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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三國 第3633章虛營虛實計中計,殘關殘兵赤膽寒
姜冏的手下抓到了幾名曹軍逃兵。
或者說,不是抓,而是這些曹軍逃兵主動投奔而來。
姜冏詳細的詢問了這些曹軍兵卒一些問題,但是很遺憾的是這些曹軍兵卒所能提供的情報并不多。倒不是這些曹軍兵卒有所隱瞞,而是一方面這些曹軍兵卒所能接觸到的信息層面不高,另外一方面是即便是他們接觸了,受限于文化程度,也未必能夠準確描述。
這就像是要讓小學生寫論文一樣,縱然有個別天才可以寫得好,但是絕大多數的普通人必定就是前言不搭后語,一點邏輯都沒有。
這些投奔而來的曹軍兵卒也就是如此。
他們講述的一些事情,還需要經過姜冏的二次處理,才能變成可以理解的情報。
曹軍兵卒退下去了,但是姜冏的表情并沒有因此就輕松快樂起來,反而是眉頭皺起,似乎思考到了什么問題。
校尉……你這是懷疑曹軍有詐?在姜冏身邊的心腹親信問道。
在大多數時候這些親信心腹,都是充當一個臨時幕僚的,甚至有時候是多重身份。
也有一些上位者不喜歡身邊人多嘴多舌,但是同樣的也有一些人喜歡集思廣益。姜冏出身于隴西,所以他也同樣有一些胡人的習慣,并不是太講究上下等級森嚴,時時刻刻都要展現什么威嚴,平常親信想到一些什么,也都允許直接就說。
不確定。姜冏看著地圖,我在想要不要冒這個險。
冒險?親信說道,這曹軍當下,不是士氣淪喪,私下潛逃了么?
姜冏沒抬頭,依舊看著地圖,你剛才沒聽他們說,他們只是一個小隊,其他人還在營地內么?另外么……我在想,曹軍為什么這幾天都沒動靜,然后忽然就有人逃出來了……
和那些全知全能的鍵盤俠不同,大多數人所獲得消息都不是完全體。
校尉的意思是,有可能是他們想要引誘我們去進攻?姜冏親信問道。
步卒么,陣而后戰,本身就是有優勢的。姜冏說道,原本是我們想要打就打,想要走就走,他們進不得進,退也不好退,但是如果說……講武堂說過,「軍爭為利,軍爭為危」,這曹軍營地么……先想想,若是打下來了,來來,你說說,有什么好處?
若是能打下來……親信說道,可以消滅曹軍一部分兵力,然后他們就會后撤。如果打得狠一點,就可以擊潰他們。
能不能全部消滅?姜冏問道。
親信遲疑了一下,我們的人比較少,如果曹軍一分散……有點難。
姜冏搖了搖頭,就算是我們人手多一倍……再這樣的地形上……
停頓了片刻,姜冏又說道,那么反過來,若是不打,我們會失去什么?一次機會?我們很需要這樣的一次機會么?
這個……親信也不知道要怎么說。
姜冏想起了之前在作為先鋒,在黑石關遭受了挫敗的事情。
朱靈表示要抓住機會……
結果反而被曹軍抓住了機會。
太行山南麓以下,溝壑眾多。
若是曹軍沿著官道一直跑,那么騎兵還有些施展的手段,但是如果說曹軍往山里面跑,在溝壑當中一藏,對于姜冏來說,就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校尉,那么我們……我們什么都不做?親信忍不住問道。
姜冏笑了笑,不是不做,而是不能急。為什么要我們著急呢?難道不應該是發生了這樣事情的曹軍更著急么?「舉軍而爭利,則不及;委軍而爭利,則輜重捐。」只要我們穩得住,曹軍便是能奈我何?
親信問道,那我們現在……
傳斥候隊率來!
姜冏下令道。
校尉,有什么吩咐?
沒過多久,斥候隊率就來了。
姜冏點頭說道,即刻多派人手,前往曹營之處再行查探!不過行動小心些,休要暴露行蹤!
唯!斥候隊率領命而去。
姜冏看著斥候隊率離開,然后目光重新落在了地圖上。
程昱想要扭轉局面。
在大河北側,太行山南,有一個小村莊。
和大多數山溝里面的村莊一樣,這樣的村莊承載不了太多的人口。原本住著大概是二十幾戶的人家,在山溝和巖石之間開鑿出了一點田畝。種點莊稼,養些牲畜,偶爾進山打點野物,到大河里捕魚,這種日子當然沒辦法和后世燈紅酒綠的生活相比,但是也勝在安逸。
不過現在這個村莊里面,和其他承受兵災的村莊一樣,已經沒有了拿著鋤頭的百姓,只剩下了拿著刀槍的兵卒。
他們是剛剛趕到這里埋伏的曹軍,是程昱從曹軍營地里面撤出來的主力。
程昱身在軍中,深知軍中一旦出現逃兵而無法控制的時候,會有多么大的危險,會產生多么嚴重的危害,所以他想要處理那些軍校,但是很遺憾……
他處理不了。
在封建王朝的政治結構中,一些有能力有手段的官員的行動范圍,并不像是后世電影電視一樣那么寬闊,那么隨心所欲,而是要受到多重制度性、文化性和權力關系的影響。
程昱對待百姓,普通的底層,手段毒辣,殘忍,不留情面,可是一旦涉及到中上層,他就有些疲軟乏力了,這是因為他必須要依靠這些軍校士官來打贏眼前的姜冏部隊,所以他沒有第二種選擇的余地。
這就在某種程度上,類似于皇權和官僚集團的共生關系。封建王朝的統治合法性建立在皇權至高無上的基礎上,但實際治理必須依賴龐大的官僚集團。高層官員往往與皇權、貴族、地方豪強形成利益共同體。
即便是在偶然事件當中,某個官吏想要挑戰這個結構,即便是得到了皇帝的支持,但是也難以徹底打破既得利益格局。
因為華夏的封建官僚體系,是一個自上而下的等級結構,高層官員掌握著人事任免、資源分配和司法裁決的權力。封建王少的底層的百姓民眾,沒有任何的權柄,即便是有,也是虛假的,可以隨時被代表,被強加,被按到在地上隨意摩擦。
即便是官吏在朝堂上天天喊著要以民為貴。
另外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原因,是儒家的工具化。盡管儒家提倡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但在實踐中,道德規范常被權力集團工具化。高層官員可通過標榜忠孝等倫理符號,掩蓋實際腐敗行為。
程昱也是如此,他只是工具。
殺普通的百姓,尋常的兵卒,程昱絕不會手軟,但是要處理有牽連的軍校,有背景的副將么……
就不是那么的簡單了。
就像是曹操沒真正掌權之前,立個五色棒,也就是打點小魚小蝦了事一樣。
在這樣的情況下,程昱又必須要想辦法獲得勝利,就必須劍走偏鋒了。之前程昱認為自己有優勢,所以他試圖以堂正手段對應,可是現在逃兵事件一爆發,程昱就察覺到了他實際上統領的部隊,人數多,人眼也多,想法也多,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所以他在這一次時間之后,就干脆將主力戰兵給撤出了營地。
一來可以將這些兵卒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不再受制于副將,另外一方面也可以隔離事件發生的源頭,避免主力戰兵受到那些郡縣新兵的影響。
此外,另外一個隱形的好處,就是可以利用這些在外的主力戰兵,形成一個監視圈,使得在營寨內的郡縣新兵不敢再往外跑。
沒錯,程昱就是將那些郡縣新兵作為誘餌……
程昱和大多數的曹操麾下的謀臣軍將一樣,都渴望立功,尤其是在當下曹操面臨著不利的局勢下,如果能夠展現一二,在局部上反敗為勝,甚至開辟出新的戰場,為曹操主力部隊提供全新的戰線,那么不僅僅可以實現自己的抱負,還可以極大的擴大自身的權柄!
曹氏夏侯氏將領的死亡和被俘,給與了程昱這樣的人全新的機會。
面對的確實是危險,但是在危險之中,同樣也蘊含著希望!
擊敗姜冏,就可以打通西進的通道,到時候不管是南下渡過大河協助曹操主力作戰,還是繼續向太行山,甚至河東滲透,尋求展開第二第三戰場,都是極好的。
驃騎軍出關中,看似神兵天降,氣勢洶洶,但是實際上出了潼關之后,也就意味著戰線的拉長,可以被攻擊的點就多了。
積累小勝為大勝……
山東不怕消耗。
一旦可以成功伏擊姜冏,將其重創,或是能夠全殲其軍,驃騎軍的士氣就會收到重挫,而程昱也可以從姜冏軍中獲得曹軍所極度缺乏的戰馬!
到時候……
咸魚也是要有希望的。
就算是身為牛馬,不也是吊著一根胡蘿卜么?
而且關鍵是,驃騎之前的戰事,都被山東之地拿來反復的研究過,認為驃騎軍速來就喜歡以快打慢,以少打多,對于奇襲,夜襲,各種襲,有相當大的偏好,因此如果說姜冏知道了曹軍營寨出現了問題,就有很大可能會來偷襲!
到時候,誰是誰的獵物,就不好說了。
程昱坐在一棵樹下,目光看向了遠方,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嘴角微微上揚。
在大河之北,姜冏和程昱斗智斗勇的時候,在河洛之地的黑石關,也迎來也最為殘酷的時刻。
斐潛從長安帶來了不少的人馬,不僅是給與了前線補充,最重要的是帶來了不少工匠和器械,再加上前線的指揮將領也換成了是張遼,黑石關頓時就陷入了最為艱難的時刻。
火炮對于當下來說,固然犀利,可是由于炮彈和火藥的數量問題,斐潛張遼等人商議之后,還是決定先用相對傳統一些的攻城器械展開戰斗。
雖然曹軍在黑石關準備了很長時間,但是不管怎么說黑石關依舊是一個小型關隘,并不能和汜水關等重要雄關相提并論,因此當張遼將投石車沿著山線展開之后,黑石關上就只能是陷入了一個被動挨打的局面。
時不時落下的石彈,密集程度或許有所欠缺,但是威力卻不容小覷。
不管是被砸中了什么,都基本上都是毀滅打擊。
城墻和關內的房屋,也都被石彈砸毀。
不少曹軍兵卒也被石彈擊中,死于非命。
就算是曹軍兵卒躲在城內,或是比較堅固的掩體之下,也未必能完全躲避攻擊,因為張遼還會時不時的投擲一些火油彈……
火油彈的效果就更加恐怖,往往是一片區域直接焚毀,將活人和死人都化為黑炭。
曹彰阻止了兩次反擊,但是即便是曹軍沖出了關城,沖過了箭雨弩車等遠程覆蓋的武器射擊范圍,還要面對以逸待勞的驃騎兵馬。
這些曹軍敢死隊雖然每一次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沖殺上來的,但是他們依舊無法破陣,就像是大河里面的水,試圖拍打著岸邊的巨石,雖然激起了一朵朵浪花,卻無法捍動巨石分毫。
受限于山線的位置,所以張遼無法一口氣展開幾十臺的投石車,但是就這么十余臺的投石車零敲碎打,也使得黑石關內的曹軍兵卒苦不堪言,承受了極大的壓力。
即便是曹彰后來搞出了一些盾車在城墻和重點部位進行防護,但是依舊沒能解決白白被打的局面,連續幾天下來,死傷上百人,這對于守軍數量不足兩千的部隊來說,無疑是一個比較大的數值了。
雖然說張遼還沒有發動最后的攻擊,但是整體上來說,黑石關的陷落只是時間上的問題。面對張遼的這種堂堂正正以勢欺人的戰術,曹彰冥思苦想,也找不到什么好辦法來對付。
時間,一切的關鍵都在時間。
雖然說曹彰在黑石關擋住了姜冏和朱靈的一波進攻,但是這遠遠的不夠。
曹操在鞏縣的布置,是必須要一定的時間的,否則就容易被查看出破綻來……
現如今其他方向的進展不利,河東程昱不得寸進,而在伊闕關和太谷關的曹軍部隊也同樣只是在原地晃悠,沒能給斐潛造成多少大的困擾和阻礙。
這就使得斐潛和張遼,可以將全部的精力放在黑石關上!
如果說黑石關沒辦法堅持,那么驃騎軍一旦涌入鞏縣,那些沒來及掩飾的東西,多多少少就會暴露出一些痕跡,而以驃騎大將軍,以及其手下的聰明才智,曹彰不敢賭說他們會對于一些異常的痕跡會視而不見。
陰謀之所以是陰謀,就是不能曝光,一旦曝光,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烏有。
曹彰明白這一點,曹操也是意識到了,所以他再次派遣了增援部隊抵達黑石關。
可是不能解決黑石關山線外的那些驃騎軍的投石車,就算是來多少增援,也是一樣被折磨消耗掉……
曹彰無奈,只能再次準備敢死隊。
殘陽如血,譙縣子弟列隊在關城殘破校場內。
校場原本的高臺已經在火油彈的襲擊當中燒毀了,只剩下些許的殘磚破瓦,以及重新插在其上的曹軍旗幟。
曹彰親自給這些敢死隊兵卒,發放青兗麻布。
這種麻布,是用來裹尸的。
按照大漢禮儀,當家里人死了之后,若是沒有提前準備壽衣,那么就是用這種麻布來包裹尸體下葬。
每一個領到了麻布的曹軍兵卒,便是將麻布或是綁在頭上,或是裹在腰間。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汝等……
曹彰的聲音,有些哽咽,汝等曾隨我主征徐州、戰官渡……今日出戰,皆賜還名冊,改添爵籍……
這些大多數都是精銳了。
敢死隊,最開始的時候是用死囚,用罪犯,用那些在軍營里面反了軍法的刺頭。
可是敢死隊也是一種耗材,和黑石關外的驃騎軍的炮彈一樣,用一點就少一點,現在曹彰再次組織敢死隊,也就只能從精銳當中來選了。
曹彰一個個的看過去,他忽然記起了當年他還是總角之時,在軍中跟著父親一起的時候,閑暇無戰的時候,便是跟著這些譙縣子弟,一起到野外攀爬采摘野果,下河流去捕魚。
現在這些譙縣子弟,身上背著火油的罐子,麻繩深深勒進鐵甲縫隙,恍若被捆在祭臺上的三牲……
若得功還!人人直升三級!曹彰啞聲而道,連日作戰下來嘶吼的嗓子,鐵銹味涌動著。
少將軍!升賞之事,有命再說……敢死隊當中,年長一些的隊長往前走了一步,某等非畏死,只求少將軍莫學袁氏!
袁氏?曹彰愣了一下。
當年也有不少袁家南陽子弟,戰于沙場……那年長的隊長聲音低落,而袁本初得意時,南陽子弟不如冀之士,而待袁氏……又有幾人曾記南陽勇?
大膽!在曹彰身后的護衛聽出了那敢死隊長的意思,便是大聲呵斥道,爾等皆為……
曹彰舉起手臂,制止護衛的呵斥,然后說道:自今日起,爾等皆記為屯長職,記在軍案!家中老小吃嚼所用,亦按屯長職發放!待功成而歸,還有封賞!
敢死隊長左右看看,便是帶頭拜在了曹彰面前,多謝少將軍!
多謝少將軍!
三更時分,曹彰看著那敢死隊長帶著人攀爬上了黑石關一側的懸崖石壁,不由得苦笑。
這些都是譙縣子弟啊!
想當年,他還嘲笑驃騎兵少將寡,只能偷襲取巧而勝。
現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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