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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昭唐 第161章 庾道憐
十二月十七日早晨。
在霧光晦暗的新繕宣微殿里,樂工東西對座,弄磬、緌、鼗、琴、頌、敔、巢、簫、笛之聲。或婉轉,或幽深。庾道憐綠衣白紗,跪于緋毯,與兩名婀娜女史敲響編鐘。二者相合,是為金、石、土、革、絲、木、匏、竹八音。再一細聽,曲目是十二部大唐雅樂之《昭和律》。
在樂工中間,倩影流形,異香盈盈,二十名衣袂飄飄的內教坊紫袴、長袖、漆髻、白袍舞姬眉眼含笑,屣履掩面,旋轉抬足,托手劈叉,在殷美人的率領下進獻她們新制的《功成馮翊》。
而圣人呢,則在舞樂中與三位武昭儀進食。在家不比沙場上吃冰臥雪,可以一切從簡,衣食住行都有制度約束,用餐也準備了對應的排場。隨著國事振作,各種規矩在恢復。內外有司官吏有了信心,看到希望,也就有了維護踐行禮法的動力。
但圣人還是習慣“干吃”。
對著一群暗送秋波的舞女歌姬樂師,哪有心思吃飯?
昭和律奏畢,諸工稍事休息。
圣人放下筷子,把庾道憐叫到身邊坐著。許是深居宮闈從沒近距離接觸過男人,混著酒味的熾熱氣息撲來,庾道憐的呼吸一下就快起來,臉也燙,里暈乎乎的,很不自然地偏過頭,不適地去推靠在胸口的魔頭:“大家,別抱那么緊…”
結果這一轉身,反倒磨蹭了對方。
結實,挺立,堪為乳母。
把臉捂在中間左右甩頭猛猛深嗅,根據體味判斷,仍是新花。
比久經人事的何虞卿多了一股獨特的初刻曇香,比趙氏更圓,比可可更緊,比柔奴更密。
“十二部雅樂怎么來的。”把玩的同時,圣人一副考考你的語氣。
庾道憐輕微掙扎,傾斜著緊緊收攏大腿,臉一點點泛紅,控制著喉嚨盡可能不發出丑聲:“聲無形而樂有器,器失而聲遂亡,故造律。造律以黍。一黍,廣積而為分寸。多而龠合,重而銖兩;此造律之本…別這樣…”
“后來呢。”
“自漢魏之亂,晉遷江南,中國遂沒。至隋滅陳,始得兩漢器、理。是時譯、弘、彥之、普明之徒,相與撰定,凡十二律,為八十四調。貞觀中,復修度量衡……”
“原來如此。”圣人倒在她懷里。
先秦的樂器音律湮滅了,兩漢研究的成果被南朝傳承,到前隋隨一,才通過在建康宮找到的六朝文物制定了像樣的適用各種場合的音樂。唐建立后,覺得不對味,自己搞了一套。等于兩漢南北朝的樂器發音和制曲標準基本就被棄了。但貞觀音律在安史之亂也大量遺失。
肅宗那會,齊人魏延陵上交品——一份貞觀音律手抄本。朝廷大喜過望,悉取太常諸樂器按記載磨剡,結果完工試驗發音怪怪的,手抄本有問題。到圣人這,各種典禮用的音律是殷美人之父太常博士殷孫根據不知在哪找的邦周資料,以算數手搓度量衡,乃鑄镈鐘十二,編鐘二百四。他現在聽的編鐘就是殷父指導工匠打造出來的,發音也是殷氏父女和庾道憐校對的。
禮崩樂壞,竟至于此。
若無殷博士,豈不是編鐘就要在隨著唐朝滅亡永遠失傳?
他現在聆聽的編鐘大奏與八音昭和律,后世元明清的皇帝能體驗到嗎。
嘶,得保護一下這些技術。
從庾道憐懷里坐起來,與她濕舌纏綿一番。等到庾道憐呼吸粗重快喘不過氣了,才戀戀不舍的松開懷抱,復雙手捧著她的臉,欣賞著對方低垂下視的表情和已然血紅的耳根子。
本以為三兩下就愛如潮水的武令仙已是第一敏感。
不想庾道憐更經不住褻瀆。
“走,帶你轉轉。”圣人在她衣服上擦干凈手。
“臣要上直,擅離職守,宣徽使不悅。”
“沒事。”柔奴敢生氣,晚上就讓她趴在欄桿上撅起屁股挨一頓皮鞭。可可那么烈的麟州野馬,還不是屈從在他的嚴刑淫威之下。
拉著她的手一路往蓬萊殿漫步。
“何時入的宮?”
“文德元年自襄陽直太常。明年召為掖庭司樂,兼內文學館音樂博士,教妃嬪。”
“宣徽使有沒有在你們面前說過我?”
“嘗言寡人之疾深重,要有姿容者遠離圣人,以免上不豫。若實在避不開,承恩時勿得浪叫。”
圣人笑了。
這就是柔奴每次遭受酷刑時寧肯死死抓著他的胳膊翻著白眼“不行就是不行!”也不愿發出一點本能聲音的緣故?堅韌的意志,只為了圣人對她不上癮,還不許別的女人叫,用心良苦。
但這好像更加激起征服欲了。
沒說的,必須把柔奴撻伐破防哭著喊著求饒一次。
回到蓬萊殿書房,圣人指了指室內:“有點亂,你隨便坐。”
庾道憐點點頭。
左邊墻上掛著一副地圖,上面涂滿了勾勾叉叉。眸光落到右墻上的幾個字,聲音淺淺淡淡:“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一蓑煙雨任平生。”
沒想到還得寫一手好字。
“一蓑煙雨任平生……”
默念著,庾道憐側頭認真打量那人。
圣人坐在窗邊,正伏案瞇著眼專注地閱讀奏書。
外表笑哈哈,心里孤獨背負著很多心事吧。
“若中興不成呢。”鬼使神差的,道憐問。
“盡吾志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圣人的回答就像他的性格一樣平靜。
聞言,庾道憐眼神略微有些變化。
這和她印象中的圣人不符合。
看了眼滿屋的卷宗、奏書,四處亂扔的飾品,蓮步輕移,整理起來。
“看得懂嗎。”見她拿起一卷《南史》列傳,圣人問道。背對著他,庾道憐神情淡淡,銜丹嫣然。大家質樸的…其實她也有那么億點點學問:“臣不了解軍國大事。”
又摸到一物。
還有女人的褻衣…黏糊糊的…樞密使的么。
大家。
你未免太過放浪形骸了。
圣人在旁輕咳一聲,紅著臉羞赧道:“樞密使偶爾在這值夜…”
庾道憐轉過身來,靜靜看著他。
圣人拿過硯臺一邊磨墨一邊翻看樞密院送來的奏書。明明是自己的玩具,還虛上了…難道我也有做朱溫那種舔狗的資質?匆匆埋下頭,干活。
“……均州刺史臣行襲謹奏:…”狼狽撤回老巢的朱溫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親征齊州硃威,瑄、瑾不得不冒險引兵往救。還剩不到半個月就是除夕、旦日。朱溫這完全是都不打算在家過年了。有必要這么拼?
好在,淄青繼以劉郇為先鋒統兵兩萬援兗后此番又向朱氏兄弟增派了一萬五步騎。但山東缺乏優勢地形、關隘反制,這是個大問題。如果沒有外援,極限差不多就一年。
但愿田希德能雪中送炭吧。
另,王彥章已抵達汝州赴任“金商均防御使”,甫一到來就厲兵秣馬,馮行襲非常慌張,奏請派兵協防。不過一時半會應該打不起來。大規模開戰,估計得等到開春。真打起來了再說吧。馬上就要過年了,士卒們的情緒下限還是不要試探為好。
銀郡奏:境內黨項、吐蕃、雜胡作亂,銀城尉武熊討平之,已解送繳獲的牛羊至京。很好,開始像人了。
同一時間,調為鄯城尉的符道昭悍然造反,其實也談不上造反吧。符道昭棄官不做,率本部兩千余岐人叛逃西海,自稱天地大贊普。在關中看不到“天子寧有種”的機會,改覬覦吐蕃人,這野心也是難評。可能也是想著反正是給朝廷當替死鬼,何不自己當老板?
按圣人的本意,這種賊心不死的孽畜讓武熊剿了算了,看著就煩。你自己多大本事沒點逼數嗎。但崔公建議遂了符賊心愿,讓他去跟吐蕃斗,誰死了都樂見其成。
成吧。那邊的虜并不少,勢力錯雜,當土霸王的難度挺大。
符賊既然徹底瘋狂,且看看能折騰出個什么名堂。
“大家,銀青光祿大夫太常卿蘇榮求見。”女史阿史那來美敲響房門走進來稟報道。
圣人一怔。
蘇公回來了?何時到的長安?
“快宣——不,他在哪?蘇公年事已高,腿腳不便,派衛士去背他來!”圣人喜笑顏開道。
他原本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這駝背老頭執拗得緊,竟然杵著竹竿一路直接走到了敦煌盡頭。此番出使西域,一去就是大半年,他迫不及待要和蘇公聊個痛快。
好一會,寺人扶著一個風燭殘年的矮小橐駝走進殿來。
見了蘇公露宿餐風滿臉溝壑皺紋的衰弱模樣,圣人突然感動不已,也頓生愧疚,把如此一個老人派去執行這樣辛苦糟心的使命,是否太不人道?可除了這些老梆子,朝中大臣他也沒幾個信任的,也沒幾個能擔大任。立刻回頭:“道憐,道憐?去和來美弄些茶水、點心。”
“銀…”
圣人一把扶住他,笑瞇瞇地:“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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