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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人的悠閑生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登山
走了半天,扶蘇感覺自己的腳步都沉重了許多,深秋時節的風還帶著涼意。
扶蘇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深呼吸幾口氣,讓自己的心肺放松片刻,又從后方的田安手中拿過先前準備的登山杖。
眼看這位老人家已爬不動了,跟著登山半天,這幾乎用盡了他老人家的力氣。
扶蘇道:“回去吧。”
田安道:“公子,這里還有些干糧與水。”
眼看他將水與裝著餅的布袋遞上,都這個時候了,他老人家還不忘吃與喝,生怕自己這位公子餓著或渴了。
扶蘇接過布袋,對一旁臺階旁的甲士道:“背著他下山。”
言罷,這個甲士往下走了兩步,在臺階上躬身,背著田安快步下了山。
扶蘇多看了片刻,山路還是很蜿蜒的,一眼看去能夠見到山下的民居,而下方那一片黑旗飄揚,就是秦軍了。
扶蘇將布袋子背上,這里面的干糧足夠父子倆吃了。
還有兩個水囊,系在腰帶上。
扶蘇拿著自制的登山杖快步走上幾步臺階,來到還在大口出氣的父皇身邊,遞上木杖。
嬴政本想推開,但扶蘇已將木杖塞進了手中,只好手拿著木杖。
“本來不用田安準備這些吃食的,他老人家總要把吃的帶在身上才會安心。”言罷,扶蘇又道:“父皇,先坐會兒吧。”
聞言,嬴政也意識到了時辰,與兒子一起坐在臺階上,吃著餅,飲著水。
汗水浸濕了后襟風吹過的時候,還帶著涼意。
嬴政目視前方,嘴里嚼著餅,神色嚴肅。
扶蘇回頭看了看,見到登山的路這才走了一小段。
后方,丞相李斯的隊伍這才緩緩跟上來,丞相還需要一路刻石撰寫碑文。
往后這些刻石若一直留在此地,人們就不會忘記,始皇帝曾登頂泰山。
父子倆一人吃了一張餅,將壺中的水喝盡,休息了片刻。
午后,嬴政緩緩站起身,再一次抬頭看去,漫長的山路一眼看不到盡頭。
扶蘇道:“這山路真的很長。”
嬴政拍了拍身側兒子的肩膀,無聲一笑,繼續往山頂走去。
這一次,始皇帝沒有拒絕登山杖,而是利用了登山杖,減輕雙腿的壓力。
越是往上走,越是鍛煉心肺,傳言從泰山腳下一路到頂,光是登頂的山路就有九公里。
走過一段石階,再抬頭向上看去,前方的路老舊又破敗,山路兩側的松林茂密。
這里已是登泰山的中段,巨大的迎客松就立在邊上。
已是黃昏,夕陽的余暉下照在這片山林中。
扶蘇先是扶著父皇來到了一處木屋中,這里是臨時修建的,此地還設有一個祭壇。
“休息一個時辰。”
聽到父皇的話語,扶蘇頷首,道:“兒臣讓人去準備火把。”
父皇不想在這里過夜,看來是要連夜繼續登山,這里是泰山的山腰,巨石林立,四周荒敗。
過了半個時辰,丞相李斯帶著眾多文臣才爬到此處。
沿途的臺階上,已累趴了不少人。
肯定是累趴了,也就扶蘇覺得自己還年輕,心肺功能還算強大。
扶蘇行禮道:“有勞丞相了。”
李斯大口出著氣,忽然笑了,又擺了擺手,已是說不出話了。
扶蘇扶著他找了一處干凈的石臺上坐好,又在一旁給老師拍著后背,讓老師順氣。
良久,李斯的呼吸放緩了些許,他嗓音嘶啞的詢問道:“皇帝……”
扶蘇道:“父皇在屋里休息,再過半個時辰,就要繼續登山了。”
見老師正要開口,扶蘇又道:“老師不必著急相隨,多休息一個時辰也無妨,我與父皇再往前走一段。”
李斯望著西邊的夕陽,只剩下了呼吸的力氣。
扶蘇掃視一眼,見到了狼狽的程邈與張蒼,這兩人躺在了地上,仰頭看著天。
夕陽金色緩緩離開藍天,天上的最后一絲陽光消失之后,藍天成了如墨的夜空。
始皇帝走出了木屋,來到祭壇邊,在群臣的目光下,始皇帝點燃了祭壇內的帛書,埋下帶著龍紋的青玉圭。
這叫埋玉圭祭后土。
當祭臺的青煙隨風而去。
王賁帶著人趕了上來。
他讓人在沿途的臺階都立了火把與火盆,抬眼看去前方的登上的道路被火焰點亮。
道路的兩側,火焰迎風而起。
當始皇帝與公子扶蘇再一次走上山路,李斯滿眼皆是敬重,為了爭一個天命所歸,即便是冒著那些所謂的大不違,始皇帝也要親自登上泰山。
換做別人,可能就在半途放棄了,就像那孔鮒,連見一面始皇帝的勇氣都沒有。
登泰山的后半段很陡峭,而且山路狹窄,兩人并行都走不下。
扶蘇依舊走在父皇的身后,呼吸著夜里帶著涼意的空氣,山風又一次吹過,吹得山林中的樹葉沙沙作響,也不知道是什么樹的葉子,落在了腳下,枯黃又干燥。
登山的沿途站著一個個的甲士,他們有的舉著火把,還有的就守在火盆邊上。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夜色也已深了,扶蘇回頭看去,沿著山路能夠見到一個個的火把。
海拔一千五百余米的泰山山道上,扶蘇見到了山道上一個個零星的火把,正在一點點的上移,那是跟在后方的文臣武將們,他們舉著火把遠遠跟在后方。
而放眼而去,這種火光幾乎鋪滿了山麓,數萬人集結在泰山,眾多的人力在星夜下造就了一片壯麗的景色。
在這個還處于刀耕火種,兩河流域所孕育的文明。
人們還是那么的迷茫與可愛,可總有人希望文明能夠更進一步。
這個文明自燧人氏學會了用火焰烹煮食物,這個文明的人們就開始長壽。
伏羲氏發明了文字,讓文明有了流傳。
神農氏種了五谷,讓文明代代相傳。
自武王伐紂的傳說開始,這個文明的人們便一代更比一代地璀璨且美麗。
扶蘇見父皇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便忙跟上腳步。
夜里已有了露水,狹長的山路越發難走了。
扶蘇想要上前攙扶已停下腳步的父皇,可剛要伸手,眼前的父皇又一次邁步朝著山頂而去。
夜風越來越大了,兩側火盆的火光忽明忽暗。
扶蘇借著微弱的火光,見到父皇的雙腿是有顫抖的,父皇穿著的是黑色的布鞋,穿這種布鞋對雙腳的來說極為不適的。
此刻扶蘇已覺得雙腳酸痛。
登山之后,恐怕會有幾天不好走路了。
苦笑片刻,扶蘇見父皇還在往上走著,便咬牙跟上。
登山的路是越高越陡。
路總要一步步的走。
最后一段路走得尤其慢,扶蘇甚至能夠看到始皇帝的雙腿還在顫抖,此刻看不到始皇帝是什么眼神,站在后方也看不到始皇帝的神。
那表情與眼神多半是堅定的。
直到最后幾個石階,始皇帝雙手撐著木杖,邁腿往前挪了一步,而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直到站在了山頂的平臺上。
東方的天際已有了些許微白,扶蘇咬著牙登上山頂,感受著心臟劇烈的跳動,大口的呼吸著空氣。
從昨天啟程登山,到了山頂之時天又亮了。
側面看去,父皇已站在了一處祭臺前。
這里是泰山的山頂,也就是以后的玉皇頂。
露水讓泰山的山頂濕漉漉的,遠遠望去,云霧繚繞的山脈向東看不到盡頭,白霜落滿松林,云層遮蓋在山巒之間。
此處的祭臺建設的很高很大,青玉簡與金繩就擺放在祭臺的案前。
尋常人是不能看封禪禮的,甲士們退下了高臺,只留下了三個穿著黑衣的內侍。
扶蘇又見到了玉牌上所寫的小篆文字,“天子臣政敢告于昊天上帝。”
直到東方的天際有朝陽出現,陽光照在這片山頂,始皇帝開始了封禪之禮。
青煙從祭壇升騰而起,時隔八百年,終于又有人祭天,告知天命。
花崗巖為底的祭壇,放滿了帛書與玉冊,用黑陶瘞罐以及五色土告知上蒼,六國之土都已歸一統,封禪的金繩牢牢系在了這泰山之頂。
扶蘇想到了始皇帝的結局,自泰山封禪開始,始皇帝的人生就剩下了十二年。
如今看來,并沒有在始皇帝的身上看到什么異常,但扶蘇希望盡可能的希望這位始皇帝能夠活得更久。
見父皇肅穆站在祭臺前,時辰一刻又一刻的過去。
接近午時,扶蘇才見到后繼爬上來的丞相李斯與張蒼,以及文武群臣。
扶蘇背過身,不去看正肅穆面對祭臺的父皇,而看向山道上,群臣已見到了頂上的青煙升騰而起,群臣拜倒在地,就連淳于越為首的齊魯博士們,也都惶恐地拜倒在地。
直到黃昏時分,始皇帝的祭天儀式才結束。
扶蘇與王賁正在看著登山的地圖,之后丞相也湊了上來,三人給泰山的登山道路起著名字。
譬如說扶蘇給這里起了一個名字,比如說山頂就叫作玉皇頂。
不過這個名字很快就被李斯否了,李斯覺得應該叫皇帝頂更合適。
王賁又否決了李斯的想法。
一番爭論之后,李斯與王賁都接受了玉皇頂的稱呼。
之后,三人給一路走上來的路取名字,譬如說中禪臺,云步橋。
待始皇帝走下祭臺,三人齊齊行禮。
下山的路好走了許多,等下山時見到丞相李斯與公子將松林所在的祭臺賜名中禪臺,張蒼等人這才知道,公子扶蘇在泰山頂上觀禮。
從原則上來說,他們這些群臣是不能觀封禪禮的,包括公子扶蘇,這是封禪禮的禁忌。
大抵是為了維持封禪的神秘以及保密。
既然公子扶蘇在祭臺邊看到了封禪禮,也足以說明始皇帝有多么看重這個兒子,已有人議論,這一次封禪之后,始皇帝會不會給公子扶蘇封太子。
始皇帝的諸多孩子中,唯有公子扶蘇的能力與品德最適宜成為太子,其余子嗣都不合適。
張蒼再一次確認了心中所想,公子扶蘇就是始皇帝最疼愛的孩子。
深夜時分,始皇帝才到了山下,扶蘇也回到了家中,見到了坐在案前正整理著衣裳的妻子,以及睡在搖籃中的孩子。
“公子!”
扶蘇道:“有吃的嗎?餓了。”
聞言,還在一旁靠著墻邊昏睡的田安與王家婆婆忙應聲起身,兩人腳步匆匆地去準備吃食。
不多時,一碗熱乎的面條就端了上來,還有一盤肉。
見丈夫大口吃著面條,王棠兒又給丈夫盛了一碗湯,擔心丈夫噎著,低聲道:“泰山一定很難登。”
扶蘇道:“是啊,太不容易了。”
公子回來了之后,夫人就能早早睡下了。
本就是深夜,待夫人睡下之后,天也快要亮了,扶蘇小睡了片刻,便醒了。
屋外,田安正在整理著柴,他道:“公子,天色還早。”
扶蘇道:“我出來坐會兒,吹吹風。”
田安依舊收拾著柴,他道:“公子登山的這兩天,夫人天天抱著孩子站在山下,望著山頂。”
棠兒自小就在關中長大,她沒見過泰山有多高,自然會擔憂。
不過,好在一切順利。
這個時節的早晨,泰山腳下還很冷。
扶蘇道:“這個時節的關中應該快下雪了吧?”
田安回道:“昨天送來了消息,說是燕地已下了大雪。”
記得是關中夏收時節出來的,到泰山眼看就要入冬了。
余下的兩天所有人的都在休息,多數人的雙腳都酸痛得不能下地,緩了兩天才恢復。
也就在這天,始皇帝下達了一道冰冷的詔命,毀齊魯八祠,頒《毀祠詔》。
得知消息的齊魯博士紛紛跪在始皇帝的車駕外,乞求始皇帝收回詔命。
但始皇帝沒有回應他們,只保留了地主祠,祭祀泰山梁父。
確保帝王封禪成為唯一權威的天地溝通儀式。
李斯再一次向齊魯人士,展現了他強橫的政治手腕,以及那冷酷秦律,強硬地要剝奪齊魯博士的宗祀話語權。
齊地人士曾主張恢復分封制,這件事李斯一直都記著。
泰山封禪之后,李斯奉始皇帝詔命,在齊地推行陵水經地,除疑定法。
即以國家工程的名號,來替代地方的宗祀體系。
實則,李斯所做的這些,就是為了加強郡縣制在人心上的統治。
簡而言之,扶蘇所理解的李斯的政治目的,是加強以吏為師,以法為本。
讓齊地之人信秦法,不要被宗祠規矩限制生產。
大抵就是,實行的是政治的實用主義。
對他們而言,大抵是一種很嚴酷的集權。
扶蘇望著跪在始皇帝車駕前的上百齊魯博士,以及后方更多的齊魯學子。
扶蘇心中也明白了,李斯終究是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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