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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金枝 第四百二十五章 鹽
“禁地?是何種禁地?具體情況如何?”
樓彧坐在書案后,手肘撐著憑幾,身后是圍屏。
他姿態慵懶,神情閑適,聲音不疾不徐。
暗衛聽到問詢,腦海里浮現出曾經看到的場景,冷肅的眼底閃過一絲驚懼。
樓彧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的微表情,禁不住有些納罕:什么情況?竟能讓他經過嚴苛訓練,見多了殺戮的暗衛都感到害怕?
暗衛的沉默,只有幾息,他飛快的恢復正常,沉聲回稟道:“回稟郎君,南邦王室的禁地距離王城不遠,是一座被挖空的大山。”
“那山中,其形觸目驚心,其狀慘不忍睹!”
說這話的時候,素來聲音沒有起伏的暗衛,都有著細微的顫音。
他,還在怕!是一種來自于靈魂深處的畏懼!
樓彧愈發好奇了,“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這南邦夷獠,到底做了什么?
有違天理?有逆人倫?
“好了,別賣關子了,你且仔細說一說,從你進入南疆,到所謂的禁地,都有怎樣的見識,你只管說!”
樓彧十分直接,懶得再繼續一句一句的發問。
“是!”
暗衛聽出樓彧話語里的不耐煩,下意識的挺直背脊,拼命壓制住心底的恐懼,開始事無巨細的回稟。
“好叫郎君知道,奴按照您的吩咐,以及您從雍州夷族那兒得來的線索,深入南邦,探入山林。”
“南邦刺史,自立為王,自稱南邦王。他將原有的刺史府,改建城了王府,將府城更名為王城。”
“王城外,有一片未經開發的原始山林,南邦王在那里修建了禁地。”
“奴想方設法進入禁地,發現中心位置,是一座被掏空的山。”
“山體內部不小,被修建成了牢房!”
樓彧還是斜靠在憑幾上,聽到“牢房”二字的時候,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自立為王!
私設刑獄!
所謂的南邦王還真是妥妥的逆臣啊。
“牢房里,卻不是犯人,而是、而是——”
就在樓彧暗自思量的時候,暗衛繼續說著。
他的眼底,再次閃現驚懼,足以證明,他在那山中牢房中的見聞,著實嚇到了他。
樓彧目光微凝,自家暗衛絕不是沒有見過血腥與殘忍的。
從樓家嚴苛的訓練場,到大理寺的酷刑,那些暗衛早就熟悉,并親自操刀。
肉身的種種凌虐,他們更是見怪不怪。
所以,南邦王的禁地,到底有什么?莫非不是身體上的,而是——
“郎君,您沒有親眼所見,或許無法想象那種感覺,毛骨悚然,神魂戰栗!”
“那些人,用了所謂的秘藥,竟能變得六親不認、毫無人性。”
“他們仿佛被操控的惡鬼,發作起來,連自己都能狠狠傷害!”
暗衛說到這一節,臉上有著明顯的不可思議。
對別人兇殘,這并不難。畢竟肉割不到自己身上,是不會感到疼的。
對自己還能下狠手,就很不符合常理。
而暗衛在山中牢房所看到的場景,就顛覆了他的認知——
“他們仿佛惡鬼,自殘的時候,竟是比殺敵都要兇狠,仿佛啃咬的、切割的,不是自己的血肉!”
那樣的畫面,太具沖擊性了。
暗衛只看一眼,就永生難忘。
現在只要稍稍一想,腦海中就能浮現出鮮血淋漓、瘋狂扭曲的一幕又一幕。
樓彧聽著暗衛的講述,又仔細觀察他的神情,冷靜自持的君子,也禁不住蹙起了眉頭。
居然、如此詭異?
小小秘藥,竟真有這般可怕的藥效?
“為了能夠得到‘解藥’,他們可以做出任何事,沒有自尊、沒有理智,完全喪失人性……”
暗衛大概是真的受到了刺激,素來沉默寡言,此刻卻滔滔不絕。
樓彧沉靜的坐著,沒有打斷暗衛的話。
掩在寬袖下的手,輕輕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紅線。
因為他忽然想到——
阿詩琳正在攛掇阿姮用秘藥!
阿詩琳要謀劃的對象就是他樓彧。
樓彧這會兒知道了秘藥的可怕,倒沒有太過畏懼,而是有種深深的被冒犯的感覺。
卑賤、骯臟的蠢貨,竟妄圖把他變成她的傀儡。
呵,憑她也配!
樓彧沒有親眼見到那些傀儡,卻也能從暗衛的話語、神情中窺探一二。
應該是極其霸道的毒物。
中了毒,就會徹底淪為持藥者的奴隸。
但,樓彧骨子里是扭曲的、瘋狂的,他并不認為自己會被任何東西所控制!
他連自己內心的瘋狂都能壓制,更何況區區毒物。
再者,王棉給他的錦囊里,也曾經提到——
此物劇毒,無藥可解,唯有強行戒斷!
只要熬過一段時間,堅持不再服用,就能解毒。
當然,王棉也進行了提醒:
“戒斷”二字,說著容易,實則非常困難。
因為那段時間會非常的、極其的難熬,那是對精神、對身體最大的摧殘與煎熬。
且,就算戒斷成功,只要再次沾染,很容易復發。
樓彧有自信可以熬過戒斷,骨子里的瘋狂,甚至想主動去挑戰。
但,他擔心阿姮。
萬一在計劃執行的過程中,誤傷到了阿姮怎么辦?
“……還是王棉說得對!這種害人的毒物,就該被徹底銷毀!”
“鏟除!從根兒上就要鏟除干凈!”
“不許種植,不讓它開花結果,讓它直接消失……”
樓彧揉搓著那條紋進皮肉的紅線,內心肆意噴涌的黑暗、瘋狂等,被慢慢控制住了!
暗衛這邊的匯報,也已經告一段落。
樓彧終于開口,他緩聲道:“那禁地,除了牢房,還有什么?”
“回稟郎君,還有大片的毒花!其外形、顏色等,與您交給奴的圖像一般無二。”
暗衛稟報的同時,眼底閃過對主子的欽佩——
不愧是郎君,就是厲害!
未卜先知!
明明從未到過南邦,大虞境內也并無這種毒花,郎君卻提前準備了圖冊。
沒人知道,暗衛拿著冊子,按圖索驥,在潮濕、茂密的南邦叢林中看到那片毒花的時候,心底是怎樣的震驚與佩服。
郎君,真神人也!
樓彧:……還行吧!畢竟有個來歷不凡的神仙弟子!
王棉就像是一座寶藏,過去的十幾年,以及未來的歲月里,她所帶來的驚喜,遠遠超出人的想象。
樓彧收斂思緒,繼續問道:“除了禁地有毒花,在南邦,還有什么地方有?”
“其他地方,并未發現!”
樓彧沉吟著,“除了毒花,成品呢?可有多少庫存?”
所謂成品,就是阿詩琳隨身帶著的黑藥膏。
當初在驛站,阿詩琳所謂的熏香,就是此物。
不過那時的樓彧,急著回京給王姮過生辰,直接跳窗離開,錯過了!
現在想起來,樓彧都說不出,自己是該扼腕,還是應該慶幸。
“……應該慶幸的,我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沒必要為了些許好奇就以身犯險!”
他素來瘋狂,自己怎么作死都不怕。
但,他還有阿姮。
阿姮現在更是有了身孕,愈發需要他的保護。
為了阿姮,他也不能有任何閃失!
“奴等查探過了,除了毒花,禁地還有一個秘密工坊,專門熬制黑藥膏。”
“工坊有庫房,庫房里有著近千斤的黑藥膏。”
“……另外,奴懷疑,除了禁地,南邦王城里,應該亦有此物!”
暗衛行事十分周全,不必樓彧逐一吩咐,也能做到舉一反三。
“嗯!”
樓彧輕輕頷首,表示對暗衛的滿意。
旋即,他又吩咐道:“繼續查!我要知道具體的、確切的數據!”
“毒花也好,黑藥膏也罷,我都要知道,整個南邦,以及整個南疆,到底有多少!”
既然要一鍋端,自是要調查清楚,決不能有漏網之魚。
“是!奴謹遵命!”
打發了暗衛,樓彧又在外書房處理了幾件緊急的事務。
最后,他還不忘給太子寫“平安折”——
他已順利抵達南州,接下來,他會好好的處理南州以及南邦的諸多事宜。
忙完了,天色也晚了,樓彧便起身,回到了后院。
后院是個兩進的院子,面積不大,甚至都比不上國公府一個主院大。
經過修繕,換掉了破舊的瓦片,修補了破墻、破地面,還有墻角、屋頂的茅草,也都清除干凈。
還有墻面、門窗等,也都粉刷一新。
室內的擺設,早已換上了王姮慣用的楠木家具、漆器瓷器等擺件。
除了面積小,這是無法改變的,其他方面,已經極盡精致,勉強達到王姮的要求。
“阿兄,你來看看,可還滿意?”
見樓彧從前衙回來,王姮主動迎出來,拉住他的手,與他一起在院子里溜達。
“于我而言,幕天席地,都無所謂。只要阿姮滿意,我就滿意!”
樓彧出身富貴,可他也是曾經行軍打仗的將軍。
他對吃喝等生活條件,并沒有太高的要求。
可以錦衣玉食、豪宅大院,也可以吃糠咽菜、窄仄破屋。
況且,后院已經大變樣,一應物品,也都是仿照國公府、公主府。
樓彧并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他更在乎的,還是阿姮習不習慣、喜不喜歡!
阿姮嬌氣,也習慣了享受,樓彧舍不得她受委屈。
“……也還好吧!左右就幾年,忍一忍,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王姮覺得,她也是吃過苦的人。
守孝那兩三年,她就十分的克制。
“再者,還有別院呢!”
“阿胡他們,提前在城外購置了產業,有山林,有田莊,我若是在城內覺得憋悶,便可去城外散心!”
“阿兄,你是知道我的,我才不會委屈了自己!”
王姮毫不掩飾自己的矯情,說出“我不委屈自己”的話,也沒有半點的羞愧。
樓彧也果然不會嫌棄,他深邃的眼窩中,寫滿了寵溺與愛意。
“對!我們阿姮才不會受委屈!”
樓彧笑著附和著。
夫妻倆攜手進了主院正房,樓彧扶王姮坐下。
“阿兄,情況如何?查到秘藥的真相了嗎?”
盤膝坐好,揮退了奴婢,王姮便壓低聲音,小聲的詢問著。
“嗯!”
樓彧應了一聲,便也輕聲的將暗衛回稟的內容,一五一十的轉述給王姮。
“阿棉又說中了!”
王姮驚嘆著,旋即,又有些不可思議:“這世間,竟真有如此詭譎的毒物!”
“是啊!我雖沒有親眼得見,但看暗十一匯報此事時,下意識的反應,就能判斷出,此物果真可怖!”
樓彧低低的說著。
王姮知道,他口中的暗十一,便是排名十一的暗衛。
這個排名,不是年齡大小,也不是被選入暗衛的時間長短,而是憑借考核時的成績。
成績最好的,自然也就是排名最靠前的。
暗十一,排名不算頂尖,但其武功、能力、心理等,都遠超普通護衛!
“所以,還是要聽阿棉的建議,從根源上杜絕此物,絕不允許它在世間泛濫!”
王姮緩緩說道。
作為上位者,王姮不是沒有想過利用毒物去控制、謀害自己的敵人。
但,王姮更是個理智、清醒的聰明人,知道“反噬”的道理。
這秘藥,就是一把雙刃劍。
可以害人,亦能傷己。
“……放心,我會處理!快則一兩個月,慢則半年,我定會圓滿解決。”
樓彧自信從容的說著。
他不是說大話,而是他確實可以做到。
秘藥確實可怕,但終究是見不得光的毒物。
只要上位者知道了它的存在與危害,動用官方力量,就能消除。
區區一個南邦,都不用勞煩大軍,樓彧就可以輕松應對!
“毒花、毒物,阿棉料中了!那么另一個錦囊里的‘鹽’,應該也如阿棉所說的那般。”
王姮想到了王棉送給她的錦盒里,可不是只有一個錦囊。
“這件事,我也已經派人去調查了!”
“西南多山地,所食用的鹽,基本上都是本地產的井鹽。”
“而本地的大小鹽井,大多被豪族們控制。”
“我此來南州,不只是要處理南邦事宜,還要以南州為中心,重新確定都護府的威儀。”
鹽,關系國計民生,亦是樓彧在南州破局的關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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