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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12、末路窮途重逢,淚闌珊
“什么東西?”眾人紛紛取出寶器,預備將其打落,流木冰見臉色急變,“快住手,是人!”
發光物體摔在甲板上,神光自然收攏,果然露出緊緊相擁住的兩個人來。其中一個是女子,身上穿一件破爛但干凈的血色外衣,下擺被撕得很短,像長裙截取上半部位,又從中間剖開,樣式與“襯”類似,只是少了扣子。這奇異的血襯只能遮住一小截大腿,令人目眩的筆直而緊致的雪白大長腿,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眾人眼前,絲質的褻褲若隱若現,豐滿上圍束著繡雪梅的抹胸。
男子頭發生得極長,到了腰部,不知何緣故散亂開來,面上有須,但不雜亂,顯然有過休整。眾人仔細看那面目,越來越覺得眼熟,沈流云忽然驚呼一聲:“小梵!”
眾人大吃一驚,羽駿連忙取出光貝,再細一辯認,不是燕離,又是哪個?
“那,那她就是李……”
李紅妝悠悠蘇醒,腦子昏昏沉沉,記憶中在落水之前,她從血脈中抽取力量,形成元神,來對抗惡水的侵蝕,消耗太過嚴重,就昏迷過去。此后隱約覺出一道神光將她跟燕離護住,再醒過來,居然又到了陸地。
不對,不是陸地,這味道……
她爬起來睜開眼睛,就看到如臨大敵的眾人,好幾個都是熟悉面孔,她很快明白過來,這些人是來救燕離的,當即嬌笑一聲,伸手鉗住燕離的脖子,才要用力,卻暗叫糟糕,原來方才大量消耗了血脈之力,已經到了極端虛弱的地步,她不動聲色,做足了姿態,“不要動,動我就殺了他!”
沈流云的腳步不禁頓住,冷冷道:“你想怎樣?”
李紅妝環看了鯤舟一眼,然后笑道:“這是什么船,居然能抵抗惡水侵蝕。怎么這時候才來,如果不是我,你們來給他收尸都嫌晚了。”
沈流云怒道:“如果不是你,他也不會淪落至此!你到底想怎樣?”
李紅妝嬌笑道:“從現在開始,這艘船聽我的號令,你們每個人都是我的奴隸,現在開始回航。對了,船上有沒有做飯的伙計?先弄吃的來,半刻鐘內我要沒看到吃的,我就擰斷燕離的脖子。”
“有有有,馬上去叫,您千萬不要想不開。”趙挺連忙跑下船艙去。
“咳咳……”
李紅妝正準備向蘇星宇要點丹藥,就聽到燕離咳嗽著醒來,心中一突,知道被戳破就萬事皆休,正要想辦法,燕離已經搶先開口:
“她元神枯竭,沒有力氣,殺不了我的……”
“你!”李紅妝臉色大變。
“真是不幸!”燕十一輕笑一聲,神境一出,即統治全場。李紅妝被莫名力量虛攝到半空。燕十一拔出黑刀,就要將虛弱至極的李紅妝斬殺。
“十一住手!”燕離說完又急咳兩聲,“現在不是殺她的時候,快走,離開這里……大水怪召了同族來報復,數目十萬以上……快走!”
“十萬?”李紅妝臉色再變,旋即瞪著燕離罵道,“你這個恩將
仇報的混蛋,還不讓他放我下來?”
“誰有辦法把她鎖住,不要讓她搗亂!”燕離道。
“我來試試。”劉樂天當下放出鎖鏈,將李紅妝鎖住。
李紅妝氣得大罵:“燕離,你這條臭蟲,方才還跟我海誓山盟,海枯石爛,一有脫困希望就翻臉不認人了!你這個負心薄幸、兩面三刀的大色魔,大淫棍……”其后省略數百個不管搭不搭得上的罵人詞匯。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紛紛看向燕離。
燕離面無表情道:“你們信她?”
“鑒于你的品行,不是沒有可能。”蘇星宇道。
“快看,那是什么?”羽駿突然大聲叫起來。
回航路上,前方突然出現一個巨大水泡。那水泡還在不斷膨脹,因為有觸手在不斷地吸取惡水。
“真是不美。”燕十一本能厭惡,即斬出一道刀光。
“十一不要!”燕離險些吐血。
震驚天地的巨響,聲波先摧得鯤舟劇烈顛簸,以大水泡為中心,狂暴的沖擊猛烈外推,海中形成一個巨大的陷坑。鯤舟猛地翹起,船頭往深坑里栽去,整只船翻覆過來,將眾人都往海里拋。
“冰蓮龍翔,雪無……”
冰白神光迅速涌開,方圓數百丈全被冰凍,爆炸余波、惡海深坑、漩渦還有鯤舟,全凍成了冰雕。眾人與海族“砰砰”的摔在冰面上,只覺心驚膽戰,冷汗直流。
沈流云召出大魚,使鯤舟導順入正常航向,眾人回到船上,冰凍方才解除。鯤舟繼續回航,船上眾人都聚起來,稀奇地觀賞被凍成一坨的怪物——大水怪的本體。
“這是什么東西,”蘇星宇皺眉道,“居然有這樣離譜的神通?”
大水怪抽水自爆,威力堪比神圣領域傾力一擊,又不傷本體,確實可以稱得上離譜了。
“不如問問燕兄。”流木冰見笑著看向燕離。
燕離從甲板上爬起來,“我也不懂它叫什么,只知道它以惡水為食,然后排出凈水,一遇風吹草動,就會自爆。我們方才沉水,就是它的杰作。”
“這,這不是驚蟄嗎?”
羽駿這時候忽然想起來,激動地喊起來,“我在古書上看過,最早我們對抗黑暗獸的時候,它就是黑暗獸的主力。后來不知什么緣故不再出現,因為它只會自爆,其響如第一聲春雷,我的祖先于是就稱它們為驚蟄。”
“驚蟄嗎?倒也恰切。”燕離道。
羽駿對流木冰見興奮道:“冰見大人,可否將驚蟄轉賣給我們海族,我們一直想研究驚蟄的構造,好制造出對應的兵器,來對抗黑暗獸。”
流木冰見道:“賣就不必了,海族也算是對抗在第一戰線的,沒有你們世代的努力,人族也沒有辦法安生。此驚蟄就送予海族,聊表敬意。”然后看了看沈流云,意味莫名地笑了笑,“好了,我們先且散去,給他們姑侄二人敘舊的
空間,我想他們應該有很多話想跟對方說。”
六年的時光,只為了一件事努力,查閱典籍,推論,考察,籌錢,制舟,召集幫手,這種種一切,絕不是一筆“情深意重”就可以帶過的。
眾人表示理解,紛紛離去,甲板上就只剩了姑侄二人。
“姑姑……”燕離眼眶發紅,有許多的話想說,又不知從哪里說起。
沈流云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燕離,轉身走了,過不片刻,又回來,抬了把椅子,在燕離面前放下,“坐下來。”
“姑姑?”燕離疑惑著坐下。
沈流云取出剪子,幫燕離剪起發來,“七年前,你本該就二十成年,按照我們那里的傳統,要及冠,取字。姑姑在出任書院教習之前,是大學閣學士,這個資格還是有的,連字都給你想好了。梵為清凈,寂靜之意,取字‘知禪’,你以為如何?”
燕離道:“禪是一種渾然無我的境界,正是相宜呢。”
沈流云道:“可我知道,在完成復仇之前,你是不會取回白這個姓氏的。因為你了解你爹爹,我義兄一生忠君愛國,他若是在天有靈,絕不想看到你復仇。”
燕離道:“姑姑已經知道了。”
沈流云道:“我知道的,遠比你以為的多。”
燕離道:“我卻不知姑姑何時跟海族有了交情。凡得到總需要付出,海族想從姑姑身上獲取什么?”
沈流云的動作一頓,面龐上露出一瞬間的掙扎,但很快寧定,“好了,胡子自己刮,姑姑這一生教書育人、治病救人,現在為了你,都快轉行當剃頭匠了。”
燕離將胡子刮得干干凈凈,露出本來面貌來,一面笑道:“若是只做我一人的剃頭匠,那真是再好不過。別人怎么配讓姑姑伺候呢。”
“你就配了?”沈流云捏了個除塵咒,使燕離頭臉煥然一新,又幫忙束冠。
燕離收拾干凈頭臉,坐在椅子上,抱住沈流云,把臉貼在她的肚子上,“姑姑,這幾年我常常想念你做的飯菜,常常想過去的時光,想到你為了救我,耗盡了壽元……”
“你不也為了救我,跟曲尤鋒死戰,讓詛咒侵蝕,把我推出白陽宮……”沈流云溫柔地撫摸燕離的頭。
“可是對不起……紙鳶……我沒能保護她……”燕離雙肩聳動,“她在我眼前,受盡折磨而死……受盡折磨而死……”
“不怪你……不怪你的……”沈流云心中一酸,眼淚就奔涌而出,“哭吧小梵,哭出來就好了,你還有姑姑,姑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
小的時候可以哭,因為宣泄的是委屈和悲傷;長大之后不能哭,因為失去的是力量和勇氣。
可無論小孩還是大人,往往只有哭出來,才能得到釋放。不然,就如同關押在惡獄的囚犯,永生不得解脫,直至腐朽。
壓抑了六年的悲痛,如同孩子一樣,在這時刻宣泄出來。像亡魂的哀唱,在惡獄里經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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