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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山河 第四百八十五章 、南遷之謀
京師。
受漕運中斷的影響,北方物價再次飆升。
剛剛遭受蝗災的北方各省,民間經濟徹底走向崩潰。
地方上求援的文書,雪花般的向京中飛來。
“漕運中斷,北方經濟崩潰,戶部可有應對之策?”
姜書翰一臉冷漠的質問道
對清流黨人的耐心,在一次又一次黨爭中,逐漸被耗盡。
內心深處,他已經盤算著,為國鋤奸。
不過清流背后站著江南士紳,這個群體的勢力太過恐怖,很難一下子根除。
冒然出手,不僅無法消滅敵人,反而有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戶部正在想辦法籌集錢糧,盡可能保障京師的穩定。
至于其他地區,朝廷財力有限,實在是兼顧不到。”
呂凌風一臉忐忑的回答道。
如果早知道,局勢會惡化到這一步,他絕對不會爭戶部尚書的位置。
看似位高權重,實際上天天都在火藥桶上跳舞。
稍有不慎,大虞財政崩潰,就會帶著他一起粉身碎骨。
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藥,身處風波旋渦之中,已經不是他自己想退就能夠退下去的。
江南士紳和朝廷之間的矛盾,他這個戶部尚書成了最大受害者。
每天眼睛一睜,滿腦子都是錢糧窟窿,該怎么去補。
無數次半夜從睡夢中驚醒,夢到的都是大虞財政破產,他被百官送上斷頭臺。
每次朝會議事,都少不了拆東墻,補西墻。
這種苦逼日子,一眼望不到頭。
“哦!”
“不知呂大人,從什么地方想辦法籌集錢糧啊?”
姜書翰繼續追問道。
作為內閣首輔,本不該這么咄咄逼人的,可他被江南士紳的騷操作給氣著了。
奈何不了江南士紳,那就針對這些士紳大族在朝為官的子弟。
盯上呂凌風,那是朝廷現在缺錢、缺糧,戶部尚書是第一責任人。
“漕運中斷,只能從陸運、海運上補充。
目前北方各省均遇到了困難,從江南到江南沿途餓殍遍地,陸地運輸充滿了太多不確定性。
唯一能夠依仗的,只有從海上找補。
下官正在聯絡各地船東,爭取能從南方運送一批物資過來,先渡過眼前的難關。”
呂凌風臉色陰沉的回答道。
毫無疑問,這種操作相當于變相的“廢漕改海”,無疑會狠狠的得罪漕運利益集團。
可呂凌風沒得選擇,他這戶部尚書必須優先保證,大虞財政不崩潰。
其他的可以假裝不知道,但前線官兵的軍餉錢糧,必須優先保障。
京中官員的俸祿,也要想辦法發放下去。
沒有南方輸入的錢糧,北方高昂的物價,能直接把朝廷拖垮。
“呂尚書,老夫怎么聽說,戶部采購的不是糧食,而是一船又一船的糠啊!”
威遠侯似笑非笑的話,讓文淵閣的氣氛再次凝重起來。
民間普通百姓吃糠,大家習以為常,可給前線官兵的軍糧也發糠,那是會出大事的。
為了軍餉錢糧的問題,前些日子九邊之地,剛鬧了一次。
現在這么糊弄,只會進一步激化矛盾。
“侯爺的消息就是靈通,戶部采購的糧食中,確實有一批糠。
不過這不是我戶部瀆職,而是買不到足夠的糧食!”
呂凌風坦言承認道。
事實上,無論是漕運、海運,還是糧食采購,都繞不開一個群體——江南士紳。
這個群體掌控著大虞朝最多的海船,壟斷著東南糧食貿易的大部分份額。
為了給朝廷施壓,連堵塞運河的事情都干了,自然不會幫朝廷解圍。
江南的大糧商們囤積居奇,敢頂著士紳大族壓力,向北疆輸送糧食的只剩下一個漢水侯府。
別看最近幾年輸入安南都護府的人口多,但人均糧食產量,卻處于持續下降狀態。
尤其是移民南洋地區后,很多地區看起來土地肥沃,但架不住雨水太多。
當地土著不喜歡種植糧食,一方面是島上資源豐富,另一方面則是洪澇災害太多。
老天爺不給面子,糧食減產是常有的事情。
為了改變這種被動局面,在都護府衙門的組織下,移民們正忙著興修水利工程。
搞基建工程,糧食消耗肯定少不了。
以至于安南都護府,每年出口的糧食,都只有那么幾百萬石,其中八成都是雜糧。
聽起來數字巨大,實際上光一個京師的消耗,都不止這個數字。
運送到前線的話,光路上就得消耗七八成。
糧食不夠,那就只能尋找替代品。
“戶部買不到糧食,難道有人囤積居奇?”
威遠侯神色凝重的詢問道。
戶部都買不到足夠的糧食,民間的情況還得了。
現在的北方各省,已經狼煙四起。
朝廷沒有第一時間派兵鎮壓,最主要的問題就是缺糧。
剿滅叛軍容易,要解決災民的吃飯問題,卻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盡管大虞在不斷向安南都護府移民,但對比災民數量,依舊是杯水車薪。
倘若局勢持續惡化,恐怕京師也頂不住。
“不只是囤積居奇,受旱災影響,湖廣今年秋糧大幅度減產。
迭加江南抗稅運動,南方的糧價也大幅度上漲。
哪怕在江南地區,一石米都要賣到1.5兩銀子。
漕運暢通的情況下,運送到京師,售價也差不多要翻倍。
現在這種時候,沒有五六兩銀子,根本買不到。”
呂凌風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現在的價格,距離水淹京師的巔峰時期,也相差不了多少。
如果朝廷不想辦法解決,要不了多久,糧價還會繼續創出新高。
如此嚴重的通脹,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夠承受起的。
“朝廷現在面臨的困局,一半是天災所致,一半是江南士紳抗稅引發的。
天災非人力所能及,朝廷能做的就是盡快把稅款收起來。
據北方傳來的消息,高句麗已經向北虜投降,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們又會再次南下。
留給朝廷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兵部尚書羅文博的話,讓文淵閣的氣溫再次下降。
大家都是熟讀史書之人,非常清楚大虞朝現在的局面,究竟有多糟糕。
黨爭、皇權衰落、藩鎮割據、官僚系統腐敗、財政體系崩潰、土地兼并階級固化、外敵入侵……
歷代封建王朝亡國前,出現的一系列問題,大虞朝都快集齊了。
患了一身病的大虞朝,居然能夠持續運轉,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不過這種延續,主要是建立在互相制衡的前提下。
現在構成帝國核心的群體,想要獲得更多的權力,又不想承擔自身應盡的義務,一下子讓這個古老帝國出現了致命危機。
“既然沒得選擇,那就索性不用客氣。
直接下令給萬懷瑾,讓他加緊催收速度。
運河如果無法及時恢復,就從海上把錢糧運回來。
所需船舶,直接從江南就地征召。
違者一律以謀逆論處!”
次輔白季臨當即提議道。
看似平平無奇的命令,實際上卻是充滿了血雨腥風。
以江南目前的局面,想要完成稅收征收任務,注定少不了殺戮。
屠刀一旦舉起,那就回不去啦!
眾人相互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但從緊張的神色可以看出來,大部分人都動了心。
后患不后患的,那也要等有以后再說。
渡不過這一劫,大虞朝都沒了。
他們這幫既得利益者,一個個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換個朝廷,繼續享受榮華富貴,那只是無知蠢貨的天真想法。
歷次改朝換代,都伴隨著權力更替。
跟著新君打天下的功臣集團,也是要吃肉的。
如果讓他們繼續霸占高位,人家提著腦袋造反,豈不是白忙活了!
錢府。
“周兄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看著來人,錢承軒關心的問道。
眼下的時間節點,正是江南局勢最混亂的時候,世家大族核心成員能不出門都是盡量不出門。
人情世故往來,也是打發旁系族人去走動。
需要他們親自出馬的,那必定是大事。
“錢兄,我這次登門拜訪,主要是為江南一眾世家求一條活路!”
周志用的話音落地,錢承軒瞬間臉色大變。
江南地區局勢確實兇險,但也沒有到滅門的地步。
各家看似鬧騰的厲害,主要還是幕后謀劃,沖在前面的都是一些看不清局勢的中小士紳。
朝廷即便是要強行催收,也是先拿這些人開刀。
“周兄,這話從何說起?”
錢承軒皺著眉頭問道。
大家都是老熟人,相互之間還是了解的,他不認為周志用為了惡作劇,就跑過來危言聳聽。
既然說求活路,那就意味著各家有滅門之禍。
“錢兄,何必明知故問呢!”
“那幫蠢貨,居然敢堵塞運河,這不是逼著朝廷痛下殺手么!”
周志用憤憤不平的說道。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士紳多了,也免不了出蠢貨。
前面的鬧騰,本質上都是為了施壓,增加和朝廷談判的籌碼。
可籌碼這玩意兒,握在自己手中,才具備威懾力。
一旦打了出去,那就喪失了價值。
漕運本來是一張好牌,可以在博弈中,讓朝廷忌憚三分。
怎奈士紳中出了蠢貨,直接傻乎乎的跑去破壞運河,中斷了漕運。
到了這一步,他們不光喪失了手中最具威懾力的籌碼,還給拉了一大波的仇恨。
“漕運中斷鬧的沸沸揚揚,我自然是知道的。
不過周兄,此事又不是我們干的。
朝廷就算要清算,也該找那幫蠢貨,與我等何干?”
錢承軒搖了搖頭說道。
隊伍中出了蠢貨,確實令人頭疼。
不過江南士紳聯盟,本就不是鐵板一塊,有人犯蠢作死,把他們拋出去即可。
正好借朝廷的手,幫他們清除了異己。
哪怕同朝廷的談判,沒有任何實質性收獲,也能在瓜分隊友遺產中賺上一筆。
早在抗稅運動爆發初期,錢承軒就提前做好了準備。
“錢兄,道理是沒錯,可架不住有人想搞株連。
在過去的百年時間里,我們在朝堂上一直占據著重要地位,早就引發了許多人的不滿。
現在露出了頹勢,自然有人會忍不住落井下石。
北方那幫家伙就不說,一個個都想把我們踩在腳下,就連南方各省中不滿我們的人也在日益增多。
江南書院被屠,就是前兆。
如果不是衙門那幫家伙做壁上觀,就算頭叛軍襲擊書院,也不可能殺光所有人。”
周志用惡狠狠的說道。
南北之爭,貫穿了整個大虞朝的政治斗爭。
江南抗稅運動,本質上就是北方政治力量壓倒南方后,他們發起的一次反擊行動。
在這個大趨勢下,南方各省士紳的內部矛盾,也官場主要矛盾之一。
以江南書院為紐帶的政治抱團,壟斷了大量的科舉名額,嚴重影響了其他各省士紳的利益。
尤其是最近幾屆科舉,江南地區壟斷了八成的南榜進士名額,一些偏遠省份甚至直接掛零。
在江南集團強大的時候,大家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為了自家的利益,還要主動靠過來,加入到這個政治團體中。
怎奈風水輪流轉,江南集團在黨爭中持續失利,現在更是陷入了眾矢之的。
不趁機落井下石,給他們來上一個狠的,大家就不用混了。
“周兄說的不錯,我們現在確實非常危險。
如果處理不善,四面八方的餓狼都會撲上來,把我們分食干凈。
可是眼下的局面,我們著實不好辦啊!”
沉默了半晌后,錢承軒憂心忡忡的說道。
掀開了蓋子,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不安來自于哪里。
政治上沒有永恒的盟友,為了利益反目成仇,也不是什么新鮮事。
按照目前的局勢發展,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遭到各方圍攻。
猛虎也架不住群狼。
“辦法自然是有的,就看錢兄是否敢放手一搏!”
“他們想借朝廷的手,打擊我們的苦心經營的勢力,我們自然也能想辦法把朝廷搶過來。
北方那幫家伙,能夠在政治上占據主導地位,那是因為京師在北方大地上。
如果局勢發生逆轉,朝廷被迫南遷,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周志用的話,把錢承軒嚇了一大跳。
大虞定都北京兩百多年,天下人早已經習慣。
要讓朝廷南遷,除非北京淪陷,不然絕無可能。
京師重地都丟了,北方大地焉能獨存。
把朝廷遷徙到自家的地盤上,順勢掌控朝堂,政治上的收益確實豐厚,可代價卻是葬送大虞的半壁江山。
如此大的手筆,別說錢承軒心里沒底,換成任何人聽了心里都要打鼓。
“周兄,茲事體大,光我等謀劃,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錢承軒一臉惶恐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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