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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提式大明朝廷 第457章 名將時代的落幕
李如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蘇澤的肯定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些,但“廟算之術”這個詞似乎太過宏大。
他追問道:“教務長高見。只是這‘廟算之術’和‘軍制’到底有什么關系?具體到作戰司,學生該如何著手?學生愚鈍,還請教務長明示。”
蘇澤拿起茶盞潤了潤喉,他回憶自己對戰略的了解,為這位新晉的作戰司主司描繪道:
“首先,軍隊的標準化建設,是戰略指揮的基礎,也是作戰司的核心任務之一。”
蘇澤放下茶盞,手指在點點畫畫:“廟算之所以能算,前提在于棋子是規整的、可預判的。我大明如今新軍初具規模,但各地編制、訓練、裝備、后勤補給,差異甚大。”
“戚將軍在大同練的兵,與李都護在遼東帶的兵,與廣西的安南軍,甚至京營禁衛,其強項短板、反應速度、作戰風格,皆不相同。這如何能讓統帥如臂使指,通盤考慮?”
李如松立刻聯想到在武監時學到的戰術推演,若各方實力不明、規則不一,推演根本無法進行。
他腦中過了一道閃電,以往所學似乎串聯起來:
“學生明白了!作戰司需推動全軍標準化,統一軍官和士兵編制、統一基礎訓練大綱、統一核心裝備制式、統一后勤補給標準。”
“唯有如此,統帥在運籌帷幄時,才能清晰地知道,調動一支‘標準軍’意味著多少戰力、需要多少補給、能達成何種任務預期,而不是糾結于某支軍隊的獨特性情。這是讓戰略指揮成為可能的地基。”
“正是此理!”蘇澤眼中流露出贊許,李如松果然有悟性,也難怪能上東北戰略。
“內廷要指揮全國的軍隊,那就要將每一支軍隊化作棋子。”
“古之名將,能將萬人者寥寥,將五萬人者就是軍神了。”
“內廷是要將百萬人,就不能用原來的統兵之法,唯有將每一支軍隊標準化,戰略指揮才有可能。”
將百萬人!
李如松忍不住開始遐想,大明如果真有百萬大軍,那將是何等場景?
蘇澤又說道:
“其次,確定軍隊的作戰操典,規范化作戰指令。”
他語氣轉為嚴肅:“兵法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乃權宜之策,非長久之道。其根源在于指令傳遞不清、意圖不明,前線將領只能自行其是。作戰司要做的,就是制定一套清晰、規范、層級分明的作戰指令體系。”
蘇澤舉例道:“‘進攻’指令,需明確是‘試探性進攻’、‘牽制性進攻’、‘決定性進攻’還是‘總攻’。‘防守’指令,需明確是‘遲滯防御’、‘要點固守’還是‘彈性防御’。這些指令術語及其對應的戰術動作、兵力運用、資源需求,必須編制成全軍通用的《作戰操典》,下發至每一級指揮軍官,并納入武監及各級軍官培訓。”
“如此,當統帥下達命令時,你作為前線指揮官,才能瞬間理解統帥的戰略意圖,知道該投入多少力量,達成何種效果,而不是憑個人理解去猜、去賭。”
李如松聽得心潮澎湃:“學生定當竭盡全力,編撰出這份《作戰操典》!”
蘇澤點點頭,繼續深入:“其三,確立全國性的動員體系,建立現役與預備役制度。”
“廟算者,不僅要算眼前之兵,更要算舉國之兵,算戰端一起,能調集多少力量。”
“目前我大明兵員補充,或是臨時募兵,效率低下且良莠不齊;或是依賴衛所世兵,早已不堪戰陣。”
“如何募兵,兵員服役幾年,退役后的出路,這是你們作戰司需要思考的問題。”
“此外,就是我大明,也養不起百萬大軍,但戰端一起,那就要動員舉國之兵。”
“所以我以為,可以仿效東漢舊制,將軍隊分為常備軍和預備役。”
“常備軍為常備精銳,自不必說。”
“凡我大明適齡青壯,凡在武監、水師學堂、地方講武堂乃至退役之精兵,皆應登記造冊,明確其籍貫、技能、可征召時間。”
“要規劃好現役部隊與預備役部隊的銜接輪換機制,建立各級預備役動員點,儲備相應裝備。”
“更要制定全國總動員令發布后的具體執行流程,兵員如何集結、裝備如何發放、如何快速補充至指定部隊或組建新軍。”
“只有建立了這套體系,這才是真正的‘藏兵于民’,此方位為廟算之道!”
李如松倒吸一口涼氣,深感責任重大。這已遠超單純的戰場指揮,而是涉及國家根本的制度建設。
“此乃百年大計!學生明白,這需要與戶部、工部、地方官府緊密協作。作戰司將負責制定動員計劃。”
蘇澤點頭,繼續說道:
“最后一點,也是廟算的關鍵——大明的敵人是誰?”
蘇澤說道:“知己,更要知彼。”
“大明的敵人是誰?敵人有兵多少,兵員如何?作戰能力如何,這些都是要作戰司思考的問題。”
“對于潛在之敵,作戰司要搜集、整理、分析這些國家和勢力的綜合信息。”
“從政治結構、經濟狀況、軍事力量,到地理環境、文化特性、潛在盟友與敵人。”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要建立詳盡的檔案,預先制定針對不同對手的戰略預案。”
“一旦有事,陛下和內廷能立刻調閱相關預案,結合最新情報,迅速做出決策,而非臨時抱佛腳,倉促應對。”
李如松徹底明白了作戰司的宏大使命。這不再是沖鋒陷陣,而是為帝國鍛造一柄無形的、卻能決勝千里的戰略之劍!
他站起身來,抱拳深深一揖,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與激動:“學生李如松,謹受教!”
看著李如松眼中燃起的斗志與明悟,蘇澤欣慰地點點頭。
蘇澤所說的,不過是從自己原時空軍史論壇的文章中,結合本時空的經驗,總結出來的戰略規劃。
聽起來雖然宏大,但具體執行起來細節會非常復雜。
簡單的說,蘇澤知道總參謀部的架子是什么樣的,但是要將這個架子建造成房屋,還需要大量的細節,需要一步步完善。
這些工作蘇澤自然沒有精力去做,這需要一個懂得軍務的人,沉下心來去慢慢打磨。
蘇澤看著干勁十足的李如松,心中卻有些莫名情緒。
蘇澤看向李如松說道:
“如松,你可知道,如果這一切都完成,那名將的時代就要徹底過去了。”
李如松一愣,他明白了蘇澤的意思。
一旦這個戰略體系建立起來,那日后的戰爭從根本邏輯上就變化了。
不是說將領不重要,而是任何一個單獨的將領,都無法完成如此龐大復雜的戰略決策。
戰爭需要的,是無數參謀軍官的集體決策。
蘇澤站起來,拍了拍李如松的肩膀說道:
“六韜有言,‘王者帥師,必有股肱羽翼’,總參謀部就是王者之翼。”
“名將時代如果能在你手上落幕,你將會成為最后一位將星。”
李如松覺得腦袋嗡嗡的,蘇澤以前提過“大爭之世”的說法。
原本李如松以為,所謂大爭之世,不過是武器更先進,訓練更充分,軍官素質更高,本質上和原來的戰爭沒什么兩樣。
他追求的,也不過是和戚繼光一樣,成為史書上留名的名將。
但是蘇澤向他展開了一副完全不同的繪卷!
這是迥異于任何一個時代的偉大軍事變革!
如果真如蘇澤所說,變革完成,那戰爭就會徹底改變!
而自己作為親歷者,就要親自推動這場偉大的變革!
什么叫做大爭之世!這才是大爭之世!
李如松無法想象,配備了這樣一套戰略和指揮系統的大明,將會爆發什么樣的戰斗力!
這是中原王朝對四夷拉開代際差距,碾壓整個世界的序章!
李如松也跟著蘇澤失落起來。
是啊,總參謀部的制度搭建起來,戰爭的最底層架構都會變化。
不是說戰場上的指揮官不重要了,而是在統帥的沙盤上,每一支部隊都是執行任務的棋子,棋子的表現再優異,也很難掙脫整個棋盤。
名將的時代就要落幕了。
身為一名軍官,李如松自然要比蘇澤更感傷。
二月十五日,廣西。
偵查總旗的朱時坤被召到主將陳璘的營地。
安南軍雖然平定了三土司之亂,但是沒有返回京師,而是留在廣西清剿和三土司牽連的叛亂土地。
當然,這只是一個旗號,實際上安南軍留在廣西,是為了震懾各土司,配合廣西布政使涂澤明推動改土歸流。
除了廣西土司之外,云貴川也有大量的土司部落,在朝廷如此迅捷的平定三土司之亂后,這些土司部落也安寧了不少,安南軍正如其名,安定了整個帝國西南邊陲。
但是部隊駐扎在廣西,也不能一直無所事事。
陳璘命令各部配合地方官府進行剿匪。
大西南的匪盜問題和土司問題一樣嚴重。
或者說有些土司部落明面上是土司,實際上就是土匪山賊,動不動就攔截客商,襲擊漢人村落。
朱時坤剛剛帶領偵查總旗,剿滅了一股土匪,他剛剛返回防城駐地,就被陳璘喊到了營地。
“這是京師急送來的信件,朱總旗你先看看。”
朱時坤接過這幾份文件,就是沉穩如他,看完之后也臉色驟變。
“朝廷竟然發生這么多事”
朱時坤的兄長就是成國公朱時泰,他當然知道勛臣謀劃的事情。
當年朱時泰就曾要讓朱時坤去禁衛營,但是被朱時坤拒絕。
可沒想到,兄長沒有能辦成的事情,卻讓李如松辦成了。
陳璘給朱時坤的文件中,詳細寫了包括李如松進策,蘇澤的兵部改革奏議,以及曹邦輔致仕,王崇古入京主持兵部改革等大事。
這些都是通過海上的快船送到防城的。
連廣西都收到了消息,整個大明的軍隊應該都知道了軍事改革要開始了。
“你怎么看?”
陳璘看向朱時坤。
朱時坤思考了一下說道:
“末將以為,兵部改革勢在必行。”
“年前,兵部將本該送到東北的冬衣送到我們廣西,兵務混亂可想而知,只是沒想到蘇教務長竟然拿出如此龐大的改革方案。”
陳璘點頭說道:
“是啊,蘇翰林不愧是蘇翰林,一出手就是這樣的國策。”
“如此軍改,朱總旗是什么看法?”
朱時坤說道:
“兵部職能改革是必然的,統帥指揮收歸內廷也是應有之義。”
“只是這個總參謀部到底是做什么的?”
“軍政參謀咨議,到底要什么事情,才能不被外朝言官彈劾?”
“如今京師的清流們,肯定都在盯著總參謀部吧。”
從剛剛的文件中,朱時坤也看到了自己的同期,騎兵班正李如松出任總參謀部作戰司主司的任命。
朱時坤和李如松是惺惺相惜的好友,但也是競爭對手。
自己比李如松先一步上戰場立功,沒想到李如松留在京師,竟然也進策立功,還因此成為作戰司主司。
朱時坤又是為李如松高興,又是為李如松擔憂,同時心中也有一些掩飾不住的異樣心思。
“總參謀部的事情,還是留給京師那些大人物去操心吧。”
“這是內廷發下來的《形勢報告》,日后我們安南軍每月兩報,必須在每月十五日之前發出,如若延誤,視同延誤軍機。”
“這份報告本將看了,也只有你們武監出身的能辦。”
朱時坤一愣,陳璘又說道:
“這是朝廷關心的大事,日后要如何編纂這份報告,就要靠你們這些武監軍官了。”
“本將想了想,決定在大營也設置參謀處,由你來出任參謀處主司,專司負責匯總編纂審核《形勢報告》,對接京師的軍令。”
朱時坤知道軍令難違,立刻領命。
陳璘說道:
“此外我們安南軍在南方作戰的經驗,內廷也要我們總結一份,這任務也交給你來辦。”
“這是要遞交內廷的重要文件,本將不會搶你的署名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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