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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金枝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七年
對于王棉被譽為“棉娘子”的殊榮,王姮無比認可。
在她看來,別說區區一個虛名了,就是再大的榮耀,都是她家阿棉應得的。
這不是嫡長閨的濾鏡,而是王棉真的靈魂高貴。
周既明破獲誘拐案,京城上下,大部分人都在關注案件本身。
比如那個藏污納垢的山莊在哪兒啊,幾個紈绔都是誰家的不孝子啊,他們都搞了什么花樣兒啊……等等問題。
阿棉是除了受害人、及其家屬外,最先關注到那些可憐女子的人。
她沒有對于案件的獵奇心態,也沒有任何想要八卦的意圖,她就擔心一件事:
這些受害者,遭遇了這樣不好的事情,失了清白、沒了名聲,接下來她們又該如何自處?
匆匆的、遠遠的嫁人?
還是青燈古佛一輩子?
甚至是,決絕的自我了斷?
明明她們才是受害人啊,她們不但要經受施暴者的折磨,還要在案件結束后,遭受第二輪的傷害。
王棉敬畏生命,更是堅定的“受害者無罪論”的擁躉。
她為了這些女子,暫時摒棄了與周既明的私怨,主動找上了他。
“周郎君,案子破了,幕后主使皆已伏法,那些受害女子當如何安置?不知周郎君可有計劃?”
王棉聲音溫柔,眼神卻堅定。
周既明見到這樣的王棉,眼神很是復雜。
十多年前,她還是他的未婚妻。
容貌算不得頂尖,氣質卻獨特。
只是那時,他重生歸來,不愿再艱難的、一步步的往上爬。
他想盡快跳出農門,想方設法的跨越階級。
為此,他不惜背棄了曾經幫扶他的未婚妻,攀上了公主之女。
隨后的事實證明,捷徑、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吃軟飯的男人,注定得不到尊重。
周既明不是贅婿,卻像個贅婿般,在公主府任人呼喝。
時間久了,活了兩輩子的周既明,心智比尋常人要堅韌些,卻還是不可避免的扭曲、陰暗。
他受夠了妻子的頤指氣使,受夠了長公主的輕蔑羞辱,還有那些刁奴,也都可憎可惡。
周既明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忍辱負重的收集到公主府的種種不法事,然后決絕的將他們送進了大牢。
等周既明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他成了圣人的一把刀,只能在陰濕污穢的爛泥里,腐爛、發臭。
周既明知道,他選擇做了孤臣、酷吏,即便將來會位居高位,也難以善終。
他與樓彧,也再無比較的可能。
樓彧是天空皎月,他有尊貴的身份,有耀眼的才華,有圣人、太子的寵信,他的未來,一片坦途。
他只要按照制定好的道路,一步步的往上走,就能站到巔峰。
而他周既明,走上的卻是一條兩邊都是懸崖的絕路。
能不能走上巔峰,不可知。
行走過程中,稍有不慎,就會墜落深淵。
偏偏,他不能停下,更不能往回走。
哪怕看到了結局,他也要走到底。
也正是這種“清醒”,周既明絕望的同時,內心愈發的扭曲。
他既已經身處地獄,那就把所有人都拉下來吧。
周既明知道,他的心已經黑了。
可當他面對曾經的未婚妻,聽她輕聲說著對不相干的人的關懷的時候,周既明竟有種莫名的自卑與欽佩。
十多年過去了,曾經的農家女,也早已蛻變成尊貴的夫人。
可她的眼睛卻還是那么的干凈,她的心,亦是那么的純粹。
她還保有著人性最大的善。
周既明通過她的外貌、言行等,能夠清晰看到她高貴的靈魂。
“……本官還未有計劃!”
壓下心底翻滾的情緒,周既明淡淡的說道:“王少夫人既找到本官,還這般詢問,想必是有了安置的法子?”
“周郎君猜得沒錯,我確實有個想法。”
王棉主打一個真誠,面對曾經的未婚夫,她沒有太多的想法。
她現在只想好好安置那些女子,既是想幫助她們,也是為了自己的產業。
“周郎君或許知道,我名下有些工坊,正缺人手,若是那些女子愿意,可交由我來安置!”
“或是進入工坊做工,或是去田莊幫忙,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時間久了,事情淡了,她們也就能有新的開始!”
那些受害的女子,不是都像李娘子的小姑那般幸運。
案子破獲后,京兆府發布公告,讓那些女子的家屬前來認領。
但,只有少部分的人,前來官府,更大一部分的家屬們,竟嫌棄她們丟人,索性不認。
那些女子,先是遭受侵害,接著要面對流言蜚語,然后還有來自親人的拋棄……一輪輪的傷害下來,很多人已經生出了死志。
主動尋死,不只是受傷太多、不愿茍活,亦有實在無處可去的殘酷現實。
王棉主動站出來,她愿意收留這些女子,并給她們一條生路!
周既明定定地看著王棉,試圖在她的眼中,看出一絲一毫“算計”的痕跡。
但,沒有!
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澄澈,沒有絲毫的功利,她就是單純的想要幫助那些人。
周既明自認為早已黑透的心,竟被王棉輕輕觸動了一下。
他忘了自己要將所有人都拖下泥潭的瘋狂。
……也罷,就任由王棉去做吧。
滿身罪孽的周既明,沒有奢望什么“積攢功德”,他就是單純的被王棉所折服。
再者,安置那些女子,于他來說,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煩。
王棉愿意接手,周既明樂得輕松。
就、這樣吧。
自己注定要爛在泥里,有道光照射下來,他沒有資格捕獲,只遠遠的看著,亦是一種慰藉。
周既明將人都交給了王棉。
王棉親自詢問了那些女子的意愿:
想回家的,王棉可以命人護送。
想去外地投奔親友的,王棉會資助路費。
想要嫁人的,王棉可以介紹自己名下的仆役,或是蕭無疾麾下的兵卒。
想要去工坊的,王棉無比歡迎。
經過幾天的時間,除了極少數被家人接走的,剩下的七八十名受害者,都被王棉妥善安置。
經此一事,王棉王娘子的善名被傳揚開來。
她的棉紡織工坊,也被填充了足夠多的人手。
其實,不只是本次案件的受害女子,隨后的日子里,王棉還招收了許多和離的、喪夫的、無處可去的可憐女子。
她給她們工作,給她們住處,讓她們有一技之長,能夠養活自己。
發展到后來,王棉工坊的女工,人數超過千人。
除了無處可去的可憐人,還有一些有家有夫有子的人。
看似有依靠,卻沒有經濟來源,依然在最底層痛苦掙扎。
而有了工作后,女子的家庭地位、社會地位,也就會慢慢的提高。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有錢,就是有底氣。
王棉所做的,不只是給了那些女子一份工作,更是給了她們獨立、自尊的基礎。
“棉娘子”的名號,越傳越廣,越來越響亮。
這些改變,并不是驚天動地,而是如春雨般潤物無聲。
王棉總說自己是最失敗的穿越女,十幾年了,都不曾改變世界。
但,在她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改變了許多。
她或許不是她認定的大女主,她卻是許多人崇敬、仰慕的“棉娘子”。
棉花、棉布等,也隨著王棉的名聲大噪,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推廣。
王棉開啟的,不只是一個全新的行業,更有她極具傳奇色彩的一生。
“棉娘子”的傳奇繼續著,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朝堂、京城也風起云涌,事件頻頻。
元貞七年,皇后薨。
元貞八年,圣人親率大軍,遠征高句麗,二次東征失敗。
元貞九年,上皇駕崩。
雖然上皇移居大明宮多年,早已遠離了政治中心,甚至開始被人遺忘。
但,他只要活著,就還有所代表。
直到他駕崩,屬于上皇的時代,才徹底宣告結束。
元貞十年,圣人聯合新羅,滅百濟。
元貞十一年,圣人再度御駕親征,三次東征高句麗,大勝歸來!
元貞十二年,新羅女王親來京城,與諸多番邦一起,尊圣人為“天可汗”。
“女王?還有女王?”
五年過去了,阿南虛歲七歲,已經入了驪山書院的德音堂。
學習各科課業的同時,身為頂級N代的小貴女,阿南的政治素養也極高。
國公阿耶、公主阿娘,日常閑聊就是朝政大事。
耳濡目染了這些年,阿南對于朝堂、對于天下,都有著非常清晰、深刻的認知。
不過,阿南到底年紀小,對于很多新鮮事物,還是有著孩子的好奇。
“是啊!新羅就是女王當政。”
“其實不只是新羅,扶桑也出了位女天皇!”
王棉作為穿越女,本就有超越時空限制的見聞與見識。
再加上作為頂級勛貴,公主伴讀,她自己的、王姮的消息渠道非常多。
王棉絕對可以做到,足不出戶卻能知曉天下事。
“還有西南的一些番邦部落,也有女頭人、女王!”
王棉倒不是故意宣揚大女子思想,她所說的這些,本就是事實。
穿越這些年,王棉對于后世的種種,開始淡忘。
尤其是她所處的大虞朝,并不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王朝。
這就是一個糅雜了好幾個朝代的架空大雜燴。
主要的歷史節點,似乎能夠跟她所熟悉的隋唐對上。
可又有許多偏差。
以至于,隨著皇后的薨逝、圣人的老去,王棉禁不住的好奇:
圣人的后宮,是否還會有個武才人?
那位封建王朝兩千多年才僅有的、唯一的女皇,在這個時空,是否還會出現?
王棉心里想著,便暗搓搓的派人調查。
這幾年,圣人沒有立后,每每提及先皇后,亦是會忍不住的痛哭。
但,每年后宮都會有新人。
圣人也會寵信那些年輕的、粉嫩的女子。
只是放眼整個后宮,王棉沒有找到姓武的妃嬪,更沒有發現任何與武皇有相似之處的女子。
“難道,這個時空沒有女皇?”
王棉忍不住的自責:不會吧!這應該不是我這個穿越女引發的蝴蝶效應吧!
啊啊啊,我居然把女皇給弄沒了?
想到這些,王棉竟有種莫名的負罪感。
心緒紛雜而混亂,王棉有些時候,也就沒有往日的小心、謹慎。
比如在幾個孩子面前,提及了京中最新的八卦,便就進京的新羅女王展開了話題。
“阿娘,女子也能當王?”
說話的是三胞胎的阿珊,她是王棉唯一的女兒,也是阿南的嫡長閨。
她同在德音堂讀書,雖然比阿南高兩屆,一對小姊妹,卻經常在一起。
除了學習,就是討論朝政,明明還只是蘿莉,卻已經有了堪比朝廷官員的敏銳、眼界。
“當然能!女子又不比男子差!”
“就像在咱們驪山書院,每年考核,德音堂的女生,成績非但不比男生低,反而會有超越!”
王棉穿越多年,一直都遵從大虞的規則,不敢特立獨行,只想循規蹈矩。
她甚至感受到自己隱約已經被同化。
但,她始終沒有忘了自己的來時路——
她是生長在一個男女平等、自由民主的時代。
為了活命,她不敢在大虞朝出風頭、彰顯個性。
可她還是想要用自己的能力,改變周圍,推動發展。
就算自己做不了女皇,也要告訴學生、兒女們,這個世界很大,世界的規則也很多。
沒有人規定,只有男子才能坐上高位。
也沒有人規定,女子只能被困在后宅,成為附屬。
當然,她也不敢把步子邁得太大,更不想“教壞”孩子。
有些事,悄悄的埋個種子就好,不能太過急切。
王棉很快就轉移了話題,讓幾個孩子繼續做功課。
她則找到了王姮。
“新羅女王進京了,樓郎君是不是也一同歸來?”
王棉問向王姮。
王姮點點頭,“剛收到阿兄的飛鴿傳書,他已經在回京的路上。”
王棉望著王姮愈發美麗的容顏,心中默默的算了算,咦,阿玖與小變態成親,已經七年了呢。
七年,阿玖和小變態這對恩愛夫妻,會不會“癢”?
他們夫妻恩愛,卻只有一個女兒,這在封建王朝,就是一個潛在的不安定因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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