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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惡演武,諸天除魔 第203章 樊梁地
楚天舒跟仙鶴聊過許久之后。
仙鶴化為草灰,伏在香爐之中,專注著加固聯系。
廟外的鹿頭丘,耳邊響起楚天舒的聲音,請他過來一敘。
布簾子一掀一放。
這老族長額頭扎著黑布條,手上捧著一根精心挑出來的嫩綠樹枝,走了進來。
樹枝昨夜特地拿水泡過,顯出幾分油綠水亮。
按照祈雨的古老傳統,一請二催三求。
頭一回,讓最耐得住性子的輕靈女子守在廟外,在最后一步捧水供奉,清潔神像。
第二回,就該是族長用折斷的樹枝奉在神前,懇切的求神盡快回應。
到第三回,所謂的求,則是由族長之類的人物,在神像前進行類似自殘的種種行為。
鹿頭丘懂得草編之術,修持咒語多年,能夠感受術法的氣息。
但他也說不清楚,這種祖宗傳下來的求神祈雨之法,究竟有沒有用處。
只能是死馬當作活馬醫。
他事先探過楚天舒的口風,知道這位神子,并不在意村民當面供奉別的神像的行為。
因此,鹿頭丘進來之后,依然按照儀式,在香爐前三跪九叩,將樹枝搭在鹿王神像的蹄側。
楚天舒靜靜在旁看著,這時才道:“神仙也是各有偏好,看你們這老一套看膩了,或許做些別的事情,更能得到回報。”
鹿頭丘一愣:“神子得到指引了么,不知是要我們做什么?”
這種說辭,是剛才仙鶴所提議的。
按照鹿野莊的情況,雖然人們有一些特殊的稟賦,也有類似老族長的明眼人。
但大多數還是比較迷茫,容易懈怠,要做思想工作,絕非一日之功。
不妨先以神仙指示作借口,鼓勵起這些人。
使之肯用力、用心的跟隨現實送來的專業人員辦事。
楚天舒問道:“你們這附近有大河嗎?”
鹿頭丘神色微變,遲疑道:“就從這鹿王廟繼續往南,以尋常村人的腳力,走個小半天,也就能看見一條大河了。”
“那條河叫樊梁,水面開闊,但又不怎么發大水,因此河岸兩邊,有許多上等的莊稼地。”
“沿岸曾經有十幾個村莊,有鹿野之民,又有廣耳人、黑齒人、長右人。”
“大伙種的東西不同,正好容易拿來交換,每年秋收之后,著實熱鬧的很。”
鹿頭丘的語調,不知不覺就有一點放緩,透出幾分追憶。
“那時整個薄夜洲上,各地都會有人去參加秋收集會,最善于講故事的夜游郎,繪聲繪色,講起薄夜洲外的傳聞。”
“就算是千百遍咀嚼過的老故事,在他們嘴里重說出來,也另有一番風味。”
鹿頭丘帶著點自得,笑道,“有些族里不著調,沒有保存祖宗書典的,就把夜游郎的故事帶回去,當成歷史。”
“薄夜洲上樊梁地,那時真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好去處。”
楚天舒一聽這個口吻就知道,現在肯定已經出了什么變故。
所以這幅場景,只停留在曾經了。
果不其然,鹿頭丘頓了頓,就說起了變故。
那是在二三十年前,樊梁地多出河神的傳聞。
各個村莊原本都拜神,他們也有自家認定的河神。
在族長們有時秘而不宣的心態中,那是一些無害又無大用,偶爾用來施術的神像而已。
可是三十年前的傳聞,說的是另一種河神。
牛角人身,四肢修長,牙如鋸齒,有威神大力而居于水域。
樊梁地的人忘本,忘祭河神太久,終于惹怒河神,即將降下懲罰。
各村的水井里出現尸體,都是早就已經下葬的老人;到河邊取水、浣衣、游玩的人,總是失蹤。
養在水田里的魚變得會咬人,只要咬上一口,人和魚就都挺直不動,脹得像是泡了很久的浮尸。
消息傳開,人們都變得憤怒了起來。
長著牛角,牙如鋸齒而已,難道是什么稀奇的長相嗎?
一聽就像是什么外地種族,仗著水性好,遷移到這里,弄出來的事端。
有的村子,日夜在井里懸燈,觀察著井里的動靜,組織青壯去墳地巡視守夜。
有的村子,在各處水渠布置陷阱,趁著日頭最亮的時候,上百號人去大河里潛水搜查。
但是他們一無所獲,死的人越來越多。
血性過去之后,恐懼終究壓倒了大伙兒。
族長們沒有辦法,人們尋到巫師,最有靈驗的巫師當真琢磨出一套新的拜河神的法子。
樊梁地的人們向神告罪之后,巫師就頒布了新的規矩。
第一要有恒心,不能等到節日再拜神,要有人充當神仆,一年到頭都為神辦事,各家原本的神廟推倒,重立神像,神像前要日日都有供奉。
其次,沿岸田地,本是河神所賜,要為從前的遺忘不敬,付出代價,將許多田地,還歸于神,正好劃出部分神仆,專門負責打理。
至于到了節慶的時候,為了表示跟平日奉神的分別,還要在神仆之外,另選神清骨秀的孩童,作為祭品。
樊梁地的民眾,一一奉行之后,果真不再有之前的那些怪事出現。
“太老套了!”
仙鶴的聲音,忽然又在楚天舒耳邊響起。
楚天舒看了眼,發現鹿頭丘沒反應,察覺出這是一種隱秘的傳音。
鹿頭丘還在講述。
“這些年的樊梁地,每到秋收后,都改成了最肅穆的日子,一排排站著、等著、跪著,拜河神。”
“沒人知道明年的祭品是不是會選到自己家,明年自家的莊稼地,會不會變成神田。”
“別的村莊,也不怎么敢過去了。”
鹿頭丘小心翼翼的看著楚天舒,道,“巫師的規矩,越來越多,一年一個花樣。”
“別說挖渠了,各個村莊想打口井,都要先去樊梁地,拜見巫人,送上厚禮。”
“我們村里的這口新井,當年是村人湊糧食煉的黃精當禮物,光我家就供出去一半的余糧。”
鹿頭丘當真機警,楚天舒還沒有明說,他已大致猜出,神子可能想讓他們挖渠。
楚天舒呵呵一笑:“這到底是河神還是井神啊。”
“離得這么遠,你們自家動口井,他們都要管?”
仙鶴再度開口:“這類規矩越來越繁瑣,多半是為了加重權力的存在感,更進一步打壓民眾的反抗心理。”
鹿頭丘齒間漏出一縷嘆息。
“樊梁地變了之后,不少人外逃,有人就逃到我們村來,可是我們不敢收,頂多舍點米湯,就把他們趕走。”
“有年紀大的夜游郎,在我們村上歇腳的時候,跟我聊過。”
“其實,天底下很多地方都是這樣,巫人們傳達神意,添加種種規矩,驅役著各族之民。”
“像薄夜洲之類的所在,沒有鬼神棲身,人們以前的日子才能過得比較……散漫。”
楚天舒這下,算是對靈界有了個比較具體的認知。
從生產能力、制造工藝、商品交換等形式來看。
因為這些靈界民眾各有所長,代代積累到現在,已經有點像是明清時期。
可是,在那些鬼神影響力覆蓋的地方,社會制度,簡直像是停留在春秋戰國,說不定還要更古老點。
仙鶴的聲音悠長,卻帶著一種冷笑的感覺。
“好,這里真是個好地方。”
“天舒,他們不要民心,我們要了如何!”
楚天舒摸了一下腰帶。
前輩,你剛才這句話,可并非一個問句。
在存有眾多鬼神的靈界,指望就依靠民心,去對抗這些鬼神地頭蛇,不太現實。
但是,民心所向,是可以從種種途徑轉變成底蘊的,底蘊可以催化戰力的品質,增加戰力的數量。
現實世界與此地的接觸,大有可能成為一個契機,提供那些轉化途徑。
那是長遠的事情。
現在的重點則是,挖渠,種地。
——鏟掉妨礙我們種地收藥的爛石頭。
鹿頭丘并不知道楚天舒和仙鶴的思量。
他等了一會兒,見楚天舒未有表態,忍不住說道:“若是神子愿意出面,我看那些巫者,多少也要給這個面子,準許我們挖渠……”
鹿頭丘覺得,樊梁地,肯定是沒有神子的。
如果有的話,當初神子直接現身,展示神威,配上那些所謂的神罰,效果肯定更好。
但楚天舒,并沒有那么迷信神子的地位。
不說別人,光眼前這個族長,也幾次三番表現過,萬一楚天舒動手,就要拼死一搏的底氣。
那些巫者擁有的實力,明顯遠超鹿野莊。
楚天舒本身還是人世來的,并不是真的鬼神子孫。
若是大咧咧以神子的身份去接觸,指不定會被當成大補靈藥,設局圍毆。
“世上賢愚不肖,有的可以用威德教化,有的卻是無法改變的。”
楚天舒堅決的說道,“應該讓他們,各自得到應有的結局。”
鹿頭丘心中一凜。
果然是這樣。
仙鄉來的人,遇到鬼神相關的東西,第一反應就是下狠手。
哎呀,還好我們村的鹿王神,光是有個雕像杵在這里,從來沒有顯靈過。
鹿頭丘斟酌再三,暗自咬牙:“神子有任何吩咐,鹿野莊一定盡力而為。”
楚天舒輕輕一笑,說道:“那就請你們扎草人吧。”
“能扎多少扎多少,體積要有跟我差不多大,但是品質,要類似你編的那些蛟龍麻雀。”
鹿頭丘怔了怔:“面部要編成什么樣子?”
“面部不重要,別的地方編好就行。”
楚天舒指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你可以給草人們額頭,也全都編上兩根小角。”
幽魂飄入靈界,會逐漸擁有實體,漸漸懂得虛實轉化。
但是,生魂如果送下來,還需要另有載體。
楚天舒心想:給他們都長點角,到時候方便融入群眾。
“還有,我最近就住在這廟里。”
楚天舒說道,“稍后把我那個俘虜也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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