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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新命記 第一一四一章 亂命
至于沈迅所說的,楊振已經從方光琛的書信里大體上了解到了,只是他還不知道京師方面的應對罷了。
楊振一念及此,當即便問道:
“開封城形勢危急,朱仙鎮——會戰失利后朝廷有何舉措?”
“丁啟睿被革去湖廣河南江北督師等本兼各職,已經鎖拿進京,下獄問罪了。”
“其他呢?”
“方一藻、左良玉、方國安、許定國、劉澤清等人,罰俸一年,戴罪留任,仍領各部剩余兵馬。”
果然如此。
但是楊振除了嘆口氣,也無話可說。
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換他坐在崇禎皇帝的位置上,他也沒有更好辦法。
總不能把擁兵觀望的許定國、劉澤清,以及搶先逃跑的左良玉、跟著逃跑的方國安他們都殺了吧。
哪怕是罷免這些人,估計現在的崇禎皇帝都做不到了。
真要全都罷免了,這些人轉身就會變成地方割據勢力,甚至于有可能轉身變成流賊大軍的一部分。
對此,楊振也只能嘆口氣而已。
“開封城怎么辦?”
“據說圣上已經連番下旨,命三邊總督孫傳庭東出潼關,匯合許定國、劉澤清及方一藻等部人馬,再往開封解圍!”
“命孫軍門出潼關?!這是——誰的主意?!”
楊振原本想說“這是亂命”的,但是知道旨意已下,此時恐怕已經到了陜西軍中,自己反對也沒用,于是話到嘴邊,臨時改了言語。
“唉,都督心情,沈某也能體會,畢竟秦軍元氣未復,而陜西三邊也不太平。至于這是誰的主意,沈某也不得而知,然則已不重要了。而今環顧中州,除了孫軍門,又有誰能解救開封之圍呢?眼下朝廷于中州所能仰仗者,也唯有孫軍門一人而已!”
楊振聞言,心中嘆息,他也知道沈迅說的沒錯。
可是他更加清楚朝廷這么做的結果。
在他看來,朝廷舍不得開封,也算情有可原,畢竟城內有將近百萬軍民婦孺,被圍日久,人將相食,久之,就算城不破,也必會釀下人倫慘劇,所以誰也不敢說不救。
可是,讓孫傳庭出馬前往解圍,卻又無異于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甚至無異于飲鴆止渴。
楊振在短暫的失神過后,心緒漸漸平復了下來。
如果單純站在崇禎皇帝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要破解開封之圍,似乎也只能這么做了。
除非暫時放下遼東決戰,大舉調集匯聚遼東的兵馬入關。
然而這一步又是一個死局。
因為真要這么做,崇禎皇帝又要背上朝令夕改,視國家大政如兒戲的罵名了。
畢竟四月里才剛下旨,興師動眾,欽使四出,將本就剩余不多的十幾萬九邊精銳悉數派遣到了關外,決心與清虜發動決戰。
現在進展順利,在捷報頻傳之際,又慌里慌張的把遼東的軍隊往關里調動,不僅遼東這邊將前功盡棄,時間上也未必來得及。
當然,楊振也不希望出現這樣的結局。
也因此,雖然他覺得崇禎皇帝下旨讓孫傳庭率軍出潼關是亂命,可他也無法張嘴建言,請朝廷抽調遼東兵馬入關。
關內如今的局面,是整個朝廷上下多年來一系列錯誤決策釀下的惡果,不是哪個人說句話或者做個事情,就能一舉扭轉的。
就算楊振放下這些年在遼東半島的戰果,率軍渡海南下,前往中州戰場,也未必就一定能改變局面。
也許他能取得一場兩場大捷,這個是沒有疑問的。
可是,光是取得一場兩場軍事上的大捷又能如何?
原時空孫傳庭率軍出潼關后,也曾取得過追擊流寇的大捷,然而沒有安全的后方并且疲于奔命的他,最終不還是兵敗身死,無力回天?
所以,楊振想來想去,還是決心先滅了清虜再說。
好在此前他已經命令旅順方向,為方一藻、方光琛父子提供可以提供的一切幫助,并且去信方光琛,允許他們將以朝人為主的忠義歸明軍,改組為關內鄉勇民團和剩余朝人并重的忠義軍第一、第二團營并就地擴充兵員了。
雖然對外打出的旗號仍是登萊援剿先遣軍,但是一旦按金海、登萊二鎮的團營制度改編之后,此前以冷兵器為主的忠義歸明軍,也將進行弓手、長矛、騎兵營與火槍火炮擲彈兵的混編,新的忠義軍戰力將得到大幅度提升。
這是楊振能夠對中州戰局直接施加影響的唯一變量。
當然了,既然朝廷以沈迅為使者來蓋州見了自己,自己也不會放過以沈迅為渠道影響兵部乃至朝堂的機會。
“圣上既然下旨,做臣子的自當遵從。想來孫軍門有再多困難,也會奉旨而行。不過,對于扭轉關內形勢,我這里也有一些建言,還要勞駕沈郎中帶給陳本兵。”
“都督請講,沈某一定帶到!”
因為楊振先前的不少預判,現在都已經變為了現實,所以對于楊振的眼光,這位兵部分司郎中相當重視。
“首先一個,我聽說關內許多地方,豪強士紳結寨自保,有不少民間鄉勇團練,這些人若不能盡快為朝廷所用,久之或將淪為土寇或者流賊,為了壯大朝廷圍剿流寇的力量,本都督建言朝廷放開民間團練之禁令,命朝官中能辦團練者,以及地方士子愿辦團練者,自籌糧餉,招募鄉勇,大辦團練,以之為朝廷圍剿流寇之助力。”
“這個——”
聽了楊振的第一個建言,沈迅的神情明顯發生了變化。
類似這樣的建言,楊振不是第一個提出來的,而且之前也曾下旨允許各地州府自辦團練,但沒過多久就又撤銷了這樣的旨意,又恢復了民間自辦團練之禁。
雖然這樣的禁令,眼下已是形同虛設,民間依然有許多自發的鄉勇團練隊伍,朝廷無力查處。
可是這樣的禁令,卻讓地方官員們在招兵買馬和任用團練方面,不敢輕舉妄動,既希望自己轄區內的地方團練隊伍能來幫襯自己,可同時又怕惹禍上身,不敢收為己用。
這就導致一個結果,許多自發的地方團練隊伍夾在朝廷官軍和土寇流賊之間,既不在官軍序列,也不是土寇流賊,誰來都打他們,所以多數都是旋起旋滅。
對于這個情況,他是兵部分司郎中,且以往又在京師兵部任職,當然是清楚的。
可是崇禎皇帝的地方豪強士紳團練人馬的忌諱,他也同樣清楚。
想當年,清虜入寇京畿,唐王朱聿鍵聞訊自備糧餉,募集勇士千余人,北上勤王,最后是什么結果?
崇禎皇帝聽說后,直接下旨將其下部議處,廢為庶人,派錦衣衛將其押送鳳陽圈禁了起來。
——若非崇禎皇帝自縊而死,京師淪陷,隨后清虜入關南下,朱聿鍵這個還算有點膽氣和擔當的唐王恐怕會被圈禁至死。
自那之后,不管朝廷多么困難,哪怕京師被圍,朝堂之上也沒人敢提允許民間自辦團練人馬或者讓地方士紳起兵勤王的事情了。
“難道都督不曾聽聞崇禎九年冬的那件廢黜唐王的舊事嗎?其實清虜入口京畿,前唐王朱聿鍵因為自行募兵北上勤王而被廢為庶人,連同妻妾子女全部圈禁鳳陽高墻至今。”
“自然耳聞過。”
“那都督又何必提出這樣的建言?”
“前唐王是宗室,宗室自有規矩。民間舉辦團練,與其招募勇士北上勤王,還是有所不同。”
“都督也許是對的,但是天家親藩尚且如此,民間士紳豪強又怎能獲得授權,就算獲得授權,既然有此先例,他們又豈敢造次?”
“呵呵,眼下是崇禎十五年,時移勢變,沈大人姑且為之!”
“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都督公忠體國之心,沈某拜服,此間事了之后,必一力為都督爭取。”
顯然,對于楊振的第一個建言,這位兵部分司郎中其實很不樂觀。
但是面對楊振執拗的建言,他也不可能繼續予以否定,只能呈遞上去并要為之辯護。
“那就多謝沈大人了!”
對于沈郎中表現出來的姿態,楊振先是表示了謝意,隨后就提出了自己的其他建言。
“至于第二個,本都督不想干涉朝政,但是為朝廷計,有些話卻不得不說,沈大人也是知兵之人,肯定知道,自古兵家有言,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希望沈大人將我的話帶給陳本兵,不要急著催促孫軍門的秦軍與闖逆決戰。須知懸在敵人頭上的刀,才最有威懾力,一旦砍下去,結果難以預料,且一旦孫軍門失利,則中州局勢恐將無法挽回。”
“都督所言甚是,沈某必定將話帶到!”
“還有第三個——”
“都督請講!”
如果說對于楊振建言的第一條,沈迅的心中還有一絲絲疑慮,擔心楊振那么說是為了方便他自己大肆收編中州地方民團隊伍的話,那么聽了第二條,他已經沒啥疑慮了。
就在他這次渡海前來楊振軍中之前,他已經收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說登萊援剿先遣軍在歸德府,更遠到兗州府一帶,大肆收編地方鄉勇民團。
甚至一些散兵游勇、土寇山寨,都搖身一變,成了登萊援剿先遣軍的一員。
當然,這不能怪方氏父子不守規矩,誰叫人家能夠拿得出糧食呢?
其他各部人馬倒也想大批收編那些地方民團,可是你有多余的糧餉嗎?
就算有,可你愿意冒著風險自掏腰包救濟那些鄉勇民團嗎?
這就是差別。
楊振一系人馬不僅有錢糧,而且有膽量。
所以,當他一開始聽到楊振提起放開民間團練的時候,他一度懷疑楊振夾帶私心。
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他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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