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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國之國 第一百七十九章 倒霉的博希蒙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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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亞拉薩路依然晴朗,明亮,天穹高闊,陽光璀璨。
可惜的是,來到主塔樓的議事大廳參與這場重要會議的人卻絲毫沒有被如此舒適的陽光與景色打動,他們各個神思不寧,面色陰沉,看不到一點喜悅的顏色。
在落座后,雷蒙甚至忍不住咕噥著抱怨了一句:“博希蒙德這家伙……”
在場的人都能懂得雷蒙的意思,一些人更是贊同的微微點頭。確實,如果這封求援信不是博希蒙德寄來的,而是拜占庭的曼努埃爾一世送來的,十字軍們當然可以幸災樂禍,袖手旁觀。
但安條克就不同了,安條克,的黎波里,亞拉薩路與埃德薩——這四個位于最神圣之地的基督徒國家,在建立之初的時候就相互發過誓,要彼此扶持,并肩戰斗,永不背叛。
他們不可能將博希蒙德的懇求放在一邊置之不理。
“要我說,”阿拉比亞的居伊側身與大衛說道:“安條克的博希蒙德早該設法與拜占庭脫開關系——又或者……”他挑起眉毛,向大衛做了個不祥的手勢。
大衛卻只是搖搖頭,要廢除與拜占庭之間的契約,哪里來的那么容易——最初的博希蒙德一世,也就是安條克公國的創立者,在敗給了拜占庭后,就簽署了條約,將拜占庭的皇帝視作君主,自己則甘為封臣。
那時候博希蒙德一世如此做,也有一部分泄憤的意味在,畢竟那時候安條克公國已經被他的侄子掌握了大權,他只是個名義上的大公罷了。
但這無疑帶給了之后的安條克大公數不盡的麻煩。
拜占庭帝國對安條克一直虎視眈眈——主要是安條克的位置,拜占庭位于小亞細亞半島的西端,它的東側就是曾經的塞爾柱突厥,即便如今它已四分五裂,依然是一個棘手的敵人。
而在最大的對手羅姆蘇丹的下方,就是奇里乞亞亞美尼亞王國,這是一個信仰基督教的小國,處在拜占庭,塞爾柱突厥,基督徒國家縫隙之中。
而與拜占庭遙遙相對的正是安條克公國,如果能夠兼并這個基督徒國家,拜占庭的軍隊就可以對羅姆蘇丹形成兩面夾擊之勢。
所以,既然已經有了那么一個介入點,之后的拜占庭皇帝就沒有停下過自己的手段——從博希蒙德一世在意大利去世后,阿萊克修斯一世提出要將拜占庭與安條克合并——被十字軍們拒絕了。
到拜占庭皇帝約翰二世兵臨城下,要求博希蒙德二世之女的丈夫,阿基坦公爵雷蒙德成為自己的臣屬。
再有曼努埃爾一世趁著博希蒙德三世(也就是我們的這位博希蒙德)淪落為撒拉遜人階下囚的時候,趁火打劫地娶了他的姐妹,并且要求他與自己的侄女締結婚約……從而正式取得了安條克的宗主權與繼承權……
現在安條克與拜占庭之間的關系已經如一團亂麻,怎么也解不開了,除非……有人能如亞瑟王那樣,將之干脆利索地一分為二。
“諸位。”鮑德溫的聲音自上傳來,大衛立即端正了坐姿。
“我們需要慎重考慮此事……”
博希蒙德面色陰郁的走出了他的房間。
不,或許不能這么說。
這個房間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希臘人和一個匈牙利人,他們一個受了需要截斷肢體的傷,兩個則得了痢疾,血液,膿液和糞便的氣味充裕著那個不大的空間,幾乎叫人無法呼吸。
他滿心煩躁的走了出來,但眼前的景象依然無法讓他感到輕快。
他所見之處,無論是藤蔓橫生,荊棘遍布的平地,還是半傾塌的水房、倉庫和工坊,到處都擠滿了垂頭喪氣,面色灰白的士兵們。
他們或站,或躺,混雜在一起,就像是一團又一團灰黑色的影子,叫人無法分辨得出他們的面目與身份。
博希蒙德隱約聽見了馬兒的嘶鳴聲,想要去看看馬廄那里的情況卻又停下了腳步,此時的寂靜并不代表平和與滿足,相反的就像是風暴來臨之前的海面,他們所乘坐的小舟隨時都有可能被打翻。
他看到幾個士兵的眼睛向他看了過來,博希蒙德抬起手臂,看到了自己身上的鍍銀鏈甲,以及閃爍著微光的寶石領針,還有厚實的皮毛斗篷。
他猶豫了一下,想要回到房間,但一想起那些尖銳的呻吟,詛咒和哭泣,又只覺得一陣窒息。
“我們的教士呢?”他問身邊的侍從,他的侍從跟隨了他很久,一看到博希蒙德的臉色就知道他現在也正處在崩潰的邊緣,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和拖延,馬上低聲道,“他們都在曼努埃爾一世身邊。”
博希蒙德聞言,不由得發出了一聲輕蔑的譏笑:“一群蠢貨。在這個時候還想著曼努埃爾一世的金子和絲綢。”
因為之前針對叛徒與異教徒姆萊的軍事行動不但沒能取得任何結果,還折損了一大批十字軍騎士和教士的緣故,教會對他們頗有非議,無論是羅馬的還是亞拉薩路的。
他這次帶出來的教士并不多,而他們之中可信任的就更少。
博希蒙德身邊原本倒是有一個忠誠的教士,只可惜他在之前的戰斗中不幸中了流矢,死去了,其余的教士們,他們聽說曼努埃爾一世因為看到了自己侄兒的頭顱而昏厥了過去,就迫不及待趕到了他的身邊,想要向這個拜占庭帝國的皇帝獻媚來求取錢財和權利。
這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完全沒能看出這場戰役正在以一個不可遏制的速度向著失敗的深淵滑落,他們所求的東西可能只是虛幻的空中樓閣。
博希蒙德最終還是沒有回去自己的房間,他依靠在一座傾塌了一半的墻垣邊,仿佛漫不經心地和自己的侍從聊著天,“已經確定是那一位的頭顱了嗎?”
侍從非常明確的點了點頭,當時的場面有點混亂——曼努埃爾一世掀開了箱蓋,看到里面的頭顱時,就立即倒了下來,在他倒下的時候,手臂打到了箱子,將它從桌上掀了下來。頭顱咕嚕嚕的滾出了很遠,還是他不顧血污,大膽的將它從地上撿了起來。
死者的面孔經過擦拭,所以他看的很清楚,確實就是那位年輕俊秀,但總是帶著一股倨傲之色的年輕將領。
博希蒙德的唇邊浮現出一抹譏諷的微笑——誰都知道曼努埃爾一世在繼位的時候就已經閹割了他兄長所有的男性后代。
而這個所謂的侄子卻是在他僅存的兄長伊薩克死去后一年半才出生的,就算是遺腹子,這個遺腹的時間也未免太長了些。
人人心知肚明,就如同他的那些侄孫女,這個孩子真正的父親是曼努埃爾一世,而且看得出曼努埃爾一世對這個私生子寵愛有加,他給這個年輕人安排了一支單獨的北路軍,他不該碰到任何一個兇狠的敵人。
但命運使然,他們居然遇到了一支誰也不曾想到過的的突厥軍隊,他們不但在密林中突襲了曼努埃爾一世侄子所率領的這支軍隊,還在戰亂中砍下了他的頭顱。
而他們的敵人阿爾斯蘭二世命令士兵們將這枚頭顱擦洗干凈,用絲緞包裹著還給了曼努埃爾一世,這確實給曼努埃爾一世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在離開君士坦丁堡之后,雖然一路上稱得上順遂——他們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成建制的軍隊,但在進入拜占庭與羅姆蘇丹的緩沖地帶后,就連續遭遇了數次挫敗。
這個挫敗并不是士兵和刀劍帶來的,而是那些突厥人所使用的卑劣計謀。
他們驅走了民眾,焚燒了村莊,在河流和泉水中投入毒藥,就連樹林和草場也遭到了破壞,使得曼努埃爾一世這支足有三萬人的大軍,所有的補給都必須從后方緩慢地運送而來。
士兵們又饑又渴,找尋不到干凈的水源,就喝了污濁的泥水,結果導致軍隊中爆發痢疾。
而在此時,羅姆蘇丹的阿爾斯蘭二世又連續派出幾支軍隊連番襲擾,就如同一群群的螞蟻啃噬大象,雖然無法對這支大軍造成致命的創傷,卻讓他們無可逆轉的陷入到沮喪和焦躁之中。
而在這種狀況下,曼努埃爾一世不得不命令大軍暫時在廢棄的密列奧塞法隆城堡中進行整備和休憩。
這座建筑確實曾是一座巨大而又輝煌的軍事要塞,無奈它已經被荒廢了好幾十年。即便屋舍眾多,現在還能夠保留天頂,墻壁,以及未曾塌陷的地面的房間也就寥寥幾座。
曼努埃爾一世必然是要有獨立的一間宮室的,隨同他這次出征的又多的是顯赫一時的將領大臣以及附庸,就算是博希蒙德,也知道在這種人人都處在不安與煩躁中的時候,最好不要太過吹毛求疵。
如果激怒了那些人,最好的結果就是他們率軍離去;最壞的結果……博希蒙德沒能繼續想下去。
因為他正看到曼努埃爾一世的宦官正披著一件白色的斗篷向他而來,他立即直起脊背,向著對方迎去。
“皇帝要你馬上到他的身邊去。”
博希蒙德跟隨著宦官向曼努埃爾一世所在的地方走去,一邊摸下了手上的一枚寶石戒指塞在宦官的手里:“發生了什么事情嗎?皇帝現在的狀況如何?”
“皇帝只是一時憂憤,教士已經給他放了血。”宦官小聲說道,“他要召見您,并不是為了別的什么事情,只是……”他迅速的朝著左右一打量,“突厥的使者到了。”
曼努埃爾一世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密列奧塞法隆城堡里最大的房間,那座房間也因為年久失修而坍塌了。
他現在可能是住在軍械室之類的地方,這里因為需要儲藏武器而打造的格外堅實,牢固,但相對的,這里的采光和布局都很差,即便已經經過了清理,但還是充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渾濁氣息。
博希蒙德可能是最后一個趕到的,他不在自己的房間里,宦官在找尋他的時候,多用了一些時間。
他悄然無聲地走進去,站在他的位置上,曼努埃爾一世看見了他,輕輕的抬了抬手。
能夠被允許站在這個房間里,并且還能夠站在這個房間里的人都到了,他們的腳下是曾經精美無比,現在卻泥濘遍布的地毯,面孔被蠟燭和火把照得明明暗暗,猶如魔鬼,唯一能夠勉強看清就只有曼努埃爾一世的面孔,如同金紙一般,焦黃憔悴,卻又充滿著一股奇異的生氣。
他斜靠在一張寬大的坐榻上,坐榻上鋪滿了鑲嵌著金絲的軟枕。皇帝身著紫色的長袍,披著金色的斗篷,頭戴王冠,手上戴著戒指,持著權杖,看上去,依然是那個威嚴尊榮的君主。
但當博希蒙德抬眼看去的時候,更覺得他像是一尊木頭圣像,內里早已腐朽,現在所有的光彩與色澤都只不過是覆蓋在木頭表面上的一層油漆和金箔,或許伸出手去,輕輕一拉,就能讓他暴露出真實的虛弱和空洞。
他不知道有這種想法的只有自己,還是,更多人……但至少那個突厥人的使者已經露出了幾分隱秘的喜色。
他看出來了,看出這個曾經擊敗了他們的主人阿爾斯蘭二世的君王已是強弩之末。
即便如此,他還是如實的履行了自己的使命。他帶來了他的主人阿爾斯蘭二世對曼努埃爾一世的慰問。
雖然已經取得了幾次勝利,但面對著三萬人的大軍,阿爾斯蘭二世還是保持了克制,他向他的君主致意——畢竟之前曼努埃爾一世擊敗他后,他就曾經來到君士坦丁堡,朝曼努埃爾一世表示臣服并且納貢。
他們之前也確實維持了一段長達十年的和平時期。
只是這種平衡在敘利亞的蘇丹努爾丁去世之后,就被迅速的打破了。
努爾丁的死亡,代表著羅姆蘇丹的阿爾斯蘭二世不必再擔憂受到敘利亞同族的威脅。他趁機吞沒了一座蘇丹國的領地,逼迫他們的蘇丹,不得不向拜占庭帝國求援。
當然,這個國家的蘇丹既不是基督徒,也不是拜占庭帝國的藩屬國,更沒有了任何可以拿來交易和談判的資本,曼努埃爾一世根本不會理睬他。
但曼努埃爾一世向阿爾斯蘭二世提出要求,想要分割他的戰利品,這確實是藩屬國應當向宗主國所盡的義務,但阿爾斯蘭二世并不愿意。
而曼努埃爾一世認為,雖然阿爾斯蘭二世不必再擔憂敘利亞的蘇丹,但他也已經解決了匈牙利和塞爾維亞,他同樣沒有后顧之憂。
既然如此,他便不吝于消耗兵力與錢財,向這個敢于再次挑釁自己的手下敗將宣戰,只是他大概也沒想到,還未正式開戰,自己就遭到了這樣大的挫敗。
曾經的仆從在他面前大放厥詞,更是讓他覺得難以忍受。
雖然在博希蒙德看來,阿爾斯蘭二世已經表現的非常謙卑。
不管怎么說,截止目前為止,勝利的人還是他,而非曼努埃爾一世,而且阿爾斯蘭二世也說了,他愿意答應曼努埃爾一世之前所提出的條件,分割一部分領土給拜占庭帝國。
既然如此,雖然會有一些損失,但還可以接受。
但博希蒙德卻覺得有些不妙,誰讓那個倒霉鬼——曼努埃爾一世的私生子,居然在還未正式開戰的時候就死了呢。
當然,曼努埃爾一世并不是只有這么一個兒子,而且還是不名譽的那個——他現在只希望曼努埃爾一世趕快將這件事情答應下來,而后他也能帶著自己的軍隊盡快返回安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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