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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昭唐 第331章 西征之鄯城
得益于過去建立正在健全的地轉運、催發、倉庫三使體系,大軍不需攜帶過多輜重。
走到哪,庫使司就從最近的倉城調撥物資給轉運司。
九月二十,至東積石山,圣人在此停留數日。
穿過隴西縣,圣人就和朝廷分道揚鑣了。
除了必要的御醫、宮廷侍從、中書門下派遣的顧問文官和少許妃主、女御以及張惠一家子等等——軍頭與皇帝的生活,本就不是一回事。柴某征討淮南,不也把符金盞一大票后宮帶在身邊,隨興隨撻。朝廷擁著他一家子取狄道,掃數入居金城宮。
他們將圍繞吳王在那里開展工作,體驗新鮮生活。
而圣人,向西為圣唐為彼輩打工的差事,才剛剛開始。
九月二十七,圣人在靈巖寺大會張掖、涼州、金城、銀城、鄯城五郡長官。
金城尉楊守貞剛病死。這廝一生還算精彩,討過黃巢,與朱玫打過,也抵擋過李茂貞,還在大順年間的政變中打過皇宮,抓過他。比起歷史上跟著楊復恭一起完犢子,命運算不錯了。
假惺惺表達了一點哀傷后,與臣下們聊了聊及軍政,重點是民政。
總體還算順利。
下三郡的吐蕃人和敢于反唐的蕃部刁民,已經在景福末年的河渭之行屠了大半。剩下的散在各處的,要么逃走,要么被各郡尉陸續圍剿。這回過來,又沿路掃蕩了一番。
重拳出擊之下,吐蕃勢力,基本絕跡。
很殘忍,但不得不為之。須知河隴吐蕃勢力強大,也野心勃勃。巢亂期間他們還聯盟出兵,東攻緣京藩鎮。五代時和朔方軍等等也多次交手。甚至到了西夏、遼國的統治下還屢屢作亂。時歷百年,在黨項,遼國節度使,宋人的輪番討伐鎮壓下,才基本“恭順”。清末那會,感覺大清不行了,駐藏大臣都殺過,和清廷討伐軍狠狠打了幾年,可見其惡心程度。
清除吐蕃后,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但還需要時間,原因是編戶齊民、教育、屯田、水利這些從來都是細致到極處的工作,需要官吏,還需要官吏深入民間,執行力到位。下三郡的官吏其實不少,每年都在補充。最近的一次是鄭延昌下令在京畿東道和荊襄地區征調胥吏數千戶,分配到西部各縣,舉家搬遷。
再往前就是年初鄭延昌在各士族和太學零敲抽取的子弟。
這些子弟,李皇帝也去看過。大多數是年輕人,進取心還比較強,再加上所在環境是向上的影響,行動力還不錯。這個進程如果不被打斷,后方能穩定提供軍事、人才、資源支持,再過個十年八年,這廣袤之地,估計也就和關中別無二致了,這就是官僚集團的威力。
保持這個勢頭,慢慢來吧。
隨后大軍繼續北上,進抵湟水縣,即曾經的隴右節度使治所,后世青海治所之西寧,現鄯城郡治所。太守張叢出城迎駕。
看到是他,圣人不悅。
此人是那年西征招安的豪強官,為何還在任?朝廷在干什么?而不滿,概因張家是鄯州最大的地頭蛇,前世在史料驚鴻一瞥過。
“鄯城郡現有人口幾何?”北山蒙蒙煙雨里,圣人負手而立,問道。
身側是披著棕熊皮毛紅氅的張惠、張慧,安安靜靜為他撐著洛陽花傘。
武士們戴著斗笠分立兩邊,紛紛揚揚的雨珠雪花落下。一支支軍馬披著蓑衣,哈著白氣,從圣人面前的黑色雪山映像下沉默走過。
“回陛下,乾寧初年向朝廷登記的數目是兩萬戶。”張叢躬身答道:“湟中之地,湟水、閣門水交匯貫穿,湖泊縱橫,羊鹿成群,野雞飛到人家里………古來割據之資,掃虜令下達以來,人煙漸渺,可足遺憾。”
說著,他偷偷窺視著隨從,尤其是兩個女眷。
胸口幾乎跟裹不住一般,女人的這個東西,真的能大而圓挺到這個地步?還有長相氣度,簡非凡物。天子不愧是天子,身邊的婢女都是如此傾國美人。自己何時能擁有?
他余光窺探著,停留在張惠的腿上,死死視奸著。
“兩萬戶………確實少了些。”圣人喃喃自語。
青唐這個地方,資源是非常豐富的,但人少了,利用就有限,可又實在難以容忍吐蕃的存在。或許此去解放西海,掃虜令的程度可以減輕些。但殺頭人貴族,奴隸,貧民什么的,就留他們一命吧,畢竟砍人,也是會卷刃的………再說,在吐蕃治下,人能掙扎出一條命來著實不易,再折在圣唐手里,太損國運。
“抽調一萬精壯男女,作為部族軍,為王師洗衣做飯跑跑腿,不用上陣。”圣人轉移了話題,吩咐道:“糧草牲口什么的,隨份就行,做了圣唐的子民,我總不會讓你們吃虧。”
“臣謹喏。”張叢收回眼神,觀察著四下鐵甲陰寒的高大將校,又大聲道:“微臣族中子弟都粗通些拳腳功夫,臣斗膽,請為圣唐效力!”
“效力?”圣人迎著冷峻的寒風呢喃。
“陛下!”張叢轉身使了個眼色,不遠處等候的大隊人馬里,猛地跪下一大片,跟演練好了似的,眾口齊聲道:“臣等久聞元皇圣帝威名,早欲勠力王室。昔年河渭之戰,聽到消息晚了,臣等才應援走到半路,吐蕃已躥…………今睹見天顏,心狂神亂,但求為圣唐效犬馬之勞!”
這幫人說起慌來像真的一樣。不過,既然愿意做場面功夫,有態度,有鉆營心,沒什么說的,況且自己也需要不斷稀釋利益集團和軍隊的派系與成分,增加棋盤上的棋子。
也算是消化瓦解張氏家族。
張家能在吐蕃治下當豪強,被朝廷遲遲這么幾年沒調離本地,變相證明了他們實力很在線,不然安能讓人忌憚?要長期當地頭蛇,家族必須人口眾多,宗法森嚴,權力傳承有序穩定,子弟精銳。歸義軍的張家、曹家、宋家,王子美家族,楊可證家族,都是這樣的代表。
也就是此番自己帶著大軍而來,讓他們認識到了實力,被震懾到了,不然恐怕張叢還會繼續裝死,在鄯城威福自專。
接納這批人,成全他們在朝中在中央鉆營的心,同時也削弱了其在鄯城地方的勢力,何樂不為?
“便先在部族軍中效力。”圣人巡視道。大概有四五百子弟,就是質量有些堪憂,有的一臉青澀,像個大學生,有的目藏兇光,胡子拉碴,像劉華強。
沒經制度化的訓練和大場面磨煉,也正常。武熊、王從訓、蕭秀之輩和豪強子弟的區別是什么?往那一站,新兵百姓就要腿軟,卻非武藝的差別。
張豐作為代表,頓首喜滋滋道:“謝圣君!”
聞言,張叢松了一口氣,又轉身指著一群衣冠楚楚的小女孩、青年女子,看樣子也是他家族里的后輩:“此亦是忠臣,只求在宮中為國家效力。”
圣人恍若未聞,手遙點天邊一片墨綠湖泊。
目力所及,怒風乍起,枯草翻涌。破敗的古道上,野馬奔騰。清脆的駱駝鈴里,小鹿注目。
零零星星的百姓躲在草叢里,樹林里,樹后,默默看著這邊。
圣人指手而望,大風將他袖子滿滿充鼓,恍若神仙御風。良久良久,圣人貌似隨意與趙國夫人閑聊:“將來在那湖,筑一城,作為朕對柔奴的應許之地若何?賜給君母子與宋王之后裔,方圓五百里,都是你家族的樂土。”
柔奴張大了眼睛,小嘴也微張。
“封邦建國,王道之始。設諸侯以鎮荒服,正是歷來手段。趙國夫人功高牢苦,宋王賢明。”御史虞循搶前,答得飛快:“臣敢請為圣君主持茲事。”
“臣惶恐!”柔奴這才從激蕩中緩過心情,摶手低頭:“臣母子何德何能!”
圣人語調淡淡的,又指著群山外:“在這北山煙雨為界,在彼岸圈地五百里,以待南宮,又如何?”
“臣依戀圣君至深,豈愿遠離?”南宮寵顏目光癡癡,第一回當著張惠當著這么多人,表情溫柔。
圣人一笑,點點頭:“卿輩爪牙,如此功勞,到了那個時候,我總得設法妥善安置。”
南宮寵顏笑道:“賜個身份入居寺廟也就罷了,為圣君鞍馬勞頓,豈非理所當然?”
看來在圣君心里,自己是比張惠重要的!
狂風吹得圣人耳邊鬢發飛揚,圣人只是迎風緩緩搖頭:“不妥,不妥………此也不過一說,再看吧…………只是西域事了,打下如此疆土,豈能不讓圣唐長久保久!還是要思考,安得猛士守四方?”
南宮柔奴只是深深行禮:“聞圣君此言,臣寧不粉身以報?”
張叢默默看著。這時,才有女官回過味來,對他揚手:“圣人耽擱于軍事,哪有多心思操問這等閑雜。若要入宮為女御,便讓她們留下,一會我輩查驗!”
“還有城里的宴席。”有大臣補充道:“圣人方治軍,大軍入城,多有不便。鄯城地方,也不寬裕,便撤了!”
等了一會,見圣人毫無反應,有心攀附的張叢只好失望地叉手:“唯,臣告退!”
剛走回來這邊,候在這邊恩典家族中人,官員豪強,便紛紛圍上來。
“那就是元皇圣帝李天子?”
“瞧瞧他周圍侍從,女的更勝仙子菩薩,男的………可不就是?呔,恁般少年!本以為是個不惑老夫。”
“溫柔情郎,儒道賢者一樣的美男子,居然能將這關隴之地殺得流血漂櫓,駕馭如許雄壯的野獸軍馬。”
“俺聽聞,左邊那個是梁國皇后,右邊那個是幽州主母,晉帥妾室。同族出身的燕女,豪杰爭搶的國色!現在一看,不假。這李家圣人,也倒是會玩………”
“噓,圣人就是圣人,什么李家圣人?”
“般配,般配!俺反正是服了,不敢再有二心。路邊那些經過的殺材,看著都嚇死個人!”
議論里頭,張叢和老少眾人眼里都閃過驚懼,嘀嘀咕咕遠去,不時舉目回望。就看見山陂上,煙雨里,旗號招展,一重重朱紅帷幕被掛上,漸漸遮住了君臣們的身影。
“沙州情況,可有回報?”風寒被擋在帳篷外,圣人問道。
“尚無。上次收到崔玄信使,只說是張守心一派和張承奉翻臉了,兩方大戰一場,然后張守心、宋惠賢等等出逃,占據了瓜州之下的一座軍城。崔玄派使回來也正是告急求援。”趙嘉回道:“告知王師出發的使者臣已派出了,但可能還要等等。”
圣人點頭。
內亂是在預料中,就怕張守心撐不到自己趕到。
自己沒多少時間陪張承奉和吐蕃人玩游戲了。
劉仁恭還在和李克用大戰,志在兼并河朔。
朱大郎這會,恐怕已經在入長安的路上。
西積石山、九曲城一帶的吐蕃勢力,更是早已和武熊正式開打。
自己得盡快搞定西海和歸義軍,收服兩地的大量蕃部,然后引兵中原。
圣人攤開地圖,注視良久,下令道:“傳常勝軍節度使扎豬,率豹子軍兩萬騎士,休整兩日后,帶上足月干糧和鄯城部族軍,先期馳援瓜州!”
“傳天安軍節度使李仁美,率英武軍沿拔延山、綏和城、石堡城一線掃蕩吐蕃,先期趕往環湖之神威軍城,等著與我主力會師。”
“檢點名錄,今日鄯城豪強蕃部首領哪些未來覲見。傳王彥章、韓宗信,集虎捷軍龍捷軍六個都至湟水兩岸,誰沒來,屠了他部落,殺了他全家!”
“喏!”
張惠抱著李觀音,悄聲一嘆,星星一樣的眼睛幽光流轉:“能不能少殺點人啊,你剛才不是還嫌人口少嗎?”
被女官檢查后塞進帳中的幾個少女在一邊忙碌著,張婉端上煮好的茶湯。圣人聽到這種圣母腔調就煩,轉眼又煙消云散,苦笑道:“你這是何苦?打仗不是請客吃飯,施展仁慈。血與火的征服與掠奪,懂嗎?對你服了,才有施展仁義的余地。”
天后抿著嘴,朝圣人伸出右手,手里抓著的,是圣人送給她的平安結。她一直戴著脖子上,都有些陳舊了。
“要還我?”
天后又一下收回去貼在心口。
看著被展示出來的嘉福永受四個篆文,圣人聳聳肩:“給王彥章和韓宗信追加一條命令,青壯男人殺了,小孩老人女人押回來…………”
“真會裝。”凝脂腴態的南宮坐在胡床上,舉著一柄小鏡,指尖沾著玫瑰紅胭脂,一點一點往唇和腮上眉心涂。
柔奴只是皺眉。
南宮不看她,歪著頭,笑瞇瞇地對著圣人:“美嗎?”
柔奴冷嗤:“騷狐貍。”
南宮抿了抿嘴唇,翻個白眼,嬌媚道:“比你美。”
柔奴別過頭,扯過牛皮墊和被子鋪好床,扶著李皇帝半躺下,然后坐在床邊替他捏著額角肩膀:“別想太多事,好好冥想修心,莫累著了。以前不帶臣,沒法,這次柔奴在身邊,決不容圣君受苦。”說完,回頭對著南宮一聲嘲諷:“有用?你老得快。才三十,看你那氣色。”
南宮坐上來,媚眼朦朧地替圣人捶著腿:“真的嗎?圣君也這樣覺得?”
“不老,美得緊。”圣人昏昏欲睡:“圣唐第一美人,就是南宮——寵顏。”
也不知道,長安、潼關和武熊他們怎么樣了。
自己若是去到西海,一旦潼武告急,回救能及時否?
或許,自己應該駐扎鄯城,分出兩三萬人馬養精蓄銳,只遣諸將從東西兩路征討西海。可環湖地區吐蕃頗有勢力,分兵的話,會不會打不贏?效率低?難搞啊難搞。還是第一次主持時間空間跨度這么大,這么復雜的戰爭。
任重道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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