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李平安

督公 第1章李平安

李平安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21

來不及多想，下身傳來劇烈的疼痛，瞬間從迷茫中清醒過來，回憶起自己在哪里。38

知道疼了？知道疼了還不改。

兄弟們去外面排隊，我們輪著閹他

內侍司！4

宮中閹割、教導新太監的地界。7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李平安想起凈身房里的老太監，捏著鋒利、冰冷的小刀，嘴里發出尖細、刺耳的怪笑。1

“桀桀桀……忍著點，咱家的刀很快！”24

接著便是撕心裂肺的劇痛，李平安連痛帶嚇暈了過去。4

想到這里。1

李平安不自禁向被窩里縮了縮，有對陌生環境的恐懼，也有對未來生活的不安、焦慮。1

畢竟只是個鄉村少年，過去十二年從未見過外邊的世界。19

“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1

今年夏天萬年縣遭了旱災，田間顆粒無收，地主孫扒皮非但不降租子，反而變本加厲要多收兩成。16

阿姐、阿弟相繼餓死，爹娘為了李平安能活命，含淚將他賣進宮中當太監。30

昨天第一回看見皇宮，仰望巍峨的朱紅宮墻，幾乎以為來到神宮仙殿，超出李平安有生以來最浮夸的想象。

“不止宮殿高大氣派，還有這被褥、這房屋……”2

李平安身下鋪著柔軟的褥子，身上蓋著厚實的被子，不漏風，不粗糙，比蓋過的所有被褥都要舒服。

抬眼四下打量，房屋兩三丈方圓，橫列四張床鋪，被褥疊的整齊。

青磚墻壁，楊木房梁，還有刷著紅漆的桌椅櫥柜，莫說遠勝家里漏風茅草屋，還要好過孫扒皮家的土坯房。

“蓋棉被、住大屋，似乎當太監也不錯，若是再能吃上糙米飯，那就更好了……”12

李平安年紀尚小，不通男女之事。1

在他簡單的認知里，人只要吃得飽、穿得暖、有房住，便是天大的福氣，割卵子都不算什么。52

多少百姓勞碌幾十年，連半間青磚瓦房都沒有，還不如進宮當太監。6

正思索時。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三個少年魚貫而入。5

領頭的少年身姿挺拔，模樣俊秀，注意到床上躺著的李平安，笑吟吟的主動走過去。

另兩個少年容貌相似，身高差不多，走一起像是同胞兄弟。

領頭少年來到李平安床前，問道：“新來的？叫什么名字？”

“李平安。”2

李平安乖乖回答，他原本叫李二狗，后來爹用兩個糙面饃饃，請村里的老秀才取了個大名。16

寓意簡單明了，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活一輩子。3

偏偏事與愿違，從小李平安就沒有過安生日子，忍饑挨餓是常態，三番五次經歷命懸一線。

磕磕絆絆活到十二歲，成了殘缺不全的閹人。

“咱們在宮里是奴婢、下人，沒資格稱呼大名，以后你就叫小安子了。”11

少年說道：“咱是小忠子，他倆是小方子、小圓子。”28

李平安點頭記下，想起入宮前爹娘“見人說話矮三分”的叮囑，恭敬的稱呼道。

“小弟見過忠大哥、方大哥、圓大哥。”

小方子面色清冷，理也不理，坐在椅子上專心讀書。小圓子微微頷首，算是答應一聲，看面相頗為和氣。5

“小安子，你說錯話啦。”

小忠子嘆了口氣，提點道。

“咱們這些割了卵子的人，不男也不女，哪能稱兄道弟，你這叫法就會得罪人。往后遇上穿灰衣的，可以直呼其名，遇見穿官袍的，要尊稱公公。”

李平安福至心靈，連忙改口：“見過忠公公、方公公、圓公公。”16

聽到合心意的稱呼，小方子、小圓子臉上露出些許笑意。2

李平安為人處世懵懵懂懂，卻也覺察出來，太監大多都小心眼兒。21

“你這廝是個伶俐的。”

小忠子稱贊一聲，從懷里摸出個饃饃：“還沒吃飯吧，拿這個墊一墊肚子。”4

“多謝忠公公。”

李平安看到白面饃饃，不自禁的生出口水，忙不迭的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咀嚼，回味許久才舍得咽下去。1

爹說過，吃飯多嚼幾下，更能頂飽。13

三兩口吃完白面饃饃，李平安舔了舔嘴唇，仔細回味香甜的味道。6

上次吃白面饃饃是什么時候？

似乎是六七年前的秋天，李平安受了風寒，爹用兩筐柴火從地主家換了捧白面，蒸饃饃給他吃。6

白面，在村里是治病的藥！23

李平安品嘗饃饃時，小忠子坐下讀書。

小方子睨了一眼，陰陽怪氣道：“咱們忠公公，還是這般菩薩心腸。”

小忠子指著書上文字：“圣人有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咱家今日行一好事，明日得一好果。”8

小方子冷聲道：“那是外邊，這是宮里。”2

小忠子反駁道：“咱家認為都一樣，你倆剛來時候，咱照顧了幾日，咱們三個才能搭伙結伴，免得讓人欺負。”

聽到照顧二字，小方子還要說話，小圓子連忙打圓場。

“你倆說的都有道理！”

三人對話中蘊含的彎彎繞，李平安半個字兒沒聽懂，他只覺得小忠子是個好人。

誰讓他吃白面饃饃，誰就是好人！1

小忠子三人讀了會兒書，便各回床鋪睡覺，白日里當值、讀書、練武耗費體力心神，屋里很快就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嚕聲。13

李平安并不覺得吵，他家里只有一間茅草屋，全家七口人擠在又冷又硬的土炕上，爹娘呼嚕聲震天響。16

吃了白面饃饃，肚子里有了食，李平安覺得下身疼痛減輕了許多。

躺床上思緒飄飛，迷迷糊糊中進入夢鄉，朦朧間見到面色黢黑的爹娘，詢問李平安在宮中可待的習慣。4

李平安淚中帶笑，說自己在宮里住大屋、蓋棉被、吃白面饃饃，等當了值，攢了銀子，就寄回家給大哥娶媳婦。4

娶媳婦是個什么事，李平安不甚明白。2

只聽爹娘說過大哥年歲大了，必須娶媳婦，否則斷了香火云云……

“醒醒，醒醒！”

小忠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趕緊起床去伙房，去晚了白粥都沒得喝。”

聽到“白粥“二字，李平安頓時來了精神，連下身疼痛都顧不上了，迅速穿衣起床。14

乖巧跟在小忠子三人身后，一路直奔伙房。

小忠子領頭，小方子、小圓子落后半步，李平安又落后半步。1

路上閑聊敘話，小忠子絮絮叨叨講了不少事，讓李平安對內侍司有了不少了解。1

內侍司從外邊采買人口，閹割成太監，用半年時間傳授內功、教規矩。20

太監們學有所成后，分去內侍司下屬十二監當值。

李平安聽說過“內功”，從走村串鄉的說書人口中，傳說練成內功的人能飛檐走壁、以一打十。2

小時候夢想學會內功，將孫扒皮打死，種地就不用交租了。6

“小安子一定要用心練功。”1

小忠子叮囑道：“練好了分去御用監當值，能見著陛下，練不好分去直殿監，天天倒夜香洗馬桶！”8

李平安問道：“倒夜香能吃上白面饃饃嗎？”

小方子聞言莞爾，小圓子直接笑出聲，拍著李平安的肩膀說：“小安子這么喜歡吃，不如去尚膳監燒火，白面饃饃吃到撐。”

李平安兩眼放光：“好啊好啊，我要去尚膳監！”6

“小安子，你又說錯話了。”

小忠子提醒道：“咱們沒資格說我，自稱要用咱、咱家、咱們，讓哪位大公公聽到我字，少不得給你穿小鞋！”30

“多謝忠公公提點。”2

李平安連連作揖躬身，不知不覺間，來自鄉下農村的小子，自然而然的學會了拍馬逢迎。7

皇宮這地界就是個大染缸，任你是白紙還是絹帛，落進來都要染色。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