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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國之國 第兩百三十章 丹多洛(中)
十字軍們并不知道塞薩爾與鮑西亞的約定,在外人看來,塞薩爾做了一樁非常奇怪的事情——這三位求婚者放在其他地方,無論選擇哪一個都足夠讓人欣喜若狂的了,但他不但拒絕了,還因為他們公然違背了他的法令,在總督宮前的廣場上動了刀劍,見了血光,將他們全部拘押起來之后,又一個不留的驅逐了出去。
于是在尼科西亞就有了一些奇怪的傳聞。
就是說——他們的這位新領主是否大出意料的,是一個多情之人呢,一些人認為,他依然在為他的第一任妻子公主安娜哀悼,沉溺在過往的回憶里無法擺脫,才會做出這樣不計后果的事情。但很快又有人說,就算是要為妻子哀悼,一年也足夠了,塞薩爾的意中人事實上是一個名聲不顯,甚至可能出身卑微的女人,他可能已經和她秘密結婚,所以才會對那些身份尊貴的求婚者不屑一顧。
或許不久之后,他們就能見到她出現在他們的新領主身邊了,甚至有人煞有其事的猜測起來——那個女孩應當是一個平民,也有人猜,她可能是一個娼妓,令人感覺微妙的是,后者居然占據了很大的一個比例。
因為人們一致認為,能夠讓他們的領主臣服的女人必然有如海倫或是阿爾克墨勒這樣的美人,但若是如此,即便出生在最低矮最骯臟的窩棚里,她也很快就會被其他人發現,不可能直到現在依然默默無名。
對于這些人的猜測,無論是瓦爾特還是若弗魯瓦,都覺得不怎么可信。他們可是看著塞薩爾從一個孩子長成到現在這個樣子的。
相比起他的同齡人,塞薩爾似乎沒有那個階段——從幼稚變得老練,從純潔變得放浪,事實上,若弗魯瓦還真的打算過請一個可信的人帶塞薩爾去造訪那些手段高超的伎女,他不是有意引塞薩爾墮落,而是他很清楚,年少之人的欲望與情感洶涌的就像是沸騰的滾油,一旦著了火,別說是熄滅了,只一剎那,他就能夠將自己燒成灰燼,甚至可能連帶著他周圍的人一起。
那個曾經獲得過很多貴女和娼妓青睞的騎士很快就回來了,他笑著安慰若弗魯瓦,完全無需為此事擔憂。
那孩子完全正常,就是——太忙了。
他的心神總是被更為重要的事情占領——或許等他空閑下來的時候,他也會樂于享受一二。若弗魯瓦后來一想,也確實如此,回頭看看,自打進了亞拉薩路,幾乎就沒有哪一年能讓他安安穩穩度過的,就算塞薩爾正處在精力最為充沛的年紀,也會疲憊得生不出旖旎的念頭吧。
更為說服力的是公主希比勒的存在,雖然對這位貴女的性情與野心不敢恭維,但若弗魯瓦也不得不承認,他走過了這么多的地方,能夠與希比勒一較高下的,暫時還沒見過——這么多年下來,塞薩爾作為王子的貼身侍從,幾乎可以說是與希比勒朝夕相對,即便如此,他也不曾落入希比勒的手中,與那些年少的扈從一般,徒勞的追逐著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
他難以想象,有什么樣的女性能夠讓塞薩爾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
這一切,當他在拉納卡看見又一支威尼斯人的使團時,便恍然大悟了。
塞薩爾的選擇依然是威尼斯人,只不過并不是威尼斯總督的外甥女,而是威尼斯十人團中最令人敬畏的“盲目者”丹多洛的孫女。
雖然是同一人,但這兩種身份卻有著極其懸殊的差別。
雖然有些遺憾,當然,作為十字軍騎士,若弗魯瓦是希望將來的塞浦路斯女主人是個法蘭克貴女的,但威尼斯人也不壞——主要是因為第一次十字軍東征的時候,威尼斯人就是十字軍的盟友,他們負責將騎士與他們的仆從、馬匹和盔甲運到圣地。
不僅如此,當時的威尼斯總督還組織了一支海軍,兩百艘大船,九千名士兵,參與了圣戰,他們連續打下了雅法,海法,西頓,還在不久之后,應十字軍的求援,與法蒂瑪王朝的海軍大戰了一場并獲得了勝利。
如果不是威尼斯人并不熱衷于這些——他們在盟約中,并未要求領地,只約定了,十字軍打下的每一座城市里都必須給威尼斯人一個商鋪,一條街道,以及這座城市的商業特權——現在的幾座十字軍城市以及王國就應當另有主人。
而且,之后若是教皇發動了又一場東征,十字軍仍舊需要威尼斯人強大的海上運載能力。
這時領著兒子與下屬走過街道的丹多洛,突然轉過身來,他緊緊的盯著酒館敞開的大門,仿佛能夠穿過渾濁的空氣與彌漫的煙塵看到里面的人。
若弗魯瓦走了出來。
說起來他和丹多洛還有著一段交情,在沒有回到亞拉薩路之前,他是圣殿騎士團在法蘭克的分團長,也曾經受法國國王的委派,以使者的身份數次往返于圣地和法蘭克,有時候他會走陸路,有時候他則會走海路。走海路的時候,他就多次乘坐過丹多洛家族的船,因此與丹多洛相識,甚至曾經一起走過好幾回朝圣路。
他們之間的聯系,直到丹多洛去君士坦丁堡做了威尼斯大使后才暫告中斷。
只是若弗魯瓦也沒想到,今天他們又重新在這里相會。
若弗魯瓦也聽說過他眼睛的事情,但他走過去的時候,卻發現丹多洛的視線一直準確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們相互行了禮,親吻了彼此的面頰,然后丹多洛伸出手去,挽著他的手臂,他們一邊說話,一邊并肩向前走去。
“我會在拉納卡停留一晚,然后往尼科西亞去。”
“是為了您的孫女和塞薩爾的婚事嗎?”若弗魯瓦問道。
“沒錯。”丹多洛干脆的回答說,“或者你們還有其他的想法。”
若弗魯瓦沉吟了一會兒:“起初是有的。但現在看來,您的孫女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十字軍中一樣有著諸多派系和勢力。塞浦洛斯又是一塊真正流著奶和蜜的地方,誰都想從里面分一杯羹。
關鍵在于,塞薩爾現在的身份很尷尬,十字軍當然希望他能夠與一個基督徒女性結婚,最好她的父親或者是兄弟也是一個十字軍騎士,可羅馬教皇只怕不會那么容易的承認他對塞浦路斯的權利。
而沒有教皇的承認,他的婚事就很難在公爵或者是以上的人選中達成。
當然,也多的是伯爵,子爵們的女兒和姐妹,但這樁婚事就必須建立在“現況”不會改變的基礎上——不論塞薩爾怎么想,只要他得到了教皇的承認,他就是塞浦路斯大公或是國王——他的下屬和大臣肯定會要求他另娶他人。
當一門婚事,尤其是男方的地位高于女方的時候,他想要否認這一門婚事是很簡單的,譬如耶路撒冷的國王阿馬里克一世,還有拜占庭帝國的皇帝曼努埃爾一世皆是如此,哪怕他們的妻子給他們生了不止一個孩子,他們依然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沒有與之同房過,并且毫不留情的讓自己的婚生子變成了私生子。
因此,無論是拜占庭帝國的皇帝,還是羅馬教會的圣父,他們給出的籌碼是一個所謂的“侄女”,并不代表看低了塞薩爾。事實上,如果塞薩爾不是那么仁慈的話,他就應當選擇教皇的侄女,先保證對塞浦路斯的宣稱權,至于今后如何,出爾反爾,忘恩負義的人多了去了。
“如果他愿意走捷徑的話,他現在所面臨的壓力就會小很多。”丹多洛說:“如果他愿意妥協的話,我或許會以另一種方式與他達成盟約。”但他肯定會將鮑西亞帶回威尼斯——婚事不成功,一些人會以為候選人也會被一起帶回各自的宮廷,但事實上并非如此,有些時候是可以退而求其次的。
當然,當著丹多洛的面,他們并不敢這樣說,但丹多洛知道有些人確實有這種打算。
“您的孫女一定是個優雅的貴女。”若弗魯瓦只是恭維,卻見丹多洛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大概要讓你遺憾了。事實上我很愛她,在我從君士坦丁堡回到威尼斯后,最初的也是最糟糕的那段時間里,只有她愿意依偎在我的身邊,仔細的照料我,寬慰我。”
“她是個善良的好孩子。”若弗魯瓦說到,一邊心想,若是如此,倒也與塞薩爾相配。
“那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她應該得到與之善行相稱的酬勞。”丹多洛笑了,很多人,包括他的兒子與兒媳,也就是鮑西亞的父親和母親交出鮑西亞的監護權時,他們也只是簡單的認為這只是一個祖父對孫女的疼愛,一個祖父應當怎樣疼愛自己的孫女呢?
最簡單也是最常見的辦法,就是讓她如同一朵溫室里的花朵般無憂無慮的長大,為她遮蔽風雨,為她遮蔽驕陽,讓她天真的以為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會隨著她的心意而發展,改變,等她長到十二歲,就為她尋覓一樁門當戶對的好親事,把她嫁出去,頂多配上一副可觀的嫁妝。
但他并沒有那么做,他是怎么教導自己的孫子的,就是怎么教鮑西亞的。
這種做法固然離經叛道,卻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證鮑西亞的將來,即便沒有旁人的庇護,也能活得很好。
如果事情只到這里,或許鮑西亞還會回歸家庭去做一個普通而又幸福的女人。但不久之后,丹多洛就發現在他的孫輩中,鮑西亞居然是最聰明,也是最敏銳的。她甚至敢于去反抗那些早已在人們的思想中根深蒂固的東西,譬如只有男性才能夠進行的揀選儀式。
那一次確實造成了很大的風波。即便是鮑西亞的父母親,他們也不站在鮑西亞這一方,他們的兒子差點就被鮑西亞毀了——雖然那幾個男孩子在大門打開之前沒有受到一點干擾,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將所有的過錯推給鮑西亞,他們的卑劣讓丹多洛非常失望。
在遠離圣地的地方,即便供奉著圣物,被選中的概率也絕對比不上亞拉薩路,安條克或者是拿勒撒,這些男孩就算是沒有被選中,他們也是丹多洛家族的男性成員,將來他們或許會進入十人團或是其他權力機構——最低程度至少也應當是一個富有的商人。
既然如此,他們的忿怒與不滿就變得滑稽可笑起來,不但無法面對自己的平庸,還企圖將自己的失敗全都歸罪于自己的小妹妹……
在此之前,丹多洛甚至想過在他百年之后,他會為鮑西亞選擇一家修道院,或是直接為她造一座修道院,讓她去做院長。
女人們在結婚之后,總是能得到更大的自由,哪怕是嫁給了耶穌基督的修女也是如此。
現在他卻開始不滿足于這個結局。
但他沒想到的是,比讓鮑西亞發愿做修女更好的出路就這么驟然降臨到了他面前,比起封閉的威尼斯,塞浦路斯的風氣要更為開放,而且他也知道十字軍的婚姻中,對于女性是否溫順與服從并不怎么看重,因為他們經常要隨著亞拉薩路的國王長時間的遠征,一年,兩年都可能不在城堡里。
在這段時間為他守護領地的就只有他們的妻子了。他們不能既要又要,又要一個無知順從的女人,又要一個無所畏懼的戰士。
而他也已經為他的小鮑西亞帶來了嫁妝。
三艘船,以及船上的水手兼士兵——全部免費。
“雖然這對于塞浦路斯來說是件好事,但你的兒孫,還有威尼斯的議會——能同意嗎?”
若弗魯瓦神色復雜地問道,威尼斯人之前所承諾的嫁妝是三十艘船,但這三十艘船并不是馬上就可以交付的,而且要用稅收抵充,或是直接給錢。
而且丹多洛帶來的不是商船,而是有著一百五十名槳手的戰船,它被稱之為海上要塞,有著撞槌和重型支柱,高聳的艏樓和艉樓,小型投石機與守城用的弩弓也是樣樣齊備——這是可以馬上投入戰斗的。
“還有二十艘商船和十艘護衛船會在婚禮結束后抵達。”丹多洛平靜地說:“這都是我的財產,無人可以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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