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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第1010章 奴隸制
中國沒有所謂的”奴隸社會“,但奴隸制度卻長期存在,殷周如此,春秋戰國如此,哪怕是在教科書里被稱為”第一個封建王朝“的秦也不例外。﹢雜∪志∪蟲﹢
所謂”商鞅變法廢除奴隸制“早己經被海量考古材料證明是個歷史錯誤,真正的情況是“秦為無道置奴婢之市,與牛馬同欄”。商君不但沒有廢除奴隸制,還設置了眾多將戰俘、平民籍沒為奴隸的條款,秦的刑徒、皂隸、臣妾比例遠六國,甚至遠商周
當年趙無恤知道這一事實時也曾驚詫得不敢相信,可現如今他算是明白了,越是社會分化嚴重的時代,越是戰亂加劇的時代,越是難以擺脫這一陋習。
馬克思理論認為奴隸產生主要原因之一是因為貧窮,這是有道理的,春秋以降,隨著各國井田制的解體,社會貧富分化加劇,于是貧者因破產而淪落為奴,富者大量利用奴隸去從事物資生產。晉國的公族欒、郤、胥、原、狐、續、慶、伯等貴族的后代尚且會降在皂隸,就別說普通百姓了。
皂隸、臣妾,都是被壓在階級金字塔最底部的人,他們的生活十分凄慘。趙無恤忘不掉自己的妾室伯羋年幼時淪為隸妾,他也忘不掉初入新絳人市時看到的污穢暴行:那些狹小的囹圄、那些囚于籠子里,或戴著木制桎梏,或被草繩拴在一起的隸臣妾,一個個枯槁蓬頭,唯一有雙明亮眼睛的小奴將一只臟兮兮的手伸向了他,仿佛在哀求拯救
當時天真的他暗暗捏著拳頭說自己要像廢除殉葬一樣,將奴隸制度也埋葬掉。可直到真正執掌一國時才現,生產力和生產關系這東西是不以個人意志轉移的,縱然趙無恤能極大推動其進步,可想要量變導致質變,非十年百年不能成功。
趙無恤在治理魯國的實踐中明白了一件事情,在眼下這個生產力低下的春秋晚期,天下大同,人人幸福是不可能做到的。想讓政策立竿見影,除了依靠科學技術外,最便捷的法子無非是依靠殘酷剝削一群人,讓社會上另一部分人得到減稅、減役的實惠
古今中外,這種方法屢試不爽,宗周靠壓榨殷民和各國土著居民讓周人貴族過上了鐘鳴鼎食的生活,所以才有東方殷人抱怨道:“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
此外還有秦國剝削六國遺民而肥秦地的軍功貴族;元朝剝削漢人南人而肥蒙古、色目;清廷剝削漢人而肥旗人;近代資本家剝削黑奴為白人經營種植園;德國剝奪猶太人財富轉移戰爭矛盾;黨帶領下廣大人民對地主富農的
這也是趙無恤搭那積木想要闡述的道理,人類的歷史,就是不同階層之間壓榨與反壓榨,階層成員不斷流動和固化的過程,而且根本不存在純粹的“奴隸社會”“封建社會”,更普遍的是多種制度混合并存。
現如今,在社會總財富增長緩慢的情況下,趙無恤也不得不利用皂隸來承擔他廣施“仁政”帶來的經濟壓力了。
過去在晉國魯國的經濟關系,是“公食貢,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工商食官,皂隸食職”。而現在趙氏的情況又有所不同
現在的趙氏是一個古怪的集合體,在名義上還是封邦建國,但幼弱的晉侯只是掛名,趙無恤才是最大的封建主。可在趙氏之下,一切都被打亂了,行政上是郡縣制度,雖然在選官上還不夠完善,可世襲的卿大夫被領取俸祿的官僚完全取代是遲早的事。所以“大夫食邑”基本不存在了,趙無恤可以直接從郡縣收取賦稅。
郡縣地方賦稅的主要來源,自然是士、庶人和工商了。一方面趙無恤鼓勵軍功授田,分割大宗族,造就了許許多多小農家庭,增加了稅收戶數。他還放寬對工商的限制,在鄴城、朝歌等城市,手工業和商業蓬勃展,帶動著經濟繁榮,農稅和工商稅是財政收入的大頭。
然而在這之后,是陽光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
在現實面前,趙無恤妥協了,趙氏現在的政策和后世的秦朝很像,龐大的皂隸群體是趙氏維持經濟繁榮的重要手段,因為他們和十稅一、十五稅一的士農工商不同,所創造的價值被完全剝奪歸公。所以使用官奴來進行大型工程建設,或者從事挖礦、采鹽等重體力活獲利極多。
但和過去、未來都不一樣的是,趙氏實行軍功授田制度,土地是歸趙氏所有的,授田只是授予使用權,無故不得買賣土地,加上此時地廣人稀,土地兼并的大潮尚未來臨。
所以,趙無恤在晉、魯很大程度上遏制住了貧民自賣為奴的趨勢,他們的奴隸來源比較單一,主要是戰俘。
趙氏剝削的第一批奴隸是早年在東方時俘獲的齊人、衛人,若非他們承擔了大量勞役,魯國民眾的日子恐怕沒現在這么滋潤。第二批是六卿之戰里投降的大量齊、范、中行、知氏兵卒,若沒有他們,聯通晉魯的大動脈衛渠就沒法開鑿,鄴城也不可能這么快完成建設。
對奴隸進行剝削,是減輕普通農民、工商負荷的重要手段。可奴隸身份并非一成不變的,趙氏的皂隸一般是三到十年,若有功勞和突出貢獻,還能提前恢復自由,所以稱他們為“刑徒”可能更恰當些。如今休說最早的那一批,就算是六卿之戰后淪為奴隸的戰俘們,若沒有勞累致死,也早已脫離隸籍,或加入趙軍,或恢復庶民身份了。
所以眼下的趙氏其實很需要大量皂隸:對官府而言,各郡縣的道路、水渠、堤壩需要人維護,被毀壞的城市需要修繕,更多的運河需要開鑿;對個人而言,在這場大戰里獲得戰功的將士,都期盼能分到一些個皂隸,帶家去,在自己出征服役時在田里干活
故而在一下子擁有數萬戰俘后,趙無恤便如同一個坐擁金山銀山的巨富,他手下的將領臣僚也饞得眼紅,既然殺之不仁,釋之縱敵,將這些戰俘變成刑徒、皂隸是最妥當也是最能獲利的辦法!
事不宜遲,大戰后第三日,趙無恤便下達了對戰俘的處置
五月二日這天,風陵渡戰場清點得差不多了,趙軍將士辨明身份后被裝在麻袋里運走,他們會在附近找一處風水寶地統一埋葬,至于敵軍的尸體,則被就地火化,化為一捧捧灰土就地掩埋,這樣做也是為了防止尸體太多疾病滋生。
這些活基本是俘虜在干,挖坑、填土,耗盡了他們的體力,每天僅能吃到一碗稀粥,而且兵卒都被打散編制,無法結伙作亂。但每個人都很忐忑,不安定情緒在人群里蔓延,畢竟洛水屠俘的名聲太爛,趙氏一時半會還洗不掉這塊污跡。
直到趙無恤的正式命令下達后,俘虜們,以及負責看押俘虜的各支部隊才松了口氣
”趙氏有律法,曰:寇降,以為隸臣“
不出意外,這數萬戰俘都將失去人身自由,不過雖然同為奴隸,卻也有詳細區分。
河東籍貫的魏兵降卒,若愿意加入趙軍作為死士,在大軍陷陣時充當填溝壑者,則可以當場獲釋,若立下戰功,還可以得到升遷,不愿者要作為刑徒服役三年。
秦人、鄭人的兵卒要慘一點,他們也是刑徒,但服役期限為五年到十年不等
這是考慮到趙氏可以馬上對河東展開統治,魏兵只要把他們的舊主拋在腦后,就是趙氏的順民。而秦、鄭一時半會無法納入治下,與其放其歸國,不如作為奴隸,幫晉國彌補戰爭帶來的創傷
”各郡肯定會為這些刑徒的使用爭破腦袋。“在與項橐談論時,趙無恤已經預見到各郡太守的你爭我奪,這么多精壯刑徒,完全足夠一個郡完成一個大工程,為郡守的政績錦上添花了。
不過趙無恤打算統統否決郡守們的乞求,如今趙氏領地又擴大了,河東落入手中,河西也隨時可以奪取。故而最重要的事情,是修通一條連接太行山東西的大道!除了部分刑徒將賞賜給軍功卓著的個人外,都得拉到太行沿線修路搭橋。
對于一些戰俘而言,這個結果是殘酷的,意味著他們在未來很長時間里要失去人身自由,和父母妻兒天各一方,以最低廉的代價為趙氏創造價值,也許一不小心就會死于山石、滑坡,或者凍餓致死。
可對于另一部分人而言,戰后沒有遭到屠殺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三到十年不等的刑期又讓他們有了恢復自由的希望。而且趙氏律法在這方面是較為完善的,就算是社會底層的皂隸,也擁有法律地位,比如獲得奴隸的主人就算要懲罰、殺死其奴,也必須報請鄉、亭核準執行;否則,主人就構成“擅殺”、“擅刑”罪,要負相應的刑事責任。
所以就算苦點,也有盼頭啊他們如此希望著,本來打算著若是要被屠殺,便奮起一搏,現如今拳頭卻松開了。
在群臣忙著細分戰俘的時候,趙無恤卻于風陵渡口大擺筵席,等待除他以外,晉國僅存的卿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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