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沉浸于夏日」

繼承人小姐對我不太友善 6.「沉浸于夏日」

空梅過后，世間迎來了讓人猝不及防的夏天。

無止盡的蟬鳴聲宛如噴泉在戶外流淌，今年的暑氣仍然螫人，讓人想盡可能放空腦袋，整個人變得慵懶軟爛，什么都不去做。

就跟休息日躺在懶人沙發上軟爛的麻美跟海月一樣。

正因如此，總覺得不好好注意，就會像夏天的炎熱讓腦袋昏沉沉的那樣，就這么讓時間茫茫然地逐漸消逝。

這樣一來，等到夏天結束時，剩下的就只有后悔了。

難得是和她們互相確認愛意后，一起共度的第一個夏天。

真澄可不想像在高中以前度過的每個無所事事的夏天一樣，就這么白白虛度。

于是他稍微整理措辭，在蟬鳴的間隙開了口：

“一起出門到哪里玩吧！”

“……咦？不要啦”

“……好熱……不要……”

她們的聲音如同藏著些許睡意的眼皮，即便如此……

“拒絕得倒是很干脆。”

真澄傷腦筋地嘆息：

“一到夏天就這樣窩在家里一動不動，不覺得很虛度光陰嗎？”

“就算真澄君這么說……”

麻美語氣倦怠說到這里，又稍做停頓。

“……也沒辦法啊，這么熱的天，光是走出門站在外頭，就已經耗盡全身力氣了。”

“你那體力條未免也太短了。”

真澄吐槽，繼而轉頭看向一旁整個人趴在桌上，臉蛋輪廓柔和的水母少女。

“海月呢？”

“會……熱脫水……所以……不想出門……”

“哦。”

差點忘了，這里還有一只畏懼太陽直射的海洋生物。

真澄把稍微開了點縫隙，漏出些許陽光的窗簾闔緊。

“也不是非要去戶外，室內不是照樣有很多可以玩的活動，比如保齡球，棒球擊球之類的。”

“那不是照樣會流汗嘛，容我拒絕。”

“像去年夏天那樣，去海邊玩水？”

“頂著那么大的太陽玩水，才不要！而且真澄君不覺得泳衣這種東西完全是自欺欺人嘛，和內衣完全沒有區別，怎么好意思穿出去。”

“……明明去年這時候，某人還把「夏日海邊的魔法」掛在嘴邊。”

“哼哼，麻美大人的魔法表演可是不對外公開的，真澄君應該暗喜去年有幸看到。”

她好不得意地說。

“不過要我在公共海灘或者市民游泳池擠來擠去還是算了。”

“是是是，我本來也不打算去公共海灘或者市民游泳池……那，再去一次宮古島怎么樣？”

真澄如此提議。

“又是長途旅行啊，感覺有點提不起勁呢。”

“誒，你以前提到旅行不是都很興奮嗎？”

“照理說是這樣啦。”

麻美喟嘆一聲：

“怎么說呢，我們現在已經去過京都、宮古島、群馬和四國，去了好多地方了，總覺得好像突然少了一些目標。”

“你就沒有想做什么，或是有什么想實現的夢想嗎？”

“我現在就在做了啊。”

麻美沒有多想就給出答案。

“像這樣懶散地度過時間，就是我從小以來的夢想！”

說到懶散的時候，她的語氣難得有了一點起伏。

“漫畫呢？”

“這兩者又不沖突，放下筆的時候就會想像這樣懶散。”

“是喔。”

“嗯。”

話題直接畫下句點。

室內的溫熱空氣奪走了真澄拓展話題的動力。

就算成為了戀人后，他和她們的生活似乎依然沒有多大改變，除了某些情人限定的事情。

雖說真澄想守護的就是這種一成不變的日常，但也比以前，多了一些不時讓人停下來多做思考的事情。

真澄再次詢問整個人軟乎乎，看起來很閑的麻美。

“你都不會多少冒出「不多做些什么真的好嗎」之類的疑問嗎？”

真澄隨口問了一句，麻美就睜大她原本滿是睡意的雙眼。

隨后，軟爛的麻美就從懶人沙發上慢慢滑了下來。

“原來如此。”

麻美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瞇起雙眼。

“什么東西原來如此？”

“是原來真澄君感覺到寂寞了的原來如此。”

麻美抬起癱在地板上的手臂。

“真拿你沒辦法啊，那么就來一起打游戲吧小海月要不要來一起玩？”

“……麻美……技術太差……不玩……”

“噫！好失禮”

進入懶散模式后，讓麻美的不忿也打了個折扣。

“真澄君，麻煩你把手柄找過來遞給我，地板上冰冰涼涼的好舒服，我完全不想動”

“我并不想打游戲。你想想，為了能順利陪伴在彼此身邊長長久久，就應該每年都做些特別的事吧？”

“是喔，那真澄君要好好加油喔。”

“這是兩個人要一起努力的事情，麻美也一樣要加油啦。”

“原來如此。”

“這家伙沒救了，居然連續回答兩次原來如此。”

這種狀態的麻美，幾乎說什么都聽不進腦袋里。

“不、不，我都有在聽啊來，真澄君想出了怎樣的計劃案呢？”

“別用那種職場的語氣好不好……而且你根本就沒進過像樣的職場吧。”

“……話雖如此，要是每年都要想新點子，不會覺得很累嗎？感覺總有一天會想不出新點子耶。”

“麻美說得也有道理啦，一直保持新鮮感是很難，而且要是第一次太用心準備，下一次要維持差不多的品質就很麻煩，哎，感覺好困難……”

真澄的語氣不自覺變得很像在碎碎念。

因為要是只有他一個人在煩惱這個……不是很讓人滿肚子火嗎？

而麻美的反應也一如他的預料，只有短暫表現出思考的樣子，看起來一點也沒在為這種事情心煩。

“真澄君好沉重，好麻煩。”

“你這樣說會讓男朋友很受傷喔。”

“抱歉抱歉，我其實想說，有煩惱是好事喔。”

“是這樣嗎？”

“嗯，如果不是認真看待一件事情，就不會煩惱了。”

她終于說了一段聽起來很中肯的話。

“因為我現在，也很認真地在想今天中午要吃什么。”

“……把我剛才的感動還給我。”

“好啦好啦。”

她用有氣無力的語氣地說道：

“反正真澄君昨天晚上已經折騰我個遍了，現在就讓我無所事事一會兒吧”

“無所……事事……”

海月搭著麻美的順風車一起回答。

真澄嘆了口氣，像是虛脫般露出垂頭喪氣的模樣。

這兩個家伙，簡直油鹽不進啊。

“……算了，就當我什么都沒說過吧。”

真澄心灰意冷地說。

過沒多久，就有一段歌詞聽起來是動畫主題曲的音樂在房間里響起。

“麻美，你電話響了。”

“咦？這明明是真澄君的電話鈴聲。”

“我怎么可能用這種鈴聲……居然是真的？你什么時候換的？”

“哼哼。”

麻美開心地上下擺動雙腳。

真澄邊用一副「我待會兒再跟你計較」的眼神看著麻美，邊拿起手機。

是我如古前輩打來的。

真澄接起電話。

“喂，前輩。”

“啊，嗨，真澄。”

好久沒聽到前輩的聲音了，上次聽到，應該是她說，要前往夏威夷的水族館進行短期研習。

結果一下子就是兩個月。

聽到是我如古，麻美忽然從地板上挺起身，在真澄的頭旁邊晃來晃去。

真澄把她趕走，覺得她就像只很眷戀這里的貓一樣。

揮手趕她時，她居然還模仿起貓叫聲，而她學得不是很像，和凜音相去甚遠。

坦白說，比起貓叫，那比較接近牛蛙的叫聲，這么說好像很失禮，所以真澄只稍微在心里想了一下。

不知道是否叫了一陣子后心滿意足了，她原地坐了下來，同時伸長腳趾，靈活地控制電風扇。

她似乎很習慣這么做，腳尖的動作也相當靈活。

藍色的三片葉片畫出涼快的色塊旋轉著。

今年夏天也和這個電風扇見面了，這臺電風扇到底用幾年了呢？

“……真澄那邊好熱鬧啊，怎么好像還有牛蛙的叫聲。”

“前輩，我們心有靈犀呢。”

“誒，一上來就這樣示愛，讓我有點吃驚，只是兩個月沒打電話的真澄居然會這樣渴求我嗎？”

“不，前輩誤會了，不過能再聽到前輩的聲音，我也很高興。”

真澄這么一說，就看見不僅是麻美，連海月也把小臉湊了過來。

太近了。

真澄用肩膀和耳朵夾起手機，兩只手掌按在她們的額頭上，把那兩顆腦袋往前推。

“結束忙碌后就能聽見小男朋友充滿愛意的表白，疲勞簡直一掃而空呢。”

“小男朋友？”

真澄稍微加重語氣表示抗議。

“真澄別誤會，我說的小是指年紀喔。”

“我本來就沒有誤會。”

真澄按住額頭，不勝其擾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隔著電話，但真澄依然很容易就能想象到我如古前輩美艷不可方物的臉蛋上，綻放出朱槿花般的笑靨。

光艷照日。

“好好好那，作為賠罪，就告訴真澄一個好消息吧。”

她這番話聽來比平時更加溫柔，仿佛輕輕舔舐過朦朧的夢境。

暗藏其中雀躍的情緒也像是乒乓球一般，透過手機的揚聲器，擲地有聲在地板上輕輕彈跳。

“……前輩該不會是想說，你現在結束研習后得閑，打算來神戶看我吧？”

“咦！我們果然心有靈犀啊。”

“是前輩太好懂了。”

“誰叫真澄不常來宮古島嘛。”

前輩嗔怪道：

“那就只有我去找真澄了。”

“不管怎么說，前輩能來的話我會很開心。”

“……好狡猾的回答！雖然作為軍師聽到后很欣慰，但身為戀人……”

我如古前輩說到這里突然停頓，故意賣起關子。

“身為戀人怎樣……？”

真澄提起了心。

“身為戀人……果然也會心動呢。”

“那不就是很好嗎。”

真澄對我如古前輩愛捉弄人的個性有點傻眼。

“呵呵。”

我如古千歲發自內心地笑了。

“先不聊了，我馬上就要登機了，就請真澄好好期待我的到來吧。”

“前輩每次還真是果斷呢。”

真澄掛斷電話后，立刻就有一句話填補因這產生的短暫沉默。

“原來如此。”

麻美小姐講了今天第三個「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海月也慢悠悠地跟進。

兩大團熱源一左一右靠了過來，將真澄擠在她們中間，高溫慢慢透過肌膚擴散。

“你們兩個……怎么突然這么愛撒嬌了。”

“不好嗎？”

被真澄這么一說，麻美就有些鬧別扭地回答。

“是不會不好啦”

真澄無奈。

不過在密閉房間里這樣做，會有點熱。

可是她們大概就是喜歡這里吧。

在安穩的時光之中相互依偎，和彼此戳破些宛如蘇打水里的氣泡一樣，浮上水面的話題。

卻也能夠帶來仿佛在假日打起瞌睡的幸福感。

因為她們在真澄的身上，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歸屬。

真澄把這個比喻講出來，麻美就露骨地流露出嫌棄。

“咦？這樣形容感覺有點下流耶。”

“是你的思想太不健全了吧。”

“什么嘛！小海月覺得呢？”

“真澄……想做……？”

“不想。”

真澄按住海月不安分的小手，將手指插進了她的指縫中，手心相對，十指相扣，用溫柔的力量，制止了水母少女的入侵。

然后慢慢地將海月伸進了T恤里的那只手拉了出來。

真拿你這家伙沒辦法。

真澄抓了抓頭發，手卻被人抓住。

是麻美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你突然這樣是要干嘛？”

“釣到一只淡紅墨頭魚了。”

麻美拉起他的手，“耶”地往上高舉。

“淡紅墨頭魚是什么鬼啊。”

“真澄君不覺得自己的習性跟這種魚很相似嘛。”

麻美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真澄斷然反駁：

“我不是足控……這只是對美的欣賞……再說了，你之前也一直用腳來引誘我……”

“引誘的目的就是為了吊出真澄君的真面目啊！”

麻美瞇瞇眼笑。

“大成功呢。”

“哪來的大成功啊。”

真澄嘆息。

“我也要……牽手……”

海月把手舉高高。

“是可以啦，不過你們兩個可不準做壞事哦。”

得到允許后，她緊緊牽住真澄的手。

牽得密不可分。

剛才被真澄闔緊的窗簾，不知何時又被風撞開了一點縫隙。

強烈的夏日陽光射進房間內，恰到好處地照在麻美和海月伸過來牽手的手臂上。

讓她們的手臂有如一座架在他和她們之間的明亮橋梁。

“牽手很棒對吧會讓人心動呢。”

麻美對他嫣然一笑。

“很熱就是了。”

被強烈陽光曬得暖乎乎的房間要冷卻下來，還需要一些時間。

要透過牽手撐到那時候，手的溫度稍嫌太熱了。

“就是熱才好啊。”

麻美說完，又笑了出來。

哪里好啊？──真澄這個想法也只出現了一瞬間。

“……嗯，也是啦。”

這么說著的真澄，感覺到有股熱意，順著兩女纖細的指尖流淌過來。

那是一種很溫和，而且在夏天的炎熱天氣底下，也不會變得過燙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