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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曉夢 第二百五十五章 金釧兒被逐
一雙柔弱無骨的溫涼柔荑握著自個兒,陳斯遠頓時心癢不已,禁不住反握了寶釵,好一番揉捏。
他生怕寶姐姐嗔怪,便笑著道:“時遷事移,說不得如今反倒是好事兒呢。”
寶姐姐果然分心思量,由著陳斯遠把玩柔荑,俄爾恍然笑道:“果然,真就是好事兒。”
此時賈母搬出湘云來,便是要分寶玉的心思,若二人果然成了,寶玉自是再沒緣由攔著寶釵與陳斯遠。雖說大比之年還要許久,可即便留在榮國府,寶釵也能堂而皇之的與陳斯遠往來了。
另一則,料想薛姨媽再是心有不甘,此番也該絕了那金玉良緣的心思吧?
不覺便被陳斯遠摟在了懷中,好一番親昵,直待寶姐姐嬌喘不已,二人方才分開。寶姐姐羞紅著一張臉兒貼在其懷里,握了小拳頭捶打他兩下,嬌嗔道:“每回都要作怪……就,就不能好生說會子話兒?”
陳斯遠笑著道:“話兒自是要說的,不耽誤。”一手胡亂探入衣襟,任憑寶姐姐死死捂著衣襟也擋不住,陳斯遠卻說道:“說來何止是寶妹妹?若不是我,只怕林妹妹更要傷心呢。”
寶釵一分心,果然被其得逞,禁不住連連翻了白眼兒,待其不再作怪這才恢復如常。俄爾,寶釵思量著說道:“這般說來,我與林妹妹豈不是還要好生謝謝你?”
陳斯遠肅容道:“是啊,可不就是要好生謝過?這話本子里常寫,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啊,合該兩位妹妹來日一道兒嫁與我。”
“啐,不要臉!”
寶釵正要說旁的,便見其目光灼灼,衣襟里的怪手又來作亂,由不得寶姐姐一番扭動,便被其噙了櫻唇好一番品嘗。
其后二人躲在書房里,時而溫聲細語,時而親昵非常,直到戌時將近,陳斯遠這才戀戀不舍而去。
許是被陳斯遠勾動了心火,寶姐姐方才躺下便覺腹中絞痛。納罕之余,只得央了鶯兒來揉搓。誰知略略揉搓,寶姐姐立時便變了臉色——卻是不知為何,本月月事提早了兩日……
寶姐姐哭笑不得之余,自是對陳斯遠愈發的又恨又愛。
待轉過天來,一早兒薛姨媽自老宅回轉,寶姐姐便先行去了東北上小院兒。推說是陳斯遠打發香菱來說的,寶釵便將昨日情形與薛姨媽說了一遭。
薛姨媽于外間事兒半懂不懂,可這內宅里的門道又怎會不知?不由得后怕道:“我的兒,虧得咱們先行一步,不然此番哪里還有臉面在?”
寶姐姐心有戚戚焉,不禁點頭連連。過后才道:“虧得媽媽先前一心指望著姨媽,卻渾然忘了前一回老太太點戲時就差指著鼻子罵咱們了。”
薛姨媽頓時面上訕訕,心下有苦說不出來。若小良人與自個兒并無沾染,只沖著其人品、才俊,薛姨媽自是巴不得撮合了其與寶釵呢。奈何天意弄人,也是虧得她破罐子破摔轉了心思,方才躲過初一之難。
當下母女兩個嘀咕了一番,寶釵這才回返大觀園。她心下感念陳斯遠,又正好行至瀟湘館前,心下一動,又生出撮合林妹妹與陳斯遠之意,于是領著鶯兒尋上門來。
黛玉迎出來幾步,見了寶釵便笑道:“哪陣風兒又把寶姐姐吹來了?”
寶釵噙笑道:“能是什么風?只怕是同病相憐之風。”
黛玉納罕不已,扯了寶姐姐入內,這才問道:“這話兒怎么說?”
寶姐姐扭頭觀量,見紫鵑、雪雁等都遠遠的站著,這才攏手附耳與黛玉低語了一番。
黛玉本就是心思敏銳的,細細思量,立時便思量到了自個兒身上。錯非此前在榮禧堂設下賭約,林妹妹囿于榮國府,又哪里有旁的選擇?加之她心下并不厭嫌寶玉,說不得便要為此氣惱上一場!
自打搬出碧紗櫥,黛玉便知外祖母待自個兒許是心思不純。可好歹每隔二三日,總會叫自個兒過去過問一番。先前黛玉只當是因著自個兒選了那賭約,惹得外祖母暗自氣惱,這才疏遠了自個兒。
可此時回頭再看,卻哪里是這般簡單?只怕外祖母存的心思,比她想的要歹毒百倍!
再回想那榮禧堂之約,黛玉不禁后怕不已。暗忖,虧得自個兒當日以林家宗祧為計,不然還有的受呢!
寶釵、黛玉兩個說過半晌,寶釵又勸說了黛玉一番,這才起身回了蘅蕪苑。她一走不要緊,黛玉本就是個多心的,自個兒獨處不免就犯了心思。
椿萱并謝,庶弟夭亡,黛玉心下本就渴望親眷愛護,因是先前即便是心存疑慮,寶姐姐遞過來橄欖枝,她便急切接了過去。而今寶釵又來戳破了賈母的心思,黛玉心下自是傷心欲絕,只覺自個兒一個孤零零處在世上,再無疼惜自個兒的長輩。
雪雁、紫鵑、王嬤嬤瞧出不對來,幾番問詢、哄勸,全都不大見效。便都以為是黛玉又念及亡父亡母來了,只得由著其感傷。
倏忽到得五月初一日,這一日榮國府門前車輛紛紛,人馬簇簇。陳斯遠一早兒出來,會同鳳姐兒四下安置,隨即與賈菖等一道兒先行往清虛觀而去。
臨近辰時,賈母等出來。賈母獨坐一乘八人大亮轎,邢夫人、李紈、鳳姐兒各乘一乘四人抬,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共坐一輛朱輪華蓋車。
然后賈母的丫頭鴛鴦、鸚鵡、琥珀、珍珠,邢夫人的丫鬟苗兒、條兒,迎春的丫頭司棋、繡橘,探春的丫頭待書、翠墨,惜春的丫頭入畫、彩屏,李氏的丫頭素云、碧月,鳳姐兒的丫頭平兒、豐兒,并王夫人的兩個丫頭也要跟了鳳姐兒去的是金釧、彩云。
另有奶嬤嬤抱著巧姐兒另在一車,還有兩個丫頭,一共再連上各房的老嬤嬤、奶娘并跟出門的家人媳婦子,烏壓壓的占了一街的車。賈母等已經坐轎去了多遠,這門前尚未坐完。
這個碰了扇子,那個踩著鞋兒了,又有不對付的不想湊在一處,咭咭呱呱,說笑不絕。
周瑞家的說了一會不見效用,又前后奔走著說了一回,這才安靜下來。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至巳正時到得清虛觀門前,只聽鐘鳴鼓響,早有張法官執笏披衣,帶領眾道士在路旁請安。
賈珍自是上前答對一番,后頭賈母大轎上前,眾人一路往山門里行去。到進了山門,賈母方才吩咐落了轎。
卻說陳斯遠正與賈菖等正在鐘樓上坐著,小廝慶愈來回:“大爺,老太太一行進了山門了。”
陳斯遠起身下樓,又與憊懶一旁的賈菖道:“各處可安置妥當了?家中多女眷,可不好讓人沖撞了。”
賈菖嗤的一笑,搖著扇子道:“這事兒自有下頭的管事兒管著,咱們只管拿個總就好……遠叔何必這般掛心?”
說罷兀自搖著折扇,半點兒要起身的意思也沒有。陳斯遠暗自蹙眉,暗忖此人不過是賈家別房,又自覺求不到自個兒,所以才態度憊懶?
陳斯遠也懶得與這起子人計較,既然鳳姐兒所托,總要將事情辦周全了。于是干脆拾階而下,尋了四下管事兒問詢。正說著話兒,忽而便見個小道士拿了把剪子要去前頭剪燭花。
陳斯遠唬了臉兒喝道:“且住!”扭頭便與管事兒的道:“這是怎么回事兒?家中來的多是女眷,若是沖撞了可怎生是好?”
管事兒的心下罵娘,打躬作揖一番,扭頭一腳將那小道士踹了個趔趄,罵道:“小牛鼻子,再敢亂闖,老子拿你栽了荷花!”
小道士唬得戰戰兢兢,只得提了剪子往回走。
陳斯遠往山門迎去,行了百多步便見大隊人馬烏央烏央而來。那賈珍正與張道士說著話兒,陳斯遠上前答對了兩句,忽而后頭大轎止住,賈母拄著拐杖下得轎來。
因鴛鴦等還在后頭,便有鳳姐兒緊忙上前攙扶了。
陳斯遠接引著眾人進了清虛觀,眼見余下的都是賈家私事,干脆便又到鐘樓下閑坐。
臨近端陽,暑氣正濃,又因四下無風,是以略略動一動便惹得衣襟沾身。慶愈搬了個馬扎來,陳斯遠落座樹蔭之下,不住搖著折扇,只盼著日頭趕緊便宜。
待過得半晌,遙遙便見苗兒提了個水壺快步尋來。
“哥兒!”
陳斯遠笑道:“你怎么來了?”
苗兒笑著道:“太太生怕哥兒中了暑,打發我來給哥兒送些冰鎮酸梅湯來。”
陳斯遠大喜,笑道:“正熱得難耐,姐姐可算是救了命了。”
苗兒笑著為其倒了一碗,不待端起來便被陳斯遠奪了去,咕咚咚牛飲而盡,霎時間透體涼,極為舒爽。
那苗兒趕忙又倒了一碗,也不急著離去。
陳斯遠便道:“里頭如何了?”
苗兒撇嘴道:“那張道士瞧著就是個不著調的,張口‘呵呵’‘哈哈’個沒完,還是什么大幻仙人呢,我看更像是個老頑童。”頓了頓,又低聲道:“我看東府大爺也沒把這大幻仙人當回事兒呢,眼瞅著二人說了兩句,珍大爺就道‘再多說,我把你這胡子還揪了呢!還不跟我進來’。”
苗兒學得惟妙惟肖,引得陳斯遠大笑不已。他前幾日打過一回交道,當時便覺這大幻仙人的確有些不著調。
苗兒待了一會子,將那一壺冰鎮酸梅湯留了下來,扭身便回去尋邢夫人了。
她才走,過得須臾又有鳳姐兒領著小丫鬟豐兒,牽著巧姐兒來了。
陳斯遠眼見鳳姐兒略略蹙眉,待廝見過便問道:“二嫂子怎地不大高興?”
“快別提了。”鳳姐兒搖著團扇蹙眉搖頭。卻是因著方才鳳姐兒提及給巧姐換寄名符,那張道士拿了寄名符來便要抱巧姐兒……張道士八十多歲的人了,雖身子骨瞧著還算康健,可誰能保不出個意外?
閃了腰、摔了巧姐兒,到時候好好一樁事又成了壞事兒!因是鳳姐兒趕忙巧言推脫了一番,這才將此事遮掩過去。加之今日實在悶熱難耐,鳳姐兒這會子小衣沾身,只覺分外難受,這才不大高興。
只是這等小事不好說出口,鳳姐兒便又笑著謝過陳斯遠前后奔走,又命巧姐兒乖巧地叫了一聲兒‘遠大叔’。
巧姐兒這會子眼看就要七歲,粉雕玉琢的,瞧著十分可愛。待鳳姐兒與陳斯遠說過半晌,那巧姐兒忽而就說道:“遠大叔,我生兒時能送我個好似四姑姑那樣兒的玩意嘛?”
鳳姐兒頓時教訓道:“快住口,哪兒有當面問人討賀禮的?”
陳斯遠笑道:“童言無忌,二嫂子何必訓斥?”又低頭揉了揉巧姐兒的腦袋道:“好,到時候我定送你個好看好頑的。”
巧姐兒頓時歡喜起來,又赧然著抱了鳳姐兒的大腿,半邊身子遮在鳳姐兒背后,偏又探出個小腦袋來瞧著陳斯遠笑。
鳳姐兒不好意思道:“這……遠兄弟破費了。”說著也揉了揉巧姐兒腦袋道:“遠兄弟也知我見天忙得腳打后腦勺,這孩子多是奶嬤嬤帶著,我自個兒實在沒空管教。”
陳斯遠說道:“巧姐兒瞧著就是個好的,待長大一些,定是閨閣瓊秀。若我說,二嫂子也不用多管。”
鳳姐兒抿嘴笑了,道:“她還小著呢,如今還不好說。”
過得半晌,前頭平兒來尋,鳳姐兒告惱一聲兒,領著巧姐又往回去。那巧姐兒被鳳姐兒拖著前行,走出去十幾步忽而扭頭,朝著陳斯遠瞇眼漏齒笑將起來。
陳斯遠身旁忽而有聲音笑道:“哥兒好似最得年歲小的姐兒青睞,前有四姑娘,如今又有巧姐兒。”
陳斯遠回頭,才見不知何時司棋悄然湊到了身旁。
陳斯遠道:“怎么不陪著你們姑娘?”
司棋道:“姑娘忙著游逛呢,我實在不耐暑熱,干脆來這兒躲清閑。”忽而瞥見地上的酸梅湯,頓時歡喜道:“呀,正難受得緊,還請哥兒賞一杯酸梅湯。”
陳斯遠大咧咧落座,隨手一擺,道:“自個兒倒就是。”
司棋便蹲踞下來,自個兒倒了一碗,小口慢悠悠一飲而盡,喝罷‘哈’的一聲兒,擦了擦鬢角、脖頸的汗珠,嘆息道:“可算活過來了。”
頓了頓,又奪了陳斯遠的扇子為其打扇,低聲道:“哥兒可知方才是個什么情形?”
“什么情形?”
司棋撇嘴道:“那張道士要為寶二爺說親呢。”
“哦?”
“先說有家小姐芳齡十五,與寶二爺年歲相當。老太太推說寶二爺算過來,須得遲一些成婚,那張道士請了通靈寶玉去瞧,轉頭兒又送了一托盤各色物件兒來。旁的不提也罷,內中單有個金麒麟。”
陳斯遠明知故問道:“這金麒麟又是什么說法?”
司棋撇嘴道:“林姑娘前腳與哥兒定了婚約,后腳老太太便將云姑娘接進了碧紗櫥,存的什么心思,闔府誰人不知?那云姑娘脖頸上便掛著個金麒麟……呵,哥兒說天下間哪兒有這般湊巧的事兒?”
陳斯遠笑著不置可否。若沒他陳斯遠,賈母此番可謂一箭三雕,既打壓了黛玉,落了薛家母女臉面,又逼著王夫人將心思都花在寶玉婚事上,從而疏漏了家中庶務;如今情勢改易,便只剩下了婆媳間的斗法。
也不知王夫人回頭兒得了信兒,會是什么心思。
忽而清虛觀里慌亂了一番,隨即便有林之孝家的來尋,到得近前急切道:“哥兒,預備下的香燭少了一半兒,菖哥兒一問三不知,珍大爺惱了,二奶奶打發我來尋哥兒。”
陳斯遠思量須臾,緊忙扭身往山門外馬車尋去,到底在一輛馬車里尋了余下的香燭。待吩咐小廝等搬到清虛觀,遙遙便見賈珍已然將那賈菖罵成了孫子。
眼看陳斯遠尋了香燭來,賈珍這才訓斥道:“無用的東西,還不滾下去!”
賈菖訕訕退下,賈珍便與陳斯遠抱怨道:“家中子弟愈發不成器,倒是讓遠兄弟瞧了笑話兒。”
陳斯遠道:“不過一時倏忽罷了。”
賈珍托付陳斯遠往各處送香燭,自個兒先去尋那張道士拈了戲,轉頭又去正樓說與賈母知曉。陳斯遠送過香燭,抬眼便見正樓上的賈母變了臉色。
此時正好賈珍下樓,陳斯遠便道:“珍大哥,不知拈了什么戲?我看老太太怎么變了臉色?”
賈珍道:“許是暑熱之故?不過是《白蛇傳》《滿床笏》《南柯夢》三出,這可都是好戲。”
陳斯遠好一陣無語,眼看賈珍一無所覺,便笑道:“果然是好戲。”
那賈珍忙著吩咐戲班子,也無暇與陳斯遠答對,扭身便去了。
陳斯遠心下暗忖,這白蛇傳自是好的,說的是漢高祖斬白蛇,正合了賈家發家史;第二出若無變故,合該也是好的。奈何先前寶姐姐曾以此戲譏諷賈家后繼無人,這會子賈母聽了又豈能不變了臉色:第三出更覺,南柯夢……這收尾了卻成了大夢一場,落得個鏡中花、水中月,賈母聽了能高興才怪了。
偏生這戲又是在神前拈了的,不能改易,老太太一肚子悶氣不得發泄,可不就要臉色難看?
陳斯遠暗自搖頭,心想那張道士果然離譜,這等神前拈戲大多都是與主人家事先定好了的,哪兒有真個兒胡亂抓鬮的?
總管是賈家的私事,陳斯遠不好置喙,干脆邁步往鐘樓回轉。誰知還沒到鐘樓,便見林之孝兩口子匆匆而來。
林之孝家的就道:“哥兒,可瞧見珍大爺了?”
陳斯遠見二人面上急切,不由納罕道:“珍大哥去安排戲班子去了……這是出了何事?”
林之孝道:“不知怎么,錦鄉侯府得了動靜,這會子打發了兩個管事兒婆子送了豬羊、香燭、茶銀來。”
陳斯遠不好接待賈家故舊,忙指點二人去尋賈珍。到得鐘樓,又有管事兒的匆匆跑來,這會子賈菖蔫頭耷腦下了鐘樓,見狀緊忙問詢。
管事兒的就道:“可了不得了,趙侍郎家也打發了人來!”
少一時,便見賈珍行色匆匆去了山門處,轉頭林之孝家的領著三個婆子去拜賈母。
打這兩家開了頭,周遭遠親近友、世家相與,紛紛打發人來拜見。
陳斯遠心下暗樂,琢磨著賈母這會子定然心煩——家中子弟不成器,險些出了錯漏;張道士不靠譜,點了這么三出戲碼;而今又有親朋故舊納罕來拜,都知道賈家打的平安醮,偏生賈母說不出個由頭來,只能任憑親朋故舊胡亂思忖,這讓賈母如何還待得住?
果然,才過晌午,鳳姐兒便來尋陳斯遠,道:“遠兄弟,老太太好似過了暑氣,這會子身子不爽利,鬧著要回呢。我這邊廂還要與珍大哥四下答對著,實在走不開,就勞煩遠兄弟護送老太太回府了。”
陳斯遠本就不耐多待,此言正合他意,于是拱手道:“二嫂子客氣,此事交給我就是了。”
鳳姐兒心下感念,也不多說旁的,轉頭又去知會賈母。
過得半晌,鴛鴦等扶著賈母出來,上得八抬大亮轎,前頭有陳斯遠領著幾個小廝開路,一路悄沒聲兒的回了榮國府。
轉天賈母就犯了心思,又因寶玉鬧了別扭,是以干脆不再去清虛觀。鳳姐兒推脫不得,只得耐著性子邀陳斯遠一道兒去清虛觀答對。余下三春、李紈等都覺無趣,也都不再去。
于是乎余下兩日,竟只陳斯遠、鳳姐兒、賈珍與賈家幾個子弟往清虛觀打醮。
每日家迎來送往子不可少,余下光景可算稱了鳳姐兒的心意,那戲折子由著她點,倒是瞧了好一回熱鬧的。
到得五月初三這日,陳斯遠只陪了半日,晌午剛過便尋了鳳姐兒道惱,急急忙忙往薛家老宅趕去——蓋因這日乃是薛蟠生兒,初一日陳斯遠便得了請帖,無論如何也不好錯過。
那薛蟠許是憋悶得緊了,此番生兒操辦得聲勢極大。除去賈家幾個子弟,另有陳也俊、柳湘蓮等上門道賀,精瘦了許多的薛蟠笑容滿面迎了眾人入席,待臨開席時也不見寶玉到來,不由得蹙眉道:“怎么不見寶兄弟?”
陳斯遠不好說什么,那賈芹就道:“寶二叔這兩日身子不爽利。”
薛蟠沉著臉兒腹誹了一番,待陳也俊張羅著吃酒方才展顏。席間推杯換盞,至酒酣耳熱,又有陳也俊起哄,鬧著讓柳湘蓮扮了旦角來湊趣。
那柳湘蓮生性灑脫,當下也不推卻,果然扮了花旦咿咿呀呀唱了一曲。陳斯遠留心觀量,便見薛大傻子果然直了眼兒。心下不由得暗忖,莫非今兒個薛大傻子就要挨揍?
至酒宴散去,那薛大傻子酒到杯干,倒是先行將自個兒喝多了去。無奈之下,薛姨媽與曹氏只得從后頭出來代薛蟠送客。
此間人口眾多,陳斯遠不好與薛姨媽說話兒,便隨著眾人一并告辭而去。
待轉過天來乃是五月初四,陳斯遠忙碌幾日,今兒個可算得閑。雖早間一如往常般早起習練的樁功,可轉頭兒便懶在屋中,懶洋洋哪兒也不愿去。
香菱自小廚房取了些冰鎮的甜瓜來,那陳斯遠不愛吃皮,香菱便尋了羹匙一勺一勺,專挑甜的地方挖了喂陳斯遠。
吃過兩個,陳斯遠擺手示意夠了,香菱掃量一眼,忽而笑著道:“大爺曬了幾日也不見黑,這般膚質說不得讓多少女兒家艷羨呢。”
陳斯遠含糊應了一聲兒,香菱又道:“是了,我見林姑娘這兩日心緒不大對。”
陳斯遠頓時來了精神,道:“怎么說?”
香菱搖搖頭,道:“我也說不好。問她她也不說,又問了雪雁、紫鵑,只說林姑娘是想念亡故的父母了。”
陳斯遠蹙眉思量,林妹妹孤零零一個人待在榮國府,雖說如今比書中那等風‘刀霜劍嚴相逼’略好了些,可難免心下孤寂,可不就容易胡思亂想?心下想起寶姐姐三番兩次勸說,陳斯遠便有意往瀟湘館走一遭。
誰知才拿定心思,外間便有五兒道:“大爺,寶姑娘來了。”
陳斯遠趕忙起身要迎,香菱慌忙攔住:“大爺快換了衣裳再說!”
陳斯遠低頭一瞧,他身上只及膝的綢布褲子,上身更是穿了件露胳膊的褂子,這般形象實在不雅,便緊忙換了衣裳,這才出來迎寶釵。
誰知甫一到得廳堂里,便見寶姐姐面若寒霜,顯是動了真氣!陳斯遠納罕不已,湊過來道:“寶妹妹這是怎么了?”
寶姐姐冷哼一聲沒言語,一旁的鶯兒就道:“還能為何?自是被寶二爺氣到了。寶二爺說我們姑娘像楊貴妃,也不知怎么想的!”
寶釵嗔看其一眼,鶯兒立時閉嘴,又乖覺地與香菱一道兒退下。待內中只余二人,寶姐姐方才委屈巴巴說將出來。
卻是方才寶釵要來尋黛玉,誰知正撞見寶玉被王嬤嬤等攔在了瀟湘館門前。
那寶玉于清虛觀得了金麒麟,三春你一言、我一嘴的,自是道明了此物湘云也有。寶玉再是傻的,這會子也明白過來,因是立馬就鬧了別扭。初一日回來后,關起門來再不去清虛觀。
這兩日寶玉犯了思量,他這會子十三、四年紀,早知人事兒,也漸漸知曉了情事。
那湘云小小年紀,他素來當做妹妹一般,又哪有男女之情?原先還有個林妹妹、寶姐姐,誰知黛玉姻緣早定,不過一年光景,如今連寶姐姐竟也要棄他而去!
寶玉越琢磨越心酸,年紀自小與黛玉一道兒長起來的,不由得愈發想見黛玉。這日行至瀟湘館門前,便要入內尋黛玉說話兒。
自打上回寶玉亂闖蘅蕪苑,大觀園各處的丫鬟、婆子早得了主子之命,自是對寶玉嚴防死守。這表兄妹說話自是沒什么,可總要容黛玉換過衣裳吧?
寶玉這會子心下正別扭著,哪里聽得進王嬤嬤、雪雁等的勸說?心下只當這二人只想著陳斯遠,全然不顧及自個兒,于是頓時就發了脾氣。
摘了身前通靈寶玉又砸在了地上。
這一招先前屢試不爽,偏生此時眾人都知通靈寶玉有自行修復之能。因是隨行的襲人只拾了通靈寶玉,擦擦灰眼見無恙,便先行收了起來。情知勸不住寶玉,又趕忙打發麝月去請王夫人。
正是這會子,寶釵也到了瀟湘館。
只一句:“要見林妹妹,你只管多等一會子就好,此時又要硬闖,莫非寶兄弟真就存了什么歹心不成?”
寶玉一噎,方才想起來這會子黛玉穿著清涼,于是面上訕訕說不出話來。這時紫鵑繃著臉兒出來道:“我們姑娘說心氣兒不順,今兒個不想見寶二爺,有什么話改明兒再說吧。”
寶玉不知所措,忽而自袖籠里摸到個扇套子,緊忙掏出來遞給紫鵑道:“我也沒旁的心思,只是得了個扇套子,正要請你們姑娘品鑒。”
紫鵑略略蹙眉,接了扇套子入內,須臾將個絞爛了的扇套子還回來,什么也沒說,只道:“寶二爺請回吧。”
寶玉情知錯兒在自個兒,也不敢再鬧,只得自瀟湘館門前退下,又隨著冷若冰霜的寶釵一道兒往大觀園門前行去。
寶玉想起昨兒個乃是薛蟠生兒,沒話找話一般與寶姐姐道了惱,只說昨兒個身子不爽利。
寶姐姐心下鄙夷不已,便是身子不爽利,也沒見寶玉送了賀禮去。
二人你一言、我一嘴,待說到昨兒個戲碼時,寶姐姐說道:“我怕熱,看了兩出,熱得很。要走,客又不散。我少不得推說身上不好,就去陪嫂子去了。”
寶玉聽說,又搭訕笑道:“怪不得他們拿姐姐比楊妃,原也體豐怯熱。”
寶姐姐大怒!此時楊貴妃可沒什么好名聲,說來便要跟‘禍國殃民’四個字粘上干系。寶姐姐頓時紅了臉兒,冷聲笑道:“我倒像楊妃,只是沒一個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楊國忠的!”
她本要去王夫人處的,這會子哪里還有心思?當下扭身錯開沁芳亭,徑直朝著清堂茅舍而去。
寶玉面上訕訕,追了兩步又停下來,俄爾嘆息一聲,琢磨著回怡紅院也沒意趣,只得蔫頭耷腦奔王夫人處而去。待過了沁芳亭,又見襲人隨行,寶玉蹙眉不耐,正要將襲人打發了回去。
此時麝月與彩云一道兒來尋,眼見寶玉也不鬧了,這才道:“太太尋你呢。”
寶玉便將襲人、麝月打發回了怡紅院,自個兒隨著彩云往王夫人院兒而去。
刻下清堂茅舍里,寶姐姐氣惱著說完,陳斯遠便探手擒了柔荑道:“寶兄弟還小呢,你只當了表弟就好,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寶姐姐道:“再是小也知了人事兒了,哪里還會有口無心?說不得我那姨媽私下便是這般說我的!”頓了頓,又道:“若不是因著媽媽,我這會子便想搬出府去!”
陳斯遠正要安慰,忽而聽得外間傳來小丫鬟蕓香的喊聲:“大爺大爺,可了不得啦!”
旋即便有紅玉呵斥了兩聲兒。陳斯遠與寶釵對視一眼,寶姐姐憂心道:“說不得就是什么大事兒,你快去瞧瞧。”
陳斯遠應下,捏了捏寶姐姐豐潤的手兒,起身行出來,便見蕓香正耷拉著腦袋聽紅玉訓斥。
陳斯遠道:“出了何事?”
蕓香瞥了紅玉一眼,緊忙挪步到陳斯遠跟前兒,道:“可了不得了,太太發了火兒,也不知怎么,白老兒家的領著金釧兒一路哭哭滴滴正往家去呢。”
陳斯遠略略蹙眉,吩咐了蕓香再去掃聽,扭身回房與寶姐姐說了。
那寶姐姐冷笑道:“素日里便聽說寶玉時常吃姨媽身邊兒丫鬟的胭脂,說不得此番被姨媽撞了個正著,又不好責罰寶玉,這才攆了金釧兒。”
陳斯遠笑道:“妹妹此言不對,不若再仔細想想?”
寶姐姐一怔,頓時蹙眉思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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