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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披甲 644 薛院長手里的大刀
“呃……”
“竹子,別鬧,一邊去。”
一只手拎起毛茸茸的耳朵,那張臉遠了一點,薛建國這才看見對面手機屏幕里的竟然是那只網紅大熊貓——竹子!
我艸!
薛建國這才想起來馮子軒說過,羅教授還有個科研是研究大熊貓的野生培育以及繁殖。
隨后羅浩羅教授的面龐出現。
“薛院長,小孟有問題?”羅浩問道。
“不不不,羅教授,我帶著小孟審查病歷,小孟發現手術室報警,我倆就來看一眼。”
骨科許主任愣住,是醫保飛行檢查么?還是說別的什么。
他怔怔的看著薛建國,以及薛建國身后的那個年輕人。
“哦。”羅浩應了一聲,隨后看見薛建國調轉攝像頭,給他看了一圈手術室里的監護儀以及各種設備上的數值。
“骨水泥植入綜合征啊,管床醫生呢,簡單匯報一下病史,另外把術前的化驗單給我看看。對了,用多巴胺了吧,復合使用麻黃堿。”
羅浩在下醫囑。
許主任一晃神,馬上看見薛建國嚴厲的目光。
“多巴胺一直在給,請問麻黃堿給多大量?”許主任問道。
薛建國手里拿著手機,不斷根據羅浩的要求轉動視野。
視頻那面的羅浩羅教授似乎對這類搶救很熟悉,他在聽完磕磕巴巴的病情簡介后詢問了幾個管床醫生遺漏的點,就開始一條醫囑一條醫囑的下。
視頻那面偶爾會有毛茸茸的臉湊過來,但都被羅教授用手按在臉上攆走。
有人指揮搶救,所有人都托了底,有沒有主心骨完全不一樣,現場所有人不再像之前無頭蒼蠅一樣轉來轉去。
一個小時左右,患者的生命體征恢復。
“關節置換,骨水泥植入,術前都不做評估的么?”羅浩直到這時候才問道。
手術室里,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說話。
“搶救完了,一過性的,主要是……竹子,你別鬧。”
一張毛茸茸的臉湊過來,盯著屏幕,似乎竹子現在特別喜歡直播。
“喂喂喂,你現在怎么這么不聽話。乖,來身邊坐著。”羅浩招呼。
但竹子卻沒老老實實的去一邊做著,它似乎對羅浩把它扔到一邊對著手機一個多小時有些不滿,現在竹子覺察到羅浩的心情不錯,開始表達自己的這種不滿情緒。
小家伙把羅浩的情緒拿捏的很準。
“算了,一會手術結束,讓小孟講吧。”羅浩微笑,薅著竹子的耳朵。
薛建國看見視頻里竹子的獠牙呲出來,和羅教授打打鬧鬧,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樣。
“羅教授,那您忙著。”薛建國抓住這個機會,趕緊把話題結束。
剛剛羅教授分明是想興師問罪來著。
“薛院長,找機會讓小孟講一下骨水泥的并發癥,說是偶發,但遇到真要命。”羅浩嘟囔著,隨后一條黑影撲上來。
半張狗臉,傷疤猙獰,把薛建國嚇了一跳。
那半張狗臉伸出猩紅的舌頭舔羅浩,視頻隨即關閉,薛建國嘆了口氣。
原本他看見有關于竹子的視頻的時候還以為會和從前馴獸師一樣,都是打出來的。
幾十年前經濟不是很好的時候,什么國寶不國寶的,人都艱難活著,國寶一樣要進馬戲團掙工分養活自己。
大熊貓蹬自行車這種事兒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常見。
沒有鞭子抽,誰能學得會。
本來薛建國對竹子的乖巧嗤之以鼻,認為這么乖的大熊貓不知道背后遭了多少罪。
所謂鮮花下面都是浸滿血的泥土,各種臟東西都藏在后面,展現給人看得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可視頻中竹子對羅浩的親昵無法言表,甚至包括那條半張臉的大黑狗。
羅教授還真是被所有小動物喜歡啊。
而且看樣子根本不是打出來的,誰知道羅教授哪來的這么大本事。
“手術。”薛建國見手機只剩下5的電量,這還是自己不怎么刷手機,手機電池相當抗造的情況下。
幸好沒事。
薛建國有些舒心,“許主任,你們經常遇到類似的事情?”
“沒有,沒有,這是第一次。”骨外科許主任馬上否認。
“2016年3月22日,貴院骨科做關節置換,使用骨水泥。術中患者血壓下降,予以相應處理,但患者術后出現呼吸衰竭,與5日后死亡。”
“2016年8月21日,貴院……”
“2018年1月2日,貴院……”
18份病歷,“小孟”把時間說的清清楚楚,每一份都和骨水泥有關,其中一部分都是這家醫院的重大醫療糾紛,還有沒解決的。
薛建國原本也沒意識到這種情況會有多普發,他認為這只是一個偶然,一個意外。
可“小孟”一樁樁、一件件把事情說清楚,有些醫療事故薛建國也有記憶。
直到現在一個老太太還每天端著茶水來醫院里坐著和院長談心,那起醫療事故中,似乎也是用了骨水泥導致的醫療事故的患者家屬。
薛建國的頭發幾乎都豎起來,把無菌帽給頂起,傳說中的怒發沖冠也不過如此。
“你……你……你怎么能污人清白!”許主任訕訕的解釋。
不文不白的一句話讓氣氛緩解了少許。
“許主任,你怎么這么說話?”
“啊,最近看迅哥兒的書呢。”許主任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有點不好意思。但“小孟”說的那些病歷,別人或許不知道為什么,許主任之前也不知道為什么,但現在回想,都有一個共同點——術中用了骨水泥。
真的有關系?
他是誰?
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許主任心虛至極,要不然也不會下意識的把孔乙己的污人清白這類話說出來。
“薛院長,這位是?”
薛建國看了一眼“小孟”,心中得意,但他壓抑住心里的得意,淡淡說道,“是我從醫大一院請來的專家。”
“專家?”
“專門看看你們的病歷。搞什么搞,患者術前大病歷和首次病程記錄都是粘貼的,各種毛病。患者一旦出事,患者家屬要求封存病歷,我拿著空白病歷去打官司啊!”
薛建國越說越氣,要不是在手術室里,他已經指著許主任破口大罵了。
雖然薛建國不擅長考試,連執業醫的證都沒考下來,但他心思靈巧,臨床的各種貓膩都知道,甚至都可以說他都擅長。
很多事情一搭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臨床想糊弄他,難度極高。
許主任低下頭,一言不發的默默做著手術。
“今天時間不早了,明天一早……你們排了多少臺手術?”
“8臺。”
“媽的。”薛建國罵了一句。
8臺手術怎么都得做到下班。
想要上班時間抓住骨科的人開個會是真難,一旦開會,他們就說自己要做手術,開個毛線的會。
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薛建國在下面凝望制高點上嘴里喊著治病救人的許主任,原本沒什么好辦法。
可現在呢,攻守之勢易也。
“那我在你辦公室等你們下臺,馬上開始講課。”薛建國很強硬的說道。
“你們還想一次又一次使用骨水泥導致重大醫療糾紛么!”
“做手術,是讓你們治病救人的,不是讓你們殺人的!”
“小孟,走!”
薛建國轉身,一腳踹在一臺沒放東西的空車上。
車撞在墻壁上,發出砰的一聲,把手術室里的醫生護士嚇了一跳。
“小孟”跟在薛建國身后離開了手術室。
許主任低著頭做手術,剩下的就簡單了,只是他心里百感交集,腦子里亂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任?”
“主個屁的任。”許主任罵道,“以后就是……那個年輕人叫什么?”
“我聽薛院長說他叫小孟。”
“以后就是孟主任了。”許主任斥道。
薛建國不在,陰陽怪氣起來,許主任很熟悉。醫生護士都知道他脾氣不好,心情不順,誰都不肯說話。
許主任一邊罵咧咧的,一邊完成手術。
薛建國也有點忐忑。
雖然能敲打一下骨科的人他很開心,畢竟骨科油水肥厚,能當上骨科主任的存在不光是要憑借技術水平的。
況且人家上去之后,位置日益穩固,就連他這個坐二望一的院長都不愿意輕易招惹。
可不招惹的話他們做事情真心是肆無忌憚。
借著那面做錯了事兒,視頻會診羅教授指揮搶救成功,這才壓了許主任一頭。
“小孟。”薛建國忐忑的問道,“你有把握么?”
問完話后,薛建國啞然失笑。
“小孟”只是個ai機器人,怎么會和自己對話呢。
“技術上,我有把握。”“小孟”回答道。
薛建國大驚,這是ai機器人還是真人?這種一語雙關的話都能說得出來?
聽“小孟”說話的方式不像是臨床醫生,倒像是在機關科室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油條。
“小孟,你展開講講。”薛建國好奇。
“技術上,他們對骨水泥的并發癥研究的不深,遇到問題后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一點完全沒問題,是學習新技術中的必經之路。
可骨科的事情,您也知道,手術不單純是手術,擴大手術適應癥這種問題由來已久。”
“我只能在技術層面做點什么,其他的,我不會。”“小孟”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技術上有足夠的……足夠的……”
“有足夠的依據,之前的18起醫療事故都可以拿出來說明。”“小孟”回答道。
“你都記住了?”薛建國試探詢問。
“看了一遍,剛剛薛院長不是讓我先看看最近二十年的重大醫療事故么。大多都是骨科的,所以我都有印象。”
薛建國也不知道“小孟”說的足夠依據是真是假,但他不相信ai,也會相信羅教授。
馮子軒是什么樣的人,薛建國很清楚。
對了!馮子軒。
薛建國看了一眼“小孟”,也沒特別在意,而是當著“小孟”的面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子軒,我這面有件事,你幫我參謀一下。”
薛建國簡明扼要的說了骨科手術中遇到骨水泥導致的事件,并且把現在的情況說了一下。
“子軒,小孟說技術上的事情它沒問題,你認為呢?”
“沒問題啊。”馮子軒直截了當的回答道。
薛建國以為馮子軒會含含糊糊的說,就像是和患者家屬做溝通一樣。
他萬萬沒想到馮子軒竟然給了自己這么一個確定的答案。
“真沒問題?”
“小孟后臺數據庫是協和百年病歷庫以及其他醫院的運行病歷,至少從02年以后全國陸續開始上電子病歷后的資料幾乎都有。”
“幾十億份住院病案,雖然有用的不多,但也足夠了。”
“我艸,這么牛逼么?”薛建國驚訝。
“好像龐克莊那面建的超算,單獨為ai機器人提供算力。雖然現在沒全部開放,但只是尋找骨水泥導致的并發癥這個小分類,也用不到多少算力。”
“技術上,沒事。但骨科的事兒你知道,反正我是不太敢和我們醫院骨科主任太撕破臉皮的。”馮子軒道。
“好,那我知道了。”薛建國道。
沒想到“小孟”竟然這么牛逼,后臺數據庫有幾十億份住院病案。
想到這里,薛建國汗顏。
這幾十億份病歷怕是一大半都和自家醫院的病歷一樣,屬于垃圾資料。
但百分之一能用,也有幾千萬份。
篩選出一個小分類的疾病,至少有成千上萬份。
這已經超出了所謂的臨床經驗的范疇,屬于降維打擊。
應該沒問題,薛建國拿定主意,準備聽羅教授的,讓“小孟”給骨科上堂課。
別特么天天就顧著做手術,骨水泥導致的并發癥都不知道,一切都聽天由命。
不出事就是術者牛逼,出事就是患者運氣不好。
患者的運氣唯一不好的點在于找許主任做手術,薛建國心里腹誹了一句。
他對骨科的積怨已久,又不敢真的撕破臉皮,只能背后罵幾句娘。
一個多小時后,骨科的醫生陸續下來。
許主任坐在薛建國身邊,時不時用眼角余光瞥站在薛院長身后的“小孟”.
按說醫大一院的專家應該坐下,哪怕他再怎么年輕,可薛院長卻讓那位就這么直挺挺的站著,一點都不客氣。
看“小孟”得樣子,像是帶刀護衛一樣,殺氣凜然。
許主任有些慌。
他不怕醫大一院的專家,再怎么厲害的專家也不會因為別人家的事兒惹麻煩。
可這個“小孟”卻是個另類。
他站在薛建國身邊,筆直筆直的,方正的臉上帶著一絲青澀,但就像是一臺機器似的,只要薛建國一個命令,他就會站出來啪啪打自己的臉。
毫不猶豫。
薛院長到底在哪找的這么個年輕人?許主任有些恍惚。
不過患者經過視頻會診,羅教授指揮搶救,已經脫離危險,至少是個大團圓的結局,許主任又有些欣慰。
等患者下來,薛建國帶著看了一圈,見患者生命體征平穩,言語流利,知道沒什么事兒了,這才回到醫生辦公室。
“小孟,開始吧。”薛建國大馬金刀的坐下,淡淡說道。
“小孟”打了個指響,動作有些古怪,特別不合時宜。
薛建國和許主任以及骨科醫生都怔了下。
但“小孟”似乎只是做個習慣性動作,并沒有下一步流里流氣的再做什么。
它拉過黑板,拿起記號筆。
“骨水泥反應綜合征是指在骨水泥植入數分鐘后出現一系列嚴重并發癥,其特征表現包括急性低血壓、低氧血癥、心律失常、心跳驟停、心肺功能障礙等,有的甚至引起死亡。
這一現象已經引起了國內外廣大醫務工作者的特別關注和廣泛研究。”
“骨水泥植入綜合征的臨床特征有:血壓下降、脈搏氧飽和度下降、心律失常、心跳驟停等。”
一邊說著,“小孟”一邊用記號筆在黑板上寫下幾個癥狀。
許主任放心了。
這個“小孟”一看就是書呆子,只會講理論。
如果“小孟”只是這種水平,那是最好的,自己聽堂課,學點知識也是應該的。
只要它不對自己針鋒相對就好。
許主任沒有反駁,他很清楚自己的理論基礎是什么樣的,就別自討欺辱了。
“小孟”講的簡明扼要,滿滿的干貨。
最開始還有骨科醫生打哈欠,但聽著聽著,大家都聚精會神起來。
原來是這樣!
十幾分鐘后,“小孟”講完。
它掃了一眼屋子里的醫生,方正的臉上似乎露出一絲微笑。
笑容有些古怪莫名,許主任的心砰的一下,出現了早搏。
“結合剛講過的內容,剛剛手術中患者出現骨水泥植入綜合征的時候,處置是有問題的。”
“小孟”終于說到了重點!
它開始針對剛發生的骨水泥植入綜合征講述起來。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在許主任身邊揮舞,刀鋒閃亮,殺氣騰騰。
雖然時間不長,“小孟”就把剛剛的骨水泥植入綜合征總結了一遍,可許主任覺得自己面紅耳赤,仿佛被人掄了幾十個大逼兜似的。
終于結束了,許主任長吁了一口氣。
可是!
“小孟”并沒有停下來,它盯著許主任,眼睛里隱約有紅色的光芒冒出。
看見隱約紅光之后,許主任怔了下,恍惚中他以為“小孟”是某個因為骨水泥植入綜合征去世的患者家屬。
隱忍十幾年,就為了今天報仇雪恨的。那紅光應該是眼睛里出現血絲,下一秒他可能就要撲上來……
可紅光一閃而逝,似乎一切都沒發生。
“接下來,我們來看從前的病歷。”“小孟”淡淡說道。
“最近一次,是一年前許主任主刀的關節置換手術,術中出現骨水泥植入綜合征,按照病歷的記載,術中許主任給了……”
“小孟”開始講述一年前的那件事。
“整個搶救過程雖然不能說是全錯,但沒有注意到重點。患者因為搶救失誤,沒有針對性的治療,所以術后出現腦乏氧,變成植物人。”
“小孟”的聲音清冷,述說著一個世間悲劇。
“啪”
許主任隱約感覺到一雙無形的大手抽了自己一記耳光。
“18個月前,女患,許主任主刀,也遇到了骨水泥植入綜合征。”
“當時的搶救出現問題,患者在手術臺上呼吸循環驟停,經過搶救后勉強下臺。病歷是這么寫的,我估計是按壓去的icu,后來在icu搶救2小時,宣布搶救失敗。”
“如果許主任對骨水泥植入綜合征有了解,當時應該發現術前合并心血管疾病和低血容量的老年人即使中等程度的組胺釋放都將引起嚴重的、有時甚至是致命的心血管并發癥,其發生可能是多項因素,比如低血容量、心肌功能不全、心律失常、栓塞和組胺釋放等的聯合作用有關。
對其做相應的處置,比如說……”
“小孟”侃侃而談,許主任如坐針氈。
他感覺身后涼風習習,仿佛有鬼魂站在自己身后對著自己吹涼風。
“26個月前,男患。植入骨水泥后,莫名出血,當時許主任沒在意,下臺后患者出現大面積出血,于術后1日腦疝,家屬放棄搶救,宣布臨床死亡。”
“部分研究發現,骨水泥單體可促使血小板聚合。
而Dahl醫生等人發現,骨水泥單體大量入血可激活凝血系統,使肺毛細血管床凝血酶產生的可能。
另有人發現,使用骨水泥后血漿凝血酶-抗凝血酶復合物增加了2.5倍,組織纖維蛋白酶原激活因子活性增加了7倍。嚴重者有引起播散性血管內凝血的可能。”
“而這名患者就是植入骨水泥導致的dic。”
“呼呼呼”
許主任心一哆嗦,耳后的涼風宛如實質。
他下意識的回頭,赫然看見窗戶上映著自己的影子。
影子旁仿佛多了幾個身影,都是因為骨水泥植入綜合征死亡的患者。
“咯”
許主任喉嚨間發出一個古怪的聲音,身體癱軟,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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