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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2章血色炊煙覆天真

作者:馬月猴年  分類: 歷史 | 秦漢三國 | 馬月猴年 | 詭三國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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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三國 第3612章血色炊煙覆天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真假只有在孩童時期,才具備特別的意義,而一旦長大,真假就不再是迫切的需求了。

魏延并沒有特別設置什么流民的營地,但是看著驃騎軍一路上的扎營方法,也有不少百姓開始學了起來。

不過學歸學,流民營地依舊是雜亂就是了。

因為總是有些人,會選擇自己什么都不做,等著別人做好。

這些跟著驃騎軍走的冀州百姓,或者說是流民,其根本的原因,不是他們覺得驃騎軍有多么好,而是他們已經在當地活不下去了!

最開始的時候,五六百流民,結果后面越來越多,現在已經接近了四千,而且似乎數量還在增加!

其實在冀州北部的百姓,其中已經有不少人早早的就跑了,剩下來的都是一些沒得跑的……

而在這些沒得跑的百姓之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是沒頭腦的。

知識的缺乏,習慣的束縛,使得這些百姓到現在就承受了最大的痛苦。

有一些流民帶著家當,但是也有更多的流民什么都沒帶。

這些流民本性也算不上壞,談不上蠢,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沒有準備好應對暴力能力。

他們已經在大漢秩序之下生存了一兩百年,即便偶爾的暴力事件,也都是發生在他們周邊,成為他們嘴上的故事。

所以他們心中是沒有暴力這個選項的,天真的以為依托著大漢律法,社會良俗,他們就可以永遠的享受著平靜和秩序。

直至浪潮涌動而起之后,他們依舊不肯相信版本已經變化,天下已經動蕩。

或許是因為信息的蔽塞,也許是因為思想的頑固,最終也就導致他們要承擔如今的痛苦。

魏延分出了一部分的兵卒在維持秩序,并且偶爾會發放一些糧草。

如此一來,攤子雖然鋪得大,但還是勉力維系住了局面,讓這幾千的流民勉強容身下來。

只不過這樣的情況,維持不了多久。

在進入冀州之后,魏延搞錢糧,就沒有像是在方城一帶的大張旗鼓,只是籌到了五六千石糧食就算作罷。但是隨著流民數量的增加,這五六千石糧草,加上原來那點底子,一個月都未必挨得過去。

作戰在外,糧草就像是一根紅線,基本上所有的軍校將領心中都要繃著的。甘風見到如此情形,也不免心中不安,找到魏延建議,反正已經動手了,干脆就繼續找幾個肥羊,能收羅來的糧草都收羅來,要不然的話,這樣遲早出問題。

魏延卻表示,他有想法,但是又不愿意明說。

眼看糧食越來越少,軍中軍校士官心底也越來越虛。

一旦沒有了糧草,那可不是小問題,到時候別說去打鄴城了,說不得到了半路就無以為續!

不過畢竟前期魏延的各類神操作還是有些底子的,因此軍校士官心中雖然難免嘀咕,但是依舊相信魏延能有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在冀州北部三月的夜晚,依舊是有些寒冷。

夏侯儒搓了搓手,哈了一口熱氣,盡量使得手指能夠活動開來。

夜幕之下,有一些東西就可以被遮掩了。

夏侯儒帶著一些曹軍,準備殺戮。

刀槍不是對著驃騎軍,而是在冀州的百姓。

理由很充分,堅壁清野。

絕對不能留給敵軍任何的機會。

如果遇到驃騎的大隊騎兵,那么他們就基本上只能是送菜的份,但是面對冀州的百姓么,他們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夏侯儒對于這一次的任務,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可是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上一次押運糧草失敗導致的窟窿,必須要想辦法來解決。

月光落在他腰間的夏侯銅牌上,將夏侯字樣刻畫得更加的幽暗。

身后五百曹軍的雜亂兵器碰撞聲,使得夏侯儒心煩意亂。

鄴城軍令帛書貼著胸口發燙,甚至讓他的呼吸,都感覺如同鈍刀在刮著胸口,疼在皮肉里面。

崔家村。

將軍,真的要……

副手聲音有些發抖。

身后的刀槍寒光,割碎了眼前的安寧。

夏侯儒摸著腰間的銅牌,寒意沁入指骨。

他想起了被曹丕召見的時候,見到在堂下擺放的首級。

曹丕告訴他,那是彈劾軍糧摻沙的倉曹掾。

雖然曹丕沒有明說,但是夏侯儒明白,這是他最后的一次機會,如果他不肯干,那么他的腦袋就會被砍下來,和那倉曹掾并排放在一起。

百姓無辜么?

無辜。

可是對于統治者來說,他們不關心過程之中誰無辜,只需要結果。

動手。

夏侯儒聽見自己喉嚨里面蹦出了聲音,沙啞難聽。

他們……姓崔……

姓氏就是理由。

就像是后世之中,性別也同樣可以成為一種理由一樣。

沒有道理,卻很實用。

當兵卒撞開了村寨大門,原本的平和被徹底打破。

崔家村到底和清河崔氏有沒有什么關系,在這一刻并不重要了。

你們要干什么?!

村莊內的老者奔出,白發在火光之下晃動著虛弱的色澤。

夏侯儒揮動手臂,崔氏大逆!奉令,誅九族!殺!

有個跛腳的老婦哭嚎著,我不姓崔!我不姓崔啊……

環首刀落下的時候,并不會因為某人的哭嚎而停止。

血液噴濺而出。

流淌,彌漫。

夏侯儒忽然想起叔父夏侯惇的教誨:為將者當如鐮刀,不必過問麥子愿否低頭。

可叔父夏侯惇沒教他分辨麥田里流出的血,是敵軍還是同胞的。

或許,毫無分別。

火把飄動在血色之上,跳躍著,沾染著,蔓延著。

糧草裝車!

夏侯儒強迫自己的目光,從粟麥上面的半截孩童手臂上挪開。

他要堅信,他要堅持。

這些都是下頭的崔氏,都是叛賊,早就該殺了。

即便是崔家村里面的百姓沒有做出什么謀逆之舉,難道他們就沒想過么?

誰能證明他們沒想過?

當親兵拖出地窖里最后三個孩童時,副將的刀遲疑了。

夏侯儒突然搶過戰刀,斬下。

返程時,夏侯儒回望那被焚燒的村莊。

他想起那個被自己斬殺的孩童,中刀的瞬間竟然是在笑……

也許是他看錯了。

或許是因為那孩子已經意識到了,生不如死。

鄴城銅雀臺的晨露,似乎混雜著一種血腥味。

曹丕翻看著捷報。

香爐的青煙升騰,遮蔽了蹲坐其上的靈獸的眼。

曹丕將夏侯儒的捷報扔在了桌案上。

曹丕知道這個捷報是假的,陳群同樣也知道,甚至在鄴城之中大多數的高層人物都清楚這個捷報是怎么來的。

但依舊是捷報,而不是什么其他的奏報。

因為現在的鄴城,需要捷報,而不是奏報。

所以,捷報就出現了。

而官廨之中,原本應該審核的人,就像是后世的攝像頭,忽然就生病了,略過了其中民的部分,而是變成了賊。

青煙繚繞間,曹丕身邊的侍從低聲說道,世子,這要是被城內百姓知道了……

曹丕冷笑著,伸手拍在了捷報之上,知道又是如何?賤民如彘犬,唯知食之也。

鄴城西市的石板上,新染的紫褐色斑點,總是去除不了。

一開始的時候,糧店掌柜還會用麻布蓋一下糧袋上的血跡,但是時間一長,也就懶得蓋了。

進出糧店的人,都能看到,但是他們都看不到。

排在隊首的老漢正數著陶罐里的銅錢,目光死死的盯著糧店里面的水牌。

新開封出來的雜糧袋子里面分明混雜著半根手指,可是當糧店掌柜吆喝著丞相恩惠,世子補貼的時候,老漢渾濁的眼珠只盯著升斗的刻度。

只要便宜就行。

多出來的一撮粟米,也能多給孫子熬一頓粥糊。

巷子深處,寡婦盯著木盆里面的肉塊,呆呆出神。

巷子口的更夫說漏了嘴,說他看見了崔家村的死人被砍成了肉塊,送進了市坊。

很快,更夫被抓走了。

衙役說更夫造謠生事。

那更夫便是再也沒回來。

蒼蠅聞到了血腥味,嗡嗡而來。

集市里面什么都貴,就只有這種肉便宜。

買的人都沉默著,匆匆拿走,匆匆回家,似乎是害怕晚走了片刻,就會被什么東西跟上。

鍋里的水開了,咕咕的冒著氣泡。

盆里的肉沖洗了好幾次,可是依舊腥味很重。

寡婦回頭,看了看餓昏在房內的孩子,忽然發狠將肉塊拿起,放進了鍋中。

蒸騰的熱氣里,肉塊的血沫浮起,漸漸變色。

而在后巷之中,更多的糧草正在交易。

穿短衣的漢子,敞開衣袍隱約露出黑紫色的刀柄。

從板車卸下麻袋時,縫隙還粘著些碎骨。

前來購買糧草的商販嘀咕著,你們就不能整點好貨么?又是城南的貨。

短衣漢子冷笑道:好貨,當然有!但是貴!你要么?

商販哼了一聲,沒接話。

搬運的時候,一個麻袋的封口沒好,啪嘰掉了一塊出來,便是又手忙腳亂的重新塞回去。

糧價又漲三成,排隊的人群卻比往常更安靜。

夕陽西沉時,不知誰家先飄出炊煙,然后其他的市坊內也開始彌漫著血腥味的麥香。

那是種連最有經驗的饔人,都做不出來的新食譜。

用三升清水兌一把良心,文火熬煮至麻木。

就可以化腐朽為香甜。

曹丕站在高臺之上,看著城內的炊煙。

這就是賤民!曹丕冷笑著,父親大人說過了,這就是賤民!只要有口吃的,便是可以忘記一切的賤民!

可是在嘲諷冷笑之后,曹丕的笑容又漸漸地收了起來。

對付這些麻木的百姓很簡單,但是漸漸逼近的驃騎軍,卻不是那么的簡單。

不是所有人都坐以待斃,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投降驃騎。

人性總是復雜并且多變的,而在魏延和甘風南下的時候,冀州之地表現得就更加的明顯。

冀州北部的城池,塢堡,每一個都緊緊的拉著吊橋,關閉城門,就像是穿著超短裙小吊帶還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捂著褲襠的奶油小生,及其別扭,但是又是現實。

沒有大隊的驃騎騎兵,但是有小分隊的斥候游騎。

耀武揚威的就在城池之外,塢堡遠處,或是三五騎,或是十余人,就那么若隱若現,監視著這些城池塢堡的動靜。

三色旗幟彌漫開來,驃騎輕騎兵就像是張開的網,雖然網眼稀疏,但是誰也不敢輕易的試探這張網究竟結實不結實。

一些人歡天喜地的迎接驃騎,表示他們從北域都護趙云南下的時候就開始期盼著驃騎軍的到來,然后送出牛酒糧草,換取懸掛三色旗幟的權利。

或者叫做交換,交易,也都相差不多。

也有一些人遲疑著,并不肯這么快的交出籌碼,或是和驃騎軍進行接觸。

在這些人當中,他們也清楚驃騎軍遲早是要來的,可是他們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當然,最為關鍵的問題,還是魏延和甘風帶領的兵卒人數,讓他們猶豫。

如果說趙云盡起北域幽州兵馬,大軍壓境,那么這些人自然就是拜倒在地,二話不說表示投降,但是只是魏延和甘風這點人馬……

會不會讓自己顯得太掉價了?

所以他們遲疑著,沉默著。

至于在城池和塢堡之外死傷多少百姓民眾,對于他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即便是他們一兩百年來,都喊著民為貴……

魏延的營地之中。

這些流民,原本應該是給趙子龍準備的……魏延嘆了口氣,結果我們先來了,所以就到我們這里了……

甘風撓撓頭,你什么意思?

魏延看了甘風一眼,琢磨了一下,還是給甘風解釋道,這是堅壁清野之策。

堅壁清野?甘風說道,那應該不是將人都帶走,將房子都燒了什么的么?

魏延搖了搖頭,策略不是一成不變的。你說的那也是堅壁清野,現在我們面對的,同樣也是……

嗯……我不太明白。甘風繼續撓頭。

魏延問道,現在是三月。你說,正常這些流民,如果我們沒來,他們多少都要怎么樣?

怎么樣?甘風有個毛病,只要旁人有腦子的時候,他就不太愿意動腦子了。

應該耕田。魏延嘿了一聲,我們又沒有特意去毀壞他們的田畝,可他們依舊跟著我們走,一方面是我們沒打殺他們,另外一方面是他們知道繼續留在原地沒活頭了……如果他們有播種種地,那么就會有留在原地的想法……這說明什么?

說明什么?甘風連連點頭,又是問道。

說明原本應該留給他們的種子,都被收走了!魏延沉聲說道,沒了種子,沒了春耕,又沒有積蓄糧食,他們能怎么辦?只能是跟著我們走,指望著我們給他們的糧草吊著命,又或是等我們打下了冀州的城池塢堡來,漏給他們一點。這樣他們就可以活下來。

哦哦哦……甘風點頭,這樣啊……這樣說來,我們是不是可以抽調其中的青壯來補充……

從西涼軍到北域軍,甘風的一些習慣認知還沒有完全清除,而且對于甘風這樣的腦袋來說,歸順的百姓民眾才是自己人。

也就是說,幽州的百姓民眾,甘風會認為是屬于驃騎之下的,但是現在他們在冀州,冀州還是屬于敵人的區域,那么這些百姓就是敵人的百姓。

就是這么簡單的劃分。

魏延搖了搖頭。他比甘風要多考慮一些。抽調民夫作為炮灰的想法,魏延不是沒有,但是他本能的覺得其中有詐,有陷阱。

而且從某個角度上來說,魏延感覺如果他真的這么做了,那么豈不是和曹軍,或是和當年的黃巾賊相差不多?

魏延撫摸著刀柄,吞口上的睚眥冷笑著。

堂堂驃騎麾下大將,豈能和那些蠅營狗茍,魑魅魍魎之輩一般的無恥?

可是問題就在這里。

流民要吃,兵卒也要吃。

如果讓兵卒在前面打,那么打多少下來,也不夠流民吃的。

分多了,兵卒的血,就等于是填進了流民的無底洞。

分少了,這些流民就會反過來怨恨魏延,怨恨驃騎軍。

等到矛盾沖突爆發,冀州士族鄉紳的目的,或者說曹氏集團的謀略,也就達成了。

再往前,這些流民會越來越多,魏延說道,到時候我們就算是打,也是束手束腳。所以還不如我們變換一種方式,讓他們來打我們。

讓他們來打?你覺得他們會主動來攻?甘風皺眉說道,他們有這個膽子么?

如果在這些人當中……魏延嘿嘿笑了幾聲,然后說道,而且,若是我們沒糧草了呢?

沒糧草了?甘風瞪圓了眼,然后很快的又笑起來,你騙我的吧?

魏延搖了搖頭,沒騙你。是真沒糧草了。你想想,這么多天來,這些流民吃喝……總不可能是憑空天上就掉糧草下來吧?

甘風大驚,你怎么不早說!沒糧草還怎么打?!

魏延拍拍手,所以不打了啊!

啊?!甘風愣住了。

我們現在回軍……魏延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肩頸手臂,掉頭,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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