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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山河 第四百六十八章 、藩鎮之憂
“施粥啦!”
伴隨著衙役的呼喊,無數難民拿起手中的碗和盆,有序的排起了長龍。
不守規矩的,人頭已經到城墻上掛著了。
負責維持秩序的京營官兵,可不是好說話的主。
輕則一頓毒打,重則人頭高懸。
死了也是白死,有關系背景的,根本不會淪落到難民營。
何況大家也沒力氣鬧騰,每天一碗糠糊糊,沒被餓死都算幸運的。
“大哥,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看著碗里的糠糊糊,馬三忍不住抱怨道。
日子苦,不可怕。
底層百姓的日子,就沒幾個時候好過。
每年到了青黃不接的日子,都免不了吃糠度日。
逃荒來的路上,他們更是以草根樹皮為食,甚至還吃過土。
他們算是幸運的,帶著家小來到了天子腳下。
相比日子苦,更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
朝廷雖然施粥,可每天就提供一頓。
吃不飽,也餓不死。
未來在哪里,誰都不清楚。
“趁熱吃吧,今天的伙食不錯,還加了幾粒黃豆。”
年長的男子緩緩說道。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馬大早就被磨平了棱角。
日子再怎么苦,生活總要繼續。
冥思苦想是一天,渾渾噩噩也是一天,反正都改變不了什么。
少用腦子,還能減少消耗。
“大哥,我們這些大人能堅持,嫂子和鐵蛋他們也受不了啊!”
快速解決碗里的糊糊后,馬三再次開口說道。
小孩子腸胃不好,長期吃這種糠糊糊,很容易便秘。
癥狀嚴重的,甚至會丟命。
“受不了,也必須受著。
離開了這里,連這碗糠糊糊都吃不上。
你信不信,沒有這些兵丁巡邏,我們就是別人的糧食!”
馬大冷漠的說道。
他并非不想改變現狀,著實沒得選擇。
在皇城跟前,關系到朝廷的顏面,官府還在著手救濟。
換成其他地方,連粥棚都看不到,只有滿地的白骨。
如果不是拖家帶口,還可以出去放手一搏,但他有妻兒兄弟在身邊。
災年青壯出去,還有一線生機。
婦孺老弱,出去就是人家的口糧。
現在能活著,那就先混著。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朝廷肯救濟,他就能一直等著。
上面的官老爺還說了,等南方的糧食運過來,就能吃上糧。
盡管他不信官老爺們的承諾,但為了生活,還是選擇了相信。
“這些我自然知道!”
“可這么耗著,也不是辦法。
我聽說安南都護府在招人,愿意過去的就給發放一年的口糧,每人還給五畝地。
他們最喜歡拖家帶口的,要不我們也去報名吧!”
馬三一臉期待的說道。
安南都護府在什么地方,他完全沒有概念,反正肯定是老遠。
一旦過去了,再想回來,基本沒戲。
只要有的選擇,沒人愿意背井離鄉。
可現在他們已經到了絕路上。
朝廷的賑濟,只能吊著命,根本填不飽肚子。
想要出去找活干,結果連京城都進不去。
沒有辦法,城中百姓也要維持生計。
一旦涌入大量的外來人口,不光會影響城中治安,還會打破現有的秩序。
朝廷不希望京師發生動亂,早早就禁止難民入城。
“你也不小了,活了這么多年,可曾遇到過這種好事?”
馬大沒好氣的問道。
關于安南都護府的傳聞,在難民營中,他也聽了不少。
每隔十天都會招一次人,想不聽說都難。
如果只是招募壯勞力,沒準他就信了,怎奈安南都護府最喜歡招募拖家帶口的。
非親非故的,人家憑什么花費錢糧,幫他養老婆孩子,更不用說發放土地。
“大哥,如果是上好的田地,肯定輪不到我們。
可若是荒地呢?
據說安南都護府地廣人稀,有大量的土地閑置,需要有人過去開荒。
我盤算過了,與其留在這里等死,不如出去賭一把。
大不了荒地開墾出來后,又被地主老爺收走。
我們留下給他們當雇戶,實在是不行,當長工也可以。
反正地總是需要有人種的,那邊恰好又缺人,沒道理把我們趕走。”
馬三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大虞朝在民間的信譽,早就敗壞一空。
官老爺的宣傳,大家根本不信。
不過他們這些難民,本身就一無所有,也不怕被官老爺惦記上。
移民,無非是換個地方,給老爺們干活。
說句不好聽的,哪家豪門大戶放話要收奴仆,外面一大堆的人搶著賣身。
錢不錢的無所謂,只要肯管飯就行。
大災之年,人是不值錢的。
“你說的這些,還真有可能。
安南都護府,據說還在嶺南之外。
那種窮山惡水之地,肯定沒有多少人。
漢水侯那樣的大人物,也沒必要逗我們玩,估摸著是真缺人給他種地。
不過那種地方,種出來的糧食,能養活我們么?”
馬大憂心忡忡的說道。
白送土地和糧食,他肯定不信。
可若是讓他們過去開荒,可信度一下子就上來了。
只有種過地的,才知道開荒有多苦。
普通百姓養不起牲口,全部靠人力刀耕火種。
一年到頭,都要在土地上忙活。
高強度的勞作,一連持續數年功夫,才能把生地養肥。
往往開荒進行到這一步,土地就和他們這些莊稼人,沒有了關系。
類似的教訓,歷史上出現了無數次。
無數渴望土地的百姓,都被坑的血本無歸。
口糧是人家提供的,土地產權他可以不在乎,但土地的產出卻是至關重要。
糧食生產出來,先要喂飽了老爺,才輪得到他們這些雇戶。
“大哥,你這就放心吧!
南方的土地,可比我們北方肥沃多了。
朝廷從南方調糧,其中就包括安南都護府,那邊已經成了大虞新的糧倉。
據說安南都護府,除了夏天氣候悶熱外,沒有其他毛病。
一年到頭都見不到雪,還能省去買棉襖的錢。
估摸是看北方糧價高,那幫官老爺們想大賺一筆,才招人過去開荒。
馬三興致勃勃的解釋道。
沒有領教過“悶熱”的殺傷力,他對熱帶地區充滿了向往。
北方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
底層百姓,想要買上一件舊棉襖,都需要掏空家底。
一到了冬天,北方大地上外面就很少能遇上人,大家都在家里窩冬。
御寒物資準備不充分,凍死人也是常有的事。
哪怕是京師,遇上極寒天氣,凍死者也是成千上萬。
光冬天沒有雪,不用穿棉襖這一項優勢,就讓這些凍怕了的人趨之若鶩。
“既然你都打聽清楚了,那就賭一把!”
看了一眼旁邊的妻兒后,馬大狠了狠心說道。
他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可日子都到了這份上,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朝廷遲遲不提安置之事,放任安南都護府過來招人,擺明是想讓他們滾蛋。
沒有強制執行,那是難民數量太多了。
送走了一批,很快又聚集了過來。
除非官府停止施粥,不然難民數量,就會越聚越多。
站在官府的立場上,把難民聚集起來,打包送到安南都護府,總好過分散在各地禍害地方強。
大方向確定了,身處洪流中的普通百姓,只有順應的份兒。
主動報名的,無非是早些離開。
不去報名的,等到運力騰了出來,也會被強制送走。
同安南都護府無關,主要是皇城腳下,聚集大量難民有損朝廷的顏面。
皇朝中的老爺們,見不得百姓吃苦,所以他們必須離開。
文淵閣。
“城外的難民數量,終于不再增長了。
賑災初見成效,看樣子再過一些日子,順天府就能從天災中走出來。”
白季臨緩緩說道。
作為順天府的“本地人”,對朝廷目前的“賑災”速度,他還是滿意的。
災民被納入統一管理,沒有給地方上造成太大的混亂。
擱以往的時候,遇上這種變故,少不了發生民變。
“順天府是擺脫了危機,可其它地區,麻煩依舊不斷。
北方各省這些年,被折騰的太過厲害,水災只是一根導火索。
許多百姓都在生存線上下掙扎,大水引發了自耕農的破產潮。
眼下靠移民,暫時緩解了社會矛盾,但這只能解燃眉之急。
五天前。
入京告狀的南洋藩國,被順天府以:冒充番邦使者誣告朝廷命官的罪名,判處了斬立決。”
高景風憂心忡忡的說道。
指鹿為馬的事,在政治上并不是什么新鮮事。
不過除了趙高那個蠢貨外,其他人都是偷偷的干。
番邦使團的身份真偽,他們這些人最是清楚不過。
一眾衙門不承認他們的身份,主要是不愿意得罪漢水侯。
如果是李牧出手,把這些人全部弄死,大家也不會多說什么。
一群喪家之犬,死了也就死了。
可現在情況發生變化,人是被朝廷殺的,還是以“冒充番邦使者誣告朝廷命官的罪名”。
同樣是殺人,在政治上的性質,卻是截然不同。
經過順天府衙門的審判后斬首,那就意味著朝廷用了信譽背書。
事情直接被定了性,往后再討論這個問題,使團就必須是冒充的。
倘若有人拿這個問題說事,那就在打臉大虞朝廷。
畢竟,人都被官府殺了,翻案就等于承認冤殺藩國使臣。
笑話鬧到國際上,可不是好面子的士大夫們,能夠接受的。
除了案件本身外,清流集團的異動,更令他們措手不及。
以往的時候,彈劾漢水侯最狠的就是清流黨人,現在清流黨人居然幫李牧掃尾善后。
原本敵對的兩股政治力量,有了靠攏的跡象,可不是什么小事。
“高閣老多慮了,清流黨人向漢水侯示好,那是他們病急亂投醫。
兩家終歸不是一路人,不可能聯合在一起的。”
威遠侯笑呵呵的說道。
李牧威望太高,不利于他們掌控勛貴系,但這是勛貴的內部矛盾。
想要挑撥離間,讓他們和李牧互撕,那是不可能的。
本來勛貴陣營就有分裂的跡象,當家人再去和最大的實權派發生沖突,隊伍百分百會分崩離析。
沒有了勛貴系,他們連坐在這里議事的資格都沒有。
縱觀整個華夏歷史,能出將入相的,無一不是當世豪杰。
對比那些前輩,威遠侯和鎮東侯無疑屬于水貨。
不光“入相”是弱化版,“出將”同樣充滿了水分。
最大的戰績,那就是聯合文官,把永寧帝拉下馬。
不過他們只是政績水,絕不是蠢。
“侯爺,既然這么說,那么本官就放心了。
歷史上有太多的反面教訓,有些事情我們不得不防。”
高景風意有所指的說道。
因為共同參與了逼永寧帝退位,他們五人在政治上結成了同盟,共同主宰大虞朝堂。
不過這個政治聯盟看似強大,實際上依舊存在許多隱患。
朝中不服他們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其中以清流黨最為活躍。
沒有鬧出動靜來,那是清流黨人雖然聲勢浩大,但架不住手中沒兵。
一群嘴炮黨,除了在朝堂上吵架的時候占優勢外,自然撼動不了他們的地位。
可一旦和李牧勾搭上,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清流黨人沒兵,漢水侯有啊!
哪怕不帶兵入京,以李牧在軍中威望,也能影響許多將領的政治傾向。
雙方一旦聯手,再把宮中的太上皇拉出來,頃刻間就能讓內閣聯盟的大好局勢崩潰。
心中有忌憚,以至于內閣眾人在做事的時候,一直都比較謹慎。
為了避免授人以柄,基本上都在規則圈內操作。
“行了,都是沒影的事,沒必要在這些上面糾結。
順天府的局勢穩定了下來,可關中和中原地區的局勢,卻是不容樂觀。
許多叛軍余孽,再次從深山中殺了出來,折騰出了不小的動靜。
還有遼東鎮,最近也不怎么安分。
朝廷都答應增加一個鎮的編制,他們不滿足,想要再擴編三鎮兵馬。
藩鎮之禍,近在咫尺啊!”
姜書翰神色凝重的說道。
把叛軍和遼東鎮分開說,那就是真想解決問題。
現在突然放在一起,那句藩鎮之禍,可就不光是遼東鎮。
遼東鎮再怎么飛揚跋扈,在政治經濟上,都嚴重依賴朝廷。
為了增加軍隊編制,努力了數年功夫,一直到現在朝廷才答應松口。
作為擴軍的代價,往后北虜越過長城南侵,他們必須第一時間出兵襲擾北虜后方。
本質上,這就是一場政治交易。
相比之下,遠在數千里之外的漢水侯,才是真正不受控制。
軍餉錢糧全部自籌,軍隊編制一言而決。
光上報的軍隊數量,都超過了二十萬。
漢水侯麾下,具體有多少軍隊,誰也不知道。
任何一個掌權者,麾下有這么一支部隊不受控制,都會睡不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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