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國王”

魔女，火球與蒸汽邪神 第三十九章“國王”

皇家召喚師協會，自王國建立的第一天就存在的機構，幾乎每一位召喚師都將進入皇家召喚師協會視作最高榮耀，夏洛特也曾經憧憬著成為協會的一員，然而現在，協會的氛圍卻打破了她美好的幻想。

機械魔物的出現帶來了危機感，但協會的召喚師們卻因此心懷鬼胎。

設法將不順眼的人派去機械魔物出沒的高危城市，私自挪用向征召召喚師們配發的魔物蛋，以次充好，也有在如此關鍵時期仍醉生夢死，對發送來的情報不管不顧的官僚。

而之所以能目睹這一切，則是白頭巾的功勞。

他似乎對皇家召喚師協會與王都的構造了如指掌，帶著幾人自如地躲開了協會成員的視線。

“這都是簡單的偷獵技巧，魔物的洞察力可要比人類強多了。”

白頭巾倚靠在墻壁上，少見的收斂了吊兒郎當的語氣，顯然也被剛才看見的景象震驚了，唯獨伊森面色如常，對于帝國人而言，這些情景實在太過常見，和尤里烏斯擔任教皇期間的所作所為相比，只能用小巫見大巫來形容。

“自從新任皇家召喚師協會會長上任后，協會的風氣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斥候羅威娜打探到了消息。

“新任會長？”

“伊格內修斯沃蒂岡，召喚師們都稱他為黑鋼，據說是人類與龍類的混血，協會里有他的畫像，我給偷過來了。”

說著，羅威娜面前的空間扭曲到了一起，一卷畫像便緩緩落到伊森的手上。

畫像上是一個皮膚黝黑的高大男人，龍類的特征在他身上體現得十分明顯，他小臂往下的部分被黑色的鱗片覆蓋著，臉頰上分布著傷口般的裂痕，裂痕中隱隱散發著暗紅色的光，他的雙目炯炯有神，一只成年黑龍作為背景匍匐于他的身后。

夏洛特仔細打量著畫中的男人，視線不由自主地在黑鋼與伊森之間來回游移。

她總覺得畫卷上的男人才更像是古樹提到的世界毀滅者，與之相比，伊森看起來威嚴度不夠，相處下來她還發現伊森很好說話，很難想象命運該如何引誘像他這樣的人變成毀滅世界的罪魁禍首。

“依照王國律法，人類與魔物可以通婚，其中有不少高階魔物到了成長到一定階段后都會具備化形的能力。”羅威娜進行著補充說明，“黑鋼就是這樣的產物，他的父親是一只黑龍，人與龍的混血兒極為稀少，他們中的每一位都是天生的龍類親合者。”

“所以，黑鋼會長是一位專精龍類魔物的召喚師。”

“十年前的爭奪戰是最沒有懸念的一屆，黑鋼以碾壓的態勢贏得了勝利，之后他便加入了皇家召喚師協會，只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當上了會長，不過這里面應該有些貓膩。”

羅威娜嗅到了陰謀的氣息，“前任會長的任期還沒有結束，就以生病的為由退去了會長的職務，并力薦黑鋼成為新一任會長，他多次向皇室稱黑鋼一定能為王國帶來前所未有的繁榮。”

“我聽說這家伙，人們都說他是最強的召喚師。”

白頭巾有些心虛地錯開了與畫卷上男人的對視，他本想說幾句硬氣的話來貶低黑鋼，但最終卻在那一雙凌厲眼神注視下啞了火，只能改口道，“這些年來召喚師越來越追捧龍類的風氣就是他帶來的。”

黑鋼的出現，終結了持續了無數年的“最強召喚師”討論。

由于每一屆贏得冠軍的召喚師之間并不會以公開的形式在大眾的視野之下交鋒，也就留給了王國對戰愛好者們充分的討論空間，直到黑鋼以毫無懸念的方式贏得了冠軍的頭銜，在那之后，就連討厭他的人也只會用“依賴龍類”來攻擊他作弊，沒有任何人質疑“最強”稱號的含金量。

從皇家召喚師現在的情況來看，黑鋼擔任會長期間并沒有讓王國越來越繁榮，反而從內部開始腐朽，一副隨時可能土崩瓦解的樣子。

召喚師們真的能挺過機械魔物所引發的浩劫么？

夏洛特對此心生疑惑。

但在另一方面，她又好奇于紫色小蝙蝠的情報能力，“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應該只有在皇家召喚師協會待過很多年的人才能知道這些內幕吧？”

“問得好！”

羅威娜一下子來了精神，同時還給了伊森和凜冬一個示威的眼神——生活中需要更多的夸獎，才能使人工作更有動力，哪怕情報大師也不例外。

伊森和凜冬就從來沒有為她杰出的情報能力驚嘆過，表情平淡得仿佛這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

話音未落，她面前的空間再度扭曲在一起，一個裝滿了墨綠色液體的瓶子便落在了夏洛特的手里。

吐真劑，帝國最常見的審訊工具，通常只要兩小滴就能讓人們吐露出內心隱藏得最深的秘密，只是在這個沒有煉金術師與魔術師的世界里，吐真劑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而作為情報大師，羅威娜肯定不會局限于四處偷聽，在必要時她會通過重擊某人后腦勺，再把他們拽進陰暗的角落喂他們吐真劑喝的方式來獲取情報。

這次也不例外。

“我還打聽到了一個更重要的消息，有人透露黑鋼一大早就進了王城面見國王，還帶著一枚黑色的龍蛋。”

“慢著，慢著。”

白頭巾比劃出了“暫停一下”的手勢，“你該不會打算讓我們潛伏進王宮吧？要是被抓到了，絕對會被送進牢房里關一輩子的！”

更重要的是，他沒有得到過王城內部的地圖，不可能再帶著幾人像在皇家召喚師協會里一樣來回亂竄。

“我早就做好準備啦。”

羅威娜的聲音越來越得意，一個斗篷從半空飄落。

夏洛特好奇地接過這薄紗般的物件，“這是什么？”

“隱形斗篷，只要把它披在身上，就能不被任何人看見。”

“可是……這下面能站幾個人？”

白頭巾提出了靈魂拷問，雖然看起來他們三個人都能站進去，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疑似有潔癖的夏洛特大小姐絕對不愿意和他這個“臭泥”擠在一起。

想到這里，他深吸一口氣，心里有了決斷，“我負責在外面望風，在必要時和你們打一手配合。”

完美的團隊配合，總好過隊友嫌棄他身上味道大，直接把他踢出接下來的行動小隊。

聞言，夏洛特也松了口氣。

《咕咕鳥日報》的新聞早已傳遍王都，離開皇家召喚師協會，大街上死氣沉沉的，在一些人的號召下，王都的許多民眾都自發離開了城市，前往了神樹所在，希望通過他們的祈禱與哀求，來換取緋紅女王的垂憐。

但也并不非所有人都被惶恐籠罩，王城內一切照舊。

見到這一幕的夏洛特頓時血壓飆升，也終于理解了為何皇家召喚師協會為何會如此有恃無恐。

她親眼見證了遭遇機械魔物入侵時的慘烈景象，也在霧林郡目睹了機械瘟疫所引發的混亂，然而在此危急關頭，皇室成員卻悠閑地維持著往日歌舞升平的生活。

甚至當她向守衛們說出她帶來了霧林郡城主的信件時，守衛不耐煩地讓她把信交給皇家召喚師協會即可，他們稱皇室成員們正在觀摩龍蛋，根本沒有時間管霧林郡的小事。

這一次夏洛特能看出衛兵的態度并非出于嫉妒，他們顯然沒有聽說過月森城的傳說。

這是傲慢，他們根本不在乎霧林郡的疫病，以及在第一次魔物迎擊戰里死去的召喚師們，現在看來，《咕咕鳥日報》上的內容只是為了穩住民情所制造的假象。

就在交涉無果，夏洛特準備退到暗處采用隱形斗篷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步履如風地朝此處走來。

見到來者，前一秒還滿臉不耐煩的衛兵臉上頓時浮現出了諂媚的笑容。

“她是誰？”

黑鋼瞥了夏洛特一眼，問道。

“邊境城市的訪客，說是帶來了鳳尾蝶女士的親筆信。”

說罷，衛兵還邀功道，“我很努力地阻止了她，避免她突然闖進去打擾了你們的雅興。”

“既然是霧林郡的信件，說不定里面有什么重要的內容……你去把信件帶給國王陛下吧。”

“遵命！”

衛兵一轉身，頓時又趾高氣昂起來，語調也提高了許多，“聽見了沒有，還愣著干什么？把信給我，然后你就可以滾回霧林郡了！”

夏洛特咬牙切齒，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在王城竟會遭遇這樣的對待。

必須進去瞧一瞧，王城早已不再是鳳尾蝶女士記憶中的樣子了。

她沒有再與衛兵多糾纏，遞交了信件，佯裝離開后躲進暗處，再披上紫色小蝙蝠借給她的隱形斗篷，尾隨衛兵一路深入，恢弘的宮殿中聚滿了人，他們圍在一枚黑色龍蛋之前，極盡贊美。

從這些人的交談中，夏洛特得知這枚黑色龍蛋是黑鋼贈予王子成人禮的禮物。

王子將會成為一名杰出的召喚師。

這些便是決定王國未來之人。

夏洛特看著衛兵穿過人群，將信封到了國王手里，聽到了匯報，國王臉上的笑容停滯了片刻，他并未拆開信封，而是直接將其揉成了團，隨手讓衛兵處理掉。

“似乎是霧林郡的消息。”

人群中傳來了議論聲，但很快所有人都達成了共識，“有黑鋼在，根本沒有什么好擔心的。”

同時展開尾行工作的還有伊森，在黑鋼離開后，他便一直緊跟對方身后。

當對方出現的第一時間，他就發現了異常。

伊格內修斯沃蒂岡（龍/鋼），等級：？？？。

與魔物如出一轍的面板，甚至還貼心地標識出了對應的屬性。

黑鋼并未直接返回皇家召喚師協會，他穿過了冷清的集市區，朝著偏僻的西南城區漫步而去，目的地是他在王城的居所，一間三層樓高的莊園，龍女仆在莊園門口迎接他的回歸，她們看待黑鋼的眼神宛如他才是真正的國王。

之所以稱她們為龍女仆，是因為她們都有著長長的龍尾巴，樣子、粗細不同，如果是龍類研究學者，應該能從她們的尾巴辨認出她們的族群。

回到家后，黑鋼直奔書房而去，他在第三排書架前駐足片刻，推動兩本書后，隱藏的暗門便發出了響動，黑暗的地下室里傳出了難以言喻的氣味。

待黑鋼的腳步聲消失后，伊森才沿著階梯一路向下。

怪味越來越強烈了。

不多時，他發現了怪味的來源——那是雛龍破殼時蛋殼液散發的氣味，這氣味本算不上強烈，可若是有上百個龍蛋放置在一起，便會形成此刻他所聞到的氣味。

莊園下方的景象看起來卻并不像溫馨的小家，從格局來看，它更像是祭壇，龍蛋以環形的方式被排列在祭壇的周圍，在那祭壇之上則是一只死去的青色成年飛龍，它的腹腔被撕咬開了，青色與黑色相間的雛龍在它的腹腔里翻滾著、啃噬著。

破損的蛋殼隨處可見，還有雛龍的尸體。

有的被同類啃噬掉了血肉，只剩下森然白骨，也有還未破殼就死亡的個體。

存活下來的雛龍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畸形。

機械化的身軀，有的翅膀變成了蠕動的軟管，也有的失去了表皮，只露出其下運轉的齒輪。

黑鋼目不斜視，忽略了兩側沖著他哀鳴的雛龍，徑直走上了祭壇。

他彎下腰，仔細檢查著死去的青色巨龍，接著將手伸進它的腹腔，從里面掏出了一只看起來剛破殼不久的雛龍，它的嘴巴還粘著一塊從青色巨龍身上撕扯下來的肉，除了顏色之外幾乎與伊森懷里的黑色龍寶寶如出一轍。

見到黑鋼，青色龍寶寶發出了歡快的輕鳴，它愜意地躺在黑鋼的手上，伸出兩只小爪子撒嬌著。

這本應是父子相見的溫馨景象，此刻看起來卻怪誕不已。

黑鋼的臉上沒有喜悅，他的眼神冰冷，仿佛在審視一個沒有生命的肉塊。

他的眼神透露出了失望。

他的右手手心散發出了一閃而過的暗紅色能量。

青色龍寶寶的輕鳴消失了。

黑鋼松開手，被捏碎的肉塊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