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第三日

魔女，火球與蒸汽邪神 第九十七章第三日

進入“夢境”，乘坐地鐵上下班很自然地融入伊森的新生活，他覺得自己有望競選帝國先進勞動模范，就連睡著了之后都仍在工作。

今天的工作內容已經確定了——推動三位教授在西郊地下研究設施里的項目進展，直覺告訴他，這些“黑科技”的研究進度，是推動真理之城走向毀滅的時間錨點，而現在一切都正處于萌芽階段。

他習慣性的在地鐵上打開了手機，翻起了今日新聞。

如果單看新聞報導，真理之城歌舞升平，民主議會展開了多項會議的討論，討論的結果大體可以總結為通過畫大餅的方式穩固近期變得有些浮躁的民心，他們看見了問題所在，并且已經把改革提上了日程。

至于改革的具體具體措施與日程，則是采取了慣用含糊其辭的手段。

伊森在相關推送欄目里看見了幾個月前內容幾乎完全一致的新聞報導，和撰寫真理之城的那位真理學社圣者不同，他沒有出現在“共識尖碑”的頂樓，而是乘上了一大清早通往西城區的地鐵。

地鐵內和他記憶中的景象沒什么區別，死氣沉沉的人群，通過手機來緩解工作與精神上壓力成為了他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他們開始變得暴躁易怒，起初是在網上在昵稱的掩護下無差別攻擊，緊接著易怒的情緒會轉移到現實生活之中。

東城區發生了一起疑似泄憤的兇殺案，兇手手持一把長刀，在造成了四人傷亡之后自殺——案件仍然在偵破中，不過有知情人士透露，兇手疑似因丟了工作而對生活失去了希望。

北區的溫和派采取了投河自盡的方式，沒有為真理之城的警務人員的帶來太多麻煩。

當然還有一些無法取證的案件，來自于在地鐵上小聲議論的上班族，也許議論這些案件的人們本身也不在乎真實性，他們只是在尋找情緒發泄的窗口，讓他們不必變成東區的激進派和北區的溫和派。

伊森就這么吃了一路瓜，增長了許多見聞。

不過作為這個城市為數不多真正的“知情人士”，他覺得居民們完全沒必要這么悲觀焦慮，因為要不了多久，這個城市就會因不明原因毀滅，那時候他們討厭的領導，痛恨的階級矛盾，抑或是折磨他們的貧富差距都會煙消云散。

如果有一枚核彈在你的城市引爆，那么無論你貧窮富貴，無論你是乞丐、大老板又或者民主議會的議員，都是會一視同仁地化作灰塵。

伊森當下的研究方向就是確認究竟是一枚怎樣的“核彈”落在了真理之城。

這一天，西郊研究所的三位教授與見證了不一樣的伊森，他看起來要比昨天自信得多，僅僅過了一個晚上他就拿出了一份詳細的方案。

教授們只能在心里感嘆不愧是麻薯理工的博士。

“HEV防護服？”

其中最為感興趣的是孫教授，傳送實驗就是由他主導研究的，他仔細翻閱著伊森擬寫的計劃，內心的震驚無以復加。

“沒錯，如果以生物的肉體無法完成傳送裂解的過程，那么我們或許可以通過某種裝置來幫助他們度過這個過程。”

伊森說道。

如果他們談論的話題是量子物理，是廣義相對論，那么他自然會露怯，但昨天的實驗讓伊森明白了一件事，西郊研究所的項目并不是一次真正的物理考試，他完全可以在研究中融入一些胡編亂造的成分。

這就許多程序員寫代碼的狀態一樣，他們也搞不明白這些代碼是什么意思，但它就是神奇地運行了起來，而伊森相信只要他能拿出成品，這幾位學富五車的教授自然就能研究出其中的原理，根本無需他來解釋。

他又回到了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說起話來自然也就有底氣了許多。

同樣習慣“現代生活”的還有凜冬，早上送上班的丈夫出門后，她也制定好了一整天的計劃，早上到上午是電影時間，看電影的同時她可以一心二用，用冰元素魔法來打掃衛生，之后她可以午睡一會，養精蓄銳到下午。

今天的《心動廚房：料理比告白更管用》介紹了白菜燉大蝦，她粗略地翻了一眼評論區，這一期廣受好評。

她要去樓下的菜場買一些白菜和新鮮的大蝦，順便再在街上逛一逛，這個與眾不同的城市對她有著莫名吸引力。

“叮咚、叮咚。”

凜冬剛坐到沙發上，門鈴聲便響了起來。

這頓時讓她警覺了起來，因為伊森說過他在這里沒什么要好到會專程來他們家拜訪的朋友，如果在他外出上班時有陌生人登門，一定要保持好警惕。

事實上在按響了伊森公寓的門鈴時，莊曉的心臟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今天一大早就調查出了伊森家的住址，開車來到公寓樓下，一直等到伊森外出上班，又估摸著他已經到了實驗室后，才鼓起勇氣的登上了公寓頂樓。

這可能會成為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因為住在這間公寓里的女子絕不是人畜無害的傻白甜，而是一個隨時能發動領域魔法將整個城市凍起來的魔女。

而這個魔女還有另一個身份。

被公會信奉的女神，也是在“異世界”曾賜予過他們力量的存在。

實際上他們從未真正與女神平等地溝通交流過，他們的距離實在太遠了，那是神與人類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

不多時，公寓的門開了。

這也許莊曉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獨自面對女神。

今天的“神”穿著寬松的白色襯衣，下半身則是貼身的黑色牛仔褲，那一雙紅色的瞳孔向她表達出了警惕與疑問，手里還拿著半根荔枝味的碎碎冰，另外半根被客廳的黑貓捧在爪子上，讓莊曉不禁擔心這貓會不會拉肚子。

她連忙說出了準備好的說辭，“您好，我是先驅者科技的人事部經理，您的丈夫是我們公司的重要員工，這是一次例行家訪。”

在聽到了“您的丈夫”這幾個字時，莊曉觀察到凜冬的眉頭舒展了許多，還將門敞開了一些，從鞋柜里拿出一雙鞋套遞給她。

“我的丈夫沒提到過今天公司會有人登門。”

“哦，這是先驅者公司的流程，您的丈夫在公司的重要部門就職，先驅者公司是一個人性化公司，我們會確保每一個身處重要崗位的職員都能擁有良好的生活環境……嗯，你們看起來似乎沒有經濟方面的問題，不過這類還有一些流程要走，如果你們有任何需要，也可以向我提出來。”

莊曉從公文包里取出準備好的調查清單，她和梅林用了一整天來擬定了清單上的問題，把他們想要知道的信息都隱藏在了這些看似普通的問題之中。

她已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凜冬看起來并沒有認出她來，也沒有對她展現出敵意，倒是客廳里的黑貓在她進門口就停下了啃冰棒的動作，抬起腦袋，用那雙漂亮的異色瞳一直盯著她看。

她只和黑貓對視了不到三秒就錯開了視線，她總有種被黑貓看穿了內心的奇怪感覺。

從她掌握的情報來看，伊森離開暗爐城時，這只憑空冒出來的“流浪貓”就跟在了他的左右，因此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這很可能就是伊森在暗爐城接觸到的那個不可解釋的存在。

貓咪只是它的偽裝，考慮到它的存在與食尸鬼案件有關，這只黑貓的本體極有可能是只要對視一眼就足以嚇死人的可怕存在。

貓咪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便又低頭舔舐起了荔枝味的冰棒。

“填好了。”

時間過得很快，莊曉一目十行地看了一眼填寫好的清單，再結合凜冬對待她的反應，她和梅林的猜測隱約得到了印證——凜冬和女神似乎還存在著些許出入，她似乎也丟失了一部分記憶，并不是完整的形態。

“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電話，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隨時打這個電話。”

為了避免凜冬起疑，莊曉知道自己不能在這里待上太久，她必須將一切維持成公事公辦的樣子，而有了第一次的接觸后，就方便她在未來創造與凜冬單獨見面的機會。

制造偶遇，又或者以先驅者科技的名義安排她參加一些活動。

他們首先需要知道的，是凜冬真正的名字。

避難所里沒有任何與“凜冬”相關的線索，梅林認為如果他們能設法調查到凜冬在避難所時期曾使用過的名字，就能將秘密撬開冰山一角。

“那個人事部經理不老實。”

待莊曉離開后，茶幾上的貓貓幽幽地說道，“她知道暗爐城和我的事。”

如果不是伊森再三警告她不許傷人，那個人事部經理此刻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她并不在乎對方的動機和想法，所有不懷好意接近伊森的人都該死。

“不過她很害怕你，你究竟做了什么會讓她這么害怕？”

黑貓疑惑地歪著腦袋盯著凜冬，那不像是存在人類與人類之間的恐懼，更像是在面對天敵。

“不知道。”

凜冬搖了搖頭，不過這只黑貓有讀心術，就連伊森都隔三差五地栽在她的手里，因此她相信黑貓的判斷。

她又仔細瞧了瞧名片。

一張普通的硬卡紙，可以確認這不是施加了黑魔法的詛咒物。

既然她知道暗爐城和小暗的存在，那便和他們一樣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對于這一點，凜冬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這里雖然是伊森創造的“污染區”，但是可能也會有其他人誤入其中。

凜冬隨口說道，“也許是因為我殺了她的丈夫又或是別的親人。”

在她離開帝國的兩年，成為夢蝕一員的時期，她和羅威娜在帝國境內外創造了許多起兇殺案，目標一部分是背叛過紫羅蘭公社的殘黨，另一部分則是教皇尤里烏斯的親信，她的上級夢魘魔女作為一名資深的邪神信徒，為她提供了一條很好的思路。

教廷在帝國的勢力根深蒂固，想要搬倒教皇尤里烏斯絕不是一朝一夕的能完成的任務，她可以通過暗殺的方式，削弱尤里烏斯的勢力，同時把恐懼植入他們的內心。

那是她與人結仇的高峰時期。

“比起伊森，她似乎對你更感興趣……這么說，是來找你報仇的？”

黑貓歪著腦袋，若有所思。

這也是莊曉能活下去的另一個主要原因之一，她對于伊森并沒有展現出過敵意，至于凜冬……

自己的事自己處理。

“她還會再來的，你自己看著辦。”

“嗯。”

回到人事部經理辦公室的第一時間，莊曉就轉身將門反鎖，她的心臟仍在劇烈地跳動著，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這一切都證明她活了下來。

她沒有遲疑，立刻將清單排列在辦公桌上。

沒過多久，她激動的情緒就冷卻了下來，調查結果不盡人意。

凜冬不但失去了和公會、女神相關的記憶，似乎也對避難所的存在一無所知，她看起來似乎真的只是一個生活在帝國的北族少女。

莊曉不打算就這么空手而歸。

她要完成昨天的未竟之事，她卡著時間，靜靜等候在“共識尖碑”的大樓之前，直到夜幕降臨，她估算著伊森回家的時間。

這是她來到“夢境”的第三日，已經摸索到了這個世界走向終結的時間節點。

當伊森入睡時，“夢境”的時間就會被凍結，而在那之后將會留給她30秒左右的緩沖期，緊接著那無法承受的頭痛就會讓她陷入昏迷。

而在那30秒的時間里，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將陷入絕對的靜止，沒有人會記得在那30秒的時間里發生過什么。

所以只要時間掌握得當，她能利用好這30秒的機會進入民主議會禁區而不被任何人察覺到。

好在，伊森是一個作息規律的人。

莊曉根據前兩天的規律進入了“共識尖碑”的大樓，她避開了一樓的安保人員，閃身進入了電梯。

電梯里設有監控，她將要利用好這30秒的時間跳過監控和安保人員。

電梯的數字一路向上跳動著，這是一個冒險的行為。

如果伊森今夜出于某些原因沒能按時入睡，那么她就不得不向“共識尖碑”的安保人員解釋自己擅闖禁區的行為，這勢必會引起陳啟的懷疑。

好在，今夜運氣與她同在。

當電梯的門緩緩向莊曉敞開時，“共識尖碑”的安保人員已經等候在了門外，他們嚴厲地瞪著她，似乎已經準備好了審訊環節。

時間就此停止。

那些嚴厲的表情永遠地停滯了在了這一刻，莊曉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她穿過民主議會的大門，進入了那間只有這個城市最高統治者才能進入的禁區。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出現在禁區的熟面孔拖住了腳步。

她在避難所見過這個老人。

委員會的成員之一，避難所的高層。

頭痛感將她拽回了現實，她加快了腳步，沖向了其中一臺正在工作電腦，她要記住一切潛在的線索。

《評估：帝國、亨利王室與道途信仰》。

她在桌面上看見了這樣一份文件，它正處于最醒目的位置。

在那之后的，還有另一個文件。

《神性因子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