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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賁郎 第462章 郭圖之忠
九月初二日,袁紹進駐黎陽。
前部都督沮授移鎮上游淇水口,窺伺南岸延津。
但雙方只有使者往來,趙基沒有向北岸派遣斥候偵查,袁紹也沒有向南岸派遣偵查部隊。
河北本身就到了總動員的時刻,不管是救援曹昂,還是救援青州,又或者與公孫瓚再次交鋒,都需要總動員。
北方秋冬季節里,你不打仗也沒事做。
抵近黎陽,袁紹患得患失的毛病又犯了。
辛毗作為一個潁川人,又有殺兄血仇在,他肯定是先射箭后畫靶子。
如果辛評死在亂軍之中,辛毗為了家族長遠,也不會把這樁血債掛在趙基個人頭上。
可趙基是在兩軍陣前,依靠蠻力投擲袁熙的官印,砸死了辛評。
所以辛毗必須復仇,這關系家門聲望,也關系著家族凝聚力。
在感情上、輿論里他必須敵視趙基,并積極復仇。
辛毗必須鼓動袁紹出兵開戰,在這個大前提下,他自然能找到很多開戰的好處。
而這些好處,明顯讓袁紹動搖了。
更為關鍵的是,趙基一口吃掉了十余萬的曹軍家眷,河北人、外州人都動心了。
招納曹軍殘部入河北,那曹軍短期而言就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單位。
雖然大家都很饞,但沒有過硬的理由,是不能兼并、瓜分這部分人口的,最多就是商業手段榨取這些人的財物。
然而現在這大部分人口淪為了趙基的俘虜,河北擊敗趙基的話,那就是這些被俘人口的解救者。
會獲得這些人的本能好感,也能進行更合理的分配,各家都能壯大。
各家壯大,等于袁軍集體壯大。
唯一的問題,就是該怎么擊敗趙基。
偏偏這個時候,負責青州方面的逢紀也寫信過來,力勸不要與趙基開戰。
打敗趙基并不關鍵,關鍵的是能不能打死趙基。
打不死趙基,趙基為了挽回失去的威信,肯定會不斷糾集部隊,反撲袁軍。
那這樣一來,袁軍主力還怎么救援青州、壓制孫策?
如果主力被趙基拖在河內、東郡沿線;青州方面得不到增援,取舍之下肯定會依附孫策,加速孫策的兼并、壯大。
到那個時候趙基在西,孫策在東,而冬季時公孫瓚起兵于后而來……這該怎么辦?
逢紀作為一個北海人,雖然也是外州士人之一,可他必須考慮青州方面的利益。
保住青州,冀州才有壓制幽州的機會。
否則以袁氏之強,必然會遭到各方有默契的拉扯、圍攻,直到被活活累死。
逢紀甚至說服了郭圖,以郭圖作為中樞代表,反復向袁紹陳述與趙基開戰的惡果。
袁紹躊躇之際,主簿耿苞也是煩惱不已,拿著公文:“明公,郭公則求見。”
“他又是為誰說話?”
袁紹拿起公文看一眼,又是逢紀那邊發來的:“不見。”
耿苞欠身:“明公,郭公則亦不滿呂趙二賊,如今卻反向為之,想必也有一番道理在。正所謂兼聽則明,明公聽一聽又有何妨?”
“也好,帶他來見我。”
袁紹被一句兼聽則明打動,他也想做個勵精圖治的英明人主。
何況,又只是聽一聽,抉擇權還是在他手里。
很快,耿苞引著郭圖進來,袁紹見郭圖眼睛紅腫神情低落,似乎剛哭過,就皺眉:“公則這是何故?”
“拜見明公。”
郭圖長拜,眨眨眼睛略帶哭腔說:“仆為明公臣屬,今與趙氏有私仇,趙氏欺凌天子幽禁皇后,又是國仇。可為明公之故,臣卻不能復仇泄恨,一腔委屈怎能不哭?”
袁紹起身拿出手絹遞給郭圖,略有些不耐煩:“你我外有君臣之義,內結賓友之誼。既然是商議軍事,何必如此作態?”
“是,是臣失態了。”
郭圖這時候扭頭去看耿苞,耿苞見袁紹沒有明確留自己的意思,也就拱手長拜:“仆去傳喚酒菜。”
待耿苞走后,郭圖才說:“敢問明公,今若與趙氏相爭,以趙氏兇頑,兵敗后可會如逢元圖所言那樣,糾纏我軍,直到挽回威信?”
袁紹點頭:“這也是我所憂慮的事情,趙氏門第不顯,素無海內之望。其祖孫能霸西州,無非挾持朝廷大義,仰仗軍力強銳,西州之士迫于其威不得已屈從而已。”
郭圖聞言,擦眼角淚水時抬頭看袁紹,直問:“若是我軍敗績又該如何?兵者,興亡兇險之事也。明公身為一方人主,豈能見利好而忽視危害?”
“敗績?”
袁紹凝視面前,瞇眼縮眸:“公則不妨說的更明白一些。”
“是,恕臣斗膽。”
郭圖拱手:“趙氏用兵向來剛猛,今其兵馬不下五萬之眾。若是我軍敗績,趙氏舍棄俘虜,輕兵乘勢而進,則河北不復為明公所有。河北之士以及臣等,尚能依附朝廷,不失為兩千石。敢問明公,兵敗之后何以自處?逆術造亂于南方,若河北基業蕩然無存,逆術之事株連宗族,此明公滿門之禍也!”
袁紹面無表情不做回復,郭圖又顫音說:“忠孝難以兩全,若是為孝而言,臣當力勸明公與趙氏一戰。可若為明公慮,臣只能擱置私仇,力勸明公勒兵保境,靜候趙氏撤兵。”
“為難公則了。”
袁紹聲音也有些干啞,這種事情他也想過,只是不像郭圖分析的這樣透徹。
公孫瓚曾經敗他十萬大軍,趙基更是破上黨入長山、中山,連破高干、袁熙、牽招三軍,幾乎全部殲滅。
張燕黑山軍更是攻破過鄴城,所以他經歷過失敗,臨戰之際也遭遇過巨大風險。
所以本能的認為迎戰趙基偶爾失利也不算什么,依舊可以穩住身形,再做打算。
可郭圖給他揭示了一個恐怖的真相,誰都可以兵敗后投降趙基或朝廷,唯獨他袁紹無法投降。
袁術搞出來的事情,更會牽連到自己這一門身上。
去年與趙基對壘之際,袁紹就感受到了內部的危急,因此避免與趙基決戰,很克制的目送趙基撤軍。
易地而處,前后一年多時間,河北內部并沒有發生本質變化。
去年存在的隱患,不可能到了今年就突然消失。
趙基的作戰風格就是洶涌澎湃,消滅公孫瓚,獲得足夠騎兵之前,是不適合與趙基全面開戰的。
就趙氏那樣的門第,拉著趙氏同歸于盡……豈不是等于袁氏幾代人白白奮斗了?
所以郭圖的擔憂是很有道理的,包括郭圖在內,甚至逢紀這里也是一樣的,開戰失利或小勝后被趙基瘋狗一樣咬住后,誰都有退路,唯獨他袁氏沒有。
這已經不是他袁紹一個人的事情了,是袁氏滿門的存亡問題。
朝廷不會放過袁氏,趙氏、呂氏以及孫氏都不會放過袁氏。
趙氏這里,趙基年青、少年得意,反而會好說話。
最狠毒的肯定是趙彥,趙彥桓帝朝時立功入仕,沉浮仕途三十余載,如果不是朝中無人,趙彥也不可能有機會入朝做議郎。
被壓了一輩子的人,得到機會后,肯定要下狠手。
到目前為止,太原衣冠盡沒……這筆賬依舊被許多人算在趙彥頭上,趙基這樣的年輕人最多就是一個執行者,是不可能具備這么狠厲的心思。
趙彥久在邊郡、邊縣任職,沒死在胡人手里已經算是機敏、運氣好了。
翻身之后,自然不會給其他人機會,這么多年受到的壓制委屈,自然會報復回來。
這也是袁紹不喜歡寒門的原因,這些人被壓制的狠了,做事非常的極端。
董卓、孫堅孫策、呂布、鞠義、公孫瓚、趙彥趙基都是這樣,曹操也自卑于權閹之后,所以行事偏頗,不夠理智、寬容。
甚至臧洪也是,其父臧旻才開始發跡,也是以袁氏故吏門生的身份而得到朝廷重用。
前后也就兩代人,臧氏父子依賴名聲而崛起,做事就被名聲約束、綁架。
所以臧洪很不理智,非得為了個死人跟他死磕。
即便這樣,袁紹也不想殺臧洪。
真想殺的話,難道還攻不破絕糧大半年的東武城?
要對付趙氏,就要做好萬全準備,爭取一口氣打死。
否則以趙基表現出來的武勇,成為殘寇后,禍害依舊不小。
顯然,就如逢紀、郭圖說的那樣,眼前不適合與趙基開戰。
應該節約兵力,先打掉孫策的崛起勢頭,激勵青州人,讓他們自己去抵御孫策。
而中軍集群,依舊要應對公孫瓚的冬季侵掠。
至于被圍的曹昂……那么多家眷人口被擄走,救不救已經不重要了。
就個人感情來說,袁紹是想救的,好給自己兒子留幾個不同于傳統士人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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