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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昭唐 第276章 誓掃匈奴不顧身(一)
六月初一,經十余日偵察和游奕戰斗,大軍從紅柳河轉移到了統萬城東南的河段。
這里有條無定河支流,叫烏水。
無定河在兩河交匯處拐了一條弧線,南岸一片平原。在這里,可以避免被上游投毒,出現飲水事故。同時專顧西面,不用擔心被西、北夾擊。
先鋒使武熊來報,已經發現靈賊蹤跡,光看到的旗幟隊列就不下三萬,可能更多。蕃部計有孰滄、睡霓、尼中、女友殺、女女夢樂、女女芒、女女爾、沒耳、陸乜、細乜、陸才、細木十二氏。
如女字號、熟滄等等,大部分是靈州黨項。
余者不知種類。說是羌,也可能是胡。
北方蠻夷這么多,族群更替頻繁,沒人搞得清淵源。
來的還有吐蕃。
吐蕃垮臺后,國人分散。大者數千家,小者百十家,渭、涇、會、秦、靈、夏皆有。搞不明白沒關系,知道關西普遍分布即可。這次跟隨造反的,是一個叫折平氏的大族。
很好,反對者從四面八方聯合。靈賊也是夠出色的,為了謀求利益,不惜引吐蕃這種世仇入寇。不過想想也正常。遠有申侯、司馬氏,近有幽州歷代反賊節度使。
你不仁我不義,靈賊干得出這種事,李某人也干得出靈州十日不封刀的事。
彼此的君臣情分,從靈賊散播自己是美人賤種的時候就徹底結束了。朔方蕃漢百姓既然選擇興高采烈把自己的兒子、父親送上弒君之路,那就要做好被報復的覺悟。想虎口奪食,就拿命來壓。不能說你贏了,我全家和長安人都是該死,你輸了,你就不該死吧?
在河北活動的扎豬部也傳回了最新消息。
西界南山的折八、折羅、滅嵬、折御、破丑、尼也柳、薄備、逸利、越利諸氏和夏州的姬伽氏、洛溺氏、舞疑氏、月已氏、滅兀氏、及移氏也已在統萬城附近的多個位置駐扎。
圣人不敢怠慢,扎營靜待。
“叛軍未敢渡河來戰便已是慫了,此時應在猶疑中。稍稍嚇一嚇,不少蕃部或許便會離去,未必敢真搏命,圖什么呢?”趙嘉說道:“按大圣的說法,我們叫解放者,生活在王政之下,不比茹毛飲血刀耕火種強出百倍?”
“這只是我們的想法。”圣人道:“很多人的腦子是白長了的,見了棺材也不掉淚。南詔南蠻累年進犯,哪回不是被殺得尸山血海,長記性了嗎?”
“惱火!”趙嘉一扶額。雖然勝率很高,但叛軍人數畢竟數倍于我,而且也沒有穩贏的說法。他是真不想把寶貴的兵力浪費在蠻夷身上,趕緊蕩平雍涼征討東方才是正經。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從六月初一到初五,大軍都在做沙袋造柵欄,堆土挖坑,加固大營,以防叛軍仗著人多強行拔營。軍兵民夫全體參與。因為大家都面臨著同樣的命運:要么大破叛軍,逞兇塞北;要么金貂喪胡塵,葬身無定河。
與此同時,圣人派遣趙寵等人沿河毀渡、搜船、伐木、收糧。總之能搶的物資全搶過來,搶不到的連同樹林、草坪、房子全燒了,免得留下來資敵。
特別是木材。
野戰需要大量木材扎營、布防、生火、造物。靈賊是多兵種復合專業軍隊,當然具備自產自銷的能力,將周圍掃蕩了,一則可以給靈賊找事做,增加工作量工作時間。二可以加劇其后勤消耗。等他們來了,面對滿目瘡痍的環境,一定會跳腳大罵吧。
由此可見,戰爭是一種無所不用的活動。其本質就是有序的、大規模的破壞和殺戮。
相應地,敵人也同樣如此。
據報,從鄜州到長城,賊人頻繁作亂,截殺信使,突襲運糧官民,砍樹攔道,有時甚至深入鄜州一帶,也使得糧道壓力倍增,運輸速度、數量被大大削弱。攻城需要的重型武器遲遲無法到位。未雨綢繆,圣人只得就地打造縮小版的。
另外,大軍攜帶的糧草也不是特別多,加上搶來的,年底不能結束戰事,屆時就會斷糧。
六月初六,靈賊在韓遜、李弘道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地走到了紅柳河,與討伐軍隔岸相望。十余萬人馬屯駐在無定河流域,情勢瞬間緊張起來。
圣人第一時間趕往現場查勘。
得知他在場,靈賊派人到河邊喊話“請旨”。表明身份后,說定難軍有光復之功,也并無罪過,只是想恢藩復帥而已,因此特來調停,要圣人顧念功臣,勿聽奸賊蠱惑,速速退兵。
否則——“但慮軍情易變,兵甲難羈。徒令甸服生靈,因茲受死!”
“我來殺此賊!”話音未落,李皇帝左右黑壓壓的將校中,王彥章跨馬出列。
剎時一片哄笑,這狗日的也太會裝了!
笑你媽!王彥章正抽箭上弦,卻聽圣人振臂吼道:“我來!”
說著只見他上箭、舉天、挽弓、找人。
“嘣!”弦松動風塵。
箭從河上飛去,從那喊話賊人頭盔上狠狠穿過,射落一綹鳥毛,一頂鐵盔。
“托你給爾輩帶句話,哪來的回哪,不然心情易變,殺人如麻。徒令靈州之人因茲絕戶!”
“彩!”將官們紛紛拍馬屁。
那賊人摸了摸頭頂,連忙撿起頭盔戴上,破口大罵著撥馬走人:“操你張惠的毛!不當圣主要當獨夫。請你走不走,不識抬舉,造瘟的野驢!!”
兩軍立刻對噴。
褻瀆天后者死!水無生連發三箭,將賊人從馬背上追落。
“射死他!”其他賊人對著天子回敬了幾十箭,然后勒馬退到安全距離,一名都官揮槊出來,指著圣人怒斥道:“定難軍只是想保藩位,犯了什么天條?朔方兒郎鎮守國門,為國家擊退黃巢,殉難將士的血衣還在妻兒手里。我們有什么對不起朝廷,竟被當成西岐廢黜!”
“陛下這樣無罪而討,就不怕四海非議嗎?”
“廢藩復郡,這是在赤裸裸的踐踏祖制,會動搖國本。”
“我輩不能坐視社稷毀在陛下手上,于是摒棄心中的恐懼,橫眉冷對千夫指,來到統萬城清君側,媾和央地。陛下不相信我輩忠誠,還這樣倔強,真是令人傷心!”
“待面見陛下,陳兵殿上,一定和朝廷好好講講道理。”
眾軍大躁,左中侯蕭秀大喝撥馬道:“真是滑稽至極!真是無恥至極!真是小丑至極!”
“你們這幫狗賊,巢亂后除了吃喝嫖賭,何曾把皇國放在心上!岐賊進犯,朱溫進薄,上洛大戰,你們又在哪里?”
“你有資格與我并列,號稱武夫!”
“你有資格與我并列,號稱諸侯!”
“大圣以萬乘之尊,冒著生命危險,置妻兒于不顧,征戰四方,光是頭上白發就有三千之多。甲胄里拔出來的箭頭,也有兩百之多。這難道是為了讓你們這幫國蟲繼續欺男霸女,專橫一方?”
“不能保家衛國,要你何用!憑什么還序屬藩鎮!今時今日,不但不思悔改,竟然還敢助紂為虐,顛倒黑白,難道認為圣人身邊沒有忠勇之士了嗎?”
“難道認為只有你們的刀是鋒利的,只有你們是武夫,會殺人?”
“靈賊,你同謀造反,興兵犯上,還驅使吐蕃為爪牙,惡毒無比,我們一定會殺了你們!要活命,除非上帝披著盔甲親自來救你們,看祂能挨幾刀!”
藍天白云,微風拂面,蕭秀酣暢淋漓的狂噴似乎還回蕩在頭頂上空。
靈賊訥訥無言。
“小雜種,等著。”都官抬槊指了指蕭秀,冷聲威脅道:“聽你口音是趙人吧?呵呵,收長安見過你們軍容。話說得再漂亮,還是要手下見真章。上了戰場,我會告訴你什么叫千軍萬馬避朔方,我輩能以三千人摧垮尚讓五萬巢賊,也能把這統萬城的天翻過來。”
“滾吧!”軍士們一波亂箭射去。
兩方嘴炮一番無果,便各自掉頭回去,準備刀槍之上分勝負。
“干得漂亮。”圣人拍了拍蕭秀肩膀,面無表情道:“沒想到你還有這么好的口才。”
蕭秀有些汗顏。打仗嘛,陣前互相叫罵是慣例,怎么快速讓對方破防也是大將基本功。比如李存孝,就是此道高手。不過見圣人表情不豫,可能是眾目睽睽下被那樣辱罵,心愛的天仙君也被問候了一番私密器官,還沒緩過來,蕭秀便沒多言。
回到大營,高級軍官們亦步亦趨跟著圣人回到了行在小院。隨從官吏正在辦公,見他回來了,紛紛起身行禮。圣人擺了擺手,自顧自走到虎皮床上一屁股坐下。
軍將們在大帳兩邊挺立。
作為護駕使,蕭秀和何宗裔叉腰站在他左右。
“數萬靈賊合流,有什么想法都說說。”圣人手扶著額頭。
說完,便見一人說道:“拓跋氏經營夏州已有十年,城中只怕不會輕降。統萬城又是天下雄城。若不出來,臣不贊成硬啃。攏共就三萬將士,死完了也填不下來。”
“可否大軍四出,抓人填壕?”劉知俊問道:“西界蕃部不下數十萬帳,只要下力氣抓,足以累尸及城。”
“蠻子又不是弱智。”有人搖頭道:“這會該造反的已經全來了,剩下的那些不敢的肯定早就全跑了,不然等著被我上門送溫暖?抓不夠的。”
“停!”一說攻城就是抓人,圣人惱火的敲了敲案板,道:“暫不考慮攻城,但說如何對付靈賊。”
“這卻是難了。”趙如心的族弟趙恩說道:“叛軍只需堅守城池、營寨,就能令我無可奈何,拖到輜重撐不住而離去。高宗益、李弘道之輩腦子不抽風,安肯來找我野戰?以微臣之見,不如趁靈賊還在下營,營地未堅,渡河尋它搏命。”
“靈賊在河北,我軍在河南,主動去攻,必然被半渡而擊。”堂兄趙寸否決道。
“這……”趙恩沉吟著,走到大帳中間的沙盤、地圖前:“無定河很長,我們在烏水這邊渡河,然后找過去。”
趙寸接話道:“這邊卻有姬伽、洛溺、舞疑諸部。從這邊登陸,即使損失少,也得殺敗了他們,才碰得到靈賊。那時體力消耗已多,哪里還是靈賊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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