍，騎上岳丈贈送的戰馬，那日神木堡沖出驃騎六百，生生是截住了三千多流民。

傳統的杜冰，用老一套的方式，處理了最古老的的辦法：對付流民，毫不心慈手軟！

杜冰的腦子里，沒有寬容，只有敲！就是一把錘子，敲！

600騎兵驅逐三千流寇，主要的問題是...不能及時把人殺完，而不是殺不過，還是人手太少，再者，神府也有點兒山大溝深，跑山坡上就不好追了。

流民被杜千戶一路從南追到北，直至長城邊。有破爛的地方，流民就想往出跑。

可八成的人沒跑出去，大概只有五百多人跑了出去，路上又死了一批，最后剩下四百來個，最后滿草原地在找同濟城。

這事兒，同濟城也迅速做出反應，三天時間，老漢率領十幾個老兄弟，帶了幾個新晉的好手，滿草原的找人，二十來個騎士忙得連覺都顧不睡覺。

只因為，林丹汗，也知道這件事兒。

大明的邊地，對于韃靼和后金來說，沒有秘密，不敢說總兵大人昨天拉了稀，韃子們今兒就敢笑他放不出個響亮屁。總歸是，九個邊鎮，基本上，發生點兒大事兒，他們都知道。

韃靼人很喜歡漢奴，尤其是韃靼的貴族，當共濟會知道一批流民想要沖過長城的時候，立馬二十幾匹快馬就竄出城來，這也基本上是同濟城全部的騎士數量。一切都要趕在韃子貴族反應過來之前，趕在韃子騎兵到來之前，把流民拉回同濟城。

這批流民的涌入，叫同濟城在挺長的一段時間里，突然繁榮起來，也叫同濟城在過后的一段時間內，陷入低谷。

只是現在，出門找人的老漢和李自成，二人御馬狂奔，作為觸角的最遠端，二人的馬蹄劃過最遠的距離，期望救回更多的人。

老漢看著一個個老鄉餓得要死的樣子，當流寇并不代表能吃飽飯，流寇隊伍里，有些混的不好的也是餓肚子的，都是做賊，憑什么能搶來東西的壯賊要給這些弱賊分東西？

王嘉胤的大隊人馬已經從府谷往南溜了這批被截住的，本就是流民中的“小辣雞”，自然很慘，共濟會的人很具有辨識度，穿的不咋地，卻壯實，而且，有一把奇怪的燒火棍。

流寇隊伍里也穿共濟會、同濟城的傳說，畢竟就算當流民，吃肉的日子掐著指頭也數的見，一個天天能吃上肉的地方，定然是叫大家羨慕的。

只是有些太神了，大明的榆林老百姓，想象力方面真不咋地，比方說有些人就把自己的外號兒叫做：闖塌天，和射塌天，倆人還是李自成的師兄弟。

所以當流民到了同濟城，問了正在干活兒的李九州這個問題：“相傳同濟城頓頓有肉？可為啥羊還這么大小，這大點兒的羊，夠這么多人吃嗎？”

李九州納悶兒半天，等到火柱大氣地來了一句：“原來，我們共濟會就是有個屁股跟山一樣大的羊，但是這羊殺一刀，就變兩個，殺兩刀就變四個...現在啊，就變成了這么一群了！反正吃了多少，也不見少！”

一眾流民皆口吸涼氣，表示羨慕，以及沒有早點加入共濟會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