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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狼行 第五百三十五回 抗倭良將
陸炳微微一笑:“我和那俞大猷比過武功,他的劍術確實強得不可思議,至于那劍法,我也不曾見過,天狼,你要知道天下的高手不止在武林之中,僧道尼姑就不說了,就是軍旅之中,也是不乏好手的,有機會你可以見見這俞大猷,他長你四五歲,可是武功卻不比你遜色呢。”
天狼不由得心馳神往:“自當如此,不過他武功雖強,卻也不能說就是良將吧,不然我也可以帶兵打仗了呢。”
陸炳笑道:“你且別心急,聽我說完。俞大猷武將世家出身,家中自有兵書戰策,二十歲上的時候,多年來一直體弱多病,臥床不起的父親終于撒手人寰,俞大猷只能棄文習武,去考武舉人,從此走上了自己的武將之路。”
“這俞大猷先是襲了自己父親的百戶之職,然后又在福建省中了武舉,嘉靖十四年的時候,他上京參加全國武舉會試,不僅弓馬嫻熟,更是在策論中寫了一篇的文章,深得時任兵部尚書,也是那任主考官的毛伯溫賞識,圈點他為全國第五名的武進士,并升為千戶,駐守福建外海的金門衛。”
“嘉靖二十一年的時候,俞大猷跟隨毛伯溫出征安南,立有軍功,升為四品都指揮僉事,那一年俺答汗開始入侵宣大一線,朝廷詔全國武勇之士前往北方邊關抗敵,俞大猷被毛伯溫舉薦到了宣府,卻不被時任宣大總督的翟鵬所重用。最后又回到了汀漳任守備。”
“今后的幾年中,俞大猷一直留在廣東一帶剿滅侗人僚人的叛亂,曾經有一次在廣東的侗人叛亂。叛賊首領蘇青石,乃是魔教的長老出身,一身邪門功夫,力能格斗猛虎,俞大猷與之相約單獨決斗,最后劍斬蘇青石,平定了叛亂。”
“天狼。這俞大猷身經百戰,武功高強,熟知兵法。乃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良將,奈何多年來一直不知道賄賂上官,尤其是沒有主動巴結嚴黨,曾有一次平叛時立下斬首數千的功勞。卻被嚴嵩盜其功分給自己的親信。只給他賞銀五十兩了事,所以多年來雖然戰功卓著,卻是名聲不顯。你說此人是不是良將?”
天狼長嘆一聲:“朝中奸倿當道,忠臣良將卻受到排擠,若是有俞大猷,宗禮這樣的將軍出鎮一方,我朝何至于被蒙古和倭寇欺凌至此!不過胡宗憲能用此人,也算是不容易了。陸總指揮,你說的第二個良將。又是何人?”
陸炳的雙眼炯炯有神:“這第二個良將么,就是前任登州衛指揮僉事,新任浙江參將的戚繼光。”
天狼喃喃地回味了兩遍這個名字,突然雙眼一亮:“可是前年俺答犯京師時,曾臨時負責九門防守的那個武進士?”
陸炳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正是此人,此人的六世祖戚祥祖籍安徽定遠,當年太祖洪武皇帝起兵反元的時候,戚祥慕名而投,因為其一身武藝,人又忠誠可靠,因此成了太祖皇帝的親兵,隨太祖一生南征北戰,立功無數,升任將軍,后來在我大明收復云南的戰役中壯烈戰死,太祖皇帝念其功勞,讓其子世襲登州衛指揮僉事一職,比起俞大猷家的那個世襲百戶,要高了足足三級啦。”
“和俞大猷一樣,戚繼光也是十七歲喪父,那是嘉靖二十三年的事,論年紀他比你還小了兩歲,戚繼光年紀輕輕地就襲了父職,當上了登州衛的四品指揮僉事,掌管著二十五個衛所的數萬軍戶,每年都要依律率領衛所中的士兵遠趟薊縣戍守,春去秋歸。”
“一直到前年的時候,他先是在老家中了武舉,然后又進京參加武進士的會試,由于正好碰上俺答犯京師,京中缺乏將領,臨時讓此人負責九門的防守,他雖然不到三十歲,可是行軍調度頗有名將風范,那陣子的防范做得是滴水不漏,讓俺答汗也無機可乘,最后只好撤圍離去,事后他也極力上書主張追擊蒙古軍,可惜被嚴嵩所阻,未能遂了心愿。”
天狼點了點頭:“我雖然沒有見過戚繼光,但在京師時也多次聽其他錦衣衛提起過上次防守京師的事情,此人確實是良將,這回也給調來浙江了?”
陸炳正色道:“不錯,上次的事情讓胡宗憲也有所耳聞,這次他上密奏的同時,也跟皇上明言,將來遲早是要和倭寇決戰的,但在這之前,需要由良將坐鎮,訓練出足以匹敵倭寇的精兵來,現在的衛所兵實在不堪大用。”
“所以他點了三個人的名字,一個是已經戰死的宗禮,另外兩個就是俞大猷和戚繼光了,宗禮本來是帶了本部的精兵,想要以他那河套精銳為骨干,在短期內訓練出數萬精銳出來,可惜宗禮中了倭寇的奸計,全軍覆沒,接下來只有指望俞戚二將,能在三五年內就地募兵訓練了。”
天狼也知道東南一帶的衛所兵實在已經爛透了,根本無法作戰,要跟倭寇決戰,只有依靠新招募的部隊,他嘆了口氣:“如此一說,胡宗憲還真的有掃清倭寇的決心,并非那種只知貪污,得過且過的庸官呢。只是他畢竟是嚴黨成員,就算自己有些想法,也不可能違抗嚴世藩的意思吧,我昨天聽嚴世藩的話,他是根本不想消滅倭寇的,而是真的想和倭寇做生意,這貿易一開,他正好在中間可以大貪特貪。”
陸炳點了點頭:“這是一定的,其實就算是嚴嵩,也和嚴世藩不太一樣,他雖然貪權戀權,但畢竟也是進士出身,明禮知恥,打擊政敵時他是絕不手軟,但也不至于荒廢國事,而嚴世藩,則是毫無底線。哪怕大明亡了,只要他能賺錢,也是無所謂的。所以對于他和胡宗憲,還是要區別對待,我的判斷是胡宗憲是借著通商和談來為練兵爭取時間,最后還是要消滅倭寇,而嚴世藩,則是鐵了心地想和倭寇做生意,自己則從中牟利。”
天狼笑了笑:“既然陸總指揮已經這樣判斷了。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地來這里一趟呢,你不會是專門來咨詢我對胡宗憲,對嚴世藩的看法吧。”
陸炳收起了笑容。表情變得異常嚴肅:“現在我有兩件急需要做的事,都非你不可,所以我想讓你自己作出選擇,一件事。就是回京師的錦衣衛詔獄。去負責看守楊繼盛,不能讓他死,也不能讓嚴黨對他下毒手,更不能讓他亂說話去害了清流派大臣,實在萬不得已,最多只能讓他牽扯出張居正,絕對不能把臟水潑到徐階身上。”
“這第二件事么,就是你現在就去杭州。那幾個南京城中的倭寇由我來監視,而你去摸一摸胡宗憲的底。”
天狼問道:“去杭州摸胡宗憲的底?我以什么身份去?普通的武林人士。還是錦衣衛的副總指揮?如果我就這么以錦衣衛的身份去找他,那他會不會以為我們錦衣衛在查他,又怎么可能對我交心呢?”
陸炳搖了搖頭:“皇上自從蒙古入侵之后,對嚴黨也是多加防范,斗倒了仇鸞以后,嚴黨在朝中更是權勢薰天,這絕非皇上想要看到的,所以一個多月前,皇上特地命令譚綸為臺州知府,身兼胡宗憲平倭部隊的參軍一職,就是往這嚴黨所把持的浙江和福建二省中,打入一顆清流派的楔子,讓嚴黨不得一手遮天。”
天狼冷笑道:“又是制衡之術,只是這里乃是抗倭前線,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皇帝真的信不過胡宗憲,干脆讓徐階自己來兼這浙直總督好了,派一個五六品的譚綸過來,又怎么可能制約得了正二品的胡宗憲?何況譚綸要是和胡宗憲處處作對,多加掣肘,最后誤了抗倭大事,又由誰來負這責任?”
陸炳正色道:“所以皇上還降了一道密旨給我,要我派人到胡宗憲那里,監控胡宗憲和譚綸,只要胡宗憲沒有背著皇上,里通倭寇的事實,就要設法維護他的權威,譚綸和胡宗憲的私交不錯,不至于為了黨爭而壞國事,軍國大事你不需要發表意見,只要多聽,多看,必要的時候私下勸勸雙方即可。”
“還有一條,胡宗憲和嚴世藩的理念不同,他是不會贊同嚴世藩真正與倭寇合作的策略的,未來兩人必定會反目成仇,不排除嚴世藩狗急跳墻,派殺手或者買通倭寇來除掉胡宗憲的可能,所以你還要擔負起保護胡宗憲的任務,如何?”
天狼的眉頭一皺,雖然陸炳解釋了這么多,但打心底里他還是不太信得過胡宗憲,作為武人,他對于身為嚴黨的文官胡宗憲有一種天生的警惕,這個想法一時半會兒轉變不過來,他搖了搖頭:“有俞大猷在,保護胡宗憲的事情恐怕輪不到我吧,再說如果我給他當這貼身保鏢,那又怎么能暗中查探他的事情呢?”
陸炳的臉色一沉:“所以我希望你來辦這事,天狼,你雖然身為錦衣衛副總指揮,但骨子里你還是個江湖武人,不是久混官場的人物,如果我換了其他人,如達克林,如慕容武來做這事,只怕他們第一個要想的是自己的前程,巴結位高權重的胡宗憲還來不及呢。”
天狼笑了笑:“那鳳舞呢,她應該不至于想著升官發財吧。”
陸炳勾了勾嘴角:“鳳舞畢竟是一介女流,見識有限,又缺乏隨機應變之能,再說能以何身份把她派到胡宗憲那里?侍妾嗎?”
天狼嘆了口氣:“看來還真的是非我不可,也罷,那楊繼盛那里還請你讓鳳舞多加關照,我就先試試這胡宗憲的成色吧,這次還是象以往那樣,你給我一塊金牌,我以錦衣衛特使的身份在胡宗憲的軍營里行走嗎?”
陸炳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如此,你精于易容之術,在大營中可以不斷地變換身份,明查暗訪,記住,胡宗憲如果和倭寇談判,你必須要在場。所謂不能讓他私下和倭寇接觸,指的就是這個,這點皇上給他的回旨中也說得清楚。讓他必須在錦衣衛人員在場的情況下與倭寇談判。”
天狼沉聲道:“明白了,那我回去準備一下就去杭州,用的金牌還是你這次給我的那塊嗎?”
陸炳笑道:“正是。這樣也省得我再發一塊給別人了。對了,這次你怎么找上了屈彩鳳當幫手?你離開京師的時候可沒有和我說過此事。”
天狼心中暗暗叫苦,這次他找上屈彩鳳,也只是順勢而為,一開始是想遵守塞外之約。想辦法為屈彩鳳驅毒治療的,后來才臨時起意讓屈彩鳳助自己一臂之力,現在陸炳好象又察覺到了什么。總是盯著自己的屈彩鳳的關系不放,讓自己回答之時也很為難。
但天狼還是抬起頭,平靜地說道:“陸總指揮,本來我離開京師的時候沒想著找屈姑娘。但到了湖廣之后正好靠著巫山派的總舵。我想著上次在塞外對屈彩鳳曉以大義,讓她同意脫離嚴嵩的控制,但不知道她回到巫山派后會不會反悔,畢竟冷天雄幫了她多年,如果曉之以情的話,難保屈彩鳳不會動心。”
“再加上我們錦衣衛現在為了取信于伏魔盟,而撤去了巫山派總壇及各省分舵的護衛人馬,以巫山派現在的實力。很難對付伏魔盟與洞庭幫的全力一擊,所以我這次先走一了趟巫山派。就是想摸摸屈彩鳳的動向。”
“結果讓我放了心,后來我轉念一想,調查嚴黨貪官的行動勢必要和魔教正面沖突,只我一人恐怕孤掌難鳴,放著屈彩鳳這個現成的好幫手為何不用呢,再說若是讓她和魔教正面起了沖突,也能斷了她以后回頭的路。”
陸炳一動不動地看著天狼的雙眼,似乎想從他的眼神中來判斷他是否在說謊,好在這些年天狼隨著閱歷的增加,已經可以在說謊的時候面不改色,眼皮也不眨一下了,始終沒有讓陸炳看出什么破綻出來,他最后嘆了口氣:“這件事你做得不錯,只是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屈彩鳳以前畢竟和你有深仇大恨,為什么現在對你這么死心踏地呢,甚至可以扔下巫山派,孤身來幫你,她是不是真的愛上你了?除了這個原因外,我想不出別的什么解釋。”
天狼正色道:“陸總指揮,你總是誤判這種事,我的心里有別人,她的心里也有別人,我們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但屈彩鳳是典型的女中豪杰,多年的綠林生涯讓她特別痛恨貪官奸黨,這次的塞外一行讓她認清了嚴嵩的面目,現在她相信嚴嵩一黨就是天下民不聊生的根源所在,所以愿意和我聯手,徹底打垮嚴黨,這次之所以孤身行動,就是不想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與魔教撕破臉,所以只是易容改扮,以個人的行為與我一起行動,沒有別的原因。”
陸炳半天沒有說話,最后,還是沉聲道:“好了,這件事上就信你的,不過你馬上要去胡宗憲那里了,又如何把屈彩鳳打發走?”
天狼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據實以告好了,我和屈姑娘肝膽相照,這些事情也沒必要瞞她,仇鸞被嚴嵩斗倒,我們前一陣的努力都付之東流,接下來她也應該回巫山派,好好防備,以免嚴世藩向她報復,陸總指揮,現在是非常時期,能不能請你派一些錦衣衛高手,幫助巫山派防守一下呢?這時候如果是洞庭幫或者是魔教全力襲擊他們,我怕屈姑娘無法應付。”
陸炳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追問道:“說到洞庭幫,這回你們到湖南的時候,也跟楚天舒有過接觸吧,可是你給我的匯報里卻對此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只是說楚天舒愿意和我們合作,但需要我保舉一個能保證他利益的人,以取代李名梁,這又是怎么回事,楚天舒到底是何來歷,你知道多少,都跟我詳細說說。”
天狼心中暗嘆陸炳實在是洞察敏銳,不過他也早料到陸炳不可能放棄楚天舒這么重要的線索,這次自己能直接和楚天舒談上話,他不刨根問底才奇怪了,這一路上他也想好了說詞,聽到陸炳這樣問,鎮定地回道:“陸總指揮,這次我見到了楚天舒本人,甚至可以說栽在了他手上,若不是他不想與我們為敵,只怕這會兒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于是天狼把那次在長沙城中如何夜探巡撫衙門,如果中了楚天舒的埋伏,最后又是如何與楚天舒大戰一場的過程說了一遍,只是略去了楚天舒就是岳黨的秘密,以及那天蠶劍法的來歷,只說楚天舒使的劍法,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而其手中的神兵干將,配合上他的一身紫氣,可以瞬間把自己身上的傷口給烙上,那一戰實在是兇險非常,自己若不是有一股子血氣之勇,早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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