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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披甲 691 門神
柳依依已經把麻藥推進去。
男人沒有一點反應,柳依依有些奇怪,不知道是羅教授針刺麻醉讓表皮沒了痛覺,還是閑聊起效。
“老柳,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做什么呢?”羅浩問。
“啊?”柳依依怔了一下,她沒想到羅浩不陪著患者說話,竟然問自己。
“我常去的那家健身房突然倒閉了,會員卡里的錢打了水漂,正和群里的受害者們商量怎么維權呢。“柳依依隨口抱怨道。
男人聞言,緊繃的肩膀明顯松弛下來,連呼吸都順暢了幾分。這些柴米油鹽的瑣碎煩惱,恰恰證明眼前這群人都是再普通不過的老百姓。
對此刻神經高度緊張的男人來說,這種家長里短的閑聊反而是最好的鎮靜劑。
他下意識摸了摸藏在衣袋里的硬物,指腹傳來的冰涼觸感提醒著他——硬硬的還在。
“你還辦卡?”羅浩有些奇怪。
“呃……”
“健身房辦卡都是套路,純粹騙錢的。”羅浩看著患者,嘴里在和柳依依閑聊。
“為什么?羅醫生,您說的好像有些偏激。”男人道。
“哦,是這樣,一般來講都在城市中心有一家總店,然后就開分店。分店要是除了房租之外,購買設備也用不了多少錢。大概五萬塊錢就能買一大堆的健身設備,然后就是會員制。”
“把會員價打低,能騙多少騙多少,半年到一年之間,要看房租,房租到期錢捐款跑路。”
“不對吧,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啊,總店不是還在么。”男人問。
“總店說,我們承認,您可以憑卡來我們總店健身。”
“一般辦卡的地點都是離家近,健身方便,沒見誰每天開車一兩個小時去城市的另一邊健身的。所以呢,健身卡就這么失效了。”羅浩笑著解釋,“這是合法合理的騙錢方式。”
“對對對,羅教授,就是這樣,總店跟我們說可以去它那健身!”柳依依道,“可太遠了,誰有時間啊。”
“你健身卡的總店在哪?”
“在哈動附近,都出市區了。”柳依依不高興的說道,“也太遠了,我剛想問大妮子健身不。”
“卡給大妮子吧,以后她下班就去健身房洗澡,吹風,總之水電上面往回找補。”羅浩說著,想了想,“它家的吹風機……算了,我給大妮子買個戴森,她每天去健身房洗澡,總之不能便宜了他們。”
男人聽羅浩說這些家長里短的破事,漸漸放松了下去。
“別睡啊,手術馬上開始了。”
“害,我想睡也睡不著,一會手術的時候不知道有多疼呢。”男人很平淡的說道,仿佛在說別人。
“不會有多疼的。”
羅浩轉身走向刷手池,骨科的三線教授雖然滿腹疑惑,但見手術在即,也快步跟上。
奇怪的是,任憑旁人如何勸說,患者始終拒絕麻醉。
可羅教授壓根沒征求他的意見,上來就是一套針灸配合臂叢麻醉的操作,膽大得令人咋舌。
羅浩沒有多做解釋,刷完手便直接開始手術。
尺骨骨折的固定并不復雜,但斷裂的血管吻合卻是個精細活。他調來十倍顯微鏡,全神貫注地開始血管吻合。
無影燈下,那雙穩定得可怕的手,正進行著肉眼幾乎難以分辨的微操作。
男人右臂死死箍著檔案袋,臉上的困惑越來越深。
不痛,竟然真的一點都不痛。
左臂已經完全失去知覺,連手指都無法動彈。
難怪這位醫生來自209所——那個傳說中的部門果然藏龍臥虎,男人暗自感慨。
若是換作普通醫院的醫生,他斷然不會同意這種操作。
即便勉強接受,此刻也必定渾身緊繃如臨大敵。但羅浩出示的209所證件,就像一劑強效鎮靜劑,讓他放下了所有戒備。
麻醉帶來的麻木感逐漸蔓延,男人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他望著無影燈下羅浩專注的側臉,忽然覺得那副口罩和無菌帽后藏著的,或許是整個國家最頂尖的醫療機密。
羅浩的手術做的極快,只是尺骨骨折而已,糾正后吻合血管,用一個小時都算多的。
“搞定。”羅浩縫完最后一針,微笑看著男人,“你把資料抱好,一會送你回病房。”
“嗯。”
“放心,我搬個凳子坐在門口,沒有其他人來打擾你。”
男人聽羅浩這么說怔了一下。
“所有藥物,都是我親手加的,有視頻核對記錄。扎針也有我扎,不讓護士動手。”
“有任何問題,您直接喊我就行。”羅浩也舒了口氣。
“呃……謝謝。”男人實在想不出來有任何問題,干干巴巴的道謝。
“客氣,都是工作。”羅浩認真的說道,“我畢竟是209所的工作人員,雖然不知道您是哪個單位的,但能幫個忙還是要幫,都是工作。”
“羅醫生,謝謝。”男人固執的道謝。
羅浩沒多客套,直接將患者送上平車推回特需病房。
單人間窗明幾凈,連床頭柜的邊角都擦得锃亮。
配藥時羅浩特意讓患者親眼見證,全程錄像存檔,每個步驟都一絲不茍。
正如羅浩所言,他絕非玩笑——每種藥物的作用機理、用法用量,他都耐心解釋到患者能聽懂為止。
這份細致反倒讓男人有些局促,蒼白的臉上泛起些許血色。
輸液開始后,羅浩拎來把紅色折迭椅。
塑料椅腿與地磚摩擦發出刺耳聲響,在靜謐的病房里顯得格外突兀。
他大馬金刀地往床邊一坐,那架勢活像要徹夜值守。
“喏,我就在門口,除了我,沒人能進來。”
“好。”
“您領導什么時候到?”
“還要兩個多小時。”
“有事兒喊我。”羅浩拎著折迭椅走出病房,沒有關燈。
坐在門口,羅浩就像是門神一樣,一點都看不出來困倦。
“小羅,里面怎么樣?”莊永強帶著馮子軒詢問。
“很平穩,但領導們就別進去了。”羅浩微笑,“我看著,畢竟我身上還有209所的職務,不算是社會編制。”
莊永強心領神會。
他望向羅浩的目光中滿是感激。
這一年多來,莊永強越發確信羅浩真能處啊——有事找他得到時候,羅浩羅教授是真肯兩肋插刀!
若羅浩選擇袖手旁觀,那只能說明事情無足輕重。
比如說今日這樁麻煩,羅浩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可一旦不管,后續的連鎖反應將難以預料。
窗外的樹影婆娑,將病房里的光影切割得支離破碎。
莊永強望著羅浩守在床邊的背影,忽然覺得那把紅色折迭椅像極了戰場上的哨崗——看似簡陋,卻是最堅固的防線。
“對了莊院長,恭喜。”羅浩的臉上忽然泛出笑容。
“啊?”莊永強一怔,隨即意識到是莊嫣的事兒。
“莊嫣醫生在顯微外科比賽中獲得人工組第一名的好成績。”
“呵呵。”
“我準備以后給莊嫣醫生多加加擔子。”
“哦?”
“ai機器人有關于教學方面的內容,您知道,零點幾個毫的顯微外科吻合很重要,但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醫生不多。”
羅浩說的很簡略,甚至連莊嫣未來要做什么都沒說清楚。
可莊永強秒懂。
“小羅教授,小嫣還年輕,你扶她上馬,還要多看著點,別影響了科研進度。”
“莊嫣醫生很穩的。”羅浩認真的和莊永強說。
兩人的交談全然不似上下級的工作匯報,反倒如同老友間的閑談。
馮子軒甚至從中品出一絲更微妙、更特殊的意味——那是一種超越職務關系的默契。
莊永強會意地沒有多言。
羅浩既然主動釋放善意,他自然要投桃報李。
窗外的暮色漸沉,將辦公室籠罩在柔和的光影中。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時,來日方長。
叮囑了幾句后,莊永強離開,馮子軒把莊院長送上車后趕了回去。
走進走廊,馮子軒看見羅浩端正的坐在紅色折迭椅上,沒有刷手機,而是四周巡視著。
這么嚴肅?
“小羅。”
“馮處長。”羅浩站起來,微笑招呼。
“你坐著歇歇。”
“不累,手術也沒多難。”羅浩笑著回答道,“我在這兒看著就行,那面的領導很快就到了,馮處長您先去休息吧。”
“我陪你一會,話說今天這事兒要不是你,估計很棘手。”馮子軒感慨。
“我畢竟有個209所的身份,比較能取得共識。”
馮子軒知道不是這樣。
“既然我接手了,就沒必要再讓別人接手。一旦有問題,反復問話就很煩。”
“你遇到過類似的事情?”馮子軒問。
羅浩只是笑了笑,沒回答馮子軒這個問題。
馮子軒知趣,類似有保密條例的內容自己別多問,問多了都是禍患。
他和羅浩閑聊比賽的內容。
說到這個,羅浩可就不困了,他興高采烈的給馮子軒描述未來ai機器人到底能做什么。
馮子軒聽著聽著入了神。
一面是醫保工作難做,從前主管醫保工作的副院長、醫保處處長都是肥差,現在給狗狗都不愿意干。
另外一面是ai機器人的興起,甚至已經除了能代替醫生縫合之外,還能教醫生縫合。
這兩者之間巨大的差異像是兩種不同的力量在拉扯著馮子軒的意識。
馮子軒想起羅浩給各大院校送的大體老師。
這可是真老師,平時能上課,等到解剖課的時候,老師直接躺上去讓學生解剖。
馮子軒當然知道這兩種機器人不一樣,但他就是愿意這么想。
很快,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
一行人出現在眼前,馮子軒瞇眼看了下,迅速離開羅浩,站到遠處的角落里。
“首長好!”羅浩敬禮,卻沒握手。
他雖然喊著首長好,但雙目直視領頭的人,沒有退讓的想法。
很快,那人拿出證件,羅浩仔細查閱,最后敬禮,請那人進去。
整套流程標不標準馮子軒根本不知道,他只是默默的看著。
來的人留下了兩個照顧患者,羅浩也隨著離開。
“小羅,你剛剛那個稱呼怎么聽起來很熟練呢。”馮子軒笑問。
“在協和遇到的比較多。”
馮子軒心里微微一頓,原來是這樣,自己又忘了羅浩總說自己是協和的。
“辛苦。”
“客氣,這種事兒咱們遇到的比較少,帝都那面多。”羅浩道,“不是跟您說過么,我在協和遇到一位老爺子,臨終,沒有名字,只有一連串的數字。”
馮子軒吁了口氣,也不容易,連個名字都留不下。
“有位老人家剛搶救過來,吊著最后一口氣打開電腦,跟學生講哪些資料是真的,那些資料是假的。”
“啊?自己電腦里的資料也有假的?”
“嗯,好像是這樣。”羅浩想要解釋,但沒說話。
涉及到這方面的內容,總歸說起來不方便。
“小羅,你項目進展的怎么樣?我經常去社區醫院那看,小孟在那面干的不錯。”
“還行,按部就班。”
“我看周圍有好多貍花貓,小孟似乎對貍花貓有吸引。”
“呃,好像李教授他們愿意去工大旁邊的美食街吃飯,能經常看見貍主任。也不知道李教授做了什么改動,讓小貓喜歡。不過也無所謂,多幾只小貓也吃不了啥。”
馮子軒想到自己看見的那一幕,社區醫院里小孟沒事在喂貓,的確很有愛。
“項目進展的順利就好,小羅呀,你說無人醫院5年之內能見到么。”
5年?
羅浩笑而不語。
講真,搜集臨床數據的速度超出羅浩的想象,還是比較快的。
每一天,“小孟”都在成長。
東蓮市礦總,林語鳴帶著“小孟”在轉悠。
林語鳴老成慎重,沒敢讓“小孟”多接觸臨床,而是放在自己身邊當做是監督臨床病例運轉的工具。
他和方曉還不一樣,自家外甥的項目,林語鳴是不介意支持,但林語鳴雞賊,想要等等看。
不過“小孟”在監督上是夠格的,尤其是病歷書寫,his系統里任何病歷上的毛病都避不開它的眼睛。
周末了,林語鳴習慣性轉一圈臨床科室,這是他當醫務處長的時候留下來的習慣。
只是從前是帶著小螺號,現在帶的是“小孟”。
走了幾個科室,林語鳴并沒有拿病歷的事情說事兒。現在臨床醫生已經夠辛苦的了,而且晉級之類的都在倒查,已經有副高職降級成主治。
壓力越來越大,林語鳴不想火上澆油。
“林院長!”消化內科李主任看見林語鳴后熱情的打招呼,隨后她神神秘秘的問,“我南方的同學那面說是要退錢,咱們有信兒么?”
“退錢?退什么錢?”林語鳴驚訝。
“2015年2024年十年里的績效和夜班費。”李主任神神叨叨的說道。
“我去!”林語鳴錯愕,“那不得十多萬?”
“一個夜班30塊錢,就這都要退!”李主任憤憤的說道。
“呃……”
林語鳴也傻了眼。
“林院長,您說啊,一個夜班光訂飯就得好幾十,算是自帶干糧來上班了,怎么還要退錢啊。”
“咱們醫院沒這種消息,你說具體一點。”
“說是”李主任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的,她拉住林語鳴的胳膊,湊過去。
林語鳴閃了一下,“沒事,小點聲,別人聽不見。”
“林院長,說是目前的巡查、審計都把“夜班費”“值班費”等當做“違規”處理,輕則沒收,重則罰款,給予院長紀律處分。”
“還說夜班費屬于違規津貼。”
“夜班費能取消,但夜班能取消么?”
林語鳴皺眉,看著李主任,“要不說沒錢呢?”
“今年晉級資料不上報給衛健委。”
“我艸,真缺德啊。”林語鳴驚訝。
“是啊,趕著要上報資料,說不給報,您說這事兒要多扯有多扯。”李主任嘆了口氣,“我同學是副主任,要退績效夜班費一共30多萬。您說,這不是要命么。”
林語鳴沉默。
“您好,請問是消化內科么,我們是急診讓上來會診的。”
一男一女出現在門口。
女人扶著男人,雖然焦躁,但她還是很禮貌的先打招呼,滿臉惶恐。
“怎么了?急診科?”李主任皺眉,有點小不耐煩。
她的心思都在礦總要不要把這些年的績效都追回上,根本沒心思處理患者。
而且看那個小伙子人高馬大的,頂多就是個胃腸炎,有什么好會診的。
“我……我吐的厲害,還拉肚子。”小伙子支撐著講道。
“那誰,你帶著去處置室看一眼。”李主任愈發不耐煩。
“等等,小孟,你跟著去看一眼。”林語鳴看出李主任的不耐煩,他懶得跟李主任八卦這些內容,招呼“小孟”。
“好,林院長。”“小孟”和藹的說道。
“二位,跟我來。您慢著點,我扶您一下,別摔了。”“小孟”扶著患者,把待患如親四個字展現的淋漓盡致。
李主任愣住。
她覺得自己有點眼花,仿佛看見一年多前那個笑容陽光明媚的少年郎跟在醫務處長林語鳴身邊的樣子。
只是如今的少年方正的臉上笑容比較公式化,沒有羅浩那么有感染力。
“吐了幾次?”“小孟”扶著患者一邊往處置室走,一邊詢問。
“3次,早上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了。”患者回答道。
他把身體的重量壓在“小孟”的身上,穩穩的,患者也覺得舒服了很多似的。
“早晨吃的包子,都沒怎么消化就吐出去了。”患者補充了一句。
“還哪不舒服?”
“胃疼,沒有拉肚子,就是疼,總是惡心,好像氣不往下走。有張又疼,難受。”
“嘔”
說著,小伙子又干嘔了一下。
“林院長,就是急性胃腸炎,最近這類患者多。”李主任還是不耐煩,但當著林語鳴的面,她也不敢說太多。
“看一眼,績效的事情別擔心。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林語鳴笑著安慰李主任,“你想啊,帝都魔都都沒說呢吧,咱們這面山高皇帝遠的。”
“汽油里摻乙醇,別的省可都沒有,帝都誰敢加,京爺們早都翻兒了。您說,咱江北省天寒地凍,乙醇汽油,虧得他們能想到在江北省先實行。”
林語鳴被李主任的抱怨噎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的確,江北省一到冬天路面上都是冰溜子,那是乙醇汽油少然后的水滴順著排氣管子出來凝結成冰導致的。
真是不知道這部分收入進了誰的腰包,為什么帝都魔都不用?
這不是擺明了欺負人么。
林語鳴忽然一晃神,自己怎么被李主任給帶歪了?
也是。
林語鳴苦笑。
取消績效,根本不會從協和開始,那幫孫子進協和大門都得跪著,老專家們一橫眼睛,誰都不慣著。
還別說,李主任的擔心是有可能的。
“李主任,別擔心,我真沒聽說。這樣,我有空打聽一下,看看是個例還是有趨勢。”
“嗯嗯嗯,林院長您說,谷賤傷農,咱這光讓醫生護士干活不給錢,是不是也太過分了一點。”
“的確過分。”林語鳴敷衍著。
這時候“小孟”已經扶著患者躺到診床上,開始查體。
“小孟”查體前先搓搓手,看得林語鳴眼眶都濕了,那動作讓他想起了羅浩。
狗東西,有三天沒給自己打電話了吧!林語鳴心里恨恨的想著,渾然忘了自家兒子已經一個月沒和自己聯系。
“問題不大,衣服稍微往上一點,我停一下心跳。”
“醫生,我是胃不舒服。”
“還是要聽一下的。”“小孟”堅持。
患者也不懂,把衣服往上撩。
“我心臟沒事,昨天我還活蹦亂跳的打羽毛球呢。就是胃不舒服,下面急診科患者太多了,我就上來找住院部的醫生看一眼。”
“不是急診科讓你上來的啊。”“小孟”微笑,拿出聽診器。
患者有點不好意思。
“醫院有熟人?知道咱礦總的流程?”
“嗯,我表妹在礦總當護士,她跟我說的。”
“心電也沒做,是吧。”
“沒做,沒必要,您看看我是不是急性胃腸炎,要是是的話,我回家自己吃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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