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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 第99章,因果
八月三十。
這日下午,莊瑾習武停下小憩,陳蕓一如往常,給他準備了清茶倒上。
他嘗了后,驚訝問道:“蕓娘,這茶香中為何有種荷花香韻?”
陳蕓笑答:“我看門前江邊,有些背陰的荷花初放,晚上閉合,早上盛開。就用小紗囊,撮了少許茶葉放在荷花心,第二天早上取出,如此茶中自然就有了荷花香韻。”
莊瑾聽了,為她巧思稚趣嘆服。
夫妻二人正說話間,忽然有小廝來請:“莊鎮守,我家常老爺已到了彌留之際,請您過去見最后一面!”
莊瑾認出這是常和同家的,聽到這話,心中自是震驚,不過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近來戰事,沈家的確是勝利一方,卻也不可能沒有代價,別看他戰功嘩啦啦的拿,就跟去當鋪取錢似的,那是隱藏境界,有著足夠托底的實力,其他武者,一到三經,這月城北死傷都有數百人,四到六經的街鎮守級別也有十多人,并集中在四經級別。
顯而易見,常和同就是沈家勝利的‘代價’之一,莊瑾放下茶盞,和陳蕓交代一聲,去了。
常家。
莊瑾看到常和同,此刻形容枯槁,臉色蒼白,縱然衣服換了,也可見胸口傷勢滲出的點點血跡。
“常伯,你如何到了這般地步?”
“我……唉,時也命也,都是命!”
常和同說過自己之事,將大兒子常開衡叫來,對莊瑾道:“我恐怕是不行了……莊生,如今城中局勢你也知道,我二子、三子不是武者,也就罷了,如今最不放心的,是我這大兒子,二經境界……想讓他下月去你手下……”
這顯然是托付之意。
“爹!”常開衡喚了聲,聲音悲切。
莊瑾沉默,沒說應與不應,反而問起另一事,這兩月那顆疏絡丸分期銀錢,為何一直沒有送去。
“這……”
常和同下意識看向旁邊小兒子,看到常開杰臉色變化,心中頓時一個咯噔。
他是知道近來家中吃緊,也就小兒子兩口子還花錢闊綽、寬裕些,也問過此事,常開杰說是媳婦嫁妝,小兩口的事,也不好去管。
現在想來,恐怕是……
“開杰,你?”
“我……”常開杰看到這一幕,知道隱瞞不下去,終于坦誠:“爹,我不是成婚不久么?家中吃緊,就想著,那錢先拿去用用……”
“孽畜!孽畜……咳咳!”常和同聽到這話,急怒交加,險些一口氣沒上來,被活活氣死。
大兒子常開衡、二兒子常開瞻連忙上前,給老爹撫背。
“爹,你消消氣,這錢我還回來就是。”常開杰也是連忙道,他這人沒能力、自作聰明,但孝心也還是有些的。
“你……唉!”
常和同見到了這時,自家這小兒子還稀里糊涂,不明白此事的嚴重性,頓覺索然無味,氣都氣不起來了。
曾經在他看來,自己這個小兒子,文不成、武不就,沒什么能力,不過倒也聽話懂事——從前在他面前裝的,卻沒想到這一出事,就捅出這么大婁子。
只恨自己精明一世,在自家兒子身上瞎了眼,一葉障目。
此時,兩個兄長看著常開杰,也是目光冷漠,平時小弟嘴甜、哄父母高興,得到偏愛,考慮到對方沒什么本事,將米蟲養著,也就罷了,父母交代他們多照顧些小弟,也能聽進去……可如今,這蠢貨做了什么?
簡直是將家中下金蛋的母雞,一個人拿去宰了吃了!
——就說之前托付的事情,沒有這出,大概率能成,現在……
可想而知,常和同走了后,兄弟三人關系不會好,別說照顧常開杰,就是正常往來,恐怕都難了。
莊瑾看著這一幕,也是心中感懷:‘常和同多精明的人,栽在了兒子身上,不過父母對子女天然有著濾鏡,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前世今生,古來多少帝王不能免俗,何況普通人?’
常和同一陣咳嗽,胸口更是點點血跡滲出,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看向莊瑾:“讓莊生見笑了,那錢一定……”
“不必了,常伯當初找來,那顆疏絡丸我以六百兩價格分期賣給,剩下五百多兩……我記得,當初突破三經時,常伯送了五兩銀子賀禮,這錢……就當百倍奉還吧!”
莊瑾頓了下,又道:“城北情況,常伯也知道,開衡到我手下就不必了,我安排去城外藥田吧,常鎮守可安心!”
這話言下之意:將疏絡丸分期賤賣,是第一次;后續分期沒給,給了體面,等待解釋,是第二次;這是第三次,百倍奉還,并幫安排常開衡到城外藥田。
事不過三,這次之后,情分徹底兩清,如此處理,傳出去任誰也會說莊瑾仁至義盡。
常和同聽到莊瑾最后一句的稱呼,從‘常伯’變成‘常鎮守’,哪能不明白莊瑾意思,頓時如遭雷擊,精氣神都仿佛一下抽空,足足緩了數個呼吸,才緩過來。
他明白覆水難收的道理,嘆息道:“多謝莊鎮守,不過,那五百多兩銀子還是要給的,開衡,你去將咱們在城東那兩處門面的契書拿來……”
——那五百多兩銀子真要不給了,常家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爹!”常開杰眼看落不得人情,錢留著也好啊,再說,人家都說了百倍償還,老爹這不是糊涂了么?
更別說,還要拿城東那兩處門面抵債,連他都知道,這是常家最后的家底,給出去剩下除了房子,基本什么都沒有了。
常和同手掌一動,豁起床頭藥碗砸了過去,讓常開杰閉嘴,然后看向大兒子、二兒子:“我還沒死吶,說話就不管事了是吧?我說,去拿!”
常開衡、常開瞻自然明白老爹意思,縱然不舍,還是去將契書拿來。
看到對方堅持,莊瑾想了下,收下契書,又客套兩句離開,常開衡相送。
床上,常和同看著莊瑾背影,嘴唇張了張,想開口說什么,終究還是沒能沒出聲,此刻他人到了彌留之際,腦子愈發清醒,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大。
這事主要在于小兒子常開杰,他就沒問題么?如果能夠再多留心一些,或者主動去尋莊瑾走動一二,也不難得知。
可以說是他這兩月分配在城北,戰事烈度急速攀升,焦頭爛額,可以說是他剛突破四經,忙于修煉,但這些都不是借口,這么多時日,難道真就主動去找莊瑾一趟的時間都擠不出來么?
自然不是!
不過是常和同突破四經后,自己都沒有發現,心中那一絲微妙變化罷了。
三經之前,他對莊瑾,是長輩面對后輩,莊瑾先行突破四經后,他心態轉為仰視,喊出‘莊生’,更是不要顏面求取那顆疏絡丸,之后突破四經——哪怕莊瑾下一月就突破五經,潛意識中再次將兩人當作平等,乃至稍主動的地位,甚至更有種‘情緒補償’的心理,希望找回面子,希望莊瑾能主動拜訪一次。
這就是常和同與平永峰的不同了。
平永峰對莊瑾的好相對更純粹,就如曾經莊瑾三經時,在沈家流傳出‘武瘋子’名聲時,只有他會勸莊瑾弦別繃太緊,在莊瑾不聽后,還會隔三差五過來,送頓好飯食、異獸肉,只做不說,默默付出……這更似師長,沒有回報也無傷大雅,就如他曾經說的‘代我去看看武道更高的風景’。
常和同的投資,則是更希望看到回報,潛意識中卻又希望莊瑾如長輩一般尊重他,屬于是既想要、又想要……
前事之因,后事之果,只能說就算沒有這事,也會有別的事,一切早已注定。
“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啊!”
常和同臨死之際,想明白一切,連嘆三聲,情緒激動之下牽動胸口傷勢鮮血迸濺,染紅衣服,雙目暴凸看向門外,想說什么,可終究沒有力氣再說出,躺回床上,氣息很快低落下去。
“爹!”
“莊鎮守,我小弟……”常開衡將莊瑾送到門口,正想說些什么,忽然聽到里面悲切呼喊,頓時面色大變,話頭止住,就要回去。
“等下。”
莊瑾叫住對方,將之前收下的那兩份城東門面的契書拿出,還了回去:“這就當我給常鎮守……禮金吧!”
‘或許常和同當初對我的幫助,不值這些,但一來,我如今不缺銀錢,二來,有時候吃虧未必是虧,對方臨死所請我拒絕了,真要再帶走這份說是價值五六百兩、實則有價無市的兩個門面契書,給人什么觀感?’
‘有時候,外人看法還是很重要的,尤其是我將來到了一定程度,沈家背調這些時,高層的看法。’
莊瑾眸子微動:‘就算不談這些,求一個安心也足夠了,至少證明,我這一路走來,從未辜負過對我好的人。’
他想到這里,看了眼天邊向著常家屋后落去的夕陽,回身邁入金紅色陽光鋪就的巷道,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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