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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情扣 308 終究還是無緣
冰雪融化,春暖花開,萬物復蘇。
永安城外,陰山南麓,新辟的貿易集市在澄澈的蒼穹下正式剪彩開業。駝鈴悠揚,商賈云集,為這邊陲之地增添了無限活力。
晨光灑落,為連綿的水泥建筑群鍍上一層金輝,遠望如一片自平地升起的海市蜃樓,巍然矗立在蒼茫的草原與邊城之間。
這一日,兩國百姓期盼已久。
互市通商的消息如春風般吹拂過邊境,點燃了無數希望。
蒼州這方,管理井然有序。
背著M16的士兵肅立,百姓們雖激動,卻亦遵守規章,分批緩行,這才得以準許到陰山腳下參觀那新奇景象。
蒼州王與知州駱海等一眾官員及租賃了店鋪的商賈早已蒞臨,立于高臺之上,氣氛莊重而熱切。
而突厥一方,景象則迥然不同,他們奔放而熱烈。
博魯可汗與玉伽公主及各部落首領,乘著幾輛嶄新的三蹦子,興高采烈的“突突”而至,引得眾人側目。
他們的身后更是煙塵滾滾,成千上萬的突厥人騎著駿馬,或駕著吱呀作響的牛車,如潮水般蜂擁而來。
他們望著眼前那片整齊堅固、泛著灰白光澤的水泥房舍與寬闊廣場,臉上寫滿了震撼與難以置信。
許多老人翻身下馬,顫巍巍地撫摸著堅硬平整的地面,眼中淚光閃爍——
他們看到的不是冰冷的建筑,而是糧食、鹽鐵、布匹,是嚴冬里的溫暖,是部落生存延續的希望。
有人甚至面向東方,虔誠跪拜,口中喃喃祈禱,感激長生天賜予的恩澤。
高臺之上,蒼州王趙樽一身戎裝,身形挺拔,聲若洪鐘,他正在為兩國互市通商致辭。
他目光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尤其鄭重看向突厥來的龐大隊伍。
趙樽的聲音沉穩有力,回蕩在邊境貿易集市的開市典禮上空。
他強調道:“……此貿易集市乃兩國安寧之紐帶,繁榮之基石。望雙方商民,皆恪守規則,珍視此來之不易的通商之途,共維此境,互信互利!”
邊地的風掠過趙樽銀色的鎧甲,拂動他額前幾縷墨發。陽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勾勒出挺拔鼻梁和緊抿的薄唇。
他身姿如松,目光如炬,掃視臺下萬千民眾時,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睥睨天下的氣勢。
觀禮臺一側,一襲紅衣的玉伽公主正偷偷的望著趙樽。
玉伽公主看著他從容不迫的氣度,聽著他沉穩威嚴的聲音,心底漫起一片復雜難言的哀涼。
曾幾何時,在那段她作為使節滯留大景的歲月里,這顆心也曾為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男人悸動過。
他像草原傳說中翱翔于九天的雄鷹,強大、耀眼,令人無法忽視,卻又遙不可及。
如今,他已是雄踞一方的蒼州王,權柄在握,聲威赫赫。
他們之間隔著的,早已不僅僅是身份的云泥之別。
他那般人物,合該配得上世間最出色的女子——譬如,那位傳說中智謀超群、與他并肩而立的蒼州王妃。
自己這點微不足道的心事,在這朗朗乾坤、家國大事面前,顯得如此蒼白而可笑。
他們倆,終究還是無緣。
她倏然別開視線,將那一絲驟然涌起的酸楚與悵惘狠狠壓下。
她目光轉向臺下。那里是歡呼雀躍的突厥族人,他們臉上洋溢著對即將開始的富足生活的期盼,對這條通商之路帶來的無限可能充滿渴望。
是的,她是突厥的公主。
她個人的情愫,早該隨風散去。她的責任,她的目光,應當永遠落在她的族人身上。
這條用無數人的努力與期盼換來的通商之途,才是真正值得她傾盡所有去守護的未來與希望。
風再次吹過,揚起她鬢邊的發絲,也吹散了她心底最后一絲漣漪。
趙樽致辭完畢,耳邊傳來陣陣鼓掌聲和喝彩聲,她的背脊挺得更直,目光變得更加堅定清澈。
接下來,新任對外貿易協會的會長唐小童穩步上臺。
他一身靛藍長衫,雖非官服,卻自有一股干練之氣。
他詳細闡述入市交易的規程,聲音清晰而有力:“請諸位務必遵守秩序,依序排隊。執勤將士會引導各位,確保集市內暢通無阻,公平交易。”
言畢,他揮手示意,臺下背著M16自動步槍負責執勤的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疏導人群,劃定區域,一切開始得有條不紊。
玉伽公主坐在博魯可汗身旁,從唐小童上臺講話開始,她的目光卻始終未離唐小童左右。
陽光映照著她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流淌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柔情。
她微微傾身,靠近博魯可汗,聲音雖低,卻帶著一絲難掩的激動。“博魯,此次通商能成定局,這位唐掌柜——哦,如今該稱唐會長了——居功至偉。若非他多方奔走,竭力促成,我突厥今日恐怕還只能遙望陰山興嘆。”
博魯可汗順著玉伽的目光望去,粗獷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緩緩點頭,目光再次投向那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集市,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臺下,兩國百姓開始分開排隊,蒼州人帶著好奇打量突厥人的皮貨與奶酪,突厥人則迫不及待地想去觸摸那些來自中原的瓷器和綢緞。
整個集市廣場上人聲鼎沸,駝馬嘶鳴,交織成一曲鮮活生動的邊貿交響。
這座嶄新的集市,不僅連接了貨物,更在那一刻,連接起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與希望。
集市內人頭攢動,喧囂中透著喜悅。
一千多平的室內集市燈火通明,蒼州與突厥的商賈們早已將百余間商鋪搶租一空,此刻正忙著陳列貨物。
天井旁的青磚墻上,朱砂繪就的交易規則與管理條例在太陽能燈的照射下格外醒目。
“托雷,你看這鏡子,連我臉上的疤都照得一清二楚!“突厥皮貨商舉著剛換來的鏡子驚呼。
他的攤位前堆著成捆的雪豹皮,旁邊木桶里浸著鹿茸藥酒。
對面綢緞莊的蒼州掌柜笑著遞過一盞太陽能燈:“晚上收攤時帶上這個,比你們用的牛油燈亮堂多了。”
那燈罩是琉璃所制,白日蓄足陽光,此刻正散發著柔和的暖光。
突厥少女阿依慕踮腳指著貨架:“阿塔,那個藍花瓷碗和母親留下的好像!”
那少女身旁的老者撫著胡須感慨:“蒼州人竟把窯燒得這般精巧,用十張羔羊皮換也值。”
藥材區飄來陣陣藥香,蒼州藥商王掌柜正與突厥藥師切磋。
“這雪蓮須得用油紙包裹,否則走了藥性。”他邊說邊示范,對方連連點頭,掏出本子用突厥文仔細記錄。
“嘗嘗我們新制的奶疙瘩!”突厥小伙捧出木盤,“用蒼州白糖熬的,再不似從前那般酸澀。”
幾個蒼州小孩試探著含進嘴里,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集市東頭忽然響起贊嘆聲。蒼州貨行的展臺上,水泥砌成的微縮拱橋模型前圍滿了人。
“用這材料筑房屋,雨季再不懼洪水沖刷。”唐小童親自演示著,將水泥漿澆進模具,“一夜便能凝固如石。”
餐飲區飄來烤馕與茶葉的混合香氣。
賣酥油茶的突厥大娘和賣煎餅的蒼州老漢比鄰而居,一個銅板能買碗熱茶,兩個銅板可得夾肉煎餅。
有蒼州百姓笑言:“這般吃法,倒吃出新鮮滋味了。”
執勤的士兵在入口處有序引導人流,不時提醒:“瓷器攤位注意避讓,帶小孩的客官請看管好孩童。”
陽光透過琉璃瓦在天井投下光斑,映照著琳瑯滿目的貨架,也映照著集市里每個人臉上新奇而滿足的笑容……
這邊,貿易集市熱鬧非凡。
那邊,清水縣蒼州王府里卻靜悄悄的。
春光明媚,和煦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室內,將房間映照得一片暖融。
因孕吐而食欲不振的韓蕾,自從吃了麻辣小龍蝦后,這幾日難得覺得胃里舒坦了些。
她輕撫著尚且平坦的小腹,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金桔,紫檀。”她輕聲喚道。
兩名貼身侍女應聲而入,金桔手上還端著一盞溫熱的紅棗茶:“王妃今日氣色好多了。”
韓蕾接過茶盞,淺啜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老夫人今日在做什么?”
“回王妃,老夫人在東廂房給小世子做衣裳呢。”紫檀笑著回話,“從早上起來就在忙活,選的都是最柔軟的冀州云錦。”
韓蕾聞言失笑,指尖輕輕劃過小腹:“孩子這才豆芽大一點呢,娘也太心急了。”
話雖如此,她心中卻涌起一陣暖意。
自她有孕以來,王府上上下下都把她當成了大熊貓一般呵護,尤其是趙樽,去永安城視察貿易集市前,特意下令讓全府好生照顧,不許她過度操勞。
但她從來不是能在深閨中靜養的性格。前些日子因孕吐耽誤了不少事,現在既然精神好些,她決定出門一趟。
“紫檀,將我的衛衣拿來。”她放下茶盞,看向桌上整理好的一堆課本,“我得去清水縣的新學堂看看。”
“王妃,王爺說不讓您出去的。”金桔和紫檀對視一眼,都有些猶豫。
王爺離府前特意囑咐過要讓王妃好生休養,不能操勞,她們哪敢讓王妃又去忙碌啊?
“放心,我自有分寸。”韓蕾看出她們的顧慮,溫和卻不容拒絕地說,“我只是去看看進度,不會累著的。”
換好衣服,韓蕾沿著水泥鋪就的小徑,腳步輕盈地往前院走去。
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將庭院中的花草都染上一層淺金色。
到了前院,她目光迅速掃過四周,只見幾個丫鬟正低頭擦拭廊下的欄桿,毛巾在水桶中擰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遠處廚房的煙囪冒著縷縷青煙,兩個小廝抬著一筐新鮮蔬菜匆匆往后廚方向去,誰也沒有抬頭。
她刻意放慢腳步,假裝欣賞一株開得正盛的山茶花,眼角卻瞥向老夫人常坐的東廂廊下——那張紫檀木圈椅空蕩蕩的,只余一本佛經放在椅子上。
見老夫人果然不在前院,韓蕾帶著紫檀和金桔溜了出去。
一刻鐘后,一輛不起眼的青帷馬車穿過清水縣熙攘的街道,朝著新修建的學堂方向行去。
馬車內,韓蕾倚在軟墊上,手中捧著精心編撰的課本。
這些日子雖然身體不適,她卻沒有完全閑著,而是將現代的教育理念與這個時代的需求相結合,編寫了一套啟蒙教材。
“王妃,到了。”不知過了多久,車夫的聲音從外傳來。
韓蕾在金桔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眼前的景象讓她眼前一亮。
年前還是一片空地的學堂,如今已經初具規模。
水泥砌成的墻壁堅固平整,工匠們正在給墻面刷白;院子里,木匠們忙著制作桌椅,刨花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中。
“王妃,您怎么來了?”負責監工的林主事匆匆迎上來,額上還帶著汗珠,“這里雜亂,您有孕在身,實在不宜前來啊。”
韓蕾微微一笑:“無妨,我來看看進度。看樣子再過半月就能開課了?”
“最多半月!”林主事信心滿滿地說,“桌椅在趕制,夫子們也都已經招募妥當,正在后院幫忙整理書籍呢。”
正說著,幾位穿著儒衫的夫子聞訊趕來,紛紛向韓蕾行禮。他們中有年過花甲的老秀才,也有正當壯年的落第舉人,個個臉上都帶著對這位傳奇王妃的好奇與敬重。
“諸位先生不必多禮。”韓蕾示意大家到已經建好的正堂就坐,“今日我來,是想與諸位商討教學之事。”
她將帶來的課本分發給眾人,夫子們翻開書頁,只片刻后,他們的臉上紛紛露出困惑的神色。
“王妃,這些符號是……”最年長的李夫子指著拼音問道。
“這是一種注音方法,叫拼音。”韓蕾耐心解釋,“學會了它,即使不認得的字也能自己拼讀出來。而這些數字,”她指向那些阿拉伯數字,“計算起來比算籌方便得多。”
看著眾人似懂非懂的表情,韓蕾站起身,走到臨時一塊搭起的木板前,從空間里拿出粉筆寫下“a、o、e”幾個拼音字母。
“我知道這對諸位來說很新奇。”她轉身面向夫子們,目光掃過每一張面孔,“但我們辦學堂不是為了培養吟風弄月的文人,而是要讓孩子們學到實用的知識。蒼州要發展,需要懂得算數、會記賬、能讀會寫實用文書的人才。”
她頓了頓,看見幾位年輕些的夫子眼中已經開始閃爍興奮的光芒。
“我們將因材施教。”韓蕾繼續道,“孩子們入學后,我們會觀察他們的特長和興趣,快速確定培養方向。有的可能適合學賬務,有的可能適合學工藝,有的可能適合學農事……每個人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
堂內一片寂靜,只能聽到窗外工匠們的勞作聲。
這種教育理念對這些傳統文人來說,無疑是顛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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