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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昭唐 第191章 伽藍
回紇,其先匈奴,北魏時號高車,或曰敕勒。有薛契苾、多蘭哥、仆固、拔野古、渾、斛薛、白等十五部。前隋大業中,袁紇、仆固、同羅、拔野古聯合建國,稱回紇。王室姓藥羅葛,世居娑陵水(今外蒙古仙娥河流域)。
貞觀三年入朝,以回紇部為瀚海都督,多蘭哥部為燕然,仆固部為金微,拔野古部為幽陵,同羅部為龜林,思結部為盧山。以渾、斛等部為皋蘭諸刺史州。是為七州六都督,渠帥皆賜李氏,與李二在長安立誓:“與為百姓,若父母然,請世為臣。”
突厥大將阿史那賀魯叛于北庭,詔發回紇騎士五萬破之。討高麗,從行。
至武后,回紇人開始批量加入唐軍服役。惜則天的腦子太反常,酷吏構陷回鶻王子謀反,則天不聞不問,將其流死。回紇乃絕朝貢。這是第一次交惡。及玄宗上臺,才重歸于好——“自是逢戰常為先鋒。”
安史之亂爆發,回紇毗伽公主嫁于敦煌王李承寀,英武可汗、葉護太子各將兵入關討逆。郭子儀說,你們遠道而來,先休息下,葉護太子急得不行——“國多難,我助討逆,何敢食!”
我來殺賊的,沒空干飯!
之后香積寺、新店、曲沃、西嶺、洛陽諸戰,回紇確實出力頗多,朝廷都不好意思了,讓稍事休整,葉護太子再次展現了他超高的政治覺悟——“留兵沙苑,臣歸料馬,以肅范陽殘盜。”給肅宗感動得:“為我成大事,卿等力也!”詔進三公,封王。
但隨后騷操作就來了。回紇請通婚,肅宗不知抽什么瘋,選中黑寡婦寧國公主……胡人是不在乎貞操,但不代表不介意這個。婚禮使一到,那邊就陰陽怪氣:現在是誰在當皇帝?是不是換人了?
婚禮使的回答也很有意思——“寧國乃帝玉女,有德容,萬里來降,當以禮見。”
雖然公主兩為寡婦,私下可能被更多人鉆過褲襠,但她還是個好女人,現在來都來了,你就認命吧。英武可汗這才不情不愿地奉詔。
英武死,其子移地建即位,唐回關系發生轉折。
先是在討逆上,移地建認為安史數年不能平,國亂有喪,立場發生動搖,在仆固懷恩的勸說下才打消念頭。又在陜州批評時為雍王的德宗沒禮貌,見到叔父不跳舞。德宗的隨從爭辯,被抽一百鞭。于是唐軍鼓噪——“以王見辱,將合誅回紇。”
為大事計,李適忍了。
亂平后,共封回紇有功貴族四王、十國公。仗著功大,舅舅也衰了,在朝中當官的功臣子弟和駐國使者多次犯法——暴市物。奪官吏馬。殺人于街。邊境上的回紇鎮將也經常和藩鎮搶東西,甚至大打出手。移地建并不約束,還想親自入寇。
宰相頓莫賀屢屢勸諫:“朝廷無負于我。今舉國遠斗,如不捷,將安歸?”移地建不聽,宰相怒而刃之,屠其黨及有反意的附屬部落胡人數千,自立為汗。回鶻世系轉移。
事后,群胡找代北鎮將張光晟獻計——“請斬回紇。”
欲假藩鎮之手報仇。
光晟太想進步了也太貪財了,許之。
這邊,得知移地建被殺的德宗拍手稱快,將包括頓莫賀叔父在內的回紇人全部驅逐。行至振武軍,窺伺已久的張光晟以“回紇想造反”為名,盡屠之,劫其財貨。
張光晟自作聰明的這次“振武大屠殺”讓雙方關系降至冰點。到李泌復相,在他的斡旋下,兩國才又握手言和。重新通婚,互派使節,回鶻開始配合反攻吐蕃:“昔為兄弟,今婿半子。若患西戎,子請除之。”
到穆宗那會,河北作亂,回鶻仍派鎮將李義節率兵數千助討。
武宗時,回鶻亡國。
王子嗢沒斯率家族成員、酋長二千余人到長安投靠舅舅,賜姓李氏,曰思忠、思貞、思義、思禮、弘順。這部分是入朝的,以懷信可汗后裔嗢沒斯為首。到圣人這會,仍有子孫在朝做官,各家開枝散葉,廣泛分布三輔,經商務農從軍,已與漢人無異。
另外三支是那結、龐特勒十五部和牙帳十三姓擁立的偽汗烏介。
宗室那結背叛王子嗢沒斯,倒戈烏介,戰敗為烏介所殺,部眾被烏介兼并。
烏介為緣邊藩鎮所滅,其弟自稱遏捻可汗,依附奚人。大中初,幽州軍破奚,遏念轉投室韋。幽州令交人,遏捻懼,帶著老婆孩子出逃,自此下落不明。
龐特十五部漂泊河西、安西。后世高昌回鶻的初代領袖,現任樓蘭太守仆固俊就是這十五渠帥之一。
龐特部在甘州安家。招撫流亡,勵精圖治。宣宗末,以其進貢不斷,封首領龐特勤為懷建可汗,算是授予了甘州回鶻正統名分。除此,余部散居各地,一些歸于歸義軍、涼州治下,有的湮滅歷史長河,連部落也沒有了。
懷建死,其子立。中和元年,其子死,群臣迎立王室后裔藥羅葛仁美,尊為烏姆主。
“傳金紫光祿大夫、單于大都護、甘州回鶻外甥李仁美上殿。”
“傳宰相阿怛魯、樞密使戒祿、伽藍公主、赤葉公主、伯克李仁賢、李仁奇、李仁秉……上殿。”
注意看,這個穿棕色金棠紋圓領袍、腰纏蹀躞帶、頭戴金頂花瓣冠的男人就是現回鶻流亡政權首腦——李仁美。伴隨著寺人的點名聲,在金城宮唯一營飾完成的昭陽殿陛下等候已久的李仁美一個激靈,跟著侍者邁上一級級臺階。
已是五月,天氣溽熱悶燥,李仁美背心濕透,但他顧不得這么多,在廊下脫掉鞋履后,低頭小跑著恭恭敬敬地跟在引導者身后。
進得昭陽殿,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拜倒,自來熟地顫聲道:“舅舅!”
“舅舅。”伽藍、赤葉、阿怛魯、李仁奇等人也嘩啦啦拜倒。
左邊兩個頭戴桃冠,冠后兩側下垂紅絲帶。發髻高梳呈半月形,豎插朱釵,眉心有深紅花鈿,兩頰有粉色妝靨。面籠薄黑紗,一身紫道袍的大洋馬,便是伽藍、赤葉了吧?
和傳統游牧民族的女人打扮不同喲。
妝容上,穿著上,唐化程度很深,難怪一直視中原為燈塔。
甘州回鶻是個另類,唐、五代、宋朝貢不絕,但他們因人而異有區分。
后梁乾化年間,都督周易言入朝,沒記載獻了什么禮。回去也是這么回去的——朱溫派將領楊沼“押領還蕃。”估計說了讓朱溫非常不爽的話吧。
后梁就這一次。
莊宗時,李仁美貢玉、馬,莊宗冊仁美為英義可汗。明宗時,李仁裕上位,遣李阿山入朝請封,冊為順化可汗。很明顯了,對沙陀李以及由掛在代宗第二子鄭王邈香火下的沙陀李氏所建立的沙陀唐,他們認,內部權力傳承也恢復經大唐冊封才生效的傳統。
其他朝認嗎?后晉石氏父子兩代,來過一次。后漢被忽略。到后周,顯德年間給郭榮送過一回玉。
一切盡在不言中。
對北宋的朝貢次數一度頻繁。
趙大在位,建隆二年,可汗李瓊遣使朝獻。三年,獻特產。乾德二年,貢玉、琥珀。三年,貢玉、馬、琥珀。太平興國五年,以駱駝、青海驄、珊瑚來獻。咸平四年,以名馬、駱駝、劍甲、琉璃器來獻。大中祥符元年,王子夜落何、寶物公主、沒孤公主、宰相娑溫率隊。不久,又以宰相左溫、樞密使何居錄越等高官來使…
聯系比較多。
晚唐乾符以后的史料在戰亂中遺失,甘州回鶻的具體進貢情況不為人所知,但從昭宗被劫持到鳳翔時,李仁美通過朔方韓氏代奏,請求入關勤王的表現看,次數只會比宋多得多。
廢話。回鶻與唐什么情分?貴族子孫多有李氏女血統,姓李的王室成員一大堆,跟趙氏有幾分瓜葛?若非出于聯合對抗黨項,估計都不會搭理趙氏,就像對朱溫、石敬瑭、劉知遠、郭威那樣,意思意思就行了,還真金白銀往外送、汗位請封啊。圖什么?
圖你高粱河賽車冠軍,圖你費勁心思拿不下個定難軍,圖你大言不慚——明年,神宗使諭回鶻令發兵深入夏境?你一個兵還沒動,就讓我去跟黨項一決生死?你牛。
講個大宋笑話——“然回鶻使不常來,宣和中,間因入貢散而之陜西諸州,公為貿易,至留久不歸。朝廷慮其習知邊事,且往來皆經夏國,于播傳非便,乃立法禁之。”
甘州滅亡后,聚集在河西的回鶻余部仍與宋同盟抗夏,不時入朝習慣順路在陜西做點小生意。趙宋君臣害怕他們精通軍事,恐懼其給黨項人當間諜,下令斷交,禁止回鶻入境。
畏敵如虎到草木皆兵,滿臉猥瑣挫相連圣人一個鍵盤俠都感到反胃,何況四方邦國。
進貢,進你麻痹。
話說回來,伽藍、赤葉二位外甥女殊為出眾。
一種無法用世俗辭藻形容的獨特。
看來見的美女還是太少了,后宮質量也太差。剛來時居然被小趙勾了魂…從先圣逃難,連何虞卿也能看上。嘖!
“拜見淑妃、賢妃殿下。”李仁美一行又對著淑妃、朱邪吾思見禮。
“咳咳。”眼見圣人看得呆在那,賢妃輕輕拍了拍扶手。
有什么好看的?胡姬,也就那樣吧,不如洛符、陳宸、聞人楚楚、韋懿、寵顏這些毓秀靈珠。特別是洛符!每每看到,賢妃都自行慚愧,嫉妒。把圣人迷成什么樣了,幾乎一有空就被緊緊摟在懷里!還有韋懿那賤婦,暗地里按倒圣人多少次了?在太液池,在禁院桃花林,在蓬萊殿的小亭臺……在東內神社!不知廉恥!她都沒舍得對皇帝用…
圣人點點頭,南宮寵顏嘴角微揚,象板一指,道:“制曰坐。”
李仁美到蒲團上落座,卻不敢抬頭。他平時也是個沒甚規矩挺張狂的一個人,但面對舅舅,總覺得不自在。
這是怎么回事?
來自血脈的壓制?
三百年來,已然天生對嚴父由衷的敬畏?
李仁美正胡思亂想著,圣人已用微微感慨的語氣打開話匣:“自寶應元年殄滅史朝義一別,舅甥同座再見,不意已隔一百三十年。英武可汗、葉護太子、毗迦公主、仆固懷恩、李光顏(回鶻阿跌氏部)、渾瑊(回鶻渾氏部)、小寧國公主、太和長公主、李思忠…好似落葉別樹。”
“舅舅!”李仁美稍稍欠身,做出一副動情的神態,凄然應道。
“懷信可汗苗裔還有幾何?”
“累遭喪亂,帶上外甥僅四百余人罷了。”李仁美痛苦的搖了搖頭,道:“黠戛斯弱則卑伏,強而寇盜,殘暴歹毒,實為戎羯。錄莫賀吃里爬外,外引賊人。二者狼狽為奸,殺人如麻,龍庭也被他們搗毀,王室死者,不可計算。”
那我就放心了…
“外甥治下,現有軍民——”圣人又迫不及待的問道。
“男女有口二十三萬,步騎帶甲三萬一千人。另有附屬嗢末、雜胡十余部,約莫也有四五萬人吧,這些人的脾性,舅舅又不是不知,不造反就是萬幸了,做不得數。”李仁美嘆道。
圣人暗自皺眉。
三萬兵,與前朔方、鳳翔體量相當,但前者大。一個甘州養不起,除非像李克用把群眾榨成人干。看來回鶻實控的地盤比有司匯報的要大。
兵民比差不多八比一,按胡俗,傾巢出動,成年男子全拉上,得七八萬吧?
倒有幾分實力。后世張承奉被打得叫爸爸,也就不足為怪了。但在李某面前,還不夠看。
上次揍吐蕃人,明羅集結的武士虜就是三萬多點,結果如何?一戰讓牛鬼蛇神至今不敢炸刺。
“沒再和歸義軍交戰了吧。”圣人切入新話題。
咯噔!宰相阿怛魯臉色一變,打…自太常卿蘇榮攜王命出使西域,勒令各方不得再互相攻殺,他們就在盡量避免戰爭,與張氏也保持著表面和平,但小規模交火還是存在。
沒辦法,張家有野心,國中不少大臣也想擴大土地,許多事不是上層能完全駕馭住的。等這次朝覲回去,大伙應該就能消停了。朝廷威權,相信覲見貴族都有數,沒必要惹得舅舅不悅。
李仁美連忙答道:“豈敢違舅命?已令將士不得擅啟釁斗。”
“甚好。”圣人摩挲著下巴,輕輕頷首。對歸義軍,他還是有一定歷史遺憾的。只要張家不明著扯旗造反,盡可能溫和的讓張氏子弟和沙州兒郎回到祖國懷抱吧。
當然,這還太遙遠。歸義軍也是個流行下克上有著中原武夫陋習的藩鎮。不給他們上上課,不死上一批人,不會怕你。
盲目的慈悲是危險的,膚淺的愛足以滅國。
自靈符應圣院驚魂一夜以來,他就一直深深明白這一點。
“有外甥坐鎮張掖,河西當無大礙,朕也可放心了。”順勢夸了幾句,圣人接著說道:“如今國事多艱,汴賊竊據中原,侵略如火,滔天賊勢更甚安祿山。外甥可有見解?”
咦嘿,總算問到了。
李仁美略做思考,拱手道:“回稟舅舅,外甥以為當先取洛陽,以彰天命。克復東京,則叛軍疑竇叢生,各懷鬼胎,十分勁使出五分便算本事。其次,不管防御還是主動出擊,也任憑施展。”
唔,你這消息夠閉塞的,陜虢還在汴賊手里呢。出了潼關就是朱友恭、何絪之輩沿著堯函道修建的連城軍寨,莫說步軍,連騎兵也不好通過了。
只能取道河中走河陽,但朱溫在溝通蒲、晉、陜的交通中心、往小平津的必經之路—絳州—囤積了張存敬所部重兵。
或繞商州,出拒陽川沿著雒水經虢州之盧氏縣殺向河南府,王彥章那廝上次入寇就是走的這條路。優勢是快捷,缺陷是地形復雜,丘陵山峰不斷,河網密布。只需一場暴雨,盤桓數十里的大軍容易被阻擋、癱瘓、甚至全殲在崇山峻嶺之中。一條對敵、對我都很危險的道路。朱溫不敢輕入,他亦然,加上朱溫還未雨綢繆早在虢州南部布防了萬余機動兵馬,惱火。
“這巨賊!”李仁美罵了一聲。
他也聽明白了。朱賊拿舅舅干瞪眼,舅舅一時半會想討滅朱賊也是癡人說夢。潼、蒲被堵死,只能硬啃。東方諸侯戰意不強,存在應付差事的嫌疑。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事就是這么個事。
時過境遷,難道汾陽王、李臨淮、仆固懷恩這樣的忠臣已在中國絕跡了么?
賢妃握了握圣人的手,湊到耳邊低聲道:“官家勿憂。昨日太原來信,父王言其已率師南下。有他在,攘除奸賊只是早遲問題。”
圣人敷衍的嗯了聲。
別吹牛了。外舅那德行,別給他拖后腿,他就阿彌陀佛了。能在行軍路上喝醉酒睡成死狗被人殺到面前,突出一個念頭通達。
“不急,慢慢磨。”圣人從座位上走了下來,走到李仁美身邊親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話鋒一轉,輕輕道:“可愿隨我去長安玩些時日,到樊川八大寺逛逛?說來,你還沒來過中國啊。”
李仁美一愣。
阿怛魯等隨從大臣也心一慌。
“脫不開身的話就算了,來日方長。”見一行人有些不安,圣人給了個臺階。
“不,不。”李仁美腦袋甩得跟撥浪鼓似的,道:“外甥求之不得。來金城之前,外甥便與臣下商議勤王。只恐走后,歸義軍、龍氏趁機進犯,襲擊婦孺老弱。”
圣人舉起手掌,勉勵道:“責任重大,實不宜輕離。”
“臣請赴難!”李仁美貌似誠懇的沉聲說。
“你是覲見,不是來打仗的。”圣人口吻卻堅決,淡淡喊道:“寵顏,宣我制書。”
南宮寵顏變戲法的取出一卷制書。
“為臣之要,只在盡忠。獎賞懲戒,必正典刑。單于大都護仁美,保和朔野,虔奉皇極,鹵部烽聞,萬里飛渡。懿效傾輸,自為開創。率守舊章,端協成式。睹銜環之心,降舅之寵命。宜封為九江郡王,兼侍中,平章事。余者如故。擇日備禮,主者施行。”
李仁美瞪大眼睛。
舅舅搞什么鬼?
接下來,寵顏陸續宣了三份制,分別授李仁奇、李仁賢、李仁秉散官,阿怛魯、戒祿衛將軍。
伽藍、赤葉,則給爵美原縣君、大荔縣君。
幾人都大感意外,伽藍、赤葉對視一眼,目光首次投到圣人身上,深深觀察了舅舅一番。
似乎,也不是傳說中的那么嚇人…
“謝舅舅隆恩!”李仁美回過神,激動得朝著李某手舞足蹈,與隨從大臣原地開跳。
圣人坐回到了位置上,扶著臉靜靜欣賞著伽藍、赤葉快如閃電的胡旋舞。
婀娜多姿,妖嬈嫵媚,屁股…圓潤…
扇上一巴掌,會紅很久吧。
圣人瞳孔里倒映著兩對翹臀,而心在李仁美。
外甥,自然要利用。
一番東拉西扯等了這么久都沒聽對方提到勤王,可見仁美本心暫時是不愿入朝的,所以他才會主動、以委婉的、有轉圜余地的措辭予以暗示。
李仁美如果裝傻,那么,忠奸自辨。打發一個郡王,作為安撫,令其高高興興回去。相應地,其這些年請冊英義可汗的“轉正”申請,就再等億段時間再說了。之后外甥是死是活,與他無關。
李仁美上道,他也不會立刻同意。
上位者,最忌吃相丑陋,表現出來的功利性過于強烈。正如剛才,他反而做出一副只是請你到旅游幾天的真實姿態,讓李仁美摸不清他的用意。
即便李仁美再申請幾次勤王,圣人也依然不會答應。
在最近幾天,都不會。
李仁美,只是代表了甘州回鶻,不等于甘州回鶻。勤王一事,還得他們集團內部達成一致。等到阿怛魯、戒祿等人陸續遞上陳述朱溫罪行的奏書,等甘州回鶻正式向朝廷呈去類似以“回鶻國致書天可汗”開頭,代表集體意志的表文,才是點頭之時。
這樣,既是對李仁美、伽藍一家好,盡可能保障他們的生命安全,圣人也省心。
人心不齊的隊伍,即使百萬之師,拉來又有何用。
對付朱溫,像建中、元和、乾符時征討逆藩悍帥那樣堆人數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建中討淮西,長慶討成德,禁軍及諸道兵泱泱十幾萬,與幾萬人的蔡軍、趙軍對決,仍然一哄而散。
另外,龍氏、陽妃谷等部吐蕃、滿地嗢末、歸義軍也不得不防。回鶻參戰離開后,會不會有人興風作浪?需做好預案。
“舅舅,外甥便不回甘州了。”獻完舞,思來想去的李仁美氣喘吁吁道。
“改日再說,累了。”圣人給他遞上繡帕,和聲道:“走吧,擦擦汗,去吃午飯。”
“是叫外甥一起嗎…”李仁美面顯羞怯,嗡聲道。
“不然呢?”圣人摘下發冠,左手拉著淑妃,右手與賢妃十指緊扣,飄然而去。
樞密使不是滋味地跟在背后,眼睛里酸酸澀澀的。以前沒孩子,她是得過且過,活到哪天算哪天的心態。圣人跟誰好,她無所謂,愛跟誰好跟誰好。可現在,有了政陽,有了二胎,與圣人日漸金堅,似乎人也變了。再看到這樣的畫面,她是真難受。
淚眼朦朧,抬頭仰望霎那,這是第一次,樞密使產生了填補最后一個空缺德妃的念頭。
“快,跟上,跟上…”不遠處,李仁美推搡著伽藍、赤葉,低聲叮囑道:“給的春宮圖都看過了吧?照著來。發揮美色勾引之,把舅舅服侍好了……兩月之內必須懷上…”
哼,那牛高馬大的沙陀女能做賢妃,艷美絕倫的回鶻女就不能做皇后嗎。
伽藍聽到這腦子嗡的一炸,不知該說些什么。這一去,本就茍延殘喘的甘州回鶻大概就要徹底步入毀滅了,從此逐漸融為中國的一份子。
但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不正如回鶻歷代公主和自己的命運嗎。為人玩虐,委曲求全。漂泊四海,客死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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