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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錘:以涅槃之名 第860章【必要】之惡
“福爾克。”
“嗯?”
“你覺不覺得,佩圖拉博大人讓咱們干的這事其實挺喪良心的。”
“良心?”
#不屑的悶笑聲#
“有意思:你是在什么時候產生了如此多余的想法?弗里克斯?”
“還是說:你已經無畏到想要質疑鋼鐵之主親口下達的命令了?”
“我當然不會這么做,我只是……”
沉默了半晌,戰爭鐵匠弗里克斯還是沒能想出一個讓人滿意的理由:直到他身旁的同僚終于失去了最后的興趣,將陰鶩的眼神轉移向了他處,興致勃勃地尋找下一處讓他感到快樂的痛苦。
與弗里克斯不同,這個人可不會覺得良心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巴本–福爾克,此人就是如此的惡劣。
他是少數能從第四軍團如今的殘暴和扭曲中獲得成就感的瘋子。
如果不是情況著實特殊,弗里克斯這輩子都不想和這種人渣有什么關系,更不用說與他一起外出執行任務了:但基因原體的意志高于一切,佩圖拉博的一紙命令就可以踐踏破城者的底線。
以前如此,以后亦然。
對于鋼鐵勇士軍團的一連長,軍團中屈指可數的泰拉裔老兵,被冠以破城者之威名的弗里克斯來說,服從原體的命令就像呼吸和殺戮一樣自然,是根本不需要去思索其內在含義的天然本能。
服從命令,這就是弗里克斯唯一需要做的事情,是他的目標,是他的本能,是他的肉體與靈魂,是他能夠感受到自己依舊算得上是一個人,而非一塊會思考和移動的鋼鐵的唯一一種奢望。
他并非是出于恐懼而服從命令。
恰恰相反,在銀河系已知的每一種殘酷刑法當中,真正值得弗拉克斯畏懼的,其實只有一種:那就是從今以后,再也沒有命令會要求他去服從了。
那意味著他被原體拋棄,意味著他迄今為止的整個人生都將走向幻滅:當服從命令已經從后天的高貴精神,演變成為先天的精神本能的時候,自由反而會成為足以殺死弗里克斯的毒酒。
他不需要自由。
因為他不是人,而是一件武器,一件會呼吸和思考的武器。
對于武器來說,失去了操控者,那么與死亡沒有任何區別。
這就是弗里克斯的現狀,也是他甘愿背負的人生:不僅僅是破城者,諸如此類的麻木與服從,對于鋼鐵勇士來說,是一種司空見慣的現象。
為數眾多的佩圖拉博之子們心甘情愿地拋棄了自己作為個體的思維,放棄他們身為人類的高貴,而選擇成為一把尋常的,隨時可被拋棄的武器:一切只為向他們傳奇的基因之父佩圖拉博致敬。
除了被他的子嗣們視為全知全能的至圣先師的羅嘉以外,任何原體,都沒有像鋼鐵之主這般,擁有過麾下的軍團戰士如此之多甚至到了一種變態程度的尊敬: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根本不是正常的現象,而是其基因種子中隱形的劣質遺傳。
就像懷言者的基因種子會讓他們比任何人都更崇敬原體一樣:也許在第四軍團的血脈傳承中,同樣有著某種扭曲的概念,讓他們將暴政視為賜福,將他們無情無義的君王視作完美無瑕的領袖。
這種看似可笑的觀點,在如今的鋼鐵勇士身上卻得到了驗證:盡管佩圖拉博已經很久沒有在子嗣面前現身了,盡管對于絕大多數的軍團成員來說,原體更像是一個遠在天邊的神話,而非是眼前的現實,但基因血脈中天生的服從,依舊會讓他們視鋼鐵之主的任何一條命令為鐵律。
誠然,不是所有人都會這么做,但得益于第四軍團龐大的人口基數,自甘墮落為鋼鐵之人依舊不勝枚舉。
在一段漫長的時間中,這種壓抑而古怪的氛圍都是軍團的常態。
不過,在大遠征的中后期,以及偉大秩序剛剛落成的那幾年里,情況曾經出現過不小的轉變:一大批比起奧林匹亞,更多被視為阿瓦隆人的新血,將有關于思維自由和個人尊嚴的價值觀念,孜孜不倦的推廣向了整個第四軍團。
上到地位尊貴的三叉戟,下到那些無人關注的凡人輔助軍們,沒有人敢說自己不曾受其影響過。
甚至是原體:總有人認為佩圖拉博在帝皇剛剛離開那幾年的開明專制,是受到了這些阿瓦隆新兵的鼓舞。
但弗里克斯對此不屑一顧,他堅信奧林匹亞在那一代人中的繁榮昌盛,不過是鋼鐵之主終于決定揮發一下他的滿腹才華所帶來的應有結果:沒人有資格在這份只屬于佩圖拉博的榮耀上分一杯羹。
當然,也沒人能阻止這份開明與繁榮在下一個十年間戛然而止。
因為佩圖拉博有了更偉大的夢想。
沒人能說清楚這夢想到底是什么,原體也不曾向任何人講述其全貌,但可以肯定是是他為此投入了全部:而作為他的國度和他的軍團,奧林匹亞以及第四軍團所能管轄的每一個世界,也理所應當的,要為了原體的偉大理想投入他們的全部。
無論他們想還是不想。
毫無疑問,這種能令鋼鐵之主魂牽夢繞的偉大事業,一定是驚人的:無論是它的規模還是它需要的代價。
而為了他的夢想不會被俗世間的需求纏繞住腳步,佩圖拉博最終選擇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啟用了他的戰爭鐵匠。
戰爭鐵匠,這一職責最早是指第四軍團內部一個臨時的指揮頭銜,鋼鐵之主仿造他故鄉奧林匹亞上的軍閥。塑造了一個又一個完全獨立的指揮官,借他們的手來貫徹鋼鐵勇士軍團的戰爭信條。
在短短十幾年間,戰爭鐵匠就成為了第四軍團真正的權力階層。
在原體的期望中,戰爭鐵匠不應該是只擅長揮舞刀刃或者率隊沖鋒的角色:那是其他軍團中連長的職責,而戰爭鐵匠們作為佩圖拉博眼里,連長的全面上位,理應肩負起更多的責任。
他們被要求必須完全理解并掌握包括且不限于后勤、攻城、近戰廝殺、軍備部署甚至是占領區行政在內,一切與戰爭這門偉大藝術有關的學科:從計算一棟殘破的樓房對于整場攻城戰的意義,到以最快速度從新的占領區中,提取出可用于下一場戰斗的物資和人力,每一項都必須存在于戰爭鐵匠的學識百科內。
這不是一門允許選修的學科,一名戰爭鐵匠可以有他的專長,但任何不達標的領域都會是致命的:佩圖拉博從不會將他的軍團視為無數個體的組合,而只會視為一塊又一塊的整體,每當結果不盡如意,原體也懶得去追究罪魁禍首,而是會將他眼中的整塊廢鐵重新丟回熔爐中,任其化作無用的鐵水。
即便是到了后期,在他的某些兄弟和某些子嗣的不斷影響中,奧林匹亞之主的性格也許變好了一些,但這并不意味著戰爭鐵匠們的壓力就會變得更小:誠然,原體在頒布任務時會更考慮實際情況了,但這并不說明他對于失敗會變得更加容忍。
恰恰相反:考慮到實際情況的前提會讓失敗變得更加可鄙。
雖然事到如今,失敗導致的死亡風險也不像前期那么高了,但是流放或者永久性的失寵依舊是存在的:第四軍團現如今有著超過六百名戰爭鐵匠,佩圖拉博有的是新選擇供他予取予求。
在這種情況下,戰爭鐵匠最終被催化成為一種權力、能力和壓力都極高的崗位。
他們有資格掌握整個戰場,為一個星系或者一個星區的命運負責,但他們也必須承擔起自己親造的成果:畢竟佩圖拉博對于失敗的厭惡是與日俱增的。
原體是與自己達成了和解:但這并不意味著他與子嗣們達成了和解。
鋼鐵之主還是那個鋼鐵之主:尋常的失敗者可不配享受改善后的溫和。
在大浪淘沙下,任何能力不夠強大、性格不夠堅強、缺乏進取心,或者有了多余的軟弱以及遲疑的人,遲早會被淘汰,只有最冷酷、最自我、專心致志卻性格油滑,無情嗜血卻能統御萬邦的人,才能成為鋼鐵之主麾下的常青樹。
理所當然的:這樣的人,自然有能力去鋼鐵之主牧守邊疆。
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地用鋼鐵與恐懼,讓數十億人俯首帖耳。
于是,佩圖拉博大筆一揮,將他的軍團和國度分成數百個大小不一的獨立實體,就像帝皇當年在烏蘭諾上,將整個銀河瓜分給各個基因原體一樣。
這種無限接近甩手掌柜的行為造成了數不勝數的附加效應。
其中不太重要的一條,便是阿瓦隆派在第四軍團的影響力開始消退。
不過,這種消退并不是如同股市崩盤那般的一蹶不振,而是逐漸退縮到了一個符合他們實力的位置:也是一個鋼鐵勇士的老兵們能夠忍受的極限。
那些出身阿瓦隆的戰爭鐵匠多數被封在了奧林匹亞的東部邊境,大多數的阿瓦隆派也逐漸云聚到這里,他們失去了對于整個軍團的影響力,卻可以將一大塊星區打造為自己堅定的基本盤。
值得注意的是,通過種種暗中的手段和之前積攢的良好風評,這些后來居上的阿瓦隆派們成功從第四軍團的遺產中拿走了相當豐厚的一塊:大量經驗豐富的凡人輔助軍選擇跟隨這些阿瓦隆派的鋼鐵勇士,前往奧林匹亞的東部開啟新生活。
這種變相的掠奪令更老派的戰爭鐵匠們對這些阿瓦隆新人充滿了怨言,但他們又毫無辦法,比起更團結的新人,老派的戰爭鐵匠們因為彼此之間已經延續了幾十上百年的競爭關系,一直無法團結在一起:互相競爭甚至暗算是常有的事,唯有基因原體的命令能夠讓他們放下爭端。
但有一點,是所有人都公認的。
在將自己鎖在一顆名為創生的封閉世界長達幾十年后,第四軍團的原體傳出來的命令已經愈加的……奇怪了。
當然,同樣奇怪的,還有那些代替基因原體下達命令的使節。
“每當看到它們,我都會感到恐懼。”
“不過,每當聽到新的命令,我對它們的恐懼又會消失”
“因為新的命令會更令我感到恐懼。”
當福爾克得意洋洋去檢閱他麾下即將投入到戰斗中的士兵時,弗里克斯卻依舊停留在艦橋上,他的目光最終聚焦在了腳下這顆即將遭逢大難的世界。
他沒太記住這個世界的名字,但他知道這不重要:最多三天后,這個世界將被從帝國的版圖上抹去。
它的城市將被夷平,它的文書記錄將被抹去,而生活在其上的人口,將以一種獨特的方式貢獻出他們最后的價值:倘若在幾十上百年后,有一艘新的殖民船將這里選擇為他們的降落點,那么在記錄名冊上,這片土地也會有個新的名字。
這便是對敢于抵抗佩圖拉博意志的狂妄者們的懲罰。
以帝國的標準來看,這并不殘酷。
只是……有點奇怪。
具體來說:是原體決定懲戒這些背叛者的方式顯得很奇怪。
想到這里,弗里克斯的視角就忍不住的飄向了艦橋的另一個角落。
在原體的意志下,總共有三股勢力攜手處理這個叛逆的世界:如果說福爾克和他的大營對于弗里克斯來說,只是有些難以忍受的話,那么總是與他們保持距離,并且身披奇怪的灰黑色袍子的機械神教成員,就是讓人感到恐懼了。
尤其是他們帶來的那些東西。
弗里克斯打了個寒顫。
作為第四軍團的一連長,即便原體已經不問世事很久了,但破城者依然享受著很多明面或暗地里的特權,譬如說,在當初分封各個戰爭鐵匠的時候,他所管轄的領地是距離鋼鐵之主最近的那個。
所以在很多時候,他也會得到被佩圖拉博召見的特殊待遇:雖然原體本人很少會親自與他見面,但與權力核心的高度接近讓弗里克斯知曉很多秘密,并且親眼目睹了奧林匹亞之主的轉變。
但即便如此,破城者那顆卓越的大腦依舊無法搞清楚所有的事實。
他只能將腦海中的記憶羅列出來。
弗里克斯還記得,在烏蘭諾后的一段時間里,鋼鐵之主的確靜下心來專心治國,雖然在那個時候,他與軍團間的聯系就已經越來越淡了,但原體的影響依舊無處不在:他只用了區區一代人的時間,就將橫跨數萬星系的大奧林匹亞,打造成為了一片富足安樂的理想國。
但軍團與國度的春秋鼎盛并沒有持續更長時間,在眾邦逐漸富足起來后,佩圖拉博似乎也失去了繼續當賢君明主的興趣,他開始追求別的目標,在將戰爭鐵匠們分封到各處的同時,原體也開始向他治理下的各個世界征收一筆額外的稅款。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事情開始變得奇怪了起來。
先是佩圖拉博將他的鐵血號停在了一顆名為創生的蠻荒世界的上空,并花費巨量的資源將其打造成了一顆機械星球,隨后又廣發邀請函,邀請包括火星在內的大量鑄造世界,派遣他們那里學識最豐富,思想最激進的人,前來創生,與他商討一項前所未有的偉大事業。
在接下來這些年間,弗里克斯親眼看著數以千計的機械神甫和主教們成群結隊地涌向了奧林匹亞,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心甘情愿的留在了這里,再也沒有離開,甚至有些最極端的,直接放棄了他們在母星上的全部資產和科研成果。
弗里克斯不知道他的基因之父和這些歐姆尼賽亞的信徒們,在他們神秘的金屬堡壘中都在研究些什么,但他知道,在花大代價到整個創生星球,甚至將這個星球所在的整個星系都改造成為了銀河中最先進的巨型科研基地后,原體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做出了更多更奇怪的舉動。
他征收了一筆空前的稅款,這筆稅款的數額之龐大,以至于接受到任務的戰爭鐵匠甚至以為原體是在開玩笑:那些十幾年前還在歌頌著佩圖拉博的世界,也在命令下達后立刻就陷入了反叛。
但在鋼鐵之主的鐵律和戰爭鐵匠們卓爾不凡的手段面前,佩圖拉博要求的稅款終究還是準時運抵了:不過其中的代價卻沒人敢進一步細說。
然后?
然后,佩圖拉博用這些稅款,在創生星域中打造出了一個弗里克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宇宙奇觀。
它看起來像是一座空間站,不過體量大的驚人,堪比較小的行星,雖然戰爭鐵匠不曾目睹過其內在區域,但佩圖拉博對其的描述是:令人夢寐以求的巨型運算樞紐,足以突破世界的壁壘。
而在被問及其名字的時候,原體還以開玩笑的態度告訴他的一連長:這臺巨構的稱號將會是深淵王座。
這其中也許有更深的含義,但弗里克斯卻無法探究到這種奧妙。
因為很快,奧林匹亞之主又向他的軍團和國度頒發了新的命令。
他先是要求軍團向大漩渦中最后的動亂區域出發,去消滅掉一切敢于侵擾他們異形勢力和海賊,同時,他又開始征收一筆新的額外賦稅:這筆新稅款的額度之龐大遠超之前的那兩筆,即便是最無情的戰爭鐵匠也會被其數字嚇得臉色蒼白。
與它相比,神圣泰拉那邊的十一稅都顯得如此溫情脈脈。
對于消滅異形和海賊,第四軍團上下自然沒有什么意見,唯一讓戰爭鐵匠們感到費解的就是這一次,那些身披詭異袍子的機械神教也加入到了戰爭中來,但他們并非是為了實驗新的武器,而是致力于在戰斗后抓走大量的俘虜,無論是人類還是別的物種。
機械神甫們究竟為什么這么做的原因還不得而知,不過針對于某幾種特別異形的征討作戰很快就被告停了,它們的母星被封鎖了起來,那些詭異的機械神教成員全權接手了指揮權。
又過了段時間,這些異形的母星就變得空蕩蕩的,所有的生物不翼而飛。
這些都是與弗里克斯交好的戰爭鐵匠們從前線過來的怪事。
而比怪事更多的,則是戰爭鐵匠們在私下里對于高額賦稅的抱怨。
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哪怕是最溫順最怯懦的星球總督,在面對奧林匹亞之主頒布下來的稅單時,也難免會目露兇光:對于戰爭鐵匠們來說,征收這筆新的稅款基本等同于要面對一場新的暴亂。
唯一可惜的是,實際上敢于抱怨的世界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么多。
但依舊存在:而且拒絕屈服。
其中某些世界的騷亂之大甚至到了當地的戰爭鐵匠都無法很好彈壓的地步,于是弗里克斯接到命令,與他厭惡的福爾克一道前來懲戒這些反叛者:原本,事情的發展應該是按照這種邏輯來的
但當弗里克斯為了鎮壓工作準備好強大的部隊和滅絕令的時候,佩圖拉博麾下那些比阿斯塔特更加龐大,宛如傳說中的鐵人戰士般的鋼鐵使節們,卻帶來了一整隊身披黑色袍子的機械神教成員,以及他們身后那些令人頭皮發麻的新工具。
他們告訴弗里克斯。
現在,這些反叛者們有了新的價值。
“所以……”
“他們的新價值是什么?”
毫無懸念,在早有準備的兩個鋼鐵大營與機械神教的無情大軍面前,叛亂的世界根本沒有能力延續自己的火種。
他們甚至不存在奇跡,因為早在當年規劃各個殖民地發展的時候,佩圖拉博就已經刻意保留了一處后手:他的殖民規劃確保各個殖民世界不會掌握強大的武力,而所有的致命武器,最終都會高度集中在對他竭盡忠誠的戰爭鐵匠們的手中。
在奧林匹亞的旗幟下,反叛者們甚至沒有和鋼鐵勇士的大軍同歸于盡的能力。
對弗里克斯和福爾克來說,真正的困難反而在于如何完成機械神教們的要求,即在盡可能少造成殺傷的情況下,讓盡可能多的叛亂分子主動舉手投降:尤其是要保護好他們頭部器官的功能。
福爾克先是提出了建議,他們可以隨機抽殺一座巢都,來形成威懾,而弗里克斯則建議直接空襲叛亂者的指揮部,關閉力場護盾以促使他們放下武器:最終,一連長的建議得到了原體使節們的采納。
于是,當氣憤的福爾克領著他的鋼鐵大營去繳清最后的抵抗者時,弗里克斯則留在前任星球總的官邸里,于整個世界的制高點上遙望著腳下無盡的土地,以及那些在沉默中保持憤慨的人群:他很好奇這些叛亂者們還能有什么新的用途。
在帝國以往的處理中,他們要么就將整個世界挫骨揚灰,以儆效尤,要么將叛亂者們判以十代人的苦役,讓他們去死亡率極高的礦產世界上發揮價值:但黑袍的機械神甫們給出了第三種答案。
在鋼鐵勇士們的保護下,數量驚人的運輸機依次降落在了地表,從其中黑色的儲物箱中散發出了陰冷的氣息:弗里克斯本能的覺察到,那其中運載的,應該是他的基因之父親造的作品。
“這是什么?”
但當第一臺金屬怪物,在機械神甫們的操控下緩緩升空的時候,弗里克斯依舊緊皺起眉頭:這個東西給他的感覺很不好,讓他的脊背便生寒意。
他說不清那是什么。
那東西像是無人機,但是外形上又有些像章魚,它在擁有純黑色甲殼的同時又兼具了不可思議的敏捷:當它在半空中飛快舞動的姿態,就連身為阿斯塔特的弗里克斯也只能用眼睛勉強跟上其速度,
他毫不懷疑,這些東西在那些凡人眼中只會是一道黑影。
他們無法對抗,也無法躲避。
但真正給人感到恐懼的,是這只金屬章魚的幾根觸手:它們并非是裝飾,而是各有分工的切實工具,其堅硬程度恐怕用十幾枚爆彈都無法將其完全破壞,弗里克斯敏銳的發覺到,這些東西的大小以及形狀似乎特別適合用來捕獵人類。
具體說:是人類的頭腦。
“別害怕,一連長。”
黑袍下的人影朝他點了點頭。
“它們只會對凡人有反應。”
“你應該感謝你的父親,他天才般的編碼能力確保了這一切。”
父親?
他是說原體么?
這是佩圖拉博大人的作品?
弗里克斯的嘴唇抽搐了幾下。
他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傾訴,但內心中的服從本能又讓他了解沉默的價值:正當他在內心深處罕見地陷入糾結時,那些身披黑袍的機械神甫已經高舉起了的手臂,隨著他們下達命令,數以萬計,乃至數以十萬計的金屬儀器升上天空,然后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朝著遠方的城市撲去。
宛如狼入羊群。
數十萬怪物組成黑壓壓的烏云,遮蔽住了視野與天空,但它們光潔的金屬又在反射著頭頂上恒星的光芒,形成一片又閃爍又壓抑的奇妙幻境:但地面上的人群想必沒有心情去感慨這一切,因為當這些怪物朝著城市與廣場俯沖而去的時候,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響徹了整片天空。
人們哭嚎、掙扎、憤怒的咒罵和孩子的尖叫聲刺激著耳朵,時不時還有奔忙的逃竄和憤怒的槍械開火聲,但真正令人感到恐懼的是:所有的這一切,所有的聲音,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一分鐘前還人聲鼎沸的廣場,一分鐘后便如墳地般寂靜。
弗里克斯不敢細想這背后的聯系。
他只是蠕動了嘴唇,毫無知覺的將先前的那個問題問了出來。
“確……確保什么?”
也許福爾克會保持沉默吧:但弗里克斯還是想搞明白眼前的情況。
“你真的要如此好奇嗎?”
黑袍下的人影沒有看戰爭鐵匠,他展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輕蔑。
那種感覺,就像心懷偉大理想的智者在看著渾渾噩噩的普通人。
弗里克斯沒有回答,但他用自己沉默的態度做出了回應。
“……好吧。”
過了好一會,他才得到了承諾。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言罷,黑袍下的身影伸出手指,將戰爭鐵匠的目光重新指引向遠方。
只見那黑壓壓如如烏云般撲向市區的金屬怪物們已完成了它們的工作,正搖搖晃晃的返回到出發地:但與出發時不同,在烏云的下方,好像正下著雨。
若是仔細聆聽,還能夠聽到數十萬顆雨滴落在地面上的拍打聲。
“仔細看,你就會知道了。”
聲音在耳旁飄蕩,但弗里克斯已經沒有精力去關注了。
他只是仔細的盯著那些怪物,還有它們帶回來的東西。
那是什么?
距離太遠,一連長看不清楚。
他只能等著再近一些:但他在隱約間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一股讓他不安的味道。
“那是……”
一瞬間,弗里克斯瞪圓了雙眼。
他看到了那到底是什么。
在一臺臺金屬怪物的觸手之中,是一顆顆人頭:一顆死不瞑目的人頭!
它們被緊緊的困在牢籠中,一個個面容驚愕,決眥欲裂,在其脖頸處均有一處光滑的切口,正不斷落下新鮮的雨滴:這些受害者顯然還沒有完全的死透,因為在他們被拖拽出來的脊椎中,殘存一點的求生本能讓骨骼不安的扭動著。
這些無情的金屬怪物抓住了一顆又一顆殘存著恐懼的人頭,就像是賣棗的農民抓住那些紅綠相間的果實,它們飛向了第二批著陸的運輸船,在那里,弗里克斯能夠看到排列整齊的綠色營養液缸,當這些已死者們被毫不留情的丟進去的時候,他們稀薄的生命看起來被強行延續了下去。
他們的眼珠開始滾動,但僵硬的面部表情卻無法做出任何的變化,他們嘴唇似乎在掙扎,但最終能夠抽動的,只有那一節令人不寒而栗的脊椎。
毫無疑問,這些綠色的液體地獄讓他們不會輕易的死去。
“看起來效果很不錯。”
當他為眼前的一切而目瞪口呆時,弗里克斯聽到了愉悅的金屬摩擦聲。
黑袍下的人影正滿意地自言自語,通過通訊儀器下達命令。
“把更多的工具運下來,我們要多收集幾組實驗數據。”
“另外,準備更多的營養液:我可不希望這批貨物在半途就壞掉。”
“這些硬件還要用上好幾年呢。”
機械神甫的語調輕快,看起來實驗的進展讓他大為滿意。
而在他的身后,更多的金屬怪物們已經滿載而歸,更多的運輸機依次著陸:數以百萬計的人頭在距離弗里克斯不足三十米的高空上被如貨物般來回運輸,他們灑下的血雨和口中最后殘存的哀嚎,構成了阿斯塔特從未看過也想象過的荒誕奇景。
一連長愣在那里,直到心情不錯的機械神甫決定搭理他一下。
“你依舊在好奇么,戰爭鐵匠?”
弗里克斯掙扎著點了點頭。
“好吧。”
也許心情的確不錯,機械神甫轉頭朝著他的追隨者們喊道。
“去把總督帶上來。”
“我們來進行一次……現場示范。”
“收割者:它們的出現印證了佩圖拉博大人的確為歐姆尼賽亞之子。”
“相信我,你永遠無法想象看起來如此簡單的構造背后,是復雜到了你們永遠無法理解程度的編碼和構思。”
“唯有佩圖拉博大人能夠做到。”
將暈死過去的總督拖到眼前,機械神甫像是一位賣肉的屠夫一般,向他的顧客介紹著自己新鮮的活豬,夸夸其談他處理精肉和排骨時的手法。
“收割者的核心能力有兩條:一是能夠對腦部神經進行編碼,二則是能夠對腦部器官強行植入腦機缺口。”
“至于勉強的第三點,則是能很好的處理剩余的無價值部位。”
“就像這樣。”
言罷,機械神甫便從天上黑壓壓的烏云間呼喚來了一臺收割者。
“它們可以自主的尋找目標:并自主決定好接下的一切流程。”
“你也可以理解為:具有極高的智慧。”
在收割者趕來的途中,機械神甫那神秘的語氣令弗里克斯緊皺起眉頭。
他壓低了聲量:因為他知道,這是在帝國境內絕對不能觸及的一個禁忌。
“啊,當然沒事。”
機械神甫搖了搖頭。
“它們不是AI。”
“它們只是……無比接近。”
“你什么意思?”
“感謝佩圖拉博大人吧:他正是用如此精妙的手段收服了我們。”
“收割者:它們與AI之間只隔著一條細細的紅線,但它們永遠不會跨過去。”
“原體大人的編碼能力將確保這一切。”
“它們就是AI,但它們缺少了對AI來說至關重要的某些東西。”
“這……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機械神甫仿佛在笑。
“你最好對歐姆尼賽亞唯一的繼承人保持足夠的尊敬,弗里克斯。”
“現在,讓我們開始實驗吧。”
他攤開了手:那可怖的收割者早已用它的觸手牢牢抓住了總督的頭顱。
在莫名的敬畏中,弗里克斯一言不發的目睹了接下來的全過程。
他目睹著名為收割者的可怕儀器,是如何精準的抓住了星球總督肥碩的頭顱,一只觸手迅速注入了神經毒素,讓爪下的凡人失去抵抗的力量,而另一只則是順勢便插入大腦內部,強行接入腦機缺口,當劇烈的疼痛讓星球總督猛然驚醒,開始瘋狂的哀嚎并流下最后一行熱淚的時候,剩余的幾根觸手才有條不紊的依次插入其腦不,開啟了機械神甫口中的再編碼工程。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前后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超過一分鐘。
“你不得不承認。”
當星球總督的生機和思維都在弗里克斯的眼前一點點消散的時候,同樣目睹這一切的機械神甫卻是如癡如醉,反而還自來熟的與弗里克斯講述了起來。
“生物的大腦的確有些魅力所在。”
“高度發達的神經突觸集成程度讓我們能夠繞過硅基硬件所做不到的一些事情。”
“而且成本也更低,材料也更多。”
“那……他還活著么?”
弗里克斯盯著星球總督的臉,他很難形容眼前這個狀態:看起來還活著,瞳孔中的瘋狂與痛苦不是作假,被割斷的脖子和脊椎也還在活動,但是大腦上那些被強行植入的洞口,和流淌的紅黃之物,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活命的樣子。
“嗯……這個問題比較復雜。”
機械神甫輕蔑的態度讓弗里克斯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插入腦機缺口并再編碼的過程毫無疑問的會消磨掉原本的神經連接系統,從生物角度的角度來說,他肯定已經死了,但我們又不能讓他立刻死亡,因為這極有可能導致整個硬件全部報廢,所以,我們會用某些手段來促延長他的生命。”
“至少在讓他泡到營養液之前,他都是還活著的:能夠感受,卻無法思考。”
“而在營養液中,他的生理功能將維系到他的大腦神經被徹底燒壞的那一刻。”
“也就是說……他能感受到這一切?”
“這就不關我們的事情了。”
機械神甫毫不在意的搖了搖頭。
“畢竟,只是一些叛亂者而已。”
“而且,我們有限的精力必須放在那些更重要的課題上:比如說那個。”
順著機械神甫的指引,弗里克斯又看到了和總督一同被拖來的幾個人之一:降臨在他頭上的收割者似乎已經放棄了,只留下正在飛速冷掉的尸體,還有那幾個正流淌著紅黃之物的缺口。
“真可惜。”
機械神甫無比感慨。
“不是所有的生命個體都能適應插入腦機缺口并且再編碼這個流程的,總會有些排異反應過強的導致實驗失敗,更何況,手術本身就是有風險性的:如何降低這一概率才是我們目前最重要的課題。”
“至于其他的?”
“為什么要在乎那么多呢?”
“我們在成就偉大。”
“不要為了宵小之事,而絆住手腳。”
“這是佩圖拉博大人親口告誡我們的。”
“所以,弗里克斯閣下。”
當黑袍下的身影與戰爭鐵匠對視時,他高傲的挺直了脊梁,仿佛他的地位比佩圖拉博的三叉戟要更高。
“我希望你能盡快的適應這一切。”
“適應什么?”
弗里克斯聽到自己在說話:他的嘴唇竟然可以如此干澀?
“適應這些……東西么?”
“它們是佩圖拉博大人的新工具。”
機械神甫努力地糾正了這一概念。
“相信我,在未來的日子里,你們會習慣與它們并肩作戰的時光的。”
“我不這么覺得,閣下。”
心中最后一點還在掙扎的良心催促著弗里克斯說出了這句話。
“敢于反叛佩圖拉博大人的世界終究只是少數而已。”
“他們沒有更多的……表現機會。”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眼前原本載有數百萬人的城區,已經如墳塋般寂靜:而收割者們已經在飛向更遙遠的天際線了。
“誰又知道呢?”
當鮮血滴在他黑色的袍子上時,眼前這名始終不肯露出真面目的機械神甫,令弗里克斯感到了恐懼。
無論是他的氣息,還是他接下來的話。
“的確,不會有那么多的反叛者。”
“但我們的需求,總是要與日俱增的。”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硬件甚至無法填滿總需求的十分之一。”
“而且,他們都是會損耗的,這也是硬件最大的缺點,最多三五年后,他們就會被損耗殆盡,有些更脆弱或者未成年的個體甚至撐不到那個時候:我們可是專門為此做過分類和對比實驗的。”
“而到了那個時候:我們總歸是要想些新辦法的,不是么?”
“再者說了,弗里克斯閣下。”
“你又如何能定義反叛者的界限呢?”
弗里克斯咽了口唾沫:他祈禱自己剛才聽到那些話語,不是他想的那種意思。
而在他眼前。
黑影正在輕蔑的微笑。
“記住:就像我說的那樣。”
“若要成就偉大,就不要將自己的思維困于平凡。”
“佩圖拉博大人已經做到了這一點:他希望你們也同樣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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