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袍澤

抗戰從淞滬開始 第57章 袍澤

……很多剛入伍新兵看來，隊伍中有一部分老兵冷漠得厲害；平時都只與其他老兵說笑，幾乎都不搭理他們這些菜鳥。

以至于他們偷偷向我反應，這些老兵是不是看不起他們？

每次我都會認真，非常確定地告訴他們：放心！絕對不是這樣。

但卻不會告訴他們一個殘酷的現實：那些老兵之所以不搭理他們，僅僅是無法接受自己剛熟悉了的袍澤兄弟，就戰死在自己面前的扎心場面。

與其這樣，大家還不如不去互相熟悉。

然而老兵們的冷漠態度，其實并沒有什么作用。

不管他們如何疏離新兵，大家在一起并肩戰斗的情況下，時間稍微一長很難不產生那種生死與共的深刻袍澤感情。

……節選自胡彪日記合集胡說……

“特么！向團座他們怎么還不來？再不來，就等著給我們三連收尸吧。”

一邊費勁地從口袋里掏出了幾發子彈，給手中剛打空漢陽造步槍壓著子彈的同時，二百來斤的黃阿弟一邊在嘴里罵出了一句。

哪怕他其實知道，雖然感覺上這一仗已經打了很久。

實際上他們沖上陣地才一小會，說不定還只有一分兩鐘時間而已；感覺很久，不過是過于艱難的戰斗，讓他產生了一些錯覺罷了。

話說！在一共七人的穿越者中，黃阿弟算是唯一還有心思在惦記著，身后804團主力什么時候才能沖上來的一人。

連長胡彪，那貨就是一個地攤小老板，他懂個毛線的指揮。

此刻正在黃阿弟前方數米的位置上，拿著一把手槍趴在一個沙袋后，帶著一個弟兄拼命地朝對面開火。

阻擋著幾名鬼子，向著他們這邊反推過來。

自從一馬當先地發起沖鋒后，胡彪嘴里一直在嚷嚷著‘沖沖沖’之外，并沒有做出任何的戰術調整。

其實這樣的指揮方式，倒也沒有啥錯誤。

關鍵是打到了現在，頓悟寺陣地被他們撕開了50米足有的口子后；三連的傷亡太大了一些，黃阿弟也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人，反正已經是嚴重的后繼乏力。

不要說可以繼續擴大這樣一個口子，面對鬼子的瘋狂反撲都有點招架不住，讓黃阿弟很是有些著急上火。

所以若是團主力還不來，三連所有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在罵完后，黃阿弟就準備扭頭向著后面看上一眼，看能不能看到團主力的身影。

說來也是無奈，之前戰斗對于他一個在工廠上班的牛馬打工人來說，實在過于緊張和瘋狂了一些。

從沖鋒開始到現在，他連回頭看看的時間都沒有。

可在黃阿弟正準備扭頭的當口，眼睛余光就看到胡彪身前爆起了一團火光，應該是鬼子將一發擲彈筒招呼了過來，在身前米許的位置爆炸。

胡彪這貨也是機靈，在那一枚殺傷榴彈爆炸前。

這貨就緊急趴在了沙袋后，倒是躲過了這樣一場危機。

可是他身邊開火的一個弟兄，也就是云美食的那一晚，詳細給大家介紹了一番他嬢嬢做的‘麻婆豆腐’如何美味的劉矮矮，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他被爆炸沖擊波向后掀飛起了數步，剛好摔在了黃阿弟的身上；讓黃阿弟右手剛掏出來的一把子彈，頓時就掉落了一地。

推開了壓在身上的劉矮矮，黃阿弟第一個反應還想救救這個弟兄。

卻發現不用了，一是對方臉被多枚彈片命中，血糊糊得稀爛一片，眼見就不能活。

二是在爆炸中飛揚的泥沙，都尚未徹底平復的時候；一個鬼子趁機就端著刺刀沖了上來，距離著胡彪不過七八米而已。

此刻周邊一片區域，其他弟兄現在也都陷入了苦戰中。

等到胡彪這個所謂的胡長官從地上爬起，怕是剛好挨上一刺刀。

見狀之下，黃阿弟一把扔掉了手中來不及填裝的步槍，從劉矮矮背后抽出了一把大刀，大叫著就迎接了上去。

那鬼子也放棄了捅死胡彪打算，對著黃阿弟刺了過來。

無視了對方端著的雪亮刺刀，黃阿弟揮舞著大刀對那鬼子的面門，不管不顧的就是一刀劈砍了過去，主打就是一個同歸于盡的架勢。

這哥們如此的打法，完全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他同樣有著清楚的逼數，論起拼刺刀、自己還能拼得過精銳的鬼子？

現在他就是在賭，賭自己當年在橫店扮演宋兵甲的時候，所接觸過的一些花哨刀法在實戰多少有點作用。

賭眼前的小鬼子，不愿意與自己一起死，因此會收槍招架，讓他占據一些上風。

說白了！黃阿弟的戰術就是拼著一條爛命，與這個小鬼子看誰更狠、更瘋狂一些。

結果了？不過是兩個回合后，他手中的大刀就被那鬼子拔開，刺刀閃電一般地對著黃阿弟的胸口刺了過來。

“臥槽！老子連三招都沒有扛住。”

這就是意識到自己要領盒飯前，黃阿弟腦殼中在電光石火間，閃過的一個郁悶念頭……

******

二百多斤的黃阿弟最終還是沒死，因為在這個關鍵時候，向團長帶領的團主力終于沖上了陣地。

也不知道誰抬手一槍，干掉了即將捅死他的小鬼子。

當好些大聲嘶吼的川軍兄弟，端著刺刀、揮舞著大刀從身邊越過，沖向了小鬼子后，大難不死的黃阿弟癱倒在地上。

他大口地呼吸著口氣，連動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本次的戰斗是還沒有結束，但是能夠打到這一步，已經是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一個新手菜鳥的開局第一戰能打到這個地步，他認為已經超水平發揮了。

而胡彪、博叔、黑星、AT、大錘等五個穿越者，甚至是三連的其他戰士們，其實都是一樣的反應。

他們在短短時間里冒著炮火沖鋒，不顧一切的火力突進，與鬼子野獸一樣的廝殺，已經消耗掉了所有的精氣神。

到了團主力終于跟上來了之后，他們才感覺到巨大疲倦感襲來。

以及身上一些被劃傷，震傷、槍傷造成的傷口痛感傳來。

以至于都很是有些驚訝，自己之前怎么就感覺不到這些；自己在剛才的戰斗中，怎么就是這么猛？

唯有超子這小哥不同，因為他現在依然還騎在那個被他咬掉了一邊耳朵的鬼子身上，雙手死死地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哪怕到了這個時候，那個小鬼子臉都青了，明顯已經被他掐死了。

這樣的情況，直到又過了快半分鐘。

胡彪掏出了所剩不多的沙子煙，打算給身邊的黃阿弟也發一根時，不經意間遠遠看到了這樣一幕。

當即就在嘴里，趕緊喊出了一句：

“超子、超子，可以放手了，那個鬼子已經死透了。”

聽到了這樣一句超子仰頭就倒，放心！這小哥沒死了，僅僅是他因為一場瘋狂過后，如今連坐穩的力氣都沒有。

只能是躺在那里，胸膛劇烈地起伏。

如此過了快十分鐘的時間，巨大的歡呼聲響起。

感覺終于恢復了一些力氣的胡彪，連忙支撐著從地上爬起；頓時能夠看到，大約四百五六十個鬼子，向著后方邊打邊退了下去。

一番苦戰之下，他們804團終于把頓悟寺搶了回來。

而為了達到這樣一個目的，不算他們三連如今的幸存人員，團主力如今頂多就剩下了不過三百七八十人。

至于三連還有多少人？帶著一絲期待和忐忑，胡彪大喊出了一句：

“三連，報數，1。”

“2。”用著最大的力氣，一旁黃阿弟立刻喊出了一句，算是正式開始了血戰后，三連還活著人數的清點。

“7。”聲音傳到了自己身邊的時候，黑星接了一句。

接完后，嘴里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是在之前的肉搏中左邊肩膀挨了一槍托，稍微動一下就疼得厲害。

“12。”大錘喊出一句。

在戰斗中他這個黑星的副射手，早就和自己的主射手不知道分開到多遠了。

“23。”AT中氣不足地回答著，他又想到了吳延年那個年輕逃兵被自己一槍打死前，臉上那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心中難受的厲害。

“31。”超子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后，憤憤不平地回道。

“39。”癱坐在陣地之外，摟著原裝毛瑟步槍的博叔回應著；他沒有受傷，一直遠程狙擊的體力消耗也不大，可精神壓力太大了。

不斷響起的報數聲到了這里后，就再也沒有繼續。

說明再加上后方棉花地里，負責操作馬克沁重機槍的三人；原本一共有著109人的三連，如今已經只有42人能開口。

想到了這一點，本次才加入的新人，老實人大錘像是有著一把刀子在割一樣，當場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因為這些人，可是他們的袍澤兄弟。

而在這一片陣地上，一個男人壓低聲的抽泣，聽起來遠遠比女人的放聲痛哭，更讓人心中難受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