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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錢當什么亂臣賊子 0581投石問路
陳心堅顯然是打算讓云唯霖出頭搞一波集資,投入這場寶鈔戰爭中。這筆錢的數額巨大,顯然不能操作的太過簡單粗暴。甚至不但要擔保本錢,必要的獲利承諾,也該是有的。
裴元聽著,腦海中就冒出了很多刑法上寫著的方案。
寺廟的財富眾多,完全可以拿出來讓大明再次偉大,或許就可以借著這個機會來試試水。
真要是把“明聯儲”建起來,老子也可以說“我不喜歡錢,我對錢不感興趣”了。
裴元想著,果斷道,“回智化寺,我要親自和云唯霖談一談。”
等回到智化寺,裴元立刻喚了云唯霖來相見。
裴元也不瞞著云唯霖,把自己得知的機密大致對他講了講,只是云唯霖聽完仍舊有些懵逼。
甚至下意識覺得那個什么基金是個臟東西。
裴元循循善誘道,“那些市井百姓,真要是混到了要去借印子錢,也定然已經是朝不保夕了。”
“與其把錢放給那些人承擔折本的風險,還不如把錢投到基金里來。”
“正好咱們有很多官面的路子,像是司禮監、通政司、錦衣衛這些要害的情報渠道,咱們也都有自己的人。”
“你看就像這次,我們在寶鈔大漲之前就得到了消息,只需要順勢而為,就能大筆的撈銀子。”
云唯霖大致有些明白裴元的思路了,“千戶的意思是,這次籌集這個什么基金,就是為了從寶鈔中大賺一筆。”
裴元道,“不錯。”
云唯霖不愧是在大慈恩寺這樣的名利場混跡多年的人。
他低頭琢磨了一會兒,立刻就意識到了其中的問題,“既然這是咱們提前獲得的機密,只怕不好拿來宣之于眾吧。不然,說不定就會被旁人算計。”
裴元點頭笑道,“這就是我為何要用基金隔一道手的原因。”
“你可以對那些寺院說,這次認購的是一個包賺不賠的暗標份額。等到暗標變明標的時候,才會實際往里投銀子。安全性上有充分的保障。”
“而且到時候,我也會讓一些很有分量的人領投這筆基金,有那些人在其中鎮著,絕對出不了岔子。”
云唯霖想著剛才裴元提過的讓李士實和陸訚等人提前低價認購的事情,詢問道,“千戶莫非打算按照左都御史那些人的方法,來運作這筆錢?”
裴元淡淡道,“這次的買賣,肯定會讓他們賺一筆。”
“只不過,他們是什么身份,豈能和那些人同樣的待遇?價格上肯定有不小的差距。”
“而且就算低價拿到了寶鈔,也不是遞到了他們手里,而是由基金代持。什么時候買,什么時候賣,都要以我的指令為主。”
云唯霖已經領會了裴元的意思,“卑職明白了。”
按照裴千戶的意思,就算低價讓那些寺廟認購了寶鈔,但只要他們沒辦法自己買賣,也就相當于直接鎖定了這部分籌碼。
裴元肯定是會讓他們吃口肉的,只不過那些寺院的錢財,必須得成為他順手的武器才行。
裴元看著云唯霖問道,“怎么樣,能不能做?”
云唯霖想了想立刻道,“屬下先表個態,屬下這些年也攢了些銀子,愿意主動認購五千兩,投入這筆基金。”
“至于其他的寺廟那里,屬下自問還有些薄面,應該能說動一些人愿意跟投。至于最后結果如何,卻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裴元對云唯霖的態度很滿意,“甚好,你盡管去做便是。”
云唯霖神色并不輕松,卻也沒多說什么。
等云唯霖離去了,就聽有守門的錦衣衛緊急來報,說是通政司的左參議魏訥在外求見。
裴元想了想魏訥的財力,頓時斷了拉他下水的心思。
只道,“喚他進來。”
等魏訥急匆匆而來,裴元才見他額頭都是細汗,有些奇怪的問道,“左參議這是怎么了?”
魏訥連忙將袖中一份奏疏遞上,“今日正好趕上我輪值,結果拆看各地奏疏的時候,瞧見了這個……”
裴元接過一瞧,正是王敞彈劾山東上下官員的那份奏疏。
在奏疏中,王敞幾乎毫無保留的指責了山東大大小小的官員。
聲稱,因為各級官員知道他仕途斷絕,對他向來輕視。又時常抱團抵制他的命令,在他巡查各地的時候官官相護,蒙蔽他的視聽。
同時,王敞也彈劾了山東按察使金獻民,說他掌控不了自己的手下,以致山東情勢敗壞。
裴元看過,心道,看這速度,應該是這邊的密信一到,王敞就直接就寫了奏疏遞上來了。
不愧是自己手下第一馬仔,做事情還是有效率的。
裴元翻看了一遍,遞還給了魏訥。
魏訥有些緊張的說道,“王巡撫這么做,千戶知道不知道?”
裴元點頭,“這件事我知道。”
魏訥先是松了口氣,接著有些難以理解道,“千戶,這是為什么啊?”
“王巡撫這么干,就是徹底和當地的官員們撕破臉了,如此一來,他還怎么呆得住?”
“山東這么重要,咱們有個自己人在那邊,不知道能有多少好處。”
“現在這么一鬧,朝廷必然會將他召回述職,以王敞的現狀,想再得到個外放的機會,可就千難萬難了。”
裴元倒沒解釋什么,而是向魏訥下巴一挑,問道,“這份奏折,你怎么看?”
魏訥低頭瞧了一眼,斟酌著說道,“王敞是有名的劉瑾余黨,他的地位本來就很尷尬。能從南京兵部尚書的位置上平安下來,外放山東,已經算是沾了陸完的光了。”
“大家心里也都明白,王敞是過渡一下,就要平安落地了。所以各級官員不買他的帳,應該也是有的。”
裴元點點頭。
魏訥的想法,應該是大多數人的共識了。
如此一來,王敞的這份奏疏,也就很容易被當成忍耐之下的最后爆發。
中間那點事,大家心里也應該有數,不會把里面的東西當真。
按照正常流程,應該是都察院將這個巡撫召回述職,維持住大家的體面。
隨后王敞的山東巡撫應該被拿掉,只保留右都御史的身份。
再過一段時間,王敞就該告病了。
裴元盤算著,對魏訥說道,“這件事你不必理會,將這奏疏原樣拿回去吧。對了,你可以把這件事當做趣事,和其他人說說。”
魏訥皺緊的眉頭并未散開,他不知道裴元的用意,只得憂心忡忡的離去。
裴元默默想著,王敞自保的奏疏到了,程雷響那邊也該發動了。
于是裴元喚來陳心堅,向他詢問道,“張永的那樁案子,后續有進展了嗎?”
陳心堅答道,“張銳已經給那邊遞話了,估計再磨蹭十天半個月的,那些人就能回京了。到時候八成會隨便給上邊個結果吧。”
接著,臉色古怪道,“八成是栽到羅教或者白蓮教頭上。”
裴元嘿了一聲,口中道,“最好是羅教。”
現在朱厚照已經知道羅教在山東都司、巡撫衙門和西廠行轅的三重管理之下了,如果這幫專案組把鍋甩給羅教,那可就有意思了。
當然,有意思的不是現在,而是這樣的敷衍造假,可能會射中未來的某個靶子。
陳心堅聞言道,“屬下要不要給山東那邊去封信,讓他們稍微弄出點動靜來,給三司的官員指指路。”
這就是“壞人就是我自己”的好處。
裴元滿意的吩咐道,“讓陳頭鐵和程雷響自己商量,然后讓天津衛的人把疑點提上去,別真讓人查出點什么。”
陳心堅將此事記下。
裴元又對陳心堅道,“既然天津三衛的人很快就得開拔了,讓程雷響那邊加大傳謠的力度,就是天子非太后親生的那個。”
“等他們離開山東,也就是該收網的時候了。”
陳心堅雖然心里有些狐疑,這樣拙劣的計劃,到底能不能扳倒德藩,但既然自家千戶這么信誓旦旦,也就認真記下了。
裴元正要和陳心堅再說下此事的細節,岑猛在門外一探頭,見裴元正和陳心堅說話,又縮了回去。
裴元喊道,“進來說話。”
岑猛這才進來回稟道,“千戶,歐陽必進來了,說要求見千戶。”
聽說是胖弟弟找來了,裴元不由笑了起來。
這種天生的牛馬圣體,就算來晚一點,裴元有什么好計較的?
那當然是原諒啦!
裴元對人才,一直有著超乎尋常的耐心和寬容。
就聽岑猛又道,“歐陽必進還帶了個人來,好像是之前千戶在盧溝橋送別王侍郎的時候見過的。”
裴元愣了一會兒,想到王瓊,想到盧溝橋相送,想到當時歐陽必進身旁那人。
裴元臉上笑得更爽朗了,“原來是他啊,快叫進來。”
陳心堅見裴元興致頗高,索性先不問旁的事了,侍立在一旁,一起等著那兩人進來。
過了沒多久,歐陽必進就略帶尷尬的冒頭,對裴元道,“千、千戶。”
裴元的目光卻落在他身旁那個略瘦的中年文士身上。
那中年文書露出禮貌的笑容,向裴元拱手,“鄙人嚴嵩,見過千戶。”
裴元哈哈笑著起身,從案后大步走到堂中,接著一左一右捉住兩人的手。
口中先是嗔怪的看了歐陽必進一眼,“叫什么千戶?老子和你說了多少遍,咱們是八拜之交,從此以后以兄弟相稱。”
“叫哥哥。”
歐陽必進被裴元抓住的時候,就嚇了一哆嗦。
他對這兇人實在是怕到骨子里了,只得強笑著小心道,“哥哥。”
接著裴元又拉了一下,正一臉怪異打量兩人的嚴嵩,口中親切道,“我和歐陽乃是患難之交,當年我還落魄的時候,與他結識在風雨中。”
“那時候我就知道這歐陽賢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歐陽賢弟也對我很是推崇。”
嚴嵩的臉皮抽了抽。
他可是知道那相識于風雨中是怎么回事兒,也明白那所謂的很是推崇有多要命。
要不是這次入京又遇到了這裴千戶,歐陽必進忐忑之下,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告訴了嚴嵩,嚴嵩還不知道自己的小舅子招惹了這么個禍害。
原本,嚴嵩判斷裴元不敢拿出那玩意兒來玉石俱焚,所以力勸歐陽必進離開了與霍韜合住那院子。
歐陽必進這次也很爭氣,成功的考取了貢士。等到后日殿試奪取名次,就是能正兒八經做官的進士了。
眼看生活就要欣欣向榮起來,沒想到今日歐陽必進在街上偶然遇到了一起喝過酒的一個山東舉子。
歐陽必進隨口打聽了一句各人的前程。
結果那答案差點讓他把眼珠子瞪出來。
以前和他觥籌交錯,稱兄道弟的那幫家伙,竟然全部榜上有名。
歐陽必進一時大為懵逼。
不是,今年這是科舉擴招了,還是進士不包分配了啊?
等到歐陽必進恍恍惚惚的回了住處,向嚴嵩提起此事。
這同樣給了嚴嵩不小的震撼。
對于有些朝堂經驗的嚴嵩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現在可不是當年江西吉安人獨霸前七名的時代了。
朝堂上意識形態的解釋權,也充滿了斗爭和分歧。
這次的考題,嚴嵩也看過。
這會兒他雖然沒有嚴閣老時代的老辣,但是嚴嵩畢竟是嚴嵩,政治技巧的不足,仍舊無法掩蓋本身的優秀。
他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分析出了朝廷那激烈的矛盾碰撞。
想要在這樣一場充滿了刀光劍影的科舉中,一個不落的把手里人全部塞進貢士名單,這不但得對朝廷有著深刻的認識,還得有著逼迫多方妥協的力量才能做到。
嚴嵩急迫的想要回到朝廷,卻又謹慎的不敢摻和楊一清與楊廷和的龍爭虎斗。
在這種情況下,偶然露出崢嶸的裴元,就似乎可以聊聊看。
嚴嵩第一次見裴元,是裴元在盧溝橋送別戶部侍郎王瓊。
嚴嵩也見過裴元和禮部尚書的兒子王守仁稱兄道弟。
嚴嵩更見過這家伙接走了浩浩蕩蕩的一眾舉子。
他從來沒有以一介武夫來看待這個家伙,所以面對裴元時,心態上也更加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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